错得多美丽

飞机傍晚时分抵达香港,下了飞机一坐上计程车,唐书斐就拨电话给庞青岩。
“你到了,还顺利吧?天气怎么样?”
“我都好,你放心吧。你一个人在家要听话,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许又边吃饼干边熬夜看小说。”
“晓得啦,我在妈妈家呢,有她老人家监督,你放心了吧。”
“那太好了,怎么回去住了,没我陪寂寞了?”
“哼,臭美。是我表弟要从武汉过来上学,我原来的房间被征用了,妈叫我过来收拾一下。”
“噢,那你就住到我回去吧。这样有人照顾我也比较放心,我到旅馆了,等闲下来再打给你。”
“好啦,我这么大人了还要你操心,你自己小心就行了。拜。”
庞青岩把手机放回到包里重新坐到地上,接着翻看那些塞满了泛黄记忆和旧时情怀的抽屉、箱子。
初中的地理书?居然没有买了废品!庞青岩随手掀开来,却是席慕蓉的诗集。呵呵,自己的小把戏把自己都骗了。
忽然一张照片掉出来,是姚诤和她的合影,两个人站在河堤上,姚诤伸出左手庞青岩伸出右手共同托着一轮红日,十六岁的笑容,美丽无敌,青春仿佛一面旗帜在春风里翻飞。
像片的后面是几行席慕蓉的诗:
“在长长的一生里 为什么
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
走的最急得都是最美的时光”
庞青岩举着照片,记忆潮水一样在心里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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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见姚诤是在高一报到的时候,老实说庞青岩对姚诤的第一印象很坏,因为他居然戴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一顶棒球帽,而且效果远胜自己。怄得庞青岩当时就想把这顶跟爸妈斗智斗勇一个星期才买到手的帽子扔到水里,并且理所当然地把姚诤列为自己高中时代的头号敌人。
后来他们是怎么渐渐熟悉起来甚而变成死党的呢?这其间的过程庞青岩已经想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高二时他们的关系已经非常铁了,甚至每当低年级女生跑来打听这个“酷似黎明”的秀气男生姓甚名谁时,都是庞青岩忍辱负重充当她们的假想敌,无端端的遭了好些白眼和嫉恨。
不过姚诤算不得是班上最好看的男生,高居帅哥榜榜首的是他们的文体委员周洌,周洌是天生的一颗明星,运动会,联欢会,知识竞赛,社团活动……照到哪哪里亮,而且还品学兼优。如果说女生是花,男生是树,那么周洌就是一棵德智体美劳每根杈都枝繁叶茂的白杨树,而姚诤是一竿竹子,苍翠修茂,淡泊宁静。或者,用庞青岩那个超级花痴同桌吴亚歌的话说,就是这娃可真嫩啊。
吴亚歌这样说的时候那样子活像猪八戒流哈喇子盯着人参果。让青岩不得不作呕吐状。
姚诤知道吴亚歌对自己垂涎已久,对于类似的女生他都是敬而远之。但是庞青岩跟她们不一样,青岩是他的好兄弟、好哥们。他甚至放心到能把从来都不让人碰的正装原版梅艳芳借给她。
姚诤非常喜欢梅艳芳的歌,一方面是好听,另一方面他的声线和阿梅很像,唱起歌来真假难辨。
高一下学期,姚诤参加全校的卡拉OK比赛,凭着一曲夕阳之歌夺得大奖。
本来姚诤是想和周洌合唱笑看风云变的,练了几次周洌老是觉得两个大男生扮男女对唱太别扭,无奈姚诤只好改弦更张。不过他也因此大出风头。
就是从那次大赛之后,姚诤的崇拜者队伍成级数壮大。
无法否认,当姚诤站在舞台上,身穿米色高领毛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握着麦克风时而略带腼腆的低吟“斜阳无限无奈只一息间灿烂 随云霞渐散逝去的光彩不复还”,时而激越嘹亮的高歌“曾遇上几多风雨翻 编织我交错梦幻 曾遇你真心的臂弯 伴我走过患难”时,他的吸引力是致命的。就连青岩自己都紧紧地攥着拳头,心跳得好像湍急的水流。
这张照片就是比赛后拍的,颁奖之后他们几个人提着录音机抱着一堆零食和可乐,跑到河边庆祝。那是个疯狂的下午,笑声和音乐震碎了水纹,震落了日头。
在晚霞涂满天空的一刻,青岩对着如血的残阳忽然沉静下来,然后莫名的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姚诤问她。
“没事,就是太好看了。”青岩用力抹干眼泪,绽开笑脸:“陈松,给我们俩拍张照片吧。就拿太阳作背景,好不好?”
所以照片上的太阳实际上不是朝阳而是夕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青岩发现太阳的悄然隐退其实比它惊天动地的喷薄而出有更深的内涵,也更加的壮观和辉煌。
也是从那个时候,庞青岩发觉自己对姚诤的感情开始变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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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庞青岩忽然极想再听一遍夕阳之歌,对了!姚诤曾经送过几盘磁带给自己的。庞青岩旋风一样跑到阳台的杂物柜搬来梯子,从柜顶上搬下落满灰尘的一叠磁带。
在这呢,夕阳之歌!
青岩小心翼翼的掸落磁带上的浮土准备放到录音机里,忽然,她看见磁带里散落的褐色碎屑。青岩叹口气颓然的把磁带放到桌上。
唉,相片会褪色,磁带会损坏,没有什么东西敌得过时间。
不过姚诤抄给她的歌词还都完好无损,虽然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还是可以依稀辨得他当年的龙飞凤舞。
姚诤的字很好。所谓字如其人,庞青岩的作业本总是和她的写字台一样处于熵最大状态,而姚诤的字就像竹子一样清俊飘逸。
庞青岩对姚诤的成熟字体无比崇拜,甚至让他代签过一张不及格的物理考卷。
不过那次下场很惨。因为被老师识破了,两个人一起被拉到老师办公室接受训话。
“庞青岩,你也是个高中生了,不好好念书不说,居然还欺骗老师欺骗家长!”
