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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百战青锋劈泾渭----------------------------谨此悼念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同志 [打印本页]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34     标题: 百战青锋劈泾渭----------------------------谨此悼念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同志

消息

2004年6月1日7时6分,著名豫剧表演艺术家常香玉因病在郑州逝世,享年81岁。常香玉一再交代儿女说,自己去世后,不要开追悼会,说“这是很自然的规律,没有必要去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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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是一位网络作者,退役解放军军官.


常香玉和她的"香玉剧社",这些在旧社会受尽欺凌被人瞧不起的"戏子",从新中国的诞
生中重新找到了做人的尊严。她们从1951年8月起半年内,在陕西、河南、湖北、湖南、广
东、江西等6个省为30多万观众巡回义演170多场,自己省吃俭用,用义演的收入捐献了"香
玉剧社号"战斗机一架。

笔者对常香玉老人保持着永远的尊敬。

---------------------------摘自双石书中原话.



未了的心愿——深切悼念常香玉老妈妈

双石

常妈妈走了,走得那么突然。

就在前不久,还在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中看到她爽朗的身影,完全不象一位
八十岁老人的矍烁精神。这才过了多久,就突如其来的听到了这个噩耗。这个噩
耗也击碎了我的一个愿望,将让我抱憾终生。

常妈妈是我人生的老师,很小的时候,就从老师那里知道了常妈妈当年倾家荡产
省吃捡用为志愿军捐献战斗机的故事——那时的十五万(旧币是十五亿)是个天
文数字呀!后来从军,穿的是蓝军裤,对常妈妈的感情更多几分,而且因常妈妈
的缘故,连自己家乡地方戏剧都不太感兴趣的我,从此爱上了河南豫剧。到现在
,都还能来几句“刘大哥说话理太偏……” 常妈妈代表着一代普通中国人,他(
她)们从新中国的诞生中找到了作为一个中国人的尊严,他们把那场保家卫国的
战争看作是他们自己的战争,他们为那场战争奉献出的,岂是一个十五万所能覆
盖的价值。那是他们的血,他们的汗,更是他们的意志。常妈妈也教育了几代中
国人,从她那里,我们这一代人,汲取了许多人生营养?后来研究抗美援朝战争
史时,我的头脑里经常浮现出常妈妈和常妈妈那架“香玉剧社”号飞机,常妈妈
和战场上那些勇士们站在一起,他们和她,都是我心中一座永远的丰碑!——正
是因为他们,我萌发了创作《开国第一战》的愿望。我始终无缘与常妈妈谋面,
却一直有个愿望,要把这本书,亲手献给常妈妈,让常妈妈知道,我们这一代人
和我们的后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和他的同代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是怎么在
世界面前改变了我们中国人的面孔!然而,《开国第一战》虽然1998年底就完成
了,在网上也传播了很久(网上曾用名《百战青锋劈泾渭》和《千钧一线》),
但由于各种原因,始终未能付梓。而且一搁就是五六年,我也始终无法实现自己
的愿望。今年初,中共党史出版社把《开国第一战》列入出版计划,本月就要付
梓发行,我的愿望眼看着也就要实现了。我想,当我这个后生小子把这本书献给
常妈妈时,她一定会很欣慰,很自豪,脸上也一定会浮现出慈祥的笑意来:她曾
高举起的中华民族的精神火把,会有一代一代的后生小子,接过来,传下去。然
而,……

我想向远在千里之外的常妈妈的家人请求:《开国第一战》印迄后,请替我在常
妈妈灵前为奉上。我想告诉这位饱经沧桑却从来都爽朗达观的老人,她在我和我
们这一代人的心中,是永生的!常妈妈不仅是豫剧的骄傲,河南人民的骄傲,也
是中国人民的骄傲!新中国,将会因你而更美丽!

.

[ Last edited by idiotor on 2004-6-2 at 09:37 ]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35

idiotor注

双石原是我军一个工程学院外军教研室的教官.

该书写成后数年未得出般,部分章节在网上流传......

摘录部分章节如下,供参考.

如哪位可以补充更多章节,先谢谢了.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军队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序 章

百年羞怯 病夫萎糜落劫灰
一朝掘起 雄师奋勇破强粱

“东方有一片海,
海风吹破五千年的梦;
天外有一只船,
船一去飘来的都是泪!
再不忍见那片海,
再不忍看那只船,
却回头又向它走来,
却又回过头,
向——它——走——来!”
——电视连续剧《北洋水师》主题歌

在近、现代历史上,中国军队大规模入朝作战,应该追溯到上个世纪的90年代,它距离
今天已经百年有余。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不忍卒读的历史。满目所见,不是纸和字,而是碧血淌出的河,白
银堆成的山!
不堪回首,又必须回首;不忍卒读,又必须卒读。因为那是一段抹不去的记忆,因为我
们至今还在饮着由那段悲怆的历史酿就的苦酒。欲罢不能,欲语还羞,这就是我们的痛
苦和矛盾之所在。
篇首这支歌,唱出的不就是这种在痛苦的矛盾中酿出的悲怆吗?
史鉴来者,知耻后勇。我们正在营造小康的人民须要警示,我们正在艰难前进的民族须
要鞭策。我们不仅必须直面那段历史,还必须对那段历史作深层的冷峻思考。几乎每一
个中国人都看到了事物的一面:那次战争的结局,是弱肉强食的世界结出的不义之果;
但我们是否透析地看到了另一面:
那实际上是一种再公平不过的历史选择?
历史常常把它的选择放在战争舞台上进行。
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战争,实际上是历史把一次奋进掘起从而跻身于世界强国之林的机
会,摆在了中日两大民族的面前。而不管是当时或今天的中国人,都不得不面对这样一
个事实:
我们的民族是在这种公平的历史选择中落选的。

那是一场因朝鲜内战而触发、最后演变成为决定中日两大民族未来100年命运的陆海大
战。
1894年1月10日,也就是中国农历甲午年,朝鲜东学党人金奉准,在全罗道古阜郡以
“济世安民”、“尽灭权贵”、“逐灭倭夷”为口号,率各地贫苦农民揭竿而起,旋即
演成燎原之势,直逼朝鲜京都汉城。朝鲜国王派全罗道观察史金父铉,率领由满清政府
训练和装备起来的政府军前去镇压,却未能抵挡住人多势众的饥民。东学党人乘势攻占
了朝鲜半岛南部的金州、忠清、庆尚三道。
汉城危在旦夕!
朝鲜国王慌忙召集阁臣研讨对策。经过激烈争论,最后商定呈文邀请中国政府出兵帮助
镇压。6月2日,呈文正式递交到满清政府北洋大臣李鸿章手中。
满清政府面对朝鲜政府的请求,作了大难。
中朝两国在历史上有着悠久的宗藩关系,朝鲜国王每年都要向中国皇帝朝贡。然而自鸦
片战争以来,国势日衰的满清政府虽然在名义上仍旧保有着与朝鲜的宗藩关系,却已今
非昔比,远不能和康熙爷“恩威播于海内”的时代相提并论了。其宗主权的实际内容已
经大大地打了折扣——明治维新后掘起的日本,早已对这块土地插手染指,并在这块半
岛上与中国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1882年,朝鲜国王之父李罡应发动壬午兵变,自封国太公。
他以大院公的身份实施统治的第一项举措,便是把日本人引了进来,协迫朝鲜国王与其
签订了《利特浦条约》。为了维系中朝的宗蕃关系,那次满清政府的表现还算强硬,立
刻派遣李鸿章淮军吴长庆部出兵朝鲜,镇压了兵变,拘捕了李罡应并将其解往北京,不
仅如此,淮军还留下三营兵马长驻朝鲜——日本人这次算是碰了个硬钉子。
然而,两年后,一批由亲日的朝鲜贵族青年组成的开化党又发动“甲申事变”,劫持国
王,再次组成亲日政府,扬言要对满清政府“废止朝贡虚礼”,结束彼此的宗主关系。
虽然朝鲜的中国驻军在记名总督吴兆和与总理营务处的袁世凯的率领下,很快平息了事
变,但日本人这回却不肯善罢干休了。
日本政府立即出动铁甲舰“扶桑”和巡洋舰“比睿”,并携陆军在仁川登陆。
北洋大臣李鸿章不敢怠慢,一面急令 “超勇”、“扬威”、“威远”三艘巡洋舰赶赴
朝鲜马山浦,一面通过外交途径进行斡旋。中日两国军队在朝鲜的大规模军事冲突,眼
见是一触即发。
其时,法国舰队正挟马尾海战的胜利之势封锁台湾海峡、进占澎湖列岛,断绝中国南粮
北运的通道。满清政府两面受敌,处境十分艰难,不得不在老将冯子材在镇南关、谅山
大败法军的胜利形势下,与法国签订了《中法停战条约》。而日本人正好乘此良机,紧
接着乘虚而入,胁迫满清政府与日本首相伊腾博文在天津签订了《中日天津条约》。
这是两个很让国人失意的条约,尤其是后者,为九年后的中日甲午大战埋下了祸根。
《中日天津条约》最重要的内容,就是中日两国同时拥有在朝鲜的派兵权;今后朝鲜国
内若有重大变乱事件,中日两国彼此出兵前要先行文知照,事毕即撤回,不许留防。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朝鲜已沦为中日两国的共同保护国,中国在朝鲜的宗主权实际上已被日本分
享。
而值此危难之时,处在夹逢中的朝鲜政府,在东学党人步步紧逼之下,权衡再三,可能
觉得毕竟是同宗儒家文化的中国政府要可靠一些,故正式呈文,请求中国政府出兵助剿
东学党人的起义。
面对这么一个两难选择的大题目,满清政府着实大伤脑筋。
不出兵吧,堂堂大清且又是宗主国的面子往哪里搁?出兵吧,一旦和虎视眈眈重兵压境
的日本鬼子撞上打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根据《中日天津条约》,如果中国派兵,
日本也可以派兵。而现如今的日本,已远非九年前可比了-。
早在1868年4月6日,明治天皇就发布了施政纲领《五笔誓文》和《宸翰》(御笔信),明
确提出了日本对外扩张的总方针:“经营天下,安抚汝等亿兆,欲开拓万里波涛,布国
威于四方。”①日本明治维新各项政策中,“富国强兵”被置于轴心位置。被誉为“日
本军国之父”的山县有朋在一份奏文中说得十分坦白:“兵强,国民志气始可旺,国民
自由始可言,国民权力始可论,交际平行始可保,互市始可制,国民劳力始可积,然后
国民之富贵始可守。”①
1890年12月6日,已担任日本首相的山县有朋把这种扩张政策阐述得更为具体——“盖
国家独立自卫之道,本有二途:第一曰守护主权线,第二曰保卫利益线。其中所谓主权
线,国家之疆域也;所谓利益线,曰与主权线之安危密切有关之区域也。……欲维持一
国之独立,唯独守主权线,决非充分,亦必然保护其利益线。”②他甚至毫不掩饰地说

“我方利益线之焦点,在于朝鲜。”③

《中日天津条约》签订后,日本政府很快制订了造舰54艘,总排水量为66300吨的计
划,并于1885年发行海军公债700万日元。当造舰经费发生困难时,明治天皇甚至带头
解囊,从皇家内库为造舰捐助30万日元。顿时,日本全国贵族纷纷响应效仿,竞相出
资,捐资达103.8万日元。
日本人在厉兵秣马,不断加快军国主义步伐,满清海军官员们却终日为如何从海军经费
中挪出银子来给太后修园子找乐而煞费苦心!如今,真到了要动刀动枪的时候,能不犯
傻发急吗?
就在李鸿章抓耳挠腮心、心急火燎之时,有人给他送来了一颗定心丸。
袁世凯——满清政府在朝鲜的最高负责人-——电告李鸿章:“顷倭署使杉村来晤,该
意亦盼华速代戡,并询华允否。”意思是说,朝鲜这码事日本是不管了,日本不管,但
希望中国管。袁世凯的依据,来自于日本驻朝公使馆有中国血统的翻译郑永邦。因为郑
是中国血统,袁就想当然地认为郑跟自己的祖国是一条心。
这当然是个好消息,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出一趟兵,既可给大清国挣挣面子,又不
会和小鬼子冲突起来,何乐而不为?
不过,这等军国大事,中堂大人却是不敢过于轻率,着即让手下翻译日本报纸,亲自验
阅。
然而,他在在报上看见什么了呢?
他看见日本在野党和执政党正热火朝天地吵得冤冤不解。
于是他便想当然地以为日本忙于内部纷争,无暇顾及朝鲜的事情。看来袁的信息果是无
误,悬着的心放回了肚里,遂决定出兵朝鲜。命直隶总督叶志超、太原镇总兵聂士成选
精兵1500人搭乘招商轮船、北洋水师巡洋舰“济远”和“扬威”从海上开赴朝鲜仁川
港。同时按《天津条约》条款,向日本政府通报,并声明一旦朝鲜局势安定,则立即撤
军返回。

日本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们等这个日子等了多少年啊!那装模作样不想出兵的态度是给满清政府下的套子,其
目的就是要逗引中国在陆上与海上与其进行决战。至于那个糊弄袁世凯的郑永邦,虽然
货真价实是中国血统,可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想当一个比谁都更爱日本国的日本
人。

不能说李鸿章们不慎重,不能说李鸿章们不知兵家大计。作为洋务派的代表人物,他们
是同时代人中的皎皎者,是睁开眼睛想搞改革想搞开放的一批精英人物!可是,呆板守
旧的传统思维模式,不切实际的虚骄侥幸心理,决定了他们明显地对敌对国战略缺乏洞
察力,而将国家的命运轻掷于想当然之间。
当然,处心积虑的对手,也着实让中堂大人难以应付。站在国际政治斗争大格局的角度
来看,就算此时侥幸躲过了刀兵之灾,日本人总还会找楂打上门来的。没有可充当坚强
后盾的国力和军备,真命天子又被一个坐在幕后的老女人叶赫那拉氏随意摆布着,凭什
么和人家对垒?
日本人见满清政府上钩后,立即成立了由参谋总长、次长、陆军大臣、海军军令部长等
高级将领参加的战时大本营。6月5日,派出800名海军陆战队直奔汉城。紧接着,陆军
少将大岛义昌指挥8000人的混成旅团,于6月16日在朝鲜登陆,抢占了汉城到仁川一带
的战略要地。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松岛”、“千代田”、“高雄”、“赤诚”、“紫
筑”、“大和”、“八重山”、“吉野”等八艘战舰,控制了釜山到仁川的海域,布设
水雷,进入临战状态。

李中堂这回可是真慌了手脚。
他眼瞅着鬼子抢占了汉城、仁川等战略要地,却拿不出有效的应变措施。无奈中,只好
祭起“以夷制夷”的老法宝,请英俄两国出面向日本施压,甚至还莫名其妙地想让英国
舰队出兵日本横滨,给日本施加压力。
结果当然可想而知——精于算计的英国绅士,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为了别人的利益干这
种费力不讨好的活儿?
不过,英国人总算还是给了中堂大人一个面子——促成了中日两国代表坐到一张桌子前
来谈判。
但日本人的态度极为强硬,坚决拒绝了中日两国共同从朝鲜撤军的建议,致使谈判破
裂。这也是日本人想要的效果!

7月14日,日本政府宣布与满清政府绝交。
中堂大人不想打也不成了!
应该说中堂大人还是有本钱的。淮军是中国装备最先进的陆军部队,一色的“克虏伯”
山、野炮和“温切斯特”连发枪,并不亚于日军的精锐。海军更不用说,拥有世界第
六、亚洲第一的庞大舰队,共有战舰78艘,总排水量约8.5万吨。尤其是“定远”、
“镇远”都是当时亚洲第一流巨舰,若单以吨位计,它甚至超过以后直到今天中国海军
的任何一只水面舰艇。
日本海军有战舰31艘,总排水量约6万吨,而铁甲舰只有较陈旧的“扶桑”一艘。当
然,日本拥有航速和火炮射速都优于中国的“吉野”装甲巡洋舰。
以满清政府当时的军力,与日本相比,最低限度也是各有千秋,不相上下。无怪乎举国
上下,一致乐观,都认为弹丸岛国日本不是泱泱中华之对手。就连气势汹汹的日本人自
己,在声色俱茬的外表下,心里也在犯虚。天皇御前会议制定的具体计划是,陆军主力
钳制和击败在朝清军,海军击败北洋舰队。若海战大胜,取得黄、渤两海制海权,则直
捣北京;倘胜负未决,则陆军固守朝鲜,海军控制朝鲜海峡,与陆军相互策应;倘海战
失利,则退守本土,严防中国进攻日本本土。可见当时日本对“打败中国”的战略目标
并没有十分把握。
军力对比,伯仲之间。要较量的就是素质了:军事思想、决策指挥、战役战术素养等。
可惜这些恰恰是腐败没落的满清所极度缺乏的,可以说是未战就已输三分。
更令人不解的是,分明是大战在即,有着一支号称亚洲第一舰队的北洋水师,却听任日
军从从容容地控制朝鲜西海岸各海口,调兵遣将,运弹馈粮。在朝的陆军部队也听任日
军挟持朝鲜国王,抢占要地。
7月16日,光绪皇帝下谕李鸿章对日开战。
同日,李鸿章下令卫汝贵率盛军6000人,马玉昆率毅军2000人,左宝贵率奉军3500人,
丰阿升率吉军1500人,分四路入朝,直趋平壤。20日,又令雇用英国商轮“爱仁”、
“高升”、“飞鲸”运送江自康的仁军增援牙山,由北洋水师管带方伯谦率“济远”、
“广乙”、“威远”三舰护航。
于是乎,朝鲜半岛,黄海之滨,一场世纪未最酷烈的陆海大战爆发了。
开战伊始,李鸿章就持“扼守海口,拱卫京师”的近海防卫的思想,不是让北洋舰队在
海上与敌争夺制海权,而是充当一座座海上浮动炮台。他给北洋水师统帅丁汝昌的方略
是“保船制敌”,“不定与日本海军拼击,但令游弋渤海内外”,还美其名曰“猛虎在
山之势”。
笑话,坐守家门的虎还是虎吗?

对此,刘步蟾、林泰曾等留洋学生大有异议,屡屡上书,却无济于事,不惟如此,到后
来日本海军已进到旅顺、威海挑衅,中堂大人还把北洋舰队巡弋范围从大同江口缩小到
鸭绿江口。
等着挨打!

上阵一交手,陆海两路都吃败仗。
1894年7月23日,李鸿章派北洋舰队“济远”舰和“广乙”舰护送陆军运兵船,从大沽
出发前往朝鲜牙山增援。25日,两舰返航途中,在丰岛附近海面与日本联合舰队遭遇,
发生战斗。谁知管带方伯谦乃毫无斗志的贪生怕死之徒,战斗一打响就躲进仓内不出
来,在担任指挥的大副二副阵亡后,竟弃“广乙”和后来从大沽口运兵援朝撞进战场的
“高升”和饷银船“操江”于不顾,退出战列,挂起白旗掉头逃跑,致使“广乙”遭重
创后自沉。日本舰队顺手牵羊,乘机击沉“高升”, 俘获“操江”。此战中表现最凶
悍的是日舰“浪速”,其舰长东乡平八郎大佐十年后官拜大将,成为日俄战争的日本海
军统帅。

此次失利,导致北洋水师对仁川港口的控制权完全落入敌手,威海、旅顺、仁川三足鼎
立的态势遭到破坏,与在朝鲜半岛的陆军部队相互策应之势尽失,严重危及到北洋舰队
对黄海制海权的有效控制。
继海战失利,牙山清军陆军部队又被日军大败。
7月29日,日侵朝陆军部队向牙山清军发动进攻,聂士成、叶志超率清军奋力抵抗,但
不敌优势日军,败阵而走,奔逃1000多公里,退守平壤。败退途中,叶志超还向李鸿章
报捷,说清军以寡敌众,毙敌2000余人。可气的是,这位谎报战功的败军之将,竟于8
月25日被委任为驻平壤的清军部队的总指挥官,以致后来前线将帅不和,酿成平壤之战
的大败。
与此同时,天皇在国内发布募集公债的143号令,从国民手中募集了7694.9万日元的公
债用于战争;日军陆续增援抵达朝鲜的部队大岛混成旅团、第四师团主力、第五师团和
第三师团各一部,组成朝鲜军,日本首相,就是那位说“我方利益线之焦点,在于朝
鲜”的山县有朋,亲任司令官,准备大举进攻平壤。
一只养足了精神的狼!

