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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八 股 文 之 研 究 [打印本页]

作者: 菠菜    时间: 2005-2-12 20:47     标题: 八 股 文 之 研 究

  文/毛天哲
  
  
  关于封建社会“科举制度”给社会与个人的影响,已经有许多的研究成果被列举起来了,而对于明、清两代用于科举考试的一种特殊文体“八股文”给明清时期的文学作品的影响, 过去由于对“八股文”抽象、片面的指责而鲜有人研究下去。
  
  八股文,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不要说现在的年轻人不知道,就是有一把年纪的人,也未必了了。其实中国的文人为它奋斗了近千年,北宋以后,一直到清,历代文人几乎都是、或都曾是八股文的成就者或牺牲品。因为那时的科举考试就是考八股文,八股文就像一条独木小桥,文人做官的途径,舍此无它。在著名的大文人、大才子中,像王安石、苏轼、苏辙、杨万里、文天祥、于谦、唐伯虎、王守仁、李梦阳、海瑞、张居正、汤显祖、史可法,直到吕留良、纪晓岚,都是从这条独木桥上走过来的。
  
  八股文是明、清两代用于科举考试的一种特殊文体,称为制义,又称制艺、时文、八比文。这种文体,专取《四书》及《易》、《书》《诗》、《春秋》、《礼记》五经命题。由于题目的来源不同,分别被称为《四书》文和《五经》文。八股文到底起于何时,目前史学界也说不清楚。不过,八股文乃始于宋,并逐步演变的而来,并非有意创立的文体,定型是在明代中期。
  
  说起八股文,当然不能不提到中国的“科举制度”,科举是中国封建社会通过考试选拔人才,分配官职的一种制度。这种制度从隋朝开始到清朝结束,经历了一千三百多年。
  
  隋统一中国后,为了加强中央政府的权力进行了一些改革。其中在选用官吏方面,以科举取士代替了为世族垄断的九品中正制。隋炀帝大业二年(公元606年)开设进士、明经二科,由州、郡通过考试举荐一些优秀人才,来京城由朝廷进行测试,根据考试成绩录取。被录取者可出任各级政府官吏。隋以后各朝代都沿袭了这一考试制度。不过所设科目、考试内容和方法各个时代都有所不同,并且越来越复杂,
  
  明清两代的科举制度大致相同,并且都是以八股文取士。下面简要谈一下明朝的科举制度。
  
  明代实行四级考试制,即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在院试以前有小考。考生参加县试和府试及格者称“童生”。然后参加省、府所在地方书院考试,院试及格,称“生员”,俗称“秀才”或“相公”。秀才有参加乡试的资格。乡试三年一次,由皇帝派主考官主持。乡试都在秋天举行,这一年称“大比之年”,乡试考中的称“举人”,第一名称作“解元”。乡试第二年,在京城举行会试,举人才有资格参加。会试在春天举行,考中的称“贡生”,第一名称作“会元”。贡士要参加皇帝亲自主持的一场考试,这场考试叫“殿试”。殿试分三甲出榜,考中的都“进士”。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第一名称“状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合称“三鼎甲”。二甲若干人,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赐“同进士出身” 。
  
  明清乡、会试都考三场。而以头场八股文作得好坏作为能否录取的决定因素。所以读书人都把毕生的精力花费在八股文上。
  
  一般文学史讲到明清两代文学,多注重小说、戏曲,故使一般读者对其诗文知之甚少,尤其是八股文。较之历史上的诗、赋、论等文体,人们最不熟悉的也是八股文;今天很少有读过八股文原作的人。因为八股文的唯一用途就是考科举.此外绝无实用价值,无论公私文书、文史论著、抒情、叙事、说理等等,都不可能采用八股体裁;明清许多士大夫在编撰自己的文集时,也往往剔除掉了早年应举而作的八股文字。然而这样的文字,却在明清五百年间泛滥天下,多数读书人除了啃八股选本.不知世上还有别的书,这实为一大历史悲哀。
  
  八股文每篇由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个固定段落组成,句型,字数都有规定,故称八股文。八股文不仅体制僵死,而且要“代圣贤立言”,即要求揣摩圣人孔、孟和贤人程、朱的语气。还有细节上一些条条款款,属于局部技法,就不多说。思想狭隘,形式僵化,文风死板,内容晦涩,这就是八股文风。
  