“你也是,她让你签你就签了,你是她什么人?家长?监护人?你付得起这个责任吗?”
青岩把头低到不能再低,心慌意乱的默念着那句话,你是她什么人?什么人,什么人?她偷眼看姚诤,他一张脸也是火烧云一样。
庞青岩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甜蜜,紧张的,刺激的,不可告人的甜蜜。她心里唯一的一点内疚也一扫而光,她甚至希望什么时候可以再这样和姚诤并肩站着,低着头红着脸听着班主任说“你是她什么人?”
顶多就是一份检查加一顿巴掌炖肉了,反正自己皮糙肉厚。
庞青岩的家教非常严,偏偏她最淘气,所以鸡毛掸子成了家里损耗最快的日用品。打归打,父母内心对青岩还是很疼爱的,所以青岩并无怨言,有时她甚至庆幸自己没有生在姚诤那样的家庭。
姚诤家很有钱,他父母的生意做得很大,但是生意越好,对儿子的关注就越少。他们在河岸的别墅区买了一栋小楼,装潢得美轮美奂,让姚诤在里面自生自灭。
高二的寒假,他们两个月都没回来一趟。姚诤对此早已习惯。他租来一大摞录像带在家里开“家庭影院”。
姚诤其实不怎么爱看片,但是他说他喜欢屋子里面人来人往满满当当的感觉。
他总是很周到地做好水果拼盘,备好牙签和纸巾,然后一个人默默地跑到客厅守着那个暗蓝色的巨型恒温鱼缸。
“怎么不进去?”
“后面是悲剧。”
“哦。”青岩隔着鱼缸坐下来,“我也不喜欢悲剧。”
一条五彩的热带鱼摆着尾巴从青岩眼前游过。
“你说它们整天游来游去的累不累呢?”
“也许吧。可是它们必须游。因为这是它们生存的方式。”
青岩点点头不做声。
悠悠的蓝光里,他们隔着摇摆的水草默默对视。
青岩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那一刻的永恒。但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时间的脚步。转过学期就分班了,姚诤学了文,他数理化都不好,学文是必然的。让青岩不解的是周洌居然也学了文。
“那个数学考100分的同学,你学文干嘛?存心寒碜大伙啊。”
“那个物理考56的同学,你学理干嘛?存心毁咱的升学率啊。”
姚诤很少这么刻薄,他竟然动了真气。
周洌自己倒是毫不在意,笑呵呵的说:“文科也考数学啊。”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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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很用心哪,期待下文。
不相忘,也不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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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后来青岩才体会出还是周洌的算盘打得精。他文科本来不弱,又占了数学优势,理所当然的坐上文科班头把交椅,然后顺顺当当考上北京某大学一个炙手可热的专业。
青岩勉勉强强的考上同一所大学,专业就差了一大截子。而姚诤只上了大本线,留在本市学商务管理,两年大专。
姚诤不喜欢这个专业,是他老爸花了钱逼他去的,他恶狠狠的说,就考这么几分还有脸挑!不去?不去就没学上!
那段时间姚诤非常的消沉,每封信都写得很长很哀伤,青岩每天都恨不得学期快点结束好飞回家去安慰他。
姚诤却先一步到北京来了。
他抱着书包站在青岩的宿舍楼下,风吹在他的脸上,吹乱他的头发,吹起他的毛衣和缀了很多口袋的肥大军绿长裤,他瘦得几乎撑不起这一身衣服,一张脸只剩下眼睛和下巴,好像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那个场面好像是烙在青岩的心上,永远也不能忘怀。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扑上去抱住他。
青岩拿了一件外套给姚诤,然后带他去找周洌。
值班室的大爷喊了半天也没人应答。
“哈,他肯定跟崔嫣出去玩了。”青岩一拍脑门。
“崔嫣?”姚诤茫然。
周洌和崔嫣,这是另一个故事了。周洌他们系缺男生,青岩系缺女生,身为班长的周洌打着“造福群众”的旗号搞联谊,却跟青岩对门的崔嫣暗渡了陈仓。
“要不咱们先在学校里转转?”
“坐一会儿吧,我走得挺累的了。”
“那好。”
他们坐在附近花池的牙子上,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青岩的心里一朵一朵开出花来。
“你逃课?”
“逃课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想退学呢。”姚诤赌气地说。
过了一会儿他问:“嗨,那个女生,叫什么的?崔嫣?”
“嗯,我们系的。杭州人。”
“哦,她长得好看吗?”
“一般吧,不过挺有女人味的,追的人也挺多。”
“女人味?怎么个女人味?”
“就是,这个,头发长长的,人柔柔的,袅袅的,还有,嗯——,反正就是跟我正相反的那个类型了。”
“嘿,这一说我就明白了。”
“好啊,你原来存心寒碜我呢。”
庞青岩张牙舞爪的抓住姚诤肩膀又摇又打。
“呵呵,自打认识你我就知道母夜叉是什么样的了,不用再做示范了。”
叫青岩这么一闹,姚诤总算开心起来。
“嘿,这不是姚诤吗?你们俩这儿干吗呢?校规说了不许男女同学勾肩搭背,罚款罚款。”
周洌穿着一身运动服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嗬,还说我们,您老人家不是刚跟崔嫣勾肩搭背完回来啊。”
“没,我们足球队训练。崔嫣上机房去了。”说到崔嫣,周洌的语气温柔下来。
“骗谁啊,你训练她不去当拉拉队?”
“真的没有,下星期你们上机考试,我的大小姐,你不会自己都不记得了吧!”周洌朝青岩猛吼。
“姚诤你可看见了,这个家伙有多重色轻友,我们系的考试,他比我记得还清楚呢。”
姚诤不说话坐在一边安静的看他们厮打。
“走走走,去大学城,我请客。”
周洌拉起姚诤,三个人慢慢走远。