8月1日,中日两国正式宣战。
8月28日,牙山撤逃的清军陆续与已到平壤的增援部队汇合。此时,清军各军总计还有
步、炮兵约15000人,拥有野炮4门,山炮28门,速射炮6门,以及足够全军食用一月的
粮草。虽然如此,但当时的各军将领忙于相互争斗,全无主动出击寻机求战的意愿。
9月12日,第五师团、混成第九旅团、朔宁支队和元山支队等各路日军云集平壤城下,
计16100人。
9月15日午夜,日军发动对平壤的总攻,清军奋力拒敌,迭挫敌锋。大同江南阵地马玉
昆、大同江北阵地卫汝贵部亦阻止了日军的进犯。
守卫牧丹台、玄武门的奉军将领左宝贵在玄武门亲自点炮射击日军,不幸中弹阵亡。牧
丹台、玄武门失守,平壤全城暴露在日军炮火之下。
局势虽危,但尚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又是那个谎报战功的叶志超,在平壤城头挂起了白旗,并率先弃城逃走。清军大乱,
丢弃大量辎重装备溃逃,在撤退途中又遭日军伏击,伤亡惨重。

次日,李鸿章在平壤失守和政敌攻讦的双重压力之下,令北洋水师主力出海寻敌决战。
日本联合舰队闻风而动,迅即将“吉野”、“高千穗”、“秋津洲”、“浪速”、“赤
诚”等舰组成由海军少将坪井航三指挥的第一游击队,“吉野”为旗舰;“松岛”、
“千代田”、“岩岛”、“桥立”、“北睿”、“扶桑”等六舰为本队,“松岛”为旗
舰,由联合舰队司令官伊东佑亭中将指挥。海军军令部长桦山资纪乘“西京丸”观战。
“”

1894年9月17日,北洋舰队主力与日本联合舰队主力在大东沟附近海面相遇,爆发了一
次声势浩大的海上大决战——也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蒸汽机铁甲舰的大海战。
主帅丁汝昌见敌舰呈鱼贯纵队冲来,遂令舰队成犄角雁行阵接敌,以“定远”、“镇
远”两艘铁甲舰居中,“扬威”、“超勇”两艘弱舰位于最外侧。
这是一个陆战战场上众军护卫主帅的阵形,在帆船海战史上称为“冲击战术”,其特点
是各舰始终舰首对敌,因而被弹面小,在以舰首冲击为主的木帆船海战中曾有过不俗的
战绩。但在以火炮为主的时代,这种阵形的最大缺点就是各舰射击舷角全被局限,无法
充分发扬火力。
结果被伊东佑亭抓住破绽,令第一游击队首先集中力量鱼贯进攻最外侧之“扬威”、
“超勇”。“扬威”、“超远”虽顽强战斗,终不敌日舰炽盛的火力,相继中弹起火。
日本联合舰队本队随即与北洋舰队主力激烈交火,转瞬间,北洋水师旗舰“定远”舰桥
被命中,正在指挥的丁汝昌被摔成重伤,北洋舰队指挥当即中断。日舰乘机将第一游击
队置于北洋舰队正面,全力攻击两翼弱舰;本队则置于北洋舰队侧背,以为策应,使北
洋诸舰陷于首尾难顾的境地。“超勇”在遭受日舰第一游击队的重创后,又被日舰队本
队攻击,终致沉没。全舰官兵大部分遇难,管带黄建勋落水拒救,没于大海之中。
但日舰也受损不轻,“北睿”、“赤诚”、“西京丸”因受重创相继退出战列。激战
中,“致远”号在重创“北睿”和“赤诚”后,弹药耗尽,管带邓世昌誓死如归,下令
开足马力撞击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旗舰“吉野”,不幸被鱼雷命中沉没,邓世昌偕全舰
250名官兵除17人获救外,全部壮烈殉国。
“济远”舰管带方伯谦见势不妙,又故伎重演,转舵逃跑。慌乱中,却将已中弹起火搁
浅沙滩的“扬威”撞沉,“扬威”管带林履中义不独生,蹈海自尽。

此后,“经远”舰单舰独斗“吉野”等四舰,不幸被日舰命中舰桥,管带林永升等指挥
官相继中弹牺牲。全舰剩余官兵坚守岗位,继续战斗,终因寡不敌众,起火沉没。
至此,北洋舰队四舰不存,“济远”、“广甲”逃走,“定远”、“靖远”、“来
远”、“镇远”虽均有不同程度创损,尚能勉强迎敌;而日舰只损失了“北睿”、“赤
诚”、“西京丸”等3艘,还有9艘能战。
日本联合舰队终于占了上风。
但北洋舰队各受创舰只仍奋力作战,“靖远”管带修竣战舰后迅即接替指挥,集合其它
各舰重归战列,继续顽强攻击日舰。
最后一轮激战中,日本联合舰队旗舰“松岛”弹药库被“镇远”舰首350毫米巨炮命
中,起火爆炸,完全丧失战斗力。联合舰队本队将指挥关系转至“桥立”后,遂挂出不
管旗,转舵撤逃。
历时5个小时的海上大决战结束了。北洋水师损失战舰五艘,伤亡五舰管带以下1200余
人;日舰五艘受重创,伤亡官兵600余人。双方损失惨重,日本海军略占上风。
可中堂大人胆已经破了!

数日后的9月21日,平壤战败的满清陆军大败奔逃回国。
朝鲜境内的陆上作战亦告结束。
日军挟陆海两路胜利之势,占领了朝鲜全境。

战火燃进了中国。
9月27日,日本陆军渡过鸭绿江侵入中国东北,陆上战争开始在中国东北境内进行。
大东沟海战后,李鸿章更是严令北洋水师不准出海,并将以前陆攻海守的战略悦变为陆
海并守的消极防御,终使亚洲第一舰队于次年2月17日被日本陆海军聚歼于威海卫和刘
公岛。
在随后的四个月内,日军长驱直入,陷旅顺,克威海,唾手而得刘公岛,威胁京畿,迫
使满清政府作城下之盟。
19世纪未叶的最后一次陆海大战,最终以中国的失败画上了句号。

战败求和,有城下之盟,无壩上之议。
1895年3月,李鸿章奉谕赴广岛与日本议和。
已无相当国力和军力作后盾的李鸿章能谈出个什么好来呢?
1995年4月17日,万般无奈的李鸿章被迫与日相伊滕博文签署了《中日马关条约》。
条约规定:
中国承认朝鲜为“完全无缺乏之独立自主”;
中国将辽东半岛、台湾全岛及澎湖列岛割让给日本;
赔偿日本军费白银二万万两,分8次交清;
……
刚达成协议,文质彬彬的伊滕博文彬彬有礼的对李鸿章说:
“一个月办完台湾交割手续,足够了!”
李鸿章哀求:“头绪纷繁,两月方宽,办事较妥。台湾已是贵国口中之物,何必着急
?”
伊滕博文:“尚未下咽,饥甚!”
弱国无外交。

日本,生气勃勃咄咄逼人地争抢历史。
一头饿狼!
李鸿章从此则被人骂作汉奸、卖国贼。

事隔百年,笔者愿意在这里为李鸿章讲句公道话。
在当时的情况下,只要还是满清王朝的一统天下,李鸿章不签这个字,换了张鸿章、王
鸿章,这个条约也得签!谁让你是战败国呢?谁让你没有相应的国家力量来抗拒强加给
你的耻辱呢?至于“民气可用”这句话,至于芸芸众生这中所蕴藏的移山倒海的伟大力
量,满清政府是看不到或者根本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这种力量一旦迸发出来,在与强邻
争抢历史的同时,也会把所有阻碍这种争抢的重重羁绊打得粉碎。
而一直做着强国梦的李鸿章。也曾经为中国的掘起而沤心沥血、奔走筹措。在恶劣的封
建官场政治环境中,锲而不舍小心翼翼地推行富国强兵的政治改良主张。面对日本咄咄
逼人的侵略气焰,他也曾拍案而起,据理抗争。在马关谈判遭刺客击伤后,还“心虽忧
而气不绥,力疾筹商一切,虽重伤卧床,仍坚持口授机宜。”在折冲尊俎的谈判桌上,
他也曾对日本人说出了他想说出的话:
“贵国在战局上占据主动,什么条件都提得出来,这不奇怪。但物有极限,若一意狐
行,未必对贵国有利,风物长宜放眼量。”
联系到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的事实,不能不说李鸿章的眼光还是有不失敏锐之
处。我们在清算了他本人应付的、不可推卸的历史责任后,也必须承认这样一个事实:
李鸿章,也曾经是一代精英人物。
可在封建专制腐败不堪的满清皇朝的统治之下,他又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作为呢?他甚
至连他的恩师曾国藩让大清王朝回光返照40年的道行也没有了。
甲午之败以后,大清王朝仅仅苟延残喘了16年。
从这个意义上说,甲午之败乃是历史之必然选择。今天不败,明天也要败;今天不亡,
明天也要亡。割地赔款,那算是最便宜的历史惩罚。
李鸿章私下曾言:“我办了一辈子的事,练兵也,海军也,都是纸糊的老虎,何尝能实
在放手办理?不过勉强涂饰,虚有其表,不揭破犹可敷衍一时。如一间破屋,由裱糊匠
东补西贴,居然成一净室,虽明知为纸片裱糊,然究竟决不定里面是何等材料,即有小
风小雨,打成几个窟窿,随时补葺,亦可支吾应付。乃必欲爽手扯破,又未必预备何种
修葺材料,何种改造方式,自然真相破露,不可收拾,但裱糊匠又何术能负其责?”
不无道理。

1905年9月5日,日本挟战胜沙皇俄国之势,逼迫沙俄承认其在朝鲜的特殊权益。
同年11月18日,日本与朝鲜签订《乙巳保护协约》,成立统治朝鲜的专门机构——统监
府,伊滕博文为第一任总监。对这一明目张胆的侵略吞并行动,除一些悲愤奔走的朝鲜
爱国志士外,列强世界完全听之任之,没有任何抗议行动。
1910年8月,日本再次迫使朝鲜签订了《日韩合并条约》,最终灭亡了朝鲜。朝鲜完全
沦为日本的殖民地。
应该说明的是,满清政府应朝鲜政府之邀,进入朝鲜镇压人民起义,也是一种干涉别国
内政的不义行为,应该受到遣责。
中国,为这次选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中国人民从此更深地陷入半殖民地的悲惨境地,50年后,再一次受到日本军队的蹂躏,
更是哀鸿遍野,疮痍满目。
日本却由此跻身于列强之林,在随后的百年历史中,演出了一幕幕血腥和金币的悲喜
剧。
这就是历史在以朝鲜半岛为背景的战争舞台上,对中日两大民族所进行的一次冷峻而无
情的选择。满清王朝被这次选择所遗弃,无疑使我们整个民族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
们至今还背负着它。

签署完《马关条约》后,李鸿章曾有一番出人意料的冷静之言:
“这次战争,也有两个好的结果。第一、日本利用欧式海陆军组织取得了显著成功,足
以证明黄色人种决不亚于白色人种;第二、由于战争,中国人从长期的睡眠中觉醒,此
实为日本促进中国奋发图强,帮助其将来的,可说是得益非常巨大。”
李鸿章的这句话应该说是比较到位的。
然而,
——只有当一个民族真正站起来了时候,才能够冷静面对她屈辱的历史!

斗转星移。
相隔将近一个甲子,1949年10月1日,在饱经沧桑的中华大地上,诞生了一个崭新的国
家。
一位名叫毛泽东的湖南人代表这个新生的国家,用他厚重的乡音向世人宣布:
“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而这个古老土地上的新生国家,却在他刚满周岁之际,又一次面临了一次重大的历史选
择。
也是一次放在战争舞台上进行的历史选择。
其背景仍然是朝鲜半岛。
巧合的是,这个新生国家之所以在这一舞台上登台亮相,仍然缘于仁川之得失。不过,
对手却是更为凶悍的世界头号强国——美利坚合众国为首的十七国军队。
这个新生的国家,在强敌的包围之下,不畏面临的重重危机和艰难险阻,派出了她的百
万优秀儿女,昂首挺胸地登上了这个舞台,演奏出一幕幕威武雄壮的精彩活剧,用勇敢
和智慧、鲜血和生命,把自鸦片战争以来的百年耻辱洗雪荡涤一尽,让世界在震惊之
余,对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土重新打量,刮目相看。
这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军队在反对外来侵略的战争舞台上最为出色的表演。
历史,选择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华人民共和国。
这就是历时三年、让炎黄子孙杨眉吐气的抗美援朝战争。

笔者生于那个年代之后,虽无幸于其时慷慨从戎,效命沙场为国尽忠。却也曾头顶红
星,领缀红旗,跻身于直线方块的队列与军营,执教于令行禁止的课堂与操场。从而每
每有幸聆听参加过那场战争的老战士、老将军慷慨论道、从容谈兵,亦每每生出辛稼轩
“破敌金城雷过耳,谈兵玉帐冰生颊”那般壮气豪情。而笔者每每对照着地图研读战
史,也每每透过那些刻板枯燥规范的文字,看见吞着食不裹腹的雪水绊炒面,提着手榴
弹打着赤脚也敢撵着坦克跑的那一代士兵,看见身经千战压倒一切敌人而绝不被敌人所
屈服的那一代将军,常常热血沸腾难以自抑,激情贯注情不由己,莫不如同亲历着段那
血与火的岁月,与那些为中华掘起而奋勇拼搏的众多的前辈声气相投、涕泪交融。
凛然浩荡之气,升腾于胸。
面对着那一段并不久远的历史,从高瞻远瞩的毛泽东、立马横刀的彭德怀,到舍身成仁
的杨根思、烈火焚身的邱少云;从钢浇铁铸的三所里、雪酷冰寒的长津湖,到血肉横飞
的天德山、弹掘炮耕的上甘岭;从首战两水洞的旋风部队的到奇袭白虎团的侦察英雄,
从击落戴维斯的张积慧到生擒爱德华的韩德彩,甚至于后来卷入林彪集团的“打F-86能
手”鲁珉;都如同一幕幕鲜活的情景从眼前一一掠过。
既或仅仅是因为有了他们,笔者也为曾经站在人民解放军八一军旗下而骄傲,而自豪。
笔者立下一大宏愿,要将这场伟大战争的雄壮史诗和威武画卷,以纪实文学的形式再现
出来,昭诸于世,让我们的同龄人和我们的后辈,从中汲取建设社会主义强大国家的精
神力量。
本书谨献给在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中牺牲和负伤的三十九万中华儿女!
本书也献给在中日甲午之役中牺牲的中国官兵,由于他们的儿女子孙们前仆后继地英勇
奋斗,中华民族已经以崭新的面貌和恣态,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他们的英灵可以告慰九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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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edited by idiotor on 2004-6-2 at 09:09 ]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35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军队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第一章
秘密交易雅尔塔东西抗衡
公开分裂高丽国南北对峙

菜板上,切腊肉,有肥又有瘦。
你吃肥,我吃瘦,剩下的啃骨头。
——中国四川民谣

1945年2月4日,同盟国三巨头斯大林、罗斯福、丘吉尔在苏联克里米亚半岛的休养胜地
雅尔塔聚首。

第二次世界大战形势一片大好。苏联红军已进抵奥得河,解放了西里西亚要地奥帕林;
美英军队也进展神速,攻占了圣维斯,迫近齐格菲防线,欧洲战局已接近尾声。东方的
日本,也在海上被打得焦头烂额,东南亚作战也是节节败退,在中国大陆更是深陷泥潭
难以自拔。
仗打到这个份上,连毛孩子都看得出来,法西斯轴心国是走到穷途末路,彻底没戏了。

可越是接近胜利,各同盟国心里也就越是不踏实。昔日里劲往一处使的同一条战线上的
盟友,现在是一只眼睛盯着穷途末路的对手,另一只眼睛盯着对手家中的财产。
可以想见,在这当口的三巨头聚首,花在作战上的功夫肯定不会比花在分配胜利果实上
的功夫多——后一件事情现在显然比前一件重要得多,也要麻烦得多。
我们还可以想见,三巨头在前沙皇豪华的避暑行宫中,一面开心地品着香槟酒,一面拿
那些被当作胜利品来分配的国家做筹码,彼此讨价还价的时候,一定充满着一种主宰他
人命运的志得意满!不是吗?请看半年前的1944年秋天,斯大林和丘吉尔就曾在茶余酒
后的片刻之间,决定了东欧各国未来的命运。
丘吉尔后来回忆说:
“我用半张纸把下面这些写了出来:
罗马尼亚
俄国 90%
其它国家 10%
希腊
英国(连同美国) 90%
俄国 10%
南斯拉夫 50-50%
匈牙利 50-50%
保加利亚
俄国 75%
其它国家 25%
我把这半张纸推到斯大林面前,当时他已经听到了译员的翻译。然后是片刻的沉默。接
着他拿起蓝铅笔在纸上划了一个大勾。随即将纸片递还给我。一切都决定了,所费的时
间并不比写这张纸的时间更多”①
多么简单,多么轻松、多么随意,多么洒脱!想都没想过是不是该跟当事国通通气,商
量商量——哪怕是冒一下这个念头!
这就是世界政治。在这简单、轻松、随意、洒脱背后起作用的,只能是彼此的实力——
它在政治格斗中具有勿庸置疑的权威。
而现在,该轮到罗斯福跟斯大林来做打败日本后划分亚洲势力范围的交易了。
这个时候,欧洲战场虽然已经大局已定,亚洲的事情却还未见分晓。日本海军虽然被美
国海军打得焦头烂额,可日本陆军的主力还依然完整。全部兵力加起来约还有700万
人。美国原拟由三个军组成的第六集团军于1945年底在日本九州登陆,举行“奥林匹克
战役”,而另一个由六个师组成的集团军将于1946年在本州登陆,举行“皇冠战役”。
可麦克阿瑟在太平洋岛屿作战中跟日本人一交手才知道,这仗可不是那么好打的。日本
武士没有欧美军人那种一见形势不妙就投降的习惯,美国大兵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沉重
的代价。进攻塞班岛,3万多日本士兵“玉碎”,但也拉了两万多名美国青年垫背;夺
占硫磺岛,两万多顽抗的日本鬼子毙命,却也让进攻者付出了同样的代价。照此一盘
算,“奥林匹克”也好,“皇冠”也好,都不是好玩的事,得准备付出100万美军伤亡
代价,才能占领日本本土,而且到时候战争还不一定能结束。对于美国人来说,这是个
很可怕的数字。那时候,美国人还不敢指望那两颗成败还没边没谱的原子弹,甚至连知
都不知道——给罗斯福当副总统的杜鲁门当时就蒙在鼓里。
罗斯福当时的全部心思,就是怎样说动老毛子欧战结束后来亚洲搭把手,让美国人取取
巧。可他也知道斯大林不是好相与的角色,虽然这次大战他的国家有三分之一的国民财
富毁于战火,2700万国民丧生,工业生产能力只相当于美国的1/5,但站在他身后的经
过对德战争考验的1136万大军还是一支令人生畏的力量。对这样的人,任何花言巧语都
没用,只能诱之以利。不过,利益上也不能让得太多,还得要遏制共产主义,还得要让
他承认美国在未来亚洲问题上的支配地位。
于是就在战后的势力范围和利益分配上作交易,分配的对象是敌国的财产,外加那些在
大国政治漩涡中挣扎的国家。
包括中国。
可中国不是“四强”么?讨论亚洲战后格局,怎么能没有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亚洲战场的
主力中国参加?
不光是没有参加,反倒还荒唐地成了别人的交易筹码。拿中国的主权和利益讨价还价,
还不让中国知道。瞒天过海达四月之久,直到蒋介石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到这码事了,
杜鲁门才假眉三道地于1945年6月14日通报当时的中国政府。
斯大林也是这样,连他们意识形态上的盟友中共,也是在苏联出兵以后才得知这个结果
的。
这就是战胜国之一的大国享受的待遇吗?
的确,1943年秋天,是罗斯福竭力说服了极不情愿的丘吉尔,经斯大林点头同意,才给
中国戴上了一顶“大国”的帽子,宣布将中国列为世界反法西斯阵营的“四强”。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投入反法西斯战争的国家。
早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前八年,日本就一手策划了九一八事变,建立了傀儡皇帝
溥仪为首的伪满洲国,把中国的东三省变成了日本的殖民地。从那时起,中国东北人民
白山黑水间开展历时14年的局部抗战,无数不甘做亡国奴的中华儿女,在外无援兵,内
无粮草的恶劣环境中,坚持战斗,直至把一腔热血洒在了这片黑土地上。他们为自己的
祖国,也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争取了宝贵的战略准备时间。到欧洲战争爆发时,中国也
已坚持全面抗战两年多了。作为亚洲战区的主力,中国在极其困难的环境中,坚持艰苦
卓绝的八年抗战,拖住百万日本陆军主力,使其既不能北上攻击苏联,也不能南下增援
太平洋战场,有力地支援了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罗斯福在那困难重重的1942年也说:
“假如没有中国,假如中国被打垮了,你想一想有多少师团的日本兵可以因此调到其他
方面来作战?他们马上可以打下澳洲,打下印度——他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把这些地区打
下来,他们并且可以一直冲向中东……和德国配合起来,举行一个大规模的夹击,在近
东会师,把俄国完全隔离起来,割吞埃及,斩断通过地中海的一切交通线。”①
中国成为“四强”,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你罗斯福总该知道吧?这几
年中国为你在太平洋的养精蓄锐出了多少力,垫了多少背,流了多少血,舍了多少命?
你总不会象那个翻脸不认人的丘吉尔吧?在印缅战场,他打败仗的时候,中国人给他解
围,他逃命的时候,中国人给他垫背。缅北反攻作战,明明中国军队是作战主力,可他
在后来到处张扬这次作战辉煌胜利时,竟然可以绝口不提中国二字。
可恰恰就是罗斯福不肯认这个账。
罗斯福认为中国的这顶“大国”帽子,根本就是美利坚合众国的恩赐。他说之所以要把
力量很弱的中国“拉入”“大国圈子”,是为了“倘和俄国在政策上发生严重冲突,中
国毫无疑问会站在我们一边。”
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说,为了增加你那一张跟着起起哄的赞成票,不妨送你一顶高帽子戴戴——反正
又不要本钱。
可到要谈利益分配的时候,对不起,一边呆着去吧。我能给你戴帽子,也能给你摘帽子