  八股文在明清两代共被废止过4次。在当时,人们对“八股取士”制度也是颇有微辞的,明代吴敬梓在他的小说《儒林外史》的第一章就借王冕的口写到:“这种以八股文形式取士的制度不仅不会为国家选到真正的人才,而且将来的读书人恐怕也只有这一条荣身之路了,他们因此会把学问、道德、做官、退隐的准则都看得轻了。这是一代文人碰上了厄运!”明末清初学者顾炎武曾说:“八股之害,尤甚焚书。而败坏人才,又甚于咸阳之郊.所坑者非但四百六十余人也。”,甚至明末有人总结说“断送江山八股文”。
  
  至清一代,依然沿明旧制,实行八股取士。康熙皇帝即位后,深感八股文考试空疏无用,实于政事无涉,于是在康熙二年(1663年)发布上谕,规定乡、会考试停止八股文,改用策、论、表、判。乾隆三年(1738年),朝廷中又发生了一场关于八股文存废的争论。从早期改良派冯桂芬、王韬、郑观应等到戊戌变法时期的康有为、梁启超、严复、谭嗣同等人,都抨击过八股取士的弊病。戊戌政变后,八股文又起死回生。光绪二十七年七月十六日(1901年8月29日),慈禧太后发布上谕,科以上一切考试均不准用八股文程式。”至此,八股文走到了历史的尽头,呜呼哀哉了。
  
  八股文背负的最大恶名就是有意要败坏人才、存心愚民!以历史的观点来看这样的罪名可能并不符合实际。牢拢英才,驱策志士是历朝历代统治者的根本国策,以八股取士乃不得已,即所谓“立法取士,不过如是”,并非有意要败坏人才或存心愚民。这只能表明明清两代都未能找到比以八股取士选拔人才更好的方式。
  
  从历史的角度看,八股文是科举考试制度长期实行后逐渐演变而成的标准化作文考试文体。评卷客观化、控制评卷误差是大规模考试发展的内在要求,八股文便是受科举考试发展的内在动力的驱使而产生的,是一种刻板地通过考察经学知识和文字水平来测验智能的文体。
  
  八股取士制度在规范竞争,引导备考方面还是起到很大的作用的。八股文从《四书》《五经》中命题,避免考生漫无边际地读书备考。大规模考试强调可比性,这也是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改考生专试一经为必考所有《五经》的原因之一。另外,八股文既可以严定程式,防止作弊,客观衡文,快速评卷、又可以训练思维、测验智力。同时,也可以训练写作、锻字炼句。明清时期出现许多写对联的高手,还有不少擅长对联,也和当时八股文的风行有关。因此,尽管八股文一直为人所诟病,从考试技术和操作的层面来考察,八股文对保证科举考试的客观性和公平性还是起过一定的作用的。
  
  钱钟书先生在其《谈艺录》中对八股文的渊源曾有过论述,他认为八股文是骈俪的支流,对仗的引申。并且认为八股文有与戏曲相通的特色,均为前人所未明确论述的,是对八股文研究的一大贡献。清阮元在《揅经室三集》云:“洪武永乐四书文甚短,两比四句,即宋四六之流派。是四书排偶之文,上接唐宋四六。”此番话仅将八股文追溯到唐宋四六文句对偶的影响,清人周以清、侯康专门研究四书文的源流,也没有触及到四书文出自魏晋六朝的骈文,钱先生在此作了进一步的论说。
  
  八股文古称“代言”,是就它依据四书五经,揣摹古人思想口吻写作的一种方法而说的,“代言”者,即代替古人说话。钱先生云:“汉宋人四书注疏,清陶世征《活孔子》,皆不足道耳。其善于体会,妙于想象,故与杂剧传奇相通。”其引述袁枚曾说八股通曲,焦循也将八股文与元剧比附,认为元剧不让坏人唱曲,八股文也该不代坏人说话。明清两代盛行八股文,所以研治者也多,但是论说最为透彻的是明倪元璐,他将元剧与八股文看作双胞胎,“眉目鼻耳,色色相肖”。最耐人寻味的是张诗舲《关陇舆中偶忆编》记王述庵语,谓王述庵生平举业得力《牡丹亭》,读之可命中,而张自言得力于《西厢记》,都得益于学会了代人说话的本领。从这两个实例中也说明了八股文确实有着与戏曲相通的特色。
  
  八股文对中国社会和中国文人的影响是很大的,自明代以八股取士制度实行后,八股文的思维渐渐统治了中国人的头脑。废除科举之后,这种思维并没有隐退,上百年间一度流行的假、大、空文风与此颇有渊源。文人胡说倒也罢了,在某些重要场合如此这般就要令人担忧了。就拿那几场引人注目的矿难来说吧,事件中最令人发指的,莫过于黑心矿主和工头竟然毁尸灭迹。这种草菅数十条人命的事天人共愤,但当时却以“普通事故“为名蒙蔽了不少人。当地有关领导赶到现场作了指示:事故抢救要措施得力;调查了解要深入细致;关停整顿要坚决果断等等。这些指示不可谓不正确,不可谓不周全,甚至不可谓没有水平,但是完全流于过场;作指示的人作完指示就离去了,全然没想到他面临的是一次重特大事故。于是乎那一番空洞的指示就变成了一种套话,变成了一种政治八股文。
  