从那以后,青岩再也没和哪个男生出去玩过,在她心里已经明确的把姚诤当作了自己的男朋友。虽然姚诤还没有正式的跟她讲过什么。
有的时候,青岩也恨他为什么这么沉得住气。因为她需要一个“爱的证据”来给自己的感情煽风点火,哪怕是一张字条,一个电话,一句承诺,甚至一个小小的暗示,她渴望更加疯狂更加痛快更加肆无忌惮明目张胆的爱情。
但是她了解姚诤,知道他是怎样的腼腆。她告诉自己要等要有耐心,因为姚诤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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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后来庞青岩才知道,姚诤说退学不是一时赌气,大二的时候他跟家里闹翻,真的退了学,然后只身到北京“寻找理想中的生活”。
姚诤先是在一家很小的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后来被挖角到一个留学中介 “贩卖人口”。薪水不错,老板也对他很好。
那个时候周洌刚刚被崔嫣甩了,郁闷得就差在头上顶一个“烦着呢别理我”的大牌子。作为他们中唯一的一个资产阶级,姚诤总是拉着他们吃吃喝喝到处散心。
一天晚上在饭馆唱卡拉OK,姚诤正唱得开心,一个醉醺醺的老头子端着酒杯走过来。
“唱得好啊,兔儿爷,来咱俩合唱一个,怎么样? 100块,够不够?”
他一边说一边就往姚诤身上贴过来。姚诤气得脸都白了,青岩从来没见过这个架势,吓得几乎呆了,还是周洌反应快,朝那个家伙鼻子猛捣一拳,然后拉起他们俩撒腿就跑。
一直跑过五条街三个人才放心的抱着树干倒下来。
“咱,咱还没给钱呢。”姚诤一边喘气一边说。
“哪管那么多。让那个该死的老头子付吧。”
“对啊,呵,呵呵。”姚诤看着周洌傻笑起来。
“兔儿爷是什么意思?”青岩小声问。
“去去去,小孩子,不懂的别瞎问。”
姚诤把青岩推到墙上:“我警告你,今天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从那以后,姚诤就留起了长发。就像潘美辰剪短发反而有女人味,马尾辫和束在牛仔裤里的白衬衫把姚诤衬得更加英姿勃发。
打理头发姚诤可以说是无师自通。不像庞青岩,头发留过肩膀一大截子了,辫子还是梳得七扭八歪。
“哎呀,你可真笨。”
姚诤把青岩按在椅子上,拿出梳子和猴皮筋给她把辫子拆了重编。
青岩红着脸看镜子里的姚诤轻柔的扶着自己的头顶,慢慢疏通头发,在额角分出两小股,用一样颜色的皮筋儿扎上,再转到前面比比高低,稍做调整。
“看,这样多好看。自己要记得练。这么没有耐心。”
他微笑着弯下身子头靠在青岩的肩膀上。
那一刻青岩仿佛失去了呼吸失去了思维,全身上下只剩下一颗心脏在激烈的跳动。她抬起手试探着触到姚诤的头发。
姚诤噌的直起身子。
“啊,跑什么?你头发真好,比我的还滑溜呢。”
青岩跳起来又去摸姚诤的头发,同样的动作,不同的含义。
姚诤转过身时,青岩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的叹气。