政治交易的谈判桌上从来只承认实力,不关心贡献!
这就是世界政治!
不光不搭理你,还要拿你的家当,做我的买卖。
他们在拿别人的家当做这笔交易的时候,甚至把在每天晚餐时和他们一起喝酒打哈哈的
丘吉尔也撇在一边,因为他们认为讨论亚洲问题上,英国的意见无足轻重。直到最后签
字时,才请英国出来充当了一回橡皮图章。傲气了一辈子的丘吉尔虽然酸溜溜地憋了一
肚子火,却也只好打碎了牙住肚里咽,还得满面春风地作欣喜状去参加签字仪式。
——这也是实力使然。谁让你大英帝国老迈虚弱沦为二等强国了呢?
这场买卖做下来,中国人只落得这杯不得不咽下的苦洒:
1945年8月14日,又一个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中苏友好同盟条约》。苏联海军在旅
大有了一个不冻港,中长铁路权益也被苏联夺去一半。
1946年1月5日,中国国民政府被迫承认外蒙独立。
可悲的中国!
可怜的中国!!
可叹的中国!!!
还有更可怜的呐-——朝鲜!
朝鲜在1910年完全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后,就跌入了水深火热之中,成为牛马不如的亡国
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整个就是日本的一座军营和战略基地。如今,日本鬼子要被
打垮了,朝鲜该有指望成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了吧?1943年12月,他们确实得到过令
人鼓舞的消息——中美英三国《开罗宣言》宣布:“三大国珍念朝鲜人民所受之奴隶待
遇,决定在恰当的时间内使朝鲜自由独立。”
可如果他们能听到在雅尔塔秘密交易中美苏首脑对话,他们将被兜头浇上一盆凉水。
在雅尔塔会议讨论战后托管朝鲜的可能性时,罗斯福宣布,日本战败后,“朝鲜要由一
个苏联代表,一个美国代表和一个中国代表实行托管”,他认为朝鲜作好实现独立的准
备,需要20年到30年的时间。而斯大林呢,竟然莫名其妙地也同意了罗斯福的主张。
不过,此时他们并没有商定托管的具体事项,因为他们谁都没有估计到,战争会那么快
的结束。
这时的朝鲜,还是三巨头手上的筹码,还得等着他们最后决定把这个筹码向哪里抛。

6个月后的8月6日,一朵蘑菇云在日本广岛升起。
两天后,苏联红军百万大军出兵中国东北,横扫作为日本战略总预备队的百万关东军。
8月15日,日本天皇诏告投降。
突如其来的战争结局,不仅日本人手足无措,盟国也慌慌张张手忙脚乱。战争在意外时
间以意外方式结束,使国际力量平衡不可避免被打破和重新组合,雅尔塔的分配格局必
然被打破。而此时盟国间的利益冲突,极易酿成冲突,以至出现复杂的局面。况且,就
是雅尔塔秘密交易本身,也仅仅是战略蓝图,还没有具体的实施细则呢。
在这种情势下,朝鲜注定要成为各怀鬼胎的大国交易中的牺牲品。
就美国的本意来说,原是想把攻占朝鲜的战役连同可能遭受的巨大伤亡一起交由苏联承
担,自己坐收渔人之利,所以根本未做近期内在朝鲜登陆的准备。
可现在不同了。
由于中国东北与朝鲜仅有一江之隔,8月10日,在中国东北进展神速的苏军已经进入朝
鲜半岛,并向南疾速推进。而美国距离朝鲜最近的地面部队也在1000多公里外的冲绳,
而无论是雅尔塔会议还是波茨坦会议,都没有划定双方部队的进止线。何况,谁会想到
会这么快的就面对朝鲜由谁来占领的问题?现在的现实是:如果让苏军一推到底,那便
宜不是占大了吗?美利坚合众国的利益何在?
总统要求马歇尔赶紧拿出应对方案。
马歇尔要求参谋人员在30分钟内作出一个临时军事分界线的方案来。
勿忙之中,马歇尔手下一名叫迪安·腊斯克的年轻上校也象当年斯大林和丘吉尔在顷刻
之间达成交易一样,简单、轻松、随意、洒脱地在地图上朝鲜半岛的峰腰部划了一条
线,建议美国政府向苏联提出以该线为美苏双方军队的分界线。令腊斯克这个名不见经
传的小角色感到意外的是:苏联人非常痛快地就接受了这条线,还撤回了已越过了这条
线的苏军部队。
——就这么简单、轻松、随意、洒脱的一划,一个统一的民族统一的国家就注定要饱尝
骨肉分离和战火侵掠的痛苦。直到今天,她都还在分离的状态下乞盼统一。这大慨是腊
斯克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这就是北纬三十八度线,简称“三八线”。
1945年9月2日,在东京湾的“密苏里”号战列舰上的日本投降签字仪式上,美国太平洋
战区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正式发布命令:三八线以南的日军由美军受降;三
八线以北的日军由苏军受降。9月7日,麦克阿瑟还广播了一条布告,声称:“对朝鲜北
纬38度线以南地区以及该地区的居民的一切政府权力,目前暂由本人行使。”
1945年9月8日和9日,美国第八集团军分别在仁川和釜山登陆,占领朝鲜南部。
一位叫约翰·托兰的美国人评论说,这是条“刻板的纬度线,是任意武断的,有悖于
‘自然’的国界”①。的确,这条人为的分界线完全不以自然的分水岭和河流划分,实
在很荒谬。分界线将朝鲜人为地分为两半,南部的美占区占据43%土地面积和60%的人口
;而北部的苏占区占据57%的土地面积和40%的人口。
美苏两国都在各自的占领区按各自的意识形态扶植各自瞩意的政权。

美国扶植的政权称为大韩民国,总统李承晚。
李承晚当上总统本身就颇富戏剧性。
李承晚1875年4月26日生于朝鲜黄海道平山一个士绅的家庭,进过教会学校。据称在
1896年~1904间蹲过日本人的监狱,出狱后到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就读,获博士学位。日
本吞并朝鲜后,他参加过爱国民族运动,1919年4月,被选为流亡中国上海的“大韩民
国临时政府”国务总理,不久又任临时大总统。不过,这个自封的朝鲜临时政府只是一
些反日的独立运动的政治团体,内部派系纷争严重,相互倾轧,成员更迭也很频繁。因
此,从其成立一直到日寇投降的26年间,除了在1921年为孙中山的护法政府承认过,其
后虽经多次向中、英、美、苏等政府交涉,却从未得到过承认。就连与其联系最紧密的
国民党中央政府也从未公开承认过它。李承晚本人也是一直到1920年才到上海就职,次
年即离职返美,又因向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请愿要求“国际联盟”托管朝鲜而受
到民族运动内部的遣责,1925年被弹劾下台。从此流亡美国,过着郁郁不得志的寓公生
活。美国人压根也从来不把他当个人物,对他自封的各种头衔也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
杜鲁门甚至还在1945年6月指示国务院,拒绝承认所谓“大韩民国临时政府”以及其它
任何组织,并称如果支持这个政府会“背离朝鲜人民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政体和政府成
员的原则。”
日本投降后,由于没有得到国际上的正式承认,“大韩民国临时政府”自行解体。不
过,这个政府解体不解体并没有引起人们多大关注,因为它长期脱离中国境内的朝侨和
本国人民,对朝鲜人民的民族解放运动没有起什么作用。至于这个政府的成员,就更没
人在意了。
可刚过了不到四个月,李承晚突然时来运转鸿星高照。
出于对朝鲜北部苏联势力遏制的需求,麦克阿瑟将军急于要在朝鲜安排一个能让美国人
放心的全国领袖,为此事曾遍询了所有他熟悉的亚洲人,特别是中国的蒋介石。委员长
本人虽然没有见过李承晚本人,但战时设在重庆的“韩国临时政府”的韩国人那里知道
他和自己一样是一位皈依耶酥的基督徒。许多在中国做买卖的韩国人也竭力举荐他,再
加上李承晚坚决反共很对蒋委员长的胃口。所以蒋便向麦克阿瑟举荐了他。

就这样,还醒过味来的李承晚和流亡中国的金九一起,奉麦克阿瑟之召,于1945年10月
中旬回到朝鲜,麦克阿瑟当着二人的面,明确表示要李承晚成为朝鲜的统治者。还为他
举行了一个很戏剧化的欢迎仪式,使这位78岁的老头更是感到兴奋莫名不知道自己有几
斤几两了。其时这个时候美国人对他并不完全放心——麦克阿瑟手下的安全部门的反谍
报队就常常监听他的电话和截留他的信件。
不过李承晚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他知道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靠不住,极有可能会立马就
从地上消失。他立刻积极行动起来,首先与金性洙的“韩国民主党”合作,当上了“民
主议会”的议长。然后从前日本警察部队的人员中,拉起自己的班子。凡有想跟自己分
庭抗礼之辈,立刻就会被他惯于在街头发难撒泼的喽罗们摆布得服服帖帖。那个和他一
起回到朝鲜的金九,只因组织了一个风闻会被美国人转化成政府的联合委员会,很快就
横尸街头。连扶他起来的美国人经常也对他有失控的感觉,有好几次甚至想另组班子取
彼而代之。可都被他一一瓦解。美国人在确实找不到更合适的代替者的情况下,为了争
得与苏联抗衡的先机,于是1948年7月12日举行“国民议会”,通过所谓《大韩民国宪
法》。8月15日,把李承晚扶上了“总统”的宝座。
不过,李承晚确实不是一个能孚重望和重任的人。美国人为认识到这一点付出了沉重的
代价。
美国人自己也不受朝鲜人民欢迎。
以太上皇面目出现的麦克阿瑟手下的占领军与朝鲜群众的矛盾也很尖锐。美韩当局重用
往日欺男霸女狐假虎威的前日伪人员很令朝鲜人民反感。特别是美国政府先后与“大韩
民国政府”签订的《美韩临时军事协定》、《美韩经济援助协定》、《美韩共同防御协
定》更是严重地伤害了饱受日本奴役的朝鲜人民的民族感情。此协定规定:允许美国控
制韩国军队、警察和一切重要地区的建筑;由韩国政府承担美国占领军的一切费用,美
军有权在韩国取得和处置任何财产;美国控制韩国的对外贸易,鼓励美国私人资本在韩
投资,掌握韩国经济命脉。这些都很容易引起刚从日本统治下解放出来渴望民族独立自
由的朝鲜人民对美国占领军的仇视和愤怒。后来的美国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将军在
其回忆录中也承认:“美国军事占领政策、措施不得人心,失去了朝鲜人民的信任与合
作。”①
李还以前日本警备队、伪满州国军成员为骨干,建立了10万由美国训练和装备的“大韩
民国国军”。

与纪律严明的北朝鲜政府和获得了实际利益的北朝鲜劳动群众相比较,即使是在李承晚
治下的南朝鲜群众,感情天平也在朝北朝鲜的金日成政权倾斜。李承晚政权一成立,经
常被此起彼伏的农民、学生和士兵的游行示威和武装暴动所困扰。无奈之下,李承晚只
好“治乱世用重典”,滥开杀戒,结果恶性循环,愈发加重了人民对其政权的不满。

与此同时,北方的苏联也没有闲着。
在苏联控制的北朝鲜,很快就出现了以金日成为首的朝鲜共产党政权。
金日成的经历极富传奇色彩。
在朝鲜沦为日本殖民地后,朝鲜人民反抗日本统治的武装斗争就一刻也没有停息,而其
活动主要集中在与朝鲜相邻的中国东北地区,其中朝鲜共产主义者金日成领导的抗日武
装战绩最为卓著。
金日成,原名金成柱,1912年4月15日生于平安南道大同郡古平面南里(今平壤市万景
台)一个农户家庭。父亲金亨稷就是一位爱国志士,曾因从事抗日活动坐牢。1917年举
家迁往中国东北。金日成少时曾就学于长白县县立第二国民学校,而后又遵父瞩返回祖
国就学,1925年因闻父亲被捕的消息,又返回中国。此时,金日成已抱定朝鲜不独立就
不回来的决心。此后,他又就读于吉林毓文中学,并在此加入朝鲜共产青年同盟。1929
年10月,因从事抗日活动,被中国东北地方政府逮捕,1930年5月出狱。因朝鲜共产党
已于1928年被共产国际解散,金日成于1931年参加中国共产党并参加中共领导的抗日活
动。
1931年冬,在中国东北义勇军王德林部队从军的金日成率领一部分朝鲜战士脱离救国
军,成立了汪清游击队。此后又任汪清游击队改编的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团任团长,在
长白山区建立抗日根据地。1936年东北各地抗日部队整编为东北抗日联军后,金日成又
在扬靖宇将军的第一路军第二军第六师任师长(该部回朝鲜境内作战时使用“朝鲜人民
革命军”名义),同时创建祖国光复会。1937年6月3日晚至6月4日,金日成率所部第二
军第六师第七团和师部共150人,在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总指挥杨靖宇将军掩护配合
下,跨过鸭绿江,奇袭朝鲜北部咸镜南道的日寇据点普天堡,并散发了《祖国光复会的
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和《告朝鲜人民书》,在深受日寇欺凌压榨的朝鲜北部民众中造成
了极大的政治影响,金日成也成为人们心目中的传奇英雄。
1939年5月,金日成再度率部入朝,深入青峰、枕峰、茂山、新四洞等地,并在大红丹
一带歼灭日寇讨伐队一部。
1940年,东北抗日联军遭受严重损失,残部在第二路军总指挥周保中率领下退入苏联,
金日成所率第一路军警卫旅和二、三面军各一部约200余人也随后进入苏联。抗联残部
在苏联改编为“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对外称“国际红军第88旅”),周保中任旅
长,李兆麟任政治委员,另一位朝鲜爱国志士崔庸健任参谋长兼党内最高负责人——中
共东北委员会书记。金日成任该部第一营营长。

苏军出兵东北后,根据形势的发展,中共东北委员会进行改组,人员一分为二,朝鲜同
志组成朝鲜工作团返回朝鲜,中国同志随苏军返回东北。由中国同志组成新的中共东北
委员会,周保中兼任书记。朝鲜工作团负责人为书记崔庸健。因崔是原中共东北委员会
书记,须向中共中央汇报和移交工作后才能回国。于是金日成率所部与患难与共十四年
的中国同志洒泪而别,跟随苏军先期返回朝鲜,同行的有后来成为朝鲜人民军高级指挥
员金策、金一、金光侠、崔贤、吴振宇、朴成哲、林春秋等。
崔庸健在汇报交接工作后,由冯仲云护送返回自己的祖国。
崔庸健曾经在云南讲武堂就学,是朱德的校友。以后又在黄埔军校做过教官,1925年加
入中共,参加过广洲起义,与周恩来、叶剑英等都是共过患难的有着过命交情的好朋
友。在抗联中,曾担任过第二路军总参谋长,以后又担任中共东北委员会书记,一直是
金日成的上级。他回到朝鲜时,朝鲜工作团的同志们已在苏军第25集团军的帮助下建立
了政权。金日成也以民族英雄的身份,完成了为南北朝鲜人民所景仰的领袖形象的塑
造。于是,光明磊落、坦荡无私和顾全大局的崔庸健毫无怨言的做了金的副手,以后又
成为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次帅,金日成领导集团的第二号人物,与金日成亲密合作
共事达20余年之久,被人们传为佳话。
李承晚身边和圈子里的那帮做梦都在互相掐咬的政客们可没有一个有这样的政治襟怀和
风度。
回到朝鲜的金日成等人在苏军的帮助下,成立了北朝鲜临时人民委员会,担任委员长。
临时人民委员会立即司行政府职能,在北朝鲜实行土地改革和重要企业国有化,很快在
自己的祖国打开了局面,赢得了北朝鲜劳动群众的拥护和南朝鲜人民的向往。与南朝鲜
整天忙于争权逐利勾心斗角,已陷入政治斗争泥潭的李承晚政权形成鲜明的对比。1946
年,金日成领导的北朝鲜共产党相继与北朝鲜新民党、南朝鲜共产党、南朝鲜新民党、
朝鲜人民党合并,成立了朝鲜劳动党。
李承晚在美国扶持下在汉城成立大韩民国后。为了针锋相对,朝鲜最高人民会议于1948
年9月2日开幕,通过“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宪法”,选举金日成为朝鲜民主主义人
民共和国内阁首相。9月9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正式成立。同年,以从中国返回
的前抗联战士为骨干,建立了由苏联训练和装备的朝鲜人民军。
1948年12月和1949年6月,苏美军队相继撤出朝鲜。
朝鲜公开分裂成为两个相互敌对的政权,各自都尊宗不同的意识形态,各自都奉行不同
的制度和政策,在如何统一朝鲜的问题上更是存在着尖锐的对立。这就给未来朝鲜半岛
的战祸,种下了祸根。
一位历史学家评论说;“要是美、苏都愿意利用机会实现所有党派参加的、真正民主的
朝鲜选举,那么就不会出现一个右翼的南朝鲜,也不会出现一个共产主义的朝鲜了。”
天真可爱的书呆子!
憨直迂阔的书呆子!!
书呆子们最偏爱的就是假设历史,在想象中重新肢解、拼装历史,一定有一种莫名的快
感——就象现如今很让孩子们着迷的电脑游戏一样,能让在生活中无奈的人从虚拟的历
史中得到充当主宰的满足。
可活生生的历史却永远都拒绝假设。在历史的长河中,“倘若”的浪花从来掀不动现实
的波澜——那怕是一个小小的旋涡。
人们后来常常为朝鲜内战哪一方先动手的问题争论不休,可却在清理这堆理不清的乱麻
时,忽视了造成南北尖锐对立以致酿成战祸的最大祸首——美国和苏联。“谁先动手
?”的诘问,实际上是用给小孩子打架断是非的心态来简单判断冷峻复杂的历史,让人
好气又好笑!试想,两大利益尖锐对立的政治集团隔着一条无形分界线剑拔弩张,刀枪
相向,打起来不是早晚的事情吗?谁先动手谁后动手还有那么重要吗?在这种敌对状况
下,任何一方既或是在最真诚最友好的心态下造成的一次误会,都足以引发一场让千百
万人头落地的血腥搏杀。
这才是冷峻历史的本来面目!
重要的是谁造成了这样的局面,是谁酿成了这样的恶果?
记住朝鲜内战真正的祸首!
——超级大国的强权政治。

[ Last edited by idiotor on 2004-6-2 at 09:09 ]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36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军队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第二章