  六十年前,毛泽东主席在延安干部会上就做过《反对党八股》的讲演。毛泽东主席说过:“这种新八股、新教条,在我们许多同志的头脑中弄得根深蒂固,使我们今天要进行改造工作还要费很大的气力。” 在今天看来,岂止是“根深蒂固”,简直是有“越演越烈”的趋势。电视里,报纸上宣扬的有些话怎么听都是对的,但是怎么品都品不出实际意义,可惜这类话我们还不时听到。
  
  在教育界,综观近些年稳定下来的国内高考话题作文题型,受到中学师生和社会的一致好评。社会舆论和主流媒体给人这样一个感觉,该题型似乎成了自高考制度改革以来,经过20多年探索而找到的一种最好的作文考试题型,并且大有将话题作文进行到底的趋势。八股文之所以被定为科举取仕的规定文体,我想当初它肯定是很优秀、很经典的,但长期固定下来,使之成为一种模板,就变成了有“八大罪状”的令人望而生厌的文体。依此观之,话题作文能例外吗?
  
  总体而言,八股文在中国历史上就像鸦片、缠小脚一样确实是作了大孽。但具体来看,从文学、考试史的角度与从文化和社会史的角度观察,对八股文的评价却有所不同,很值得人们反思。从文学史的角度可以为八股文平反,从考试史的角度也可以理解八股文的产生和存在的价值,然而从中国文化教育史和社会发展史方面来看,八股文风还可能继续延续下去。
  
  
  附录:
  
  有案可查的康熙年状元韩琰的一篇八股文,韩于康熙十二年会试、殿试俱名列第一,曾官至礼部尚书。
  
  考题:“于谓额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出自《论语·述而》)
  
  正文如下:
  
  圣人行、藏之宜,俟能苦而始微示之也。
  
  盖圣人之行、藏,正不易规,自颜子几之,而始可与之言矣。
  
  故特谓之曰,毕生阅历.只一二途以听人分取焉。而求可以不穷于其际者,往往而鲜也。造于有可以自信矣,而或独得而无与共、独处而无与言,此意托之寐歌自适也耶?而吾今率有以语尔也。
  
  回乎!人有积生平之得力,终不自明,而必俟其人发之者,惰招待也。故意气至广,得一人焉,可以不孤矣。人有积一心之静观,初元所试,而不知他人已识之者,神相告也。故学问诚深.有一候焉,不容终秘矣
  
  回乎!尝试与尔仰参天时,俯察人事,而中度吾身,用耶舍耶?行耶藏耶?汲于行者撅,需于行者滞,有如不必于行,而用之则行者乎?此其人非复功名中人也!一于藏者缓,果于藏者殆,有如不必于藏,而舍之则藏者乎?此其人非复泉石间人也?
  
  则尝试拟而求之,意必诗书之内有其人焉,爰是流连以志之,然吾学之谓何?而此诣竞迢迢终古,则长自负矣。窃念自穷理观化以来,屡以身涉用,舍之交,而充然有余以自处者,此际亦差堪慰耳。则又尝试身为试之,今者辙环之际有微擅焉,乃日周旋而复之,然与人同学之谓何?而此意竞寂寂人间,亦用自叹矣。而独是晤对忘言之顷,曾不与我质行、藏之疑,而渊然此中之相发者,此际亦足共慰耳。
  
  而吾因念夫我也.念夫我之与尔也。惟我与尔揽事物之归,而确有以自主。故一任乎人事之迁,而只行其性分之素。此时我得其为我,尔亦得其为尔也,用、舍又何事焉?我两人长抱此至足者共千古已矣。
  
  惟我与尔参神明之变,而顺应无方,故虽积乎道德之厚,而总不争乎气数之先,此时我不执其为我,尔亦不执其为尔也,行、藏又何事焉?我两人长留此不可知者予造物已矣
  
  有是夫,唯我与尔也夫。而斯时之回,亦始然得、默然解也。
  
  
  参考文献:
  
  钱钟书:《谈艺录》
  胡平:高考话题作文正在蜕变成一种新八股文
  中华书局出版:《说八股》
  田一郎:八股文概説
  姚先财手抄八股文
  清 无名氏八股文课草
  清 光绪曾举仙抄文
  八股时文汇抄
作者: 大美人のID    时间: 2005-2-22 1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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