自己真的这么难看,这么没有吸引力么?
回到宿舍,青岩对着镜子越看越失望越看越自卑。她很久都没有再去找姚诤,一个人孤单的坐在窗前,反反复复回味第一次在北京见到姚诤的那个场景。

一天,在书店里,庞青岩看见一张卡片,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抱着娃娃坐在长椅上,边上写着:
一颗心,经得起几番空等待?
青岩付了钱,把卡片放在书包里,然后骑车去姚诤的住处。
近君情怯,楼梯上了一半,青岩停下脚步。她的双腿卡在楼梯上,不知道下一步是要往前还是往后。
忽然有人打开防盗门,里面传出姚诤的笑声。
青岩扭身往下跑,却被人喊住。
“嘿,青岩,来了怎么不进去。”
青岩转过头看见抱着一堆西瓜皮的周洌。
她松一口气。
“哼,你们吃独食不叫我。看给我逮着了吧。”
听见动静姚诤也跑出来,“青岩啊,快进来,好多天没看见你了。”
庞青岩微笑着帮周洌倒完垃圾随他一起走进屋。
那张卡片终于是没有送出去。

青岩从抽屉里拣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空白卡片,久久的凝望着。
一颗心,经得起几番空等待?
一颗心,经不起几番空等待。
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刚好丈夫在这个时候出差,可以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封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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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人如果永远不会长大该有多好啊。”烟雾里,姚诤幽幽的说。

那个夏天,姚诤开始抽烟。中介公司的老板赚够了本卷着钱跑了,留下姚诤一个人收拾烂摊子。每天都有人跑上门来和他纠缠,有一次甚至差点闹到上法庭。原来的地方也不能住了,姚诤退了房子,背着行李东躲西藏。
事情最后是周洌帮他摆平的。他新交的女朋友林芊眠有个在法院工作的父亲,职位算不得显赫,但应付这样的小官司已经足够了。
风声过了之后,周洌的舞蹈家妈妈帮姚诤联系到北京一个正规的歌舞团,但是姚诤不愿意去。他把头发剪得短短的,跑到一家酒吧去唱歌,过起昼伏夜出的生活。
为这周洌跟他闹得很僵。
“我不愿意你这样糟蹋自己。”
“我就愿意这样,我愿意。” 姚诤大声地说。
青岩心里也非常为他担忧。可她一个上大三的女学生能帮得上什么呢?
最多只能是偶尔的跑去酒吧看姚诤唱歌,每次去了还会被他赶走。
庞青岩是个固执的人,姚诤越是赶她她就越去。结果一连两天姚诤都没来上班。
不会因为躲我连饭碗都不要了吧。青岩去问waiter。才知道因为客人无理取闹,姚诤罢唱,结果被打了。
青岩骑上车立刻奔到姚诤家里。姚诤居然一个人在喝酒。
“你来得正好,陪我喝几杯。”
青岩不说话,端起酒杯一仰脖倒在喉咙里,然后趴在桌上呜咽起来。
那一晚青岩住了下来,她差一点就把自己给了姚诤,但是姚诤推开了她。
“别对我这么好,真的,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不值。”
“我真的这么差劲儿吗?”
“不是的,不是因为你。”
“那为什么?”
姚诤不说话,坐起来点燃一支烟。
“人如果永远不会长大该有多好啊。”烟雾里,他幽幽的说。
抽完这支烟,姚诤说:“我决定了,离开北京!”
“回家?”
“不,去上海,那里也许会有我的生存空间。”