恃仗后台 李承晚小人得志
欲争正统 金日成大打出手

牛皮不是吹的,
泰山不是垒的,
火车不是推的,
电灯泡不是点的。
——中国民谣

笔者少时正逢文革天下大乱,常趁父母不留意时溜上街头看各派组织打派仗。久而久
之,也多少看出一点门道:先是唇枪舌剑的一番对骂,夹带着撸胳膊晃拳头地叫阵挑
战,然后才是红着眼出手开打,结局当然少不得是头破血流一地鸡毛。不过,那抢先出
手且拳路迅猛的一方,常常不如对方叫阵响亮;而吆喝得最硬气的,则往往是一真干起
来便抱头鼠窜屁滚尿流的主儿。
1950年处于临战状态的朝鲜南北双方,就是这样一种状况。
大韩民国总统李承晚就属叫阵非常响亮的一类人物。
“武力北进,统一朝鲜”是李承晚对喽罗们讲话时喊得最多的口号。此公其时虽已逾七
旬,早过了孔夫子所说“知天命”的岁数,却实在没有多少实际的政治军事操作经验。
受过教会洗礼的李承晚,除了在流亡中国上海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当过一年连一亩
三分地里的事都管不了的“总统”外,其它时间都在美国当寓公,整个生活和思维完全
西化——娶老婆都娶的是西式教育泡大的奥地利女郎。倘不是麦克阿瑟在手忙脚乱找不
着北的情况下对其另眼相看,他很可能到死都不过是一个成天价泡在太太们中间搓搓麻
将、打打桥牌的干瘪老头。把他推上大韩民国总统的宝座,实在是一种误会——至少美
国人后来是这样认为的。实际上刚把他推出来不久,美国人就颇有懊悔之意,曾设想组
织一个更听话的联合政府取彼而代之。可李承晚别的不行,勾心斗角、争利揽权倒是不
让人。美方瞩意的代理人纷纷被他架空的架空,赶走的赶走,放倒的放倒,最后反而把
美国人弄得很是难堪狼狈。无奈之下,为了遏制苏联的大局,只好让他继续当主角唱这
台实际上他根本唱不了的大戏。
李承晚“北进”的本钱,是由前日伪警察部队和伪满州国军改编的“大韩民国国防
军”。这支队伍的前身是美国占领军陪植起来的警备队,当时有5000人,其任务是维持
治安,后来为了镇压不断发生的示威、游行和暴动等,陆续扩充到数万人。李承晚上台
的第一号法令,就是将警备队改编为“国防军”,并颁布了《兵役法》,规定从17岁到
有劳动能力的男子均有服兵役的义务。南朝鲜人口多于北朝鲜,兵员数量应该是有保证
的。所以到了1949年6月,其兵员已达到8个师近10万人的兵力,人员和装备超过了当时
的朝鲜人民军。
然而,“大韩民国国防军”的骨干是一帮前日本士官生,如刘升烈、蔡秉德等人,还有
一些前伪满州国军军官,如白善烨等。客观地讲,这些人在街面上压压场,吓唬吓唬老
实巴交的老百姓还凑合,倘真要刀对刀枪对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地捉对厮杀,却是
没几个能拉出来遛遛的。
不过李承晚可不这么想。
李承晚感觉良好的主要因素,还是因为有美国靠山。在他就职典礼那天,麦克阿瑟曾当
着他的面发表演说:
“隔绝南北人为障碍(指三八线)必须亦必将予以撤除。”
李承晚一定在心里把这句话反反复复作了有利于自己的解读。
——他当然不会是为了北朝鲜的金日成而撤除这道“人为的障碍”。
麦克阿瑟说这句话的时候想必是气也出得很粗,否则怎么会给李承晚那么振奋的感觉呢

麦克阿瑟显然还觉得意犹未尽,又转身面对面地向这位“总统”放言:“我本人将竭尽
全力帮助并保卫朝鲜人民。我将象保卫美国和加利福利亚那样保卫朝鲜人民免遭侵
略。”
从此李承晚就把“统一北进”的口号挂在嘴边。
不光喊叫,还有动作!
从1949年1月1日到4月15日,“大韩民国国防军”就37次在三八线挑起军事摩擦,并且
秘密向三八线附近调集和部署部队,给北朝鲜政府施加军事压力。
美国人也帮他吹呼。
1949年6月,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博尔特将军在国会作证时说:“我们感到(南朝
鲜)部队的装备优于北朝鲜部队。……建立南朝鲜部队和提供物质的目标已经达到……
美国的部队可以而且应该撤离了。”
7月17日,“大韩民国”国防部长申性模在仁川发表演说时声称:
“我们的军队正在等着我们总统的命令。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在一天之内占领平
壤和元山。”
10月7日,李承晚对美联社副经理说:
“占领北韩,可以实现统一。”
10月21日,他又在记者招待会上宣称:
“要不流血,独立统一是不可能实现的,就是实现了也不会长久。”
10月31日,他在美国巡洋舰“圣福尔号”上发表的演说中更显得咄咄逼人了:

“南北分裂是必须用战争来解决的。”
1949年除夕,他又号召“大韩民国”的文武官员:
“在新的一年,大家都要努力收复失地。”
这话,谁听了也不会当儿戏,更不用说潜伏、往来于整个南朝鲜的朝鲜人民军的侦察人
员了。

但金日成这会儿却把“和平统一”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金日成和李承晚可不一样。
20岁上就在中国东北拉起抗日游击队、23岁就组建朝鲜人民革命军的金日成,当过东北
抗日联军第一路军第二军六师的师长,跟日本鬼子刀对刀枪对枪地打过血仗。1937年还
越过中朝边境返回朝鲜境内,奇袭咸镜南道的日寇据点普天堡——朝鲜史称“普天堡大
捷”。仗虽然不大,在饱受亡国痛苦的朝鲜群众中影响却不小——要知道,那时国外的
各派朝鲜抗日团体可没一个回到祖国跟日本鬼子交过手。他的党政军班子全是当年在东
北搞过抗联的人,对发动群众宣传群众组织群众那一套办法更是了如指掌,操作起来绝
对地得心应手。回国不过几年,就牢牢地控制住了朝鲜北部的局面,统一了南北朝鲜的
各个共产主义和民主主义的党派团体,建立了朝鲜人民军。其时金日成刚满38岁,正是
雄心勃勃且年富力强之年。手下又有跟他一起钻过深山老林的铁杆同志弟兄,更是如虎
添翼。人民军的干部,要么是参加过苏德战争的苏军下级军官,要么是中国八路军的中
下级指挥员,绝非李承晚的那些只会在街头聚众斗殴、寻衅闹事的国军所能比拟。加上
朝鲜北部普遍实行了土地改革,分到土地的农民是朝鲜人民军绝对可靠而又稳固的兵员
来源。
不过,朝鲜人民军建立之初,实力还是不如南朝鲜军队。
首先是有战斗经验的老战士不多。
从苏联回国的前抗联战士仅数百人,加上原苏军中的朝鲜籍战士,也不足千人,要建立
一支马上就能战斗的部队,还是有很大困难的。所以直到1949年底,朝鲜人民军也只有
不足四个师的兵力。而对面的“大韩民国国防军”已经有八个齐装满员的正规师了。
其次是装备,与对方全套美式装备相比,人民军实在相形见绌。总不能拿着烧火棍跟人
家拼命吧?
金日成对日益增强的南方军队和李承晚疯狂的战争叫嚣,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急在心
里。作为搞武装斗争起家的一代英杰,他太明白强有力的武装力量在统一问题上的决定
性作用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李承晚,最好的办法是先发制人,抢先动手,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
来的时候就把他朝死的揍,让他再也爬不起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当务之急是一面把
和平口号喊破天,一面尽快让自己的队伍强壮起来。
所以,1949年6月,金日成联合南北朝鲜72个政党和社会团体组成祖国统一的民主主义
战线,发表了关于和平统一的宣言,号召南北朝鲜全体民主政党及社会组织,与全体朝
鲜人民“为实现祖国和平统一而斗争”,并提出了具体的和平统一方案。刚经历了第二
次世界大战的人们,对战争的灾难记忆犹新,心有余悸,对“和平”谁不向住?不管后
人评价此举是策略也好,是宣传也好,但这个口号的确结结实实地抓住了朝鲜人民的
心,则是不争的事实。
这立刻就在政治上造成了李承晚政权的被动局面。
南朝鲜街头出现了示威游行,不久就酿成此起彼伏的暴动。朝鲜人民军也遣员在南朝鲜
组织游击队,一度还很成气候。据说当时南朝鲜40%的地区“白天是大韩民国,晚上是
人民共和国”。韩国军队与之交手每每处下风。
这一来,大大地制约了李承晚政权的“北伐”雄心,支持了北方的和平统一攻势。
另一方面,金日成也积极向苏联和中国方面活动,寻求支持。

首先要找的当然是斯大林——他的腰最粗。
1948年12月和1949年1月,金日成两次向苏联方面要求缔结朝苏友好互助条约,并要求
提供武器援助。苏联以刚撤出朝鲜,怕在政治上贻美方以口实为由,对前者婉拒,对后
者予以部分满足——仅限于一些轻型武器。此时的斯大林,对美国的干涉还有很大顾
虑。
这些东西当然离金日成统一朝鲜的要求相距甚远。
1949年3月当金日成率朝鲜党政代表团对苏联进行访问时,斯大林还根据苏联大使和在
朝鲜的军事人员的报告,明确告诉金日成:加强北朝鲜的军队是必要的,但是,没有必
要害怕南朝鲜人。
可金日成回国后,却正好遇到南朝鲜军队向三八线增兵。
情报还传回美军准备在5月全部撤出南朝鲜;美军撤出后,李承晚将于6月对北朝鲜发动
一次大规模的进攻,计划两个月结束战斗。
很紧张的金日成很紧张地向斯大林通报了情况——如果这时真打起来,北朝鲜方面肯定
会非常被动。
斯大林一时也非常担心,毕竟金日成这时只有三个步兵师团,武器装备还十分欠缺,而
李承晚这时有六个全部经过美军训练的全副武装的师。因此,苏联方面提议,与中国方
面协商,将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朝鲜官兵编入朝鲜人民军部队。
于是,金日成也向中国求援。
5月,金日成着人秘密访华,向毛泽东面陈北朝鲜面临的严重局势,并转交了金日成给
毛泽东的求援信。
毛泽东当然赞同金日成的看法。作为世界上经历冲突类型最多的政治家和军事家,他当
然看得出南北朝鲜打起来是早晚的事情。“既可能是闪电战,也可能是持久战。对你们
来说,持久战是不利的,因为到时候即使美国不干涉,也会唆使日本向南朝鲜提供援
助”。毛泽东表示,中国坚决站在北朝鲜一边,一旦情况需要,中国就会与朝鲜同志并
肩作战。
毛泽东还同意正在东北整训的第四野战军第一六四师和第一六六师这两个朝鲜族师于7
月携武器返朝编入人民军;而且一旦全国解放战争告一段落,其他野战军的朝鲜同志,
也返回朝鲜编入人民军。这些经过抗日战争和国共大战战火洗礼的老战士,日后都成为
了朝鲜人民军的战斗骨干。
不过,毛泽东此时的看法还是:现在还不是北方如何进攻南方的问题,而是北方如何防
御南方的问题。他所考虑和承诺的一切,都是从这个基本估计出发的。而且他这时的战
略设想是首先解决中国的统一问题。
在这一点上,斯大林和毛泽东意见是一致的。
他一方面支持金日成大张旗鼓地发动和平统一攻势,另一方面也帮助朝鲜人民军作好应
付南朝鲜军队进攻的准备。这年9月,他开始为朝鲜提供了价值1.38亿卢布、足够装备
三个师的苏联的武器弹药,其中包括T-34坦克、雅克式战斗机等重型武器。
朝鲜人民军开始以中国返回的29500多名老战士为骨干、苏联运来的武器为其本装备,
迅速整编和扩编部队。

当然,老毛子的东西也不是白给的。
金日成为此付出的代价是:
9吨黄金、40吨白银和15000吨其他矿石,以及提前使用原定要于1951年才提供的7000万
卢布的国家贷款。
金日成感到自己的腰杆硬了许多,头脑开始有点发热了。
有了能打仗的人,能打仗的人手中有了能打仗的家伙。
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
他开始策划对李承晚的挑衅采取主动进攻。

但斯大林对这个提议不感兴趣。
他可不想冒与美国直接冲突的危险,这个暴发户在大战中狠狠地发了一笔全世界的国难
财,现在气壮得不得了。况且,他对朝鲜人民军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在朝鲜速战速决解决
李承晚也没有把握。倘若战争打成胶着,美国佬伸进一腿来可不是一个小麻烦。一场卫
国战争死了2700万苏联人,现在能为了一个小小的朝鲜冒冒失失闯进另一场战争吗?
金日成得到的是这样的答复:
“美国在中国失败之后,可能会比在中国更直接地干预朝鲜事务”,战争一旦相持,
“就给美国提供了在各方面干涉朝鲜事务的理由”。
这话的意思就是,金日成,你别在那儿瞎折腾了!

可三个月以后,斯大林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对金日成先前的提议表现出异常的兴趣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最后促使斯大林改变主意决定帮助金日成动武求统一的,不是金日成
自己,而恰恰是杜鲁门和李承晚。
从1949年6月美军撤出南朝鲜后,李承晚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战争的口号反而越喊越
响,越喊越硬气,与北朝鲜万分恳切动人的和平口号形成耐人寻味的鲜明对照。
三八线上的冲突日益频繁起来。
其实这个时候他一点底都没有。
而且越来越没有底了!
美军撤出朝鲜时,李承晚曾向美国索要包括作战飞机和水面舰艇在内的强大军备,而美
国当时梦寐以求的是欧洲这个战略重点,并竭力想在远东地区保持缓和,所以没有满足
李承晚的要求。
李承晚的国防部长申性模又向美国索要193辆能够对付T-34的M-26型坦克。
代表美国政府回复他的是美军驻朝鲜军事顾问团团长威廉·罗伯特少将,此人在第二次
世界大战中担任过坦克部队指挥官。
罗伯特少将很有耐心地听完申性模的要求,又很有耐心很恳切地回答他说:“你们国家
的地形、道路网特别是桥粱不适用于使用坦克……北朝鲜的坦克是旧日军的,不必担
心。”他还说,任何一支进入南朝鲜的军队如果配备坦克,几小时之内就会被击毁。
这算那门子军事顾问?!
居然还当过坦克部队的指挥官!
呸!

实际上到了1950年初,南、北军队的力量对比就已开始发生逆转。
可在南朝鲜的美国军事顾问团还是一片乐观,都说北朝鲜军队根本不是强大的南朝鲜军
队的对手。甚至到了战争已迫在眉睫的1950年6月8日,那位罗伯特少将还言之凿凿地对
记者说,南朝鲜军队已经达到世界水平,任何来自北方的进攻都将会被击溃。“南朝鲜
军队攻虽不足,守则有余。”
这种看法原封不动的上报到华盛顿和东京,又原封不动地成了美国政府和美军远东战区
司令部的看法。
还有更要命的。
美国国务卿艾奇逊于是1950年1月12日在华盛顿美国国家新闻中心发表演讲,竟传递出
这样一个信息:
——美国在远东的防御战略把朝鲜中国的台湾划在了美国的防卫线之外。
这下李承晚才真正慌了手脚。
金日成则心花怒放。

5天后的1月17日,在为北朝鲜驻中国大使赴任举行的午宴餐会上,金日成端着酒杯走到
苏联驻朝鲜顾问跟前,神情激动地说:中国已将完成它的解放事业,下一个问题就应该
是如何完成统一朝鲜的问题了。斯大林同志曾经亲口答应我,一旦南朝鲜发动进攻,他
可以帮助我们。现在,南朝鲜没有发动进攻,但朝鲜的统一问题总不能就这样拖延下来
吧?
金日成还慷慨激昂地说:“一想到不应辜负人民的热切希望,我就夜不能寐。”
他明确要求再次会晤斯大林,以便说明局势。
艾奇逊的演讲也给了斯大林一个错觉
——美国准备放弃朝鲜。
斯大林的胆子壮了许多。既然美国自己放弃了《雅尔塔协定》划定的势力范围,把中国
和朝鲜划在自己的防御圈之外,这就等于把它们交给了苏联。这还有什么可怕的呢?美
国既然没有干涉毛泽东统一中国,怎么会去干涉一个小小的朝鲜呢?
这真是一个灾难性的误读!
他没去想想,假如美国甩下南朝鲜不管,欧洲与苏联抗衡的军事集团还能组织起来吗?
还有以后的跟“华约”针锋相对的“北约”吗?
斯大林在1月8日给苏联驻朝鲜大使的电报中,明确表示同意与金日成见面会商解决南朝
鲜问题。此时正值毛泽东访苏,斯大林没有就这个问题向正在莫斯科的毛泽东透露半个
字。
不过。在他批准金日成访问苏联的同时,特别提醒金日成,在朝鲜统一问题上,应当听
听毛泽东的意见。
金日成当然确信毛泽东不会反对他的计划。出访莫斯科之前,他通过北朝鲜驻中国大使
通知毛泽东,他希望就统一朝鲜问题对中国进行访问,与毛泽东交换意见。
毛泽东欣然表示同意,并转告金日成:如果金日成对朝鲜统一已经有了具体计划,可以
是秘密的来;如果还没有具体计划,最好正式来访。由于这时北京在平壤既没有大使,
也没有军事观察人员,因此毛泽东丝毫也不了解北朝鲜统一工作的进程。他还是一年前
的看法,一面肯定以武力统一南方的必要性,一面仍旧提醒北朝鲜应当加强警惕,首先
做好一切军事上的准备工作,加强自身的力量,以应付可能的战争。
1950年3月30日~4月25日,金日成等人秘密对苏联进行了为时将近一个月的访问,会商
以武力进攻南朝鲜的问题。金日成向斯大林通报情况说,朝鲜人民军目前对南朝鲜军队
已具有压倒优势,再加上南朝鲜人民的支持,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来完成统一朝鲜
的大业了。恰在这时,苏联情报系统也得到了麦克阿瑟将军给华盛顿的一份秘密报告,
其中主张美国不要干预南北朝鲜之间发生的冲突。美帝国主义目前不会对朝鲜内部的冲
突问题进行直接的干涉,这对斯大林很是一个鼓舞,因此,斯大林也对形势感到乐观,
相信现在是统一朝鲜的最好时机。当然,他仍旧强调说,统一朝鲜的作战,应当建立在
对南朝鲜的进攻发动反攻的形式上。
这当然只是个策略和方式的问题了。
再说白一点,是个盗铃的时候需不需要掩耳的问题。
他最后仍没有忘记提醒金日成,武力统一朝鲜的计划必须通报给毛泽东,如果毛译东也
同意的话,他不会有反对意见。
真是老谋深算!

5月13日,金日成出现在北京中南海的怀仁堂。
在当晚的会谈中,金日成首先通报了他与斯大林会谈的结果。他解释说,南朝鲜的侵略
意图已经非常明显,南北朝鲜的紧张关系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地步,南朝鲜人民急切
地盼望着祖国的统一。现在统一朝鲜的机会已经到了。关于这一点,斯大林也明确地给
予了肯定,并认为统一朝鲜现在是可行的。只是,斯大林同志强调,有关这个问题的最
后决定,必须取得毛泽东同志的同意。这就是他此行访问的主要目的。
金日成心中会有一个统一的计划,这一点,相信毛泽东是有所估计的。但来得这么紧急
突然,却让他深感意外。
他很委婉地对金日成表示:你们的大使已经几次来同我谈过这个问题,我都告诉他现在
还不可以。金日成则解释说,苏联已经帮助我们做了许多准备,斯大林也同意了,只要
中国首肯,我们不要任何帮助。不得已,毛泽东告诉金日成,这是个很重大的问题,他
需要请苏联大使立即向斯大林核实一下。毛泽东随即中止了会谈,紧急约见苏联驻华大

使罗申,要求立即给斯大林发电证实金日成的说法。
  第二天晚上,苏联大使拿着斯大林的电报来见毛泽东。电报说:
“毛泽东同志:
在与朝鲜同志的谈话中,菲利波夫(斯大林的化名)和他的朋友们表示如下意见:由于
国际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同意朝鲜人着手重新统一的建议。但有个附带条件,即
问题最终应该由中国同志和朝鲜同志共同来决定。如果中国同志有不同意见,那么对问
题的解决就应延迟,直到进行一次新的讨论。会谈中的细节朝鲜同志可能会向您转
述。”
这就是斯大林的老谋深算之处,他要让根本没有参与此事策划的毛泽东也来分担一份责
任。
毛泽东能看不出来?
以笔者揣度,他在读这封电报时,一定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老毛子滑头,难题我来
解,好人他来当。”
心里边骂归心里边骂,既然斯大林已经明确表态了,还有什么好说呢?
他心里已开始考虑这件事对自己国家的影响了。
不管怎样,中国必需要为直接援助北朝鲜做好准备。
他认为,恐怕有必要像中苏条约那样,在中国和朝鲜之间迅速签订一个友好互助同盟条
约。
在与苏联大使会晤后,毛泽东立即在他的办公室召集周恩来等中央政治局在京的重要领
导人开会,讨论这一重要的情况变化。
但不管怎样讨论,他们已不可能说出任何反对意见了。人家都商量好的事情,你反对又
能怎么样?你一反对就成了阻挠人家民族统一的恶人!所有的恶名和责难都要你来承
担。况且,斯大林1945年以来几度干预中共的事情,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都还记忆犹
新,又怎么能“已所不欲,却施于人”,去扮演斯大林过去扮演过的那种角色呢?
中共中央最终决定接受既成事实。
5月15日,毛泽东再度与金日成等会谈。
他告诉金日成,原来他考虑的是应当首先解放台湾,在此之后再解决朝鲜问题,那样中
国将会更充分地援助北朝鲜。但既然统一朝鲜的问题已经得到莫斯科的批准,他同意首
先统一朝鲜。金日成向毛泽东详细介绍了他们的预案,即第一步进一步加强兵力;第二
步公开向南方提出和平统一方案;第三步,在和平统一方案遭到南朝鲜拒绝后则准备诉
诸武力。
先礼后兵!
毛泽东对此表示同意。
不过,毛泽东对美国驱使日本军队或直接干预的可能性有所担心。他告诉金日成,一旦
有两三万日本军队介入战争,整个战争的过程就可能延长。当然,如果美国军队参加战
争,中国会派出军队支援北朝鲜的,因为到那时,苏联出兵是不方便的,它受到与美国
签订的协定的限制,而中国则不受这样的限制。
金日成认为,日本军队参战的可能性不大,即使美国人派个两三万日本军队来,也不能
改变战局,人民军的士兵将战斗得更加坚决。
至于美国参战的可能性,他断言:“那几乎不可能”,斯大林已经告诉过他们,帝国主
义不会干涉,因而不必加以考虑。
但毛泽东还是提出:帝国主义的事,我们做不了主,我们不是他们的参谋长,不能知道
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准备一下总是必要的。我们打算在鸭绿江边摆上三个军,帝
国主义如果不干涉,没有妨碍;帝国主义如果干涉,不过三八线,我们也不管;如果过
了三八线,我们一定打过去。
而此时的金日成,急功近利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当然不愿意听这些不吉之言。他一
面对毛泽东表示感谢,一面则婉言谢绝。他甚至怀疑面前这个人还是不是毛泽东:这还
是那个专和强者较量,不怕鬼不信邪,打遍了整个华夏大地,谈笑挥洒间横扫千军如卷
席的毛泽东吗?
老金差矣,此毛泽东即彼毛泽东,没读过他的一句经典名言吗?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5月16日,即毛泽东与金日成会谈的最后一天,他收到了莫斯科的电报,电报表示同意
毛泽东所提议的中朝缔结一个友好互助同盟条约的建议,只是,莫斯科以为,这不应当
是在战争发动之前,而应当是在朝鲜已经成功地统一之后。
在斯大林看来,胜利已经是熟透的果实,信手即可拈来。
苏联大使向莫斯科的报告说,在金日成看来,如果国际形势允许,“他们能够在两个星
期之内占领南朝鲜,最多是两个月”。
甭说胜利,连争取胜利的战斗还未打响,头脑就已被冲昏了!
到底是初生牛犊,可畏,却不可信。

到了1950年6月,朝鲜人民军已有了8个齐装满员的步兵师团,两个不满员的简装师和两
个独立团,5个警备旅和1个坦克旅。装备有火炮600门,坦克150辆,作战飞机196架。
共13.5万人。
而南朝鲜军队,则有8个步兵师10万人(只有4个满员),警察部队4万人,火炮91门,
装甲车27辆,作战飞机32架。1950年春,李承晚接受了美国价值1.1亿美元的军事援
助,不过,大都是轻型武器,无法与北朝鲜相比。
相较于一年前,双方实力对比已经完全逆转。
以此为依据,以瓦西里耶夫中将为首的苏军顾问组协助金日成制定的“先发制人的进攻
作战计划”,预订朝鲜人民军在22到27天内分三个阶段实现解放南朝鲜的战略计划。
5月间,三八线北侧20公里内的居民全被疏散。
5月30日,南朝鲜执政党在大选中失败。金日成乘此良机,于6月8日,按照既定方案,
以“祖国统一民主义战线中央委员会”的名义,发表了“关于促进祖国和平统一方案的
呼吁书”,提出了“除李承晚匪帮外”的和平统一方案。
连笑微微的和平口号中也透着越来越浓的火药味了。

6月10日,朝鲜人民军进攻部队在进攻出发地域完成集结。
6月11日,和平方案又一次遭到李承晚的拒绝。
金日成求之不得。这有利于他在政治和军事上都取得主动。
从此日起,朝鲜人民军的进攻行动进入了倒计时。
即使此时,美国方面仍然掉以轻心。联合国朝鲜委员会在6月12日就朝鲜可能发生战争
的问题,电询美国驻朝军事顾问团,得到的回答是:
“没有遭受进攻的现实性征候。万一遭到侵略,韩国军队也有能力将其击退。”

就在战争爆发的当天,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雷德利上将还在起草一份备
忘录,对南朝鲜军队表示乐观,“我认为南朝鲜在当前的进攻面前不会一触即溃,除非
俄国人积极地投入战斗。”
很凑巧的是,一个冒冒失失的美国人冒冒失失地一头撞进了这个敏感的地区。
6月18日,美国国务卿顾问约翰·杜勒斯视察了到三八线。
视察你就视察呗,可这位生性耐不住寂寞的人生性就怕人家拿他当哑巴。第二天他就在
南朝鲜国会发表了一通“美国将在物质上和道义上援助韩国”的演讲,大喊大叫地说:
“对于和共产主义斗争的韩国,美国将给予必要的精神和物质的援助。”
回到东京还闲不住,又对麦克阿瑟表明他的见解:“对于远东的形势,我是乐观的。”
此公因此而被共产党世界骂作策划朝鲜战争的战贩,也因此被西方世界各国鄙为固执、
浅薄和不明事理的小丑。
钻进风箱的老鼠!

6月19日,进攻南朝鲜的作战计划下达到朝鲜人民军部署在三八线沿线的各个部队。与
此同时,朝鲜北方再次向南方提出“朝鲜民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议会与大韩民国会
联合起来,建立单一的朝鲜立法机关,以便统一祖国”的建议。

25日(星期日)早晨,三八线下起大雨。
凌晨4时,朝鲜人民军600余门火炮和1000余门迫击炮开始对南朝鲜军队的阵地进行炮火
准备。猛烈的炮火按信号弹指示从瓮津半岛开始依次向东海岸转移。
4时30分,受命参加进攻的朝鲜人民军七个师团大举越过了三八线,向当面的南朝鲜军
队扑去。
按预定计划,由抗联老战士金雄中将指挥第一军团(辖第一、第六、第三、第四师团)
从汉城方向作向心攻击。
八路军出身的方虎山少将指挥朝鲜人民军第六师团(原中国第四野战军第一六六师),
开战仅4小时30分即占领开城,大部歼灭守敌韩军第12团。
由抗联老战士崔光少将指挥的朝鲜人民军第一师团在40辆T-34坦克的支援下,击破韩军
第一师的抵抗,迅速突破高浪浦里,顺势夺取临津江桥。
由李英镝少将指挥的朝鲜人民军第三师团和李权武少将指挥的第四师团并肩向议政府和
汉城方向推进,韩军第七师迅速南逃。
抗联老战士金光侠少将指挥第二军团(辖第二、第七师团)从春川方向突破,断敌退
路。
由抗联老战士崔贤少将指挥的朝鲜人民军第二师团和由八路军老战士崔仁少将指挥斩第
七师团从春川方向突破,韩军第六师主力拼死抵抗不敌,逐弃阵南撤。
由苏联回国的吴白龙少将指挥的朝鲜人民军第五师团(原中国第四野战军第一六四师)
击破韩军第八师的抵抗,一路斩关夺隘,势不可挡!
朝鲜内战爆发了。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37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人民志愿军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第三章

侵朝霸台 杜鲁门先行不义
调兵遣将 毛泽东未雨绸缪

一二三四五,
上山打老虎。
老虎不吃人,
专吃杜鲁门。
——中国童谣

朝鲜人民军攻势如潮,很快演成破竹之势。
韩国军队没有象美国顾问团所预计的那样“完全有能力击退任何进攻”!倒是在逃跑方
面表现出美国顾问团完全没有料到的能力。
开战第一天丢掉古都开城。
第二天丢掉汉城的门户——议政府。
第三天干脆丢掉首都汉城。
接着就是没命地奔逃——只恨爹妈少给了两条腿。
英国战地记者西德尼·史密斯对这个场面作了非常形象的描述:
“我看见一些卡车上的高级指挥官坐在士兵们中间,戴着雪白的手套,一只手握着佩
剑,另一只手擎着树枝做雨伞。离奇的现象到处可见:一些南朝鲜人在前线骑着军马逃
跑,牲口被枪炮声吓得挣脱缰绳或者扬蹄跺脚;韩国士兵用枪逼着老百姓脱下衣服,穿
在自己身上遮住军服,以便混杂在逃难的人流之中,军官则站在一边无动于衷。”
兵败如山倒!

大不咧咧的美国人并没有象斯大林和金日成想象的那样,大不咧咧地坐视李承晚步入穷
途。
战争爆发当天,美国远东战区司令官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上将就在自己的办公室与约翰
·福斯特·杜勒斯进行会谈,商讨朝鲜局势。
两次大战的传奇英雄麦克阿瑟神态轻松自如,他告诉杜勒斯:“假如华盛顿对我不碍手
碍脚的话,我可以把一只手缚在背后,只要一只手就可以对付。”
——他压根儿就没把那些黄皮肤的亚洲人放在眼里当回事儿。
他很快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这种对对手毫无来由的轻薄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不过,此时此刻,从没玩过枪杆子的政客杜勒斯是不会对威名赫赫的五星上将的话产生
任何怀疑的。
他当天就给华盛顿发去电报:“南朝鲜人有可能运用自己的力量阻止并击退进攻,如果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但是,如果他们无力做到,那么我们相信就应该动用美国部
队。……坐视南朝鲜无端遭受武装进攻的蹂躏,将会产生一连串的灾难,很可能会最终
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
这是第一篇提出让美国动用军事力量干预朝鲜的文字。
白宫很快作出反应。
6月25日下午,联合国以九票对零票通过了美国提案,对北朝鲜军队“向韩国发动武装
进攻”表示“极大的关切”。而苏联的缺席,则丧失了利用否决权的机会。
6月26日,杜鲁门在白宫召开国家安全会议,会上作出了动用军事力量干涉朝鲜的决
定。为牵制中国,还决定第七舰队侵占台湾,“实行双向封锁”。杜鲁门甚至开始琢磨
从根本上“解决台湾问题”的办法,考虑将“台湾重新划归日本”的设想。
6月27日,美国政府发布了命令美国远东海空军参加朝鲜内战的第二号指令:
“为了直接支援韩国军队,要以远东海、空军攻击侵入三八线以南的北朝鲜军队。此项
行动的目的在于,把北朝鲜军队从韩国赶出去。”杜鲁门同时发表声明,派美国海军第
七舰队占领台湾。
同日,联合国安理会又一次在苏联代表缺席的情况下通过美国提案,号召联合国成员国
参加侵朝战争。
6月30日,杜鲁门决定派遣美国陆军部队开赴朝鲜,并授予麦克阿瑟将军指挥他所统辖
的地面部队的全权,派往朝鲜的美国师数量不限。
7月7日,联合国又一次利用苏联缺席不能行驶否决权的机会,在安理会通过决议,以联
合国军名义让美英等国军队到朝鲜作战。麦克阿瑟被任命为联合国军总司令。
此合,先后有17个国家在联合国军的序列中在朝鲜作战。
斯大林、金日成失算了。

不过,失算还不等于失败,两者能不能划上等号,还得看老麦克究竟有多大道行。
而麦克阿瑟日子正难熬着呢!
现在要面对的现实是:别说缚着一只手,就是手忙脚乱使出浑身解数,也阻挡不了攻势
凌利的朝鲜人民军。
为阻滞朝鲜人民军南下的步伐,美国远东海空军的空中出动已到了近乎于疯狂的程度。
麦克阿瑟向远东空军司令官厄尔·帕特里奇将军下达了一连串的口头命令,要求远东空
军部队在以后36小时里,“动用一切可供支配的手段”,狠揍北朝鲜人。
可北朝鲜人也不是好对付的。远东空军12架B-26轰炸机首次出动轰炸铁路,就遭到沉重
打击,12架飞机每架都被猛烈的地面高射炮火打中,其中三架坠毁。
情急之下,B-29“空中保垒”也披挂上阵。虽然这是一种战略轰炸机,但在麦克阿瑟将
军气急败坏地一再坚持之下,空军只好把它当作战术支援飞机使用。给他们的任务是,
只要看到人或别的什么东西,只要看上去“值得炸一气”,就扔炸弹。
“这是奇怪地使用战略轰炸机!”——飞行员们摇头。
许多空勤人员执行任务时完全变成了歇斯底里,哪怕是看到一头牛,都扑上去扔个副油
箱把那可怜的畜牲烧成焦炭。
炸弹扔得性起之时,甚至不辩东西南北好歹是非,连韩国军队也炸。一次,一支南逃的
韩国部队遭到一架飞机袭击,愤怒的士兵举枪射击,飞机起火迫降。当飞行员狼狈地爬
出机舱后,双方却尴尬地发现,一方是自己的美国盟友,一方是自己奉命保护的对象。
据美国空军披露,7月,美军空军出动的近距空中支援的作战飞机为4336架次,8月增加
到处7028架次,对每个师出动支援飞机的架次,比被誉为世纪大战役的诺曼底登陆作战
中各师得到的支援飞机的架次还要多。
这就是麦克阿瑟要求的,“最大限度的显示力量”。
可朝鲜人民军照样步步前进节节胜利。
懊丧的麦克阿瑟转而寄希望于地面部队的卷入。
从7月1日起,驻日本的美第八集团军所属第二十四师部队陆续进入朝鲜,第二十五师和
骑兵第一师的部队也于7月10日和7月18日先后在釜山和浦顶登陆,投入地面战斗。
在麦克阿瑟的想象中,“美军地面部队一出现在战场上,敌军司令官就会心惊胆
战,……”。
他又错了!
7月5日,史密斯中校率领的美24师的先头部队与水原与朝鲜人民军第四师团相遇,一交
手就被打了个落花流水,几乎被全歼。
7月7日,朝鲜人民军乘胜发起大田战役,金日成亲临前线指挥。
在日本养骄了的美国军队又一次败下阵来。
7月20日,朝鲜人民军将总预备队第十三师团(师团长崔勇进少将)和新组建的第八师
团这两个新锐师团投入战斗,迅速攻占大田,歼灭美二十四师主力。美二十四师兵员由
入朝时的15 965人,减少为8 660人。17天的战斗,损失了45.6%的兵员和60%的装备。
师长威廉·迪安少将被俘。
朝鲜人民军继续长驱直入。不到一个月,就解放了南朝鲜3/4的土地。随后,主力直扑
洛东江,将美韩军队向釜山三角地区压缩。
8月15日,雄心勃勃的金日成在平壤欢庆“8.15”祖国解放五周年庆祝大会上发表长篇
讲话,向全军发布命令:要使8月成为完全解放朝鲜国土的月份。
麦克阿瑟再也不说“一只手也能对付”之类的大话了!
他现在恨不能生出八只手来!

面对朝鲜人民军节节胜利的局面,最感喜出望外、做梦都笑出声来的,并不是金日成。
而是和李承晚一样激烈反共的蒋介石。
自从中共入主中国大陆,国民党政府逃到台湾,蒋公的状况甚至不如那个傀儡“天子”

李承晚。人家好歹还有自家的一半庄园,可蒋公那会儿是连屋檐下躲雨的地角都快没啦

美国人早就不耐烦这个满嘴假牙的总统了。
你是个什么玩艺呀?给你多少枪多少炮多少好家伙你转手就送给共产党了,连收条都不
打一张。弄得人家都叫你什么来着?“运输大队长”! 几十亿美元哪!就是扔水里也
能见着个大水花花吧?还有脸死乞白咧盯着要?美国的钱就那么好花?这样下去不是糟
践咱美利坚合众国的纳税人嘛!就你这整个儿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谁有功夫再搭理你

那时候美国对台湾的政策,基本是上听任蒋介石政权自生自灭。不再向台湾提供物质援
助,解放军进攻台湾时也不插手。
中华人民共和国刚一成立,杜鲁门就决定从台湾撤出美国妇孺。他说中共几乎可以按照
自己的时间表拿下台湾,他不愿再次让美国人留下来而牵涉进各种问题中去了。
杜鲁门和艾奇逊在1950年初的讲话,更是在蒋公头上炸响了一声惊雷,“美国政府将不
向福摩萨的中国军队提供军事援助或顾问”。
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说:毛泽东,俺美国对台湾撒手不管了!你老毛爱怎么的就怎么的吧!
这可怎么是好?
在台湾的那片弹丸江山也是风雨飘摇,岌岌可危,要多脆弱有多脆弱。大学生在校园里
扭秧歌,工人在工厂里护厂待变,但凡兜里有俩钱儿的人都琢磨着还能往哪跑。军队更
是军无斗志,士无战心。国民党军队不象共产党军队,没有饷银是绝对哄不住的。虽说
手头还有从中国大陆逃跑时卷走的国民政府全部黄金储备,尚可救救急,可老这样坐吃
山空也不是个长法呀。好容易在金门得了次手,大败了一回共军,总算提了点气回过些
神,结果被杜鲁门、艾奇逊的讲话一搅,又弄得人心惶惶,不可收拾。
没有人相信蒋介石还能守住台湾。
万般无奈之际,蒋介石请出被他豢养的日寇大战犯冈村宁次,让他遣人回日本招慕退伍
军人当“志愿兵”,幻想让这些老日本鬼子来帮助保卫台湾。本来想,这些人回到日本
后生活无着,日子难熬,一旦重金招募,必当勇夫云集。可这些曾经凶神恶煞的老日本
鬼子,早在中国让神出鬼没的八路闹腾得没了脾气,宁愿在家饿肚子,也不愿到台湾跟
蒋介石凑这个热闹。
真是没咒念了!
4月份,林彪的第四野战军十万大军又乘木帆船打过琼州海峡,解放了海南岛。这阵
仗,怎么保得准他们不在哪天早上开着大军舰冲过台湾海峡把红旗插上阿里山?
连蒋总统自己都在打开溜的主意了。
前不久曾想到过把家搬到菲律宾,可人家说上岸可以,但不能超过24小时。差点没让蒋
总统背过气去!
总统大人甚至对美国记者团表示:“可以考虑将台湾交麦克阿瑟管理”。
霸气了一辈子的蒋介石,混到了这步田地,那份凄楚、沉痛、没落和绝望的心境是可想
而知的。
金日成这个时候打起来,不是送救命丹来了吗?
金日成在中国大陆边上中共的眼皮子地下打起来了,而且越打越大,把美国人也搅和进
去了,这天下还能不大乱吗?这第三次世界大战不是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吗?那美国佬为
了牵制中共的需要,也得想起我蒋某人呀?
这能不让正走投无路的蒋总统喜出望外吗?
他立刻提出派国民党军队开赴朝鲜作战。
您甭说,蒋总统还是很有点国际大战略的眼光咧!
赶紧抓住这一线生机。