一周后,姚诤把自己的一些英语书和贴画海报交给庞青岩,还有一张自制的卡片,算是临别的礼物吧。
“我安顿好了给你地址。”
但是他再也没跟青岩联络过。姚诤就这样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

庞青岩翻开那张折叠的硬纸片,流畅的字迹映入眼帘:
“抄最后一首歌词给你,阿梅的似水流年
望着海一片 满怀倦无泪也无言
望着天一片 只感到情怀乱
我的心又似小木船 远景不见 但仍向着前 谁在命里主宰我 每天挣扎人海里面 心中感叹似水流年 不可以留住昨天 留下只有思念 一串串永远缠 浩瀚烟波里 我怀念 怀念往年 外貌早改变 处境都变 情怀未变”
歌词周围是手绘的花朵,不是玫瑰,是康乃馨,红黄相间,点缀着绿色的藤叶和白色的满天星。
另外一面贴着一张他自己的一张黑白照片。
四岁的姚诤,脸胖得比手里的皮球还要圆上几分,两只眼睛眯缝着懵懂的对着整个世界微笑。
“你不是一直想看我小时候的照片么?最丑的样子都让你看见了,满意了吧。”
过了太久的时间,不干胶失去了粘性,庞青岩一碰相片从卡片纸上掉下来。
那背面竟然写得有字。
“青岩,
上次在我家,你说你自己差劲儿,你让我很难受。你不知道你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开朗坚强,生机勃勃。你当然不差,不仅不差,而且是我所见过得最好的也最吸引人的女孩。
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说对不起。
你喜欢我,我喜欢他,而他却喜欢她。
你看生活跟我们开了一个多么残酷的笑话。可是我们还是要微笑着面对它,因为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我写在这里,如果你看到了,希望能够减轻一点你的怨恨,如果看不到,那么就让它成为我永远的秘密吧。
珍重。
姚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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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以后,唐书斐出差回来,青岩烧好菜点上蜡烛在家里等他。
“老婆,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唐书斐一进门就兴冲冲的从包里掏出一个纸盒。
“梅艳芳的纪念大碟!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
“看梅艳芳去世那会儿你那难受样儿,我还不知道么。怎么样,喜欢吧?”
“嗯。”青岩亲亲书斐的面颊。
“快去放来听吧。”
青岩把光盘放进录音机,按下播放键,阿梅的声音烟雾一样缭绕在耳畔: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 我切切的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
青岩看着烛光里书斐那张傻得可爱的脸庞。
“想什么呢?”
“我在想,生活不会永远残酷的,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的那个有心人,或早或晚,只要有爱。”
所以,姚诤,我亲爱的朋友,不管你现在身在何方,希望你也可以找到你的那个有心人。青岩默默在心里补充。
或者,他这会儿已经找到了呢!
“老婆今天怎么变深沉了啊。”
“难道不是么?不然你这头笨猪怎么讨得到我这么好的老婆。”
青岩曲起手指在书斐的头上打一记爆栗,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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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iginally posted by 流忆的窗棂 at 2004-4-7 09:54 AM:
楼主很用心哪,期待下文。

厚厚,认真倒不是很认真,两天赶出来的。只因为一个朋友写眈美,看得我心痒,所以也想尝试一下类似题材,但是又怕写过或者不足,贻笑大方,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角度,不会有人看到恶心吧biggrin.g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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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角度,不会有人看到恶心吧biggrin.gi


don't think so, I find the story is beautiful. Every kind of love has its own touching place, it is worth describing such a love story. The life is just so colourful. :)

[ Last edited by 冬鱼的快乐 on 2004-4-14 at 13:5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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