果不其然,朝鲜一开打,蒋介石的行情立马看涨。
杜鲁门立即改变了年初宣布的对台政策,对以往宣布的不介入中国内战的声明也统统食
言而肥。他于6月27日宣布“台湾地位未定”,命令第七舰队阻止任何对台湾的进攻,
确保台湾及台湾海峡的中立化,防止战争蔓延。
6月28日起,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十余艘舰艇陆续进占台湾基隆、高雄两港口,并在台湾
海峡举行“侦察巡逻”和作战演习。
8月4日,美国空军第十三航空队一批飞机进占台北基地。同时,美国远东军总部还设立
了名为“驻台考察团”的指挥机构,统一指挥其侵台的海、空军部队。
朝鲜内战,竟成了美国占领中国领土、领海的理由,这是他妈的哪家的王法?
哪家的王法,美利坚合众国杜鲁门总统的王法。
但杜鲁门此时并不愿意冒与中共政权直接冲突的危险。第七舰队进入台湾海峡虽是遏制
和牵制中国,阻挠中国人民解放军解放台湾,但也不允许蒋介石军队超出遏制的范畴向
大陆进攻。
可东京的麦克阿瑟不管这一套。
在太平洋战争中与日本人争夺过岛屿的麦克阿瑟从来就很重视台湾。每遇来访者,他总
是喋喋不休地宣传台湾是“不沉的航空母舰”,美国失去她将后患无穷。
麦克阿瑟觉得杜鲁门这没脾气的总统太便宜了中共。
麦克阿瑟可不愿意坐视共产主义在亚洲泛滥,在这一点上,他需要和蒋介石进行更密切
的合作。
7月31日,麦克阿瑟未与白宫请示即亲赴台湾,与蒋介石就“纯军事问题进行磋商”,
随行的有由16名“盟军最高司令部”的官员组成的代表团。整个阵势给人的感觉就是招
招摇摇引人注目。
恶劣的天气延误了降落时间,但蒋总统表现出非常的耐心,在机场足足多候了一个半小
时。
从未谋过面的两人在机场紧紧握手,给人的感觉是绝对的哥们儿。
麦克阿瑟对蒋介石大加颂扬,使这位在风雨飘摇中苦苦挣扎的总统倍感惊宠,憋在心里
的窝囊气不觉间也顺了不少。和麦克阿瑟漫步海滩时,还不时轩昂着气宇向海那边的大
陆指指点点,颇有一番今非昔比马上就要打将过去的慷慨气度。
麦克阿瑟虽然与杜鲁门在台湾问题上看法有分歧,但对使用蒋介石军队的建议却同样不
感兴趣。
杜鲁门的出发点是不想让蒋介石与朝鲜战争发生过于直接的牵扯——那样会给美国的英
国盟友带来麻烦。英国人之所以能够保留香港这块殖民地仅仅是由于中共的容忍,否则
中共军队勿需动用一兵一卒,只需围困,就能让香港在顷刻之间变成“臭”港。况且,
使用国民党的军队实在是没有什么军事上的价值——麦克阿瑟在这一点也持与杜鲁门同
样的看法,装备国民党军队并把他们运送到千里之外,劳民伤财不说,而且没有理由认
为他们在朝鲜会比在中国大陆打得更好。
麦克阿瑟和杜鲁门一样,最终以不要影响台湾本身的防务为由,婉谢了蒋介石的美意。
同时还给他反攻大陆的热望浇了一盆凉水,明确地告诉他:如果蒋介石军队进攻大陆,
第七舰队将奉总统之命予以制止。
那意思就是告诉蒋介石,第七舰队进驻台湾,是为美利坚合众国的利益来的,不是给你
看家护院来的,你蒋介石也只能在符合美国人利益的前提下拔拉你的小算盘。
在政治斗争的擂台上角逐了大半辈子的蒋介石能不明白这个?
不为你的利益你也不会找上门来呀?你早不来晚不来,朝鲜一打起来你就来了,不就是
看到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吗?
但这对于蒋介石已经够了!
有第七舰队这个保护神,中共军队是没法越过台湾海峡的。至于反攻大陆,蒋某人也就
是喊喊而已,真要把仅有的那么点本线往那无底洞里扔,说实话,别人不心痛蒋总统自
己还心痛呢!
在交易所混过的蒋总统绝不干那赔本的买卖。
当然,随时放几只船在大陆沿海岛屿乒乒乓乓小打小闹一阵,那不算“进攻大陆”,你
第七舰队总不能天天为这几只船的事情跟我蒋某人过不去吧?最低限度,就是为了在北
边牵制中共的需要,美国人应该也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蒋总统在心里拔拉算盘珠子算这笔账的时候,脸上一定挂满了灿烂的笑容,而且一定笑
出了声。
他终于在夹缝中生存了下来。

同样,毛泽东“解放台湾”的口号,现在也变得“只能说说而已”。
金日成在朝鲜的大打出手,杜鲁门在朝鲜和台湾海峡的介入,使毛泽东解放台湾的计划
被迫搁置。
本来,新中国此时的工作重心已经开始向经济方向转移,特别是1950年5月海南岛解放
后,鉴于中国大陆上大的战事已经结束,中央军委确定了全军的复员计划,准备分两期
复员军队,第一期复员140万人,第二期复员100万人,两期复员后,军队将保持在300
万人左右,以减少军费开支用于经济建设。
军事工作的战略重点主要是在南线解放台湾的准备工作上。
中央军委责成第三野战军副司令员粟裕负责策划起草了《台湾战役作战纲要》,进行进
攻台湾的准备工作,并担任台湾战役的指挥员。
进攻台湾的部队是第三野战军。
粟裕计划征用东南沿海的全部机动船只,分两批运送50万大军登陆台湾。虽然当时在台
湾的国民党军队也有50万人,但根据双方当时的作战意志和作战能力的对比,常胜将军
粟裕完全有把握扫清这些残汤剩羹。
中央军委同时还充分估计到了蒋介石有可能在日本招慕退伍军人到台湾作战,能即使如
此,仍然有信心有把握收拾这些老对手。
毛泽东一面向苏联寻求空海军武器装备的援助,一面通过中间渠道,向英国洽购两艘退
役驱逐舰,解决战争中海空军掩护和配合问题。
在这个当口,毛泽东当然不希望在北边什么地方再有什么战事。况且,毗邻朝鲜的中国
东北,是中国唯一的重工业基地,还指望着它在大规模经济建设中担纲呢!
作为从来就强调“一个拳头打人”的大战略家,毛泽东历来主张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仗
要一个一个地打。对于中朝两国来说,应该首先解决台湾问题,为金日成准备巩固的战
略后方和全力的支援,然后再寻机帮助解决朝鲜统一问题,但究竟什么时候可以武装进
攻南朝鲜,既需要通盘考虑,也需要合适的机会。而且,他始终认为,在苏联红军帮助
下建立起来的朝鲜人民军,实际上还没有真正经受过严酷和长期战争的考验,因而很难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熟起来,卓有成效地进行这场统一朝鲜的速决战,也很难对付直接
参战的优势美国军队。因此,从一开始他就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有所怀疑。只是,斯大
林对金日成的支持使他失去了反对的可能。
朝鲜战争爆发一周后所有的事实,都证实了毛泽东的预见。
7月2日,周恩来约见苏联大使罗申,委婉地表达了中国方面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在讨论如何应付联合国卷入朝鲜战争的外交问题后,他极为反感地告诉罗申说:早在5
月与金日成的会谈中,中国领导人就已经提醒他美国可能干涉的问题,而金日成当时不
相信。事实证明我们当时的估计是对的。与此同时,通过给苏联方面的一份综合反映外
国人对朝鲜战争的看法的报告,中国领导人也曲折地表达了对苏联选择这个时候支持统
一朝鲜行动的疑惑。
当然,仗已经打起来了,中国只能坚定地和社会主义的盟友们站在一起。
对于美国侵略朝鲜和中国台湾的行动,毛泽东立即做出强烈反应。
在6月28日的中央人民政府委员会第八次会议上,毛泽东义正辞严的声明:“全世界各
国的事务应由各国人民自己来管,亚洲的事务应由亚洲人民自己来管,而不应由美国来
管。美国对亚洲的侵略,只能引起亚洲人民广泛的和坚决的反抗。”中国人民“既不受
帝国主义利诱,也不怕帝国主义威胁。帝国主义是外强中干的,因为他没有人民的支
持。全国和全世界的人民团结起来,进行充分的准备,打败美帝国主义的任何挑衅。”
同日,周恩来总理也发表声明,代表中国政府宣布:“不管美国帝国主义者采取任何阻
挠行动,台湾属于中国是事实,永远不能改变,……我国全体人民,必将万众一心,为
从美国侵略者手中解放台湾而奋斗到底。战胜了日本帝国主义和美国帝国主义走狗蒋介
石的中国人民,必能胜利地驱逐美国侵略者,收复台湾和一切属于中国的领土。”
7月10日,中国还成立了“中国人民反对美国侵略台湾、朝鲜委员会”,在全国范围内
掀起反对美国侵略台湾、朝鲜的群众运动。
但在内部指示中,中共中央对解放台湾的战略决策和日程已进行了调整。因为以当时中
国人民解放军的海空力量,是无法与美国现代化的海军进行海上较量的,而且有可能陷
入两面作战的被动地位。麦克阿瑟后来也说:“我每个夜晚都祈祷赤色中国能这样
做——我常常是跪下来在那里祈祷。”①
拿破仑曾说:“不要做任何你的敌人想要你做的事情——理由很简单,因为你的敌人想
要你这样做。”
《台湾战役实施纲要》遂被搁置。
而且最终不得不在事实上予以放弃。

与此同时,由于美国出兵朝鲜,使朝鲜战局变得复杂,有可能出现难以预测的恶化局
面。从未雨绸缪的角度出发,中央军委决定加强东北边防力量。
毛泽东委托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务院总理周恩来于7月7日和7月10日,两次召开国防会
议,讨论朝鲜局势和保卫国防问题。在京的军委主要成员朱德(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
令)、林彪(中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代总参谋长)、罗荣恒(总政治部主任)和
军队有关方面负责人肖华(总政治部副主任、空军政治委员)、肖劲光(海军司令
员)、刘亚楼(空军司令员)、杨立三(总后勤部部长)、李涛(总参作战部部长)、
许光达(装甲兵司令员)、滕代远(铁道兵政治委员)、谭政(中南军区第三政治委
员)、万毅(炮兵第一副司令员)、苏进(第四野战军特种兵副司令员)、贺晋年(东
北军区副参谋长)、赵尔陆(中南军区第二参谋长)等高级将领出席了会议。根据会议
的讨论,中央军委于7月13日作出《关于保卫东北边防的决定》。决定组建东北边防
军。任命粟裕为东北边防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肖劲光为副司令员,肖华为副政治委
员,李聚奎为后勤司令员。调集四个军三个炮兵师限7月底前在安东、辑安、本溪完成
集结。
中国军事工作的战略重点,被迫北移。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毛泽东和他的战友们立即开始为东北边防军调兵遣将。
当时新中国刚则成立,还没有建立起相应的国家应急动员体制,全军只有唯一一支战略
机动部队。
这就是被配置于河南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四野战军第十三兵团。
第十三兵团是第四野战军的主力兵团。该部所辖第三十八、第三十九军分别驻信阳和漯
河,第四十军解放海南岛后凯旋北上,刚从雷州半岛到达广州,正准备向河南洛阳开
进。
中央军委之所以将这些部队配置于河南,就是考虑该地区地处中原通衢之地,便于向各
方机动,可随时应付任何方向的突发事变,包括作解放台湾的预备队。
中央军委决定:
调第十三兵团北上,与已确定集体转业、正在齐齐哈尔从事农垦的第四十二军合编为东
北边防军;炮兵第一师、第二师和第八师亦编入东北边防军。
原第四野战军主要领导人林彪、罗荣恒、刘亚楼认为,这种牵涉国际政治复杂问题的任
务干系重大,非该兵团现任司令员黄永胜一介武夫所能胜任;而第十五兵团司令员邓华
不仅是一员骁勇的战将,且谋略不逊,有政治头脑,属于军政全才。故提议:将该兵团
领导机关与第十五兵团领导机关对调。由原第十五兵团领导机关组成新的第十三兵团领
导机关,任命邓华为第十三兵团司令员,赖传珠为政治委员,解沛然为参谋长,杜平为
政治部主任。
中央军委批准了第四野战军领导人的建议。
然而。由于朝鲜战局发展很快,原定的东北边防军主要领导人粟裕又身患重病在青岛休
养不能到职,肖华、肖劲光又忙于海空军的组建和总政日常工作,均不能到职。7月23
日,经毛泽东批准,东北边防军暂由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指挥,李聚奎也改
任东北军区后勤部长。
7月19日,任命著名战将、原第十二兵团副司令员韩先楚为第十三兵团副司令员。
8月上旬,任命洪学智为第十三兵团第一副司令员。后又因第十三兵团政治委员赖传珠
患病离职休养,由邓华兼任第十三兵团政治委员。
第十三兵团的领导干部可以说是黄金搭配。
风度儒雅、狐步舞跳得极好的邓华,1910年4月2日出身于湖南郴县一个书香世家,原名
邓多华,字实秋。祖辈三代都是教书匠。他自已7岁就进私塾发蒙,一直是个勤奋好
学、聪颖过人的好学生,老师常夸他过目不忘。12岁考入颇有影响的美国教会学校——
郴州新华高等小学——启蒙教育就是中西合璧。
1925年秋,15岁的邓华到长沙考入岳云中学,和那个时代的许多热血青年一样,常常参
加罢课和游行示威活动。他在一篇题为《论青年的人生观》的作文中就呼喊出他的一腔
报国热情:
“嗟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青年人当报效祖国,挽救国家危亡,解放亿万生灵涂炭!?
大革命的时代,这样的青年多为共产党所吸引,邓华当然不会例其外。1927年,17岁的
他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次年,朱德、陈毅领导湘南暴动时,他跟随朱军长走上井冈山。
以后,18岁当连党代表,22岁成为师政治委员,直到担任军长和兵团司令时也才40多
岁——笔者常纳闷电影上演的那时候的营连长都是四五十岁的半截老头。抗战后,任八
路军一一五师六八六团政治委员,参加过平型关战斗。建立晋察冀根据地时,与宋时轮
组成宋邓支队深入冀东,组织领导了著名的冀东大暴动,之后任晋察冀军区第五军分区
司令员兼政委。抗战胜利后奉中央命令率五分区部队挺进东北,当过东北野战军第七纵
队司令员,七纵据称是东北野战军中最野的“三凶”部队——对敌人凶,对老百姓凶,
对自己人凶,只有邓华和陶铸能镇得住。该部后来编为第四十四军,而后在全军整编时
与八纵改编的第四十五军合编为第五十四军,1953年入朝参加了最后一战——金城反击
战。
在长期的战争经历中,邓华常常是军事工作和政治工作一肩挑,特别有政治头脑——这
种战将能比一般的勇悍型战将有更宽广的驰骋舞台。
韩先楚是出自徐海东将军红二十五军的一名战将。
他16岁参加红军,跟随徐海东从鄂豫皖长征北上陕甘,从来都是打恶仗,打硬仗的角
色。抗战初期,韩先楚担任过八路军第一一五师第三四四旅第六八八团副团长。1938年
曾配属刘伯承的第一二九师攻打马庄,因敌人火力猛烈,部队正在节节后退。刘伯承非
常着急,突然从望远镜里看见一个小个子怒气冲冲地提着驳壳枪往前沿跑,后面跟着一
群人。只见退下来的部队一看见那个小个子,全折转身潮水般地涌向敌人,立马就把敌
人阵地占领了。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军神”刘伯承高兴得直拍手,问:
“那个小个子是谁?”
“六八八团副团长韩先楚!”
“这个副团长有胆量,打得好!打得好!”
解放海南岛也是这样,部队还没占领滩头,韩先楚就跳下指挥船淌着齐腰深的海水往岸
上冲,先头团团长一看军长带头冲锋大惊失色,立即命令一个连保护军长。战士们一看
军长就在身边,个个奋不顾身地拼命往前冲,很快就占领了阵地冲跨了敌人。
据说,当时军委作战部向代总参谋长聂荣臻报告韩先楚已登陆的消息后,聂说:“我只
要你这句话,先楚登陆了,我们就放心了!”
据说,每次战斗后,韩先楚都要在党小组会上作检讨,内容恒定不变:指挥太靠前。
据说,有人曾问过声名赫赫的许世友将军,在军中同级将领中最佩服谁,很少服人的许
世友不假思索地说:“韩先楚,老韩有胆略!”
洪学智,是从大别山区红小鬼成长起来的战将,土地革命战争时期就在红四方面军担任
过军师干部,曾经三次走过雪山草地。抗战中在黄克诚手下任新四军第三师当过参谋
长、副师长。抗战胜利即跟随黄克诚开赴东北,历任东北野战军第六纵队司令员,第四
野战军第四十三军军长,第十五兵团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等,被调任东北边防军时,正兼
任广东军区副司令员。此人思维严谨,作风泼辣,到哪儿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好手。
第十三兵团所辖部队大都是响当当硬邦邦的头等主力。
第三十八军原是1946年8月编成的东北民主联军第一纵队,最早的底子可以追溯到1928
年彭德怀领导的平江起义建立的红五军一部,该部后来编为红三军团;抗战时又编为八
路军一一五师一部,随罗荣恒挺进山东,发展为山东军区第一师、第二师,又编入原东
北军起义的一一一师;解放战争时期全部整编为东北野战军第一纵队,一直作为东北野
战军的头号主力,从山海关一直打到镇南关。
粱兴初、刘西元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三十九军原是1946年9月编成的东北民主联军第二纵队,李天佑曾任部司令员,其前
身是1930年在鄂豫皖苏区的商光独立团,后发展成为红25军,由程子华、吴焕先、徐海
东等率领长征到达陕北苏区,编为红十五军团一部,该部抗战时编为八路军三四四旅一
部,以后又南下编为新四军第三师;解放战争,作为东北野战军的主力,从北满一直打
到广西。
也是一支王牌军。
吴信泉、徐斌州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四十军是一支后起之秀的部队。
该部原是1946年初在南满成立的东北民主联军第三纵队,韩先楚曾任该部司令员,最早
的底子是1937年底在鲁中建立的抗日游击队,后来发展成为山东军区第三师和警三旅。
抗战胜利后北上东北,编为第三纵队,一直是东北野战军的主力之一,在战争中表现极
为出色,是著名的“旋风部队”,从松花江一直打倒海南岛。在改编成东北边防军的三
个月前,还驾木船横渡琼州海峡,创造了木船打军舰的战争奇观。
温玉成、袁升平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四十二军是第十三兵团中最年轻的一支部队。
该部是1948年春由辽东、辽南组建的三个独立师改编的东北野战军第五纵队——说来有
趣,当时全军各大野战军中,只有东北野战军有第五纵队。原因似乎是其它野战军觉得
“第五纵队”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挪威那个吉斯林的间谍“第五纵队”相混淆。
这支部队虽然年轻,却也朝气蓬勃,而且也经历过辽沈战役大战和东北剿匪的煅练。
吴瑞林、周彪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炮一师、炮二师是原东北野战军炮兵纵队所属部队,也是全军成立最早、经验最丰富的
炮兵部队。
炮八师是刚由东北野战军各部队的队属炮兵改编而成的预备炮兵部队。
各炮兵部队装备的大都是日式75毫米山炮和美式105毫米榴炮。
邱创成、匡裕民将军时任炮兵指挥所主任和政治委员。

各部开始按中央军委命令向东北中朝鲜边境地区集结。

全国解放了,许多部队正在进行复员工作。
可现在一听说可能要打仗,大家都不愿走了,纷纷申请留队北上。已经安排到地方的同
志也要求回队。原第三十八军第三四二团第一营营长曹玉海已经安排到地方当了监狱
长,一听说部队要北上,立即找回老部队,一定要跟着走,官司一直打到中南军区组织
部,最后在老首长梁必业主任的关照下,才如愿以偿。
正在二八五团①结婚杠上的干部们,恋爱的不结婚了,没恋爱的也不找对象了。
第三三四团第二营营长冯怀志,已38岁了,一听要北上,坚决不找对象,组织动员也不
行,理由是不连累人家姑娘,打败了美国鬼子再说。
兵也如此,第三十八军42岁的老兵大老刘,本已安排复员,组织上张罗着给他找个老
伴。可他一听说要北上,死乞白咧地一定要跟部队走。
有些干部干脆连胡子也不剃,说是打完美国鬼子再说。美国鬼子嘛,不就是美式装备的
部队嘛。还能比全美式装备的新一军、新六军、整编第七十四师厉害?那些美械部队不
也是一直牛皮哄哄目中无人吗,到了还不是让咱土八路给大卸八块啦!

打美国鬼子还能超过3个月?
全部憋着一股劲呢!

不过,也反映出他们把打美国鬼子想得简单了点,美国鬼子的的确确不好打,一打就打
了近3年,而且不是想象的“从南到北,一推就完”。
是个平分秋色的格局。
但是——
自鸦片战争以来的百年历史中,你从哪一支面对强悍敌人的中国军队将士身上,看见过
这样旺盛高昂的斗志、这样敢打必胜的信念、这样从容坚定的决心、这样积极求战的精
神?
只有中国人民解放军。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41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人民志愿军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第四章
兵行诡道 老麦克仁川登陆
庙算玄机 小参谋北京预警

兵者,诡道也!
--《孙子兵法》

不论他持多么激烈的反共态度,不管他有多少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公道地说,作为大军
统帅,麦克阿瑟可以毫无愧色地跻身于杰出者之列。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将军乃将门之后,西点军校1903年优秀毕业生。第一次世界大战期
间,曾以师长之任赴法国作战。因表现出色,战争结束后被授予准将军衔。而后回国就

任母校西点军校校长。1925年晋少将军衔。1928年任驻菲美军司令。1930年升任美国陆
军参谋长,晋上将军衔。1935年卸任,重返菲律宾任美国军事顾问团团长。1937年退出
现役。1941年7月重入现役,以中将军衔出任远东美军总司令。珍珠港事件后,出任西
南太平洋盟军总司令,指挥盟军在太平洋地区的作战。因战功卓著,1944年10月,晋五
星上将军衔,因其跳岛作战的战略,在太平洋战争中名声大噪。大战结束后,在密苏里
战舰上主持日本投降仪式。朝鲜战争爆发后,就任联合国军总司令。成为美军中资格最
老的五星上将。
此公的特点是思维活跃,喜欢别出心裁,突发奇招,以指挥两栖登陆作战见长。在太平
洋作战中,他首创大幅度机动蛙跳战法,将在许多岛屿上顽强固守的日本军队变成了不
堪一击的散兵游勇。他所指挥的11次侧翼登陆作战,11次大见成效,的确功力非凡。
他也因此而名噪一时。
可缺点也很要命。
抛开他性格中那些令人厌恶的缺陷不说--诸如爱说大话出风头等等,缺乏政治头脑和战
略远见就很让白宫那些政治家们头痛。而作为战略区域的统帅,二者之间常常是可以而
且必须划等号的,碰巧老麦克又是那种不懂政治又偏偏喜欢掺和政治的人。比如在太平
洋战爆发之初,就不顾欧洲战争正难分难解的大局,鼓吹"对日作战第一",结果在罗斯
福那里不软不硬地碰了个钉子。大战后,在美国对亚洲事务的政策上,每每与白宫意见
相左,偏又喜欢自作主张,弄得上上下下皆有不满之意。只碍着他三朝元老的身份,有
些是敢怒而不敢言,有些则敢言而不便言,越发地使他显得趾高气扬。
不过,作为统帅,麦克阿瑟还是挺有名将风范的。
朝鲜战争爆发后的第五天,他就乘坐自己的座机飞往朝鲜。在水原机场险遭朝鲜人民军
空军的一架雅克飞机攻击。降落后,不顾疲劳,立即就前往前沿视察。当随员们劝阻
时,麦克阿瑟断然拒绝:
"了解战争的唯一方法是亲临现场,看看正在作战的部队。走吧!"
麦克阿瑟冒着危险在溃逃的南朝鲜军队和逃难的平民中穿行,然后冒着细雨,淌着泥
水,来到汉江边的小山上。遥望在一片火海中的汉城,听着朝鲜人民军迫击炮弹发出的
爆炸声,瞧着挤在公路上一群群奔逃的人们,他难置一言。此情此景,使他感觉到:韩
国军队靠自己的力量是难以抵挡北朝鲜人的进攻了。
在驱车返回的路上,五星上将已开始在胸中勾勒未来的战局:
"一步一步把预备队投入到缺口中,作为鼓舞南朝鲜人士气的权宜之计;在尽量靠南的
防御地区建立环形防御阵地,以稳定战局,使美军能在朝鲜半岛上建立立足点;增强美
军力量,直到达到势均力敌或者超过敌人的水平;最后,实施他在太平洋战争中极为成
功地两栖作战,在远离战线的北朝鲜后方发动大胆的进攻。"
而当他伫立汉江边的山头上时,已经选定了两栖登陆的地点:汉城以西20公里的仁川
港。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在这座山上,在我脑子里描绘着能够对付现在绝望情况的唯
一方法,就是投入美国陆军和转败为胜的唯一战略机动--仁川登陆方案,并且分析了具
体实施的可能性。"
真是老谋深算!
在返回水原的路上,朝鲜人民军的雅克飞机又临空空袭,当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钻进树
丛中隐蔽起来时,麦克阿瑟却叼着玉米茎烟斗,若无其事的坐在老掉牙的道奇车中一动
不动,直到雅克飞机离去。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上将其时已年愈七旬。
确有名将之风!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稳定正在急剧恶化的形势。
美军地面部队投入战斗后,并没有象麦克阿瑟预计的那样使战局发生根本性的转变。第
八集团军部队仍然在节节后退,到8月初,已经退到了洛东江一线。金日成已宣布,要
使8月成为全部解放祖国土地的月份。
此时的麦克阿瑟,再也不把朝鲜人民军看作"一只手即可对付"的、一触即溃、训练差劲
的乌合之众了。相反,他认为朝鲜人民军是"顽强的对手,指挥得当",他们把日本人的
渗透技能与俄国人第二次大战的坦克战术融为一体,而且能成建制地在夜间调动、行军
和进攻--老麦克承认自己也从没练过这活儿,"北朝鲜人运用坦克的能力几乎等于苏联
军队的水平"。
骄傲的麦克阿瑟一辈子都难得这样高抬对手!
而当他开始正确估计对手的时候,胜利就开始和他亲热。
从朝鲜回到东京,麦克阿瑟的意图已经十分明确:"首先阻止北朝鲜军队南进,然后,
在仁川附近登陆,切断其补给线,南北策应,一举将其击破。"
他立即着手进行登陆的准备工作,让参谋长阿尔蒙德将军研究登陆的具体地点,拟就"
蓝心行动计划"。并对驻日本关东地区的美骑兵第一师下达了准备在仁川登陆的命令。
然而实现这个意图的首要前提是沃克的第八集团军必须守住洛东江防线,必须守住釜山
外围。整个朝鲜都可以让给北朝鲜,唯独不能让出釜山环形防御圈。否则什么登陆都会
被置
看到在釜山防御圈里的正在苦苦撑持的第八集团军,麦克阿瑟感到仅靠第八集团军现有
部队已难孚此任,麦克阿瑟只好将骑兵一师改赴釜山登陆,增援沃克。自己另组部队担
负登陆作战任务。
此外,他还对白宫大喊大叫,"抓住在太平洋上的任何船只,把增援部队和物资运到远
东"。"按部就班,让那种概念见鬼去吧!"
增援部队和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到釜山。
剩下的就该看那杂种小子沃克的了!

沃尔顿·沃克中将是美国陆军最优秀的指挥官之一。曾在乔治·巴顿将军手下任坦克部
队指挥官,作战以凶猛强悍出名。巴顿常常亲热的称他为"我那个最棒的杂种小子"。他
的风格也和巴顿如出一辙--佩着两支手枪,驾着吉普车在战场上到处奔走。骂骂咧咧地
怒斥那些表现不佳者。
可在这臭虫比世界上任何地方都多的朝鲜,遇上这么凶狠强硬的对手,沃克也时常感到
力不从心,难以支撑。第八集团军的军官和士兵在日本当了几年快快活活舒舒服服的占
领军,在酒吧和妓院的寻欢作乐中已经养下了一身毛病,有些部队甚至到了连擦枪洗炮
这类事情都出钱雇人来干的地步。在战败后生活无着的日本人面前,每一个美国士兵就
是一个小麦克阿瑟,吃饭有人做,洗涮有人管,袜子有人补,命令有人服从,没人胆敢
顶撞,一切顺心如意,而每月只需为此付上几十美元--还有什么比这更潇洒自在的吗?
美国大兵们自己也说,比在俄克拉荷马或德克萨斯的家里过得强多了。
你能指望这样的军官和士兵高高兴兴地在这该死的地方来打这场该死的战争?你能指望
这样的队伍在战斗中会有勇敢顽强的出色表演?
虽然联合国军此时的人数已超过朝鲜人民军,虽然联合国军的地面炮火和空中力量远优
于朝鲜人民军,但仍然无法抵挡朝鲜人民军的攻势。朝鲜人民军的将士作战英勇顽强,
既使在被包围的情况下仍然不慌不乱,被分割后也敢于独立作战。瘦小的人民军战士能
整天在酷热的翻山越岭,而牛高马大的美国士兵却被一个个累倒了。头号强国美利坚合
众国的将军们开始意识到,在朝鲜,仅靠兵力和技术是远远不够的。
陆军中将沃克频频冒着炮火奔走于前线,然而面对这样一群宝贝少爷兵,他常常把自己
变成了一位粗鲁的中尉。
他不止一次地对着部下暴跳如雷:
"我不想见到你从战场上回来,除非是装在棺材里运回来!"
面对节节败退的局面,沃克气急败坏。他赶到美军第二十五师师部所在地尚州,向全师
官兵发表了"就地死守"的讲话:
"我们进行的是一场争取时间的战争。不能再后退、后撤或调整阵地以及可以想象出来
的任何措施。我们已经无路可退。
各部队必须反击,使北朝鲜人陷于混乱状态。不能有敦刻尔克的再版①,也不能再有巴
登的再版②;退守釜山使那里成为历史上最大的屠场之一。
我们必须战斗到底,被北朝鲜人俘虏比战死更糟糕。我们将同身死共患难。谁丢失阵
地,谁就将对数千名同伴的罹难负责。"
沃克,真有种!
然而,看到联合国军源源不断增援的情况出现,金日成已经意识到当初的决定武力统一
的轻率,不能不佩服的毛泽东的料事如神。但现在仗打到这个份上,也只有硬着头皮豁
出来打到底了。好在现在对付的仅仅是骄生惯养的驻日美军,如果美国本土的部队赶
到,那胜利就更是遥遥无期了。
必须在美国本土部队没有到达之前,拿下釜山!
金日成立即调动最精锐的师团投入战斗,终于突破洛东江防线。
8月8日,朝鲜人民军各部队从各个方向上强渡洛东江,重创美骑兵一师和步兵第二十五
师。继续向前推进。
但沃克也豁出来了,他开始利用增援部队拼命地组织反冲击。
刚到的海军陆战队先头部队立刻就被派出向朝鲜人民军实施反冲击。
海军陆战队是美国军队的王牌,装备和战斗力在美国诸军种中均属一流,但上阵后仍然
不敌朝鲜人民军,用随军记者们的话来说,"伤亡令人难以置信"。
战线仍在后退。
沃克真是到了精疲力竭,心力交瘁的程度。
但战局越往后发展,朝鲜人民军进攻就越呈疲软之势。整个洛东江战役进行了近一个
月,虽然杀伤和俘获敌军三万余人,将敌军压缩到洛东江以东的狭小地区,但自身损失
也非常严重。据战后日本陆战史学会的调查,从开战到8月初,朝鲜人民军自身损失已
达5.8万人,火炮类装备数减少到1/3以下,坦克仅剩40辆。第一线的11个师团,兵员折
损严重,总兵力已不到6.9万人。而且随着战线的南移,补给线急剧延长,海岸防御压
力加重,加上美军的空中压力,军需供给越来越困难。
在美国远东空军战略轰炸下,朝鲜的军需军工生产被破坏殆尽,运输线上所有的桥梁都
被炸毁,有些已被反复炸毁多次。原来策划的海运也由于美国优势的海空封锁而无法实
施。朝鲜人民军的兵员和物资补给已呈现严重危机。
而沃克手中的牌却越来越硬。
随着增援部队和军需物资源源不断的运达,釜山防御圈内的联合国军与当面朝鲜人民军
的兵力对比出现逆转,8月上旬,已达到2:1。如果加上空军、炮兵、坦克、补给等,特
别是炮弹,联合国军已占绝对优势。而对朝鲜人民军来说,釜山包围圈的缩小,也意味

着敌军的兵力和火力密度的加大,加上沃克在没有空中顾虑的情况下可以利用其优越的
机动力将预备队调来调去的填补漏洞,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危急的局面。
朝鲜人民军的进攻越来越困难,冲击势头越来越弱,最后终于停顿。
8月底,战斗开始呈胶着状态。
沃克终于稳住了阵脚。
危机走近了金日成。

北京密切注视朝鲜战局的进展。
虽然朝鲜人民军节节胜利,中国领导人是欣慰的。但与金日成的热烈乐观相比,他们却
显得很冷静。
一位苏联军事代表眉飞色舞地对周恩来说:"人民军稳操胜券,要不了几天,李承晚便
土崩瓦解,朝鲜全境统一指日可待。"

周恩来平平静静地说:"那好"。
毛泽东对金日成大张旗鼓地庆祝胜利很不以为然。他觉得现在根本不是谈胜利的时候,

朝鲜领导人就该冷静下来,作短暂休整并调整部署,然后再接再厉,一鼓荡平。越是在
这种时候,越是要预防不测。
8月5日,中央军委指示东北边防军,要准备于9月上旬作战。
8月上旬,中共中央政治局在北京开会,分折研究朝鲜局势,作好迎战准备。毛泽东在
会上说:"朝鲜战争有短打、长打、原子弹打几种可能。美国若打原子弹,我们没有,
只好让他打,这是我们不能决定的。但是我们不怕,我们还是打手榴弹,我们不能不有
所准备。"
"你打你的原子弹,我打我的手榴弹!"
--典型的毛式表达方式,气魄非凡!

十多年后,美国总统肯尼迪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原子弹最有用的时候是它躺在发射架上的时候。"
--原子弹,一种战略威慑武器。
什么叫威慑?威慑就是吓人,吓得住你,它就有用;吓不住你,它就没用;如果你手上
也有了那玩艺儿,那对吓你的人还有反作用。
而毛泽东则在原子弹刚生下来的时候,就给它施了定身法:
"原子弹是美国反动派用来吓人的一只纸老虎!"
你就乖乖躺在那最有用的地方吧!
毛泽东,谁也无法威慑的巨人!

8月13日,受中央军委委托,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主持招开东北边防军师以
上干部会议,研究朝鲜局势和将来与美军作战问题。
参会者都是有一二十年战争经历的战将,打败过美械装备的国民党军队,对战胜美军充
满了信心。第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在会上说:"怕个熊,美国鬼子又不是三头六臂,咱
们把纸老虎当真老虎打就是了。"其他军长师长也摩拳擦掌嗷嗷叫。
会上讨论出战胜美军的四个有利条件:一是对敌人拥有兵员数量的优势;二是部队战斗
素养好,士气高昂;三是供应线敌远我近,后勤保障我占优势;四是正义在我们一边,
世界人民的同情在我们一边。
后来的战争进程证明这些战将见地不凡,确非等闲之辈。
只是对美军强大的海空力量对我后方运输的破坏与威胁估计不足,同时也缺乏现代战争
条件下实施后勤保障的经验,没有预料到在后勤保障方面我军不仅不占优势,反而成为
自身最薄弱的环节,在很大程度上拖了战争的后腿。
借着临战前短暂的时间,东北边防军抓紧以美国为假想敌的突击整训。由于对美军缺乏
了解,主要靠寻找与曾在印缅战场与美军一起作过战的前国民党官兵了解--其中有些作
为战犯正在蹲大狱,然后研究对策。
当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武器装备大都是在二十多年的战争中取之于敌的,是真正的"
万国牌", 光是轻武器的口径就达11种之多,这大概是世界各国军队中独一无二的,也
是这支军队值得骄傲特色。不过,这也给出国大兵团作战的弹药保障带来了很大问题。
东北边防军只好在各部队中进行统一调配,让一支部队尽可能地使用相同口径的武器。

象第三十八军的步枪就大都调整为日本的三八大盖,第四十军的步枪就大都调整为美式
三O步枪。
破家当搬过去搬过来也还是破家当。
就这样的家当,别说跟老毛子比,就是和金日成的队伍站在一起,也显得象支杂牌军。
这还是中国军队中装备最好的四野主力军呢!
可他们就是拿这些破玩艺儿打了个天下出来,你服不服?

麦克阿瑟认为出手一击的时机已经到来。
8月15日,他完成了仁川两栖登陆部队的编组。

登陆部队编为第十军,军长是麦克阿瑟的参谋长爱德华·M·阿尔蒙德少将。弗吉尼亚
军校的高材生,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率第九十二师在意大利作
战,此人责任感强,既有不俗的作战指挥经历,也有长期参谋工作煅练出来的协调组织
能力,是理想的登陆部队指挥官。
登陆部队编成内有奥利弗·P·史密斯少将的美海军陆战队第一师、戴维·巴尔少将的
美国陆军步兵第七师、金圣恩中校的韩国海军陆战队、白善烨上校的韩国第七战斗群
(团)。美步兵第三师第六十五团和美空降第一八七团在日本待命,作为登陆作战的预
备队。
海军方面由特纳·乔伊中将指挥的4艘巡洋舰、8艘驱逐舰、若干火箭发射船和大量海军
航空兵作战飞机提供海空掩护。
登陆联合部队被命名为"第七联合攻击部队"。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可在这节骨眼上,却从五角大楼来了几位吹西北风的钦差大臣。
一听说老麦克把登陆地点选在仁川,五角大楼就炸了营。
仁川?离釜山240公里的仁川!要在那儿登陆,就得把已经捉襟见肘的联合国军兵力分
出一大块,那釜山防御怎么保证?釜山如果不保,仁川势必崩溃!而把步兵第七师加入
仁川作战,日本就空了,治安怎么办,老毛子谁来看?把大量正对第八集团军进行补给
的舰船用于仁川,釜山因此而架不住北朝鲜人的攻势怎么办?
再说,仁川是能去的地方吗?那里潮水平均涨落差为6米多,最高时高达11.2米,是世
界上最大的涨落差,退潮时,几百年所积淤的泥滩向港外延伸近4公里?登陆行动只能
在高潮时进行,而仁川的高潮只有早上6时59分和下午7时19分各一次,每次时间不到两
小时,如果两小时之内登不了岸,那搁浅在泥滩上的攻击舰船就会成为北朝鲜人岸炮绝
好的攻击目标。在这两小时之内,还要压制并占领鸟瞰全港的要地月尾岛,冲过飞鱼海
峡--对了,还要那要命的飞鱼海峡,潮汐起伏使其潮流速度达到每小时11公里,要是再
布上雷,那可就成了通住天堂的最便捷的航程了?别说布雷,只要在那儿沉上一只破
船,人家就是把枪扔了,咱也干着急上不了岸!
不行,不能让这个倚老卖老爱出风头的家伙胡来!得说服他另择良港!
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将军们个个义形于色。
不能说他们顾虑不对,不能说他们思谋不详,他们都是经过大战考验的沙场老将。他们
考虑得非常全面周到--几乎是面面俱到。
但历史一千次的演绎着这样一个事实:面面俱到的结果往往是面面俱不到!
同为将帅,和麦克阿瑟相比,他们少了一样最宝贵的品质:
胆略!

受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雷德利将军委托,陆军参谋长劳顿·柯林斯上将、海
军作战部长谢尔曼海军上将和空军副参谋长爱德华中将前往东京,说服麦克阿瑟。
8月23日下午5时30分,钦差大臣们出席了麦克阿瑟在东京召开的作战会议,讨论仁川登
陆问题。
麦克阿瑟简短致词后,由麦克阿瑟的作战部队埃德温·怀特少将和有关参谋人员介绍仁
川登陆方案。
不光是几位钦差大臣,就是麦克阿瑟手下的将军的参谋人员都对仁川登陆方案不抱信
心。他们介绍情况时,情绪大都是低调的,无不暗示仁川登陆的冒险。登陆作战群司令
官詹姆斯·杜伊尔少将甚至带诚恳的神情以劝告的口吻对麦克阿瑟说:"我认为仁川登
陆不是不可能,但作为负责人不能推荐。这不是一个好的方案。"
谢尔曼海军上将建议将登陆点改在群山。
一片反对的声浪。
麦克阿瑟从一片反对声浪站了起来。
他头脑里回荡着父亲阿瑟·麦克阿瑟的声音--也是一位将军:"道格拉斯,大胆地指挥
你的部队,危急时刻要果断,甚至要专横。记住,不要迷信军事会议--军事会议往往产
生胆怯心理和失败主义。"
"奇袭是战争中获取成功的最大因素。"
麦克阿瑟不慌不忙却充满自信地说道;"你们提出的有关仁川登陆不能实施的种种理
由,在我看来恰恰是保证此战出奇制胜的因素。敌军司令官会这样推理:没有人会如此
鲁莽地做那样的尝试。"
他还旁征博引地用战争史上的先例论证他的决策。
"至于潮汐、水位、地形和其它障碍,海军提出的难点,确实是严重的,很值得考虑。
然而,最大的难点也必定能克服,我完全信赖海军。实际上,我比海军本身更相信海
军。"麦克阿瑟不时时机地给海军打粉。"太平洋战争中,海军在我指挥下参加过多次登
陆作战,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而且情况同仁川大体一样,困难的地方很多,所以我对海
军的能力没有任何怀疑。"
反对的声浪沉寂了下来。
麦克阿瑟最后说:
"假如我的估计是不正确的,同时,万一我陷于无力应付的防守地位,那我本人将亲临
现场并在我们的部队惨遭挫折以前立即将他们撤下来,那时唯一的损失只不过是我个人
职业上的名誉而已。
但仁川之战不会失败!"
70岁的五星上将被自己的话感动得双目湿润。
反对的人们也被感动了,全然忘了老麦克这是在偷换概念--在这里讨论的是军国存亡的
大计,而不是职业军人的荣辱。二者的价值是不能互为换算的。
谢尔曼海军上将站起来对麦克阿瑟说:
"这是为伟大目的发出的伟大声音,你赢了,伙计!"
柯林斯也点了头:"我们将把你的计划报告参谋长联席会议,看起来,它是可行的。"
五角大楼站到了麦克阿瑟一边。
9月9日,白宫、五角大楼与东京间在数度往返磋商辩论,又派特别代艾夫里尔·哈里曼
与麦克阿瑟面洽后,屈从了麦克阿瑟的坚定意志
一锤定音!

就在麦克阿瑟在东京会议上巧鼓簧舌游说柯林斯们的同一天,在中南海居仁堂的一排平
房中,总参作战室的一群青年军官也在挥汗如雨地进行图上模拟对抗作业。
作战室在讨论朝鲜战局的时候,大家对朝鲜的局势表示担忧:朝鲜人民军主力全部调往
釜山三角区,后方空虚;而釜山美第八集团军苦苦支撑却不撤退,而在日本的两个师,
也不见增援的动静;朝鲜半岛特殊的狭长地形又使朝鲜人民军的后路极其被掐断。这僵
持的战局中极有可能隐含着危机。
危机会发生在哪里?
兼着周恩来军事秘书的总参作战室主任雷英夫,饭后把大家关在了屋子里:"今天分两
组进行图上对抗作业,没有结果谁也不能出这个门!"
大家一直紧张推演讨论到9点多钟。
最后归纳出一个结论;麦克阿瑟极有可能要在朝鲜蜂腰部实施两栖登陆,登陆的地点极
有可能是仁川,登陆的时间极有可能是9月15日。
支持这个结论的是六个依据:
一、 釜山包围圈内的美韩军队已近20万人,既不进,又不退,困守一片海滩,居心何
在?--只能作一个解释:故意留在那里吸引和牵制朝鲜人民军主力。
二、 驻日美军两个主力师,其中一个是海军陆战队,在釜山十分吃紧的当口,没有任
何增援的迹象。是何道理?--只有一个解释,要用在朝鲜别的什么地方。
三、 麦克阿瑟善长于两栖作战,太平洋战争中每每对五角大楼抗命弄险,最后都获成
功。这次会不会故伎重演?
四、 朝鲜半岛地形狭长,东西最窄处仅200公里,有利于分割。而可共登陆的地点很
多,如元山、镇南浦、仁川、群山等。
五、 仁川是两栖登陆的最佳地点,因为朝鲜人民军主力全部南下,后方空虚。仁川这
个战略要地的兵力很少。而仁川的条件又是诸港中最不利的--恰恰是这一点符合善于弄
险的麦克阿瑟的癖好。
六、 苏联和朝鲜都沉浸在胜利的欢呼声中,极为麻庳,这一点,极易为麦克阿瑟之类
的沙场老将利用。
当夜10时,雷英夫立即将这个结果向周恩来作了汇报。
有多年战争指导经验的周恩来一听就知道情势严峻,不敢怠慢,立即准备向毛泽东挂电
话。碰巧,毛泽东在研究了近日敌情后,正拔电话过来召周恩来到住处交换意见。
周恩来带雷英夫赶到菊香书屋。
作为伟大的战略家,当获悉杜鲁门派柯林斯到东京的情报时,毛泽东就预感到朝鲜战局
可能发生出人意料的变化,这几日一直在综合考虑各方面汇集的情况,面对地图思索这
个问题。此前的8月18日,他又一次对东北边防军发布命令:"务于9月30日前完成一切
准备。"
勿勿赶来的雷英夫向毛泽东复述了总参作战室图上对抗作业的结果和自己的意见。
毛泽东一边抽烟,一边非常专注和认真地听取了雷英夫的汇报,不时在在纸上记几笔,
未了着重讲了六个字:"有道理,很重要。"
周恩来也表示了相同的看法。
毛泽东说:"据报告,美、英舰队正在向朝鲜海峡调动,飞机也在调动,看来美军如有
大的行动,很可能就是最近。"
雷英夫很有把握地说:
"9月15日是大潮日,我们预测,美军很有可能在这一天实施仁川登陆行动。"
"如此精确?能不能更具体点?"毛泽东很感兴趣。
雷英夫说出了他和战友们归纳的理由。
"我们研究了朝鲜西海岸9~11月的潮汐情况,各有3个最佳时期内,各有2~3天的好时
机。仁川海岸可供靠岸利用的时间,每12小时内有3小时。而最靠近也是最具可能性的
时间,只能是9月15日。"
毛泽东凝神听完,立即发出三道命令:
"立即通知情报部门严密注视朝鲜和美、英、日。立即把我们的看法向斯大林、金日成
通报,提供他们参考,希望人民军有后撤和在仁川防守的准备。立即通知东北的十三兵
团要加紧准备,八、九两个月一旦有事,能立即行动。"
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亲自布置执行毛泽东的命令。毛泽东后来多次表扬雷英夫和总参
作战室的参谋们,他说:"不要什么都认为美国如何如何。我们的小参谋能预测出麦克
阿瑟的登陆时间和地点,而且是那样精确,这可以说在军事历史上是不多的。美国人没
啥了不起,我们的小参谋是可以大有作为的。"
他还说:"我们的小参谋懂政治,懂战略,不怕死不要钱,不怕苦不怕累,尽打胜仗。
通过这件事,对少数犯'恐美病'的人,是个最有力的教育。"
这是参谋业务工作史上的杰作。
5年后,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次实行军衔制的时候,雷英夫被授予大校军衔。
14年后,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作战部副部长的雷英夫晋升少将军衔。

强将手下无弱兵,中军帐里出英才!

无巧不成书。
8月31日,第十三兵团邓华、洪学智、解方在联名给朱德总司令的报告中,也指出了敌
军在朝鲜人民军侧后登陆的可能性:
"朝鲜人民军各个击破敌和歼灭敌人的机会已成过去。"
"估计敌人将来反攻的意图,可能一为以一部兵力在北朝鲜沿海侧后几处登陆,作扰乱
牵制,其主力则于现地由南而北沿主要铁道公路逐步推进;一为以一小部分兵力于现地
与对方周旋,抓住人民军,其主力则在侧后(平壤和汉城地区)大举登陆,前后夹击,
如此,人民军处境会很困难……"
他们同时认为,我军入朝参战的时机,以敌人进到三八线以北地区为好,不仅更有政治
资本,军事上也是有利的。
不愧是百战名将,眼光犀利独到!
还有政治头脑。
毛泽东读到这封电报,一定比打了个大胜仗还要欣慰。

老中青三代英雄,所见略同!

形势瞬息万变,还得未雨绸缪。
8月下旬,根据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建议,中央军委决定,调位于华东地区准备用于解放
台湾的第九兵团(辖第二十、第二十六、第二十七军)尽快集结于津浦铁路附近,作为
东北边防军的二线兵团;和在西北地区刚结束剿匪作战的第十九兵团(辖第六十三、六

十四、六十五军)则集结于陇海铁路附近,作第三线部队。8月26日,周恩来再次召开
国防会议,检查东北边防军的准备情况,决定从第四野战军各部队抽调10万老兵,准备
于开战后补充一线兵团。会上还估计战争第一年伤亡将会有20万人左右,并要求准备相
应的医疗力量。并决定向苏联订购装备,加速空军、装甲兵、地面炮兵和高射炮兵建
设,要求各兵种制订3年建军规划,以适应一旦参战的需要。
后来战争的发展进程,处处证明了这些决策的英明、正确、及时。
8月27日,毛泽东将此事电告正在西北的彭德怀。
临阵吹风!

谁错误估计对手,胜利就和谁告别。
毛泽东的提醒得到了朝鲜人民军情报部门的认同,但没有资料显示金日成对毛泽东的提
醒有什么积极反应。仁川和其它港口的防务情况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善。朝鲜人民军主
力仍然执着于对釜山敌军的进攻。而此时距离敌军在仁川登陆时间还有半个月以上的时
间,无论增强兵力还是考虑布雷沉船等都还有足够的机会。
可是机会与时间一起,白白地流淌走了。
历史不能假设!
8月29日,英二十七旅在釜山登陆。至此,釜山防御圈内共有美、英军部队五个师另一
个独立团,韩国军队八个师的兵力。
9月1日,朝鲜人民军由金策大将指挥,又发起了一次超出沃克预料猛烈攻势,其间,美
英军承受了参战以来的最大伤亡,防线又一次岌岌可危,濒临崩溃。
可沃克心里有数,这次攻击最多能维持3~4天,军需短缺很快就会拖住北朝鲜人的腿。

果不其然,数日后,朝鲜人民军的攻势很快减弱,总参谋长姜健中将触雷牺牲。
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
沃克熬出头了!
联合国军顺势于9月10日转入进攻,朝鲜人民军被迫转入防御。
金日成如果这时考虑有步骤的交替掩护撤退,还是有机会摆脱被动局面的。
可是机会仍然与时间一起,白白地流淌走了。
历史不能假设!
劫数已到!

虽然麦克阿瑟用自身的魅力感染了五角大楼和白宫,但他自己心里却比任何人都要心
虚。自己所有决心都是以"敌人兵力配备薄弱,判断我军不会在仁川登陆"这个估计为基
础的,一旦这个基本估计出了问题,这次行动将以史无前例的失败告终。
这是一次用五美元赌五万美元的赌博!在开往仁川的"麦金莱山号"两栖登陆舰上,麦克
阿瑟对海军掩护舰队司令官乔伊中将说:"仁川登陆的取胜希望是非常渺茫的。然而,
我正在习惯于赌于赌胜。"
不过,如果麦克阿瑟现在得知一批年轻的中国军人已经准确预测出了他登陆行动的时间
和地点,"麦金利号"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呢?
历史不能假设!
能否得手的关健在于能否达成"奇袭"!
如要欺骗敌人,就要首先欺骗自己。
麦克阿瑟知道,登陆企图和时间是难以哄过内行的,唯一能隐瞒的只有登陆地点。为
此,他布置了一系列的欺骗和佯动。
9月5日至13日,海军和第五航空队对西海岸最适宜的登陆点群山实施佯动。
9月13日,"密苏里号"战列舰上400毫米舰炮在东海岸的三陟海面向岸上进行射击。
同日,"特里姆盖号"航空母舰和"海伦娜号"巡洋舰对平壤外港和镇南浦、清川江口的达
阳岛进行炮击。
东京的报刊和广播也有意识地把人们的注意力引到釜山防御圈内的战斗上去,故意暗示
反攻将在10月进行,届时联军将北进反攻。造成反攻是从釜山开始的假象。
花活儿玩完了,该动真格的了!
9月15日凌晨2时,19艘舰船组成的舰队,神不知鬼不觉的驶入通往飞鱼海峡的航道。
5时45分,所有舰炮和火箭发射船进行15分钟的火力准备。
6时整,登陆行动开始,陆战队向月尾岛发起冲击。
朝鲜人民军守备部队奋勇抵抗,战至最后一人。
没有人投降。
8时,月尾岛被攻占。
为掩护登陆行动,舰队舰载机出动300架次以上,攻击仁川为中心40公里内的目标,所
有200毫米舰炮封锁通往仁川的全部道路。
朝鲜人民军第八师团的增援部队从汉城赶来,被猛烈的地空火力拦阻,无法增援仁川守
军。眼睁睁地看着美军登陆部队随着下午的第二次涨潮,蜂涌漫上仁川海堤。
晚间,18000名美国海军陆战队员、数十辆坦克和成吨的补给品登上了仁川港。

麦克阿瑟又一次大获成功。
也是他最后一次成功。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41

第五章
得陇望蜀 联合国聚众涉险
厉兵秣马 志愿军整装待发

寇压东邻逼国门,
哀兵奋起逐嚣尘。
经邦济困两相顾,
擎起江山挽陆沉。
——笔者咏史绝句《七绝·出兵》

麦克阿瑟仁川登陆在战略上达成了最大效果,朝鲜人民军两面受敌首尾难顾的被动态势
已经形成。在阿尔蒙德率美十军登陆的第二天,沃克将军即率釜山防御圈内的美骑兵第
一师、步兵第二、第二十四、第二十五师,韩国首都师、第一、第三、第六、第七、第
八师等部开始向朝鲜人民军猛烈反攻。
朝鲜人民军被迫转入战略退却。

局势已不可逆转。
但登陆的美十军在战役和战术行动的发展上,却并不顺利。
朝鲜人民军在汉城附近的部队兵员不足两万,都是新组建的后备兵团,装备和训练都很
差,有些甚至连武器都没有。但为了为洛东江前线的人民军主力迅速北撤赢得时间,他
们在民族保卫相崔庸健次帅的指挥下,对登陆的美第十军部队进行了英勇的阻击。其顽
强精神和牺牲勇气令美国士兵们大为震惊,也大大出乎麦克阿瑟的意料之外。他们惊异
的发现,这些东方人与他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遇到的德国人或意大利人完全不同,他
们不会跑到公路上举手投降。只要有几袋大米和几发子弹,一两个北朝鲜士兵就可以给
整排整连的美军制造很大的麻烦,一有机会就打死他能看得见的任何美军官兵。陆战队
和陆军常常就朝鲜人民军游击队给后方和侧翼造成的麻烦相互恶语相交,争吵不休。

9月25日——战争爆发三个月的日子,麦克阿瑟的参谋长阿尔蒙德少将在记者招待会上
发表汉城已获“解放”的公报。可陆战队的军官和士兵却对那份公报厌恶不已,都说
“在报上读起来比实地进行要容易得多。”虽然仁川距汉城不到30公里,美十军8万之
众在优势炮火和航空兵的支援下,爬行了13天,在这份扯乱谈的公报发表的第四天,在
付了惨重伤亡的代价后,才得已完全占领。
对于美军来说,攻击汉城确实是一次得不偿失的行动,也是好出风头的麦克阿瑟奇谋之
后的败招。从美方的战争全局利益出发,仁川得手后,正确的做法应是置汉城于不顾,
充分发挥其机动力强的优势,全力绕过汉城由西向东突击,迅速掐断朝鲜人民军北撤退
路,力争在朝鲜南部解决问题,以避免日后触动三八线这个敏感问题。虽不敢说会将金
日成全部解决,但至少会大大加重他们的危机。而麦克阿瑟却为了一时的风光,孜孜于
汉城这个只有象征意义的目标,让高度机动力的陆战队在汉城的大街小巷上与北朝鲜人
逐屋逐房的较劲。这与中国内战时蒋介石孜孜于延安一城之得失如出一辄。无怪乎,愤
懑的沃克将阿尔蒙德的美十军尖刻地讥讽为麦克阿瑟的“公共关系部队”。
真够刻薄的了!

但仁川的效果对麦克阿瑟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又一次证明了他比白宫那些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的蠢材们强过千百倍。

时任陆军副参谋长的马修·李奇微中将后来对仁川登陆行动作出了不算过分的赞扬:
“这次作战行动从构思的大胆、制定特种作战计划的才干以及实施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
勇敢、锐势和艺术,在军事上都是很突出的。”
“不过,”这位麦克阿瑟后来的继任者接着说,“仁川登陆的胜利带来了一个更加微妙
的后果,是人们对于麦克阿瑟将军的一贯正确性几乎发展到了迷信的地步。就连他的上
级也好象开始怀疑自己对麦克阿瑟的任何决定提出疑问是否应该了。结果,麦克阿瑟失
去了得到坦率而有见识的批评的机会,而每一个指挥官本来是应该获得这种机会的,尤
其是当他力图从700英里之外‘指挥战争’时。”
这不,骄矜之状形于色的五星上将要抖抖威风摆摆谱了——他要和李承晚总统一起,乘
轿车返回大韩民国的首都。
可是现在汉江上的桥都已被炸毁。
“乘直升机行不行?”有人询问麦克阿瑟的司令部。
“不行,如果没有桥,就现架一座。”
陆战第一师师长史密斯少将正在为汉城外围的战斗忙得焦头烂额,接到这个出风头瞎摆
谱的命令真是怒火中烧,但也只好骂骂咧咧地把大部分陆战队员撤出战斗来为招摇过市
的司令官架桥。
在吹吹打打的“还都”仪式上,老泪纵横的李承晚紧紧握住院麦克阿瑟的手说:
“我们敬佩你,我们把你看作我们民族的救星来热爱你。”
一向对麦克阿瑟不感冒的杜鲁门总统也着实地夸奖了他一番:
“军事史上没有任何军事行动能同你以空间换取时间的迟滞战相比拟,……也无法同你
的最终的解放汉城的功绩卓著的作战行动相比拟……我向你们大家致敬,并代表我们在
国内的所有人对你们大家说:‘干得好,干得漂亮!’”
这个时候,谁也不吝惜赞美的词汇,纷纷争先恐后的往五星上将那张老脸上涂脂抹粉。
颂歌盈耳神仙乐!
兴头上的麦克阿瑟更是觉得意犹未尽。
再露一手?

9月23日,从洛东江反攻的美国骑兵第一师与从仁川登陆后向东南突击的美国步兵第七
师在水原会合。完成对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的合围。
9月29日,沃克中将的第八集团军与阿尔蒙德少将的美十军进抵三八线。
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了白宫面前。

李承晚才不管什么三八线呢,他要的是全朝鲜。
当他挺胸昂首地从国会大厦里热闹的“还都”仪式上走出来的时候,心中充满了志得意
满的良好感觉,尽管连他自己也觉得这种感觉中多多少少有那么点狐假虎威的意思。但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种感觉保持到底,这种感觉对于一个70多岁的老头来说太重要了。
他立即召见了大韩民国国防军总参谋长钟日昆将军。
“三八线上有什么标记吗?”他问道。
“没有,所有的碑界和标记均被拿掉了。”钟答。
“你觉得我们还该把这些玩艺儿当回事吗?”
“这条线只是划在地图上的一条线。实际上根本不存在。”
李承晚要听的就是这句话。
他咄咄相问:“为什么不让你的部队越过这条不存在的线?”
“只有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才有这个权力。”
“死脑筋,”李承晚骂道,“你是联合国军的总参谋长还是大韩民国军队的总参谋长?”
“当然是大韩民国军队的总参谋长!”
“既然如此,你不认为你应该服从大韩民国总统的命令吗?我可以授予麦克阿瑟将军指
挥韩国军队的权力,也可以收回这个权力。今天我就收回这个权力。”
诚惶诚恐的总参谋长立正答道:“是的,总统先生,如果你给我命令,我立即就执行!”
身处深秋却沐浴着春风的总统潇洒地信笔一挥,一纸手令落在了总参谋长的手中。
捧着尚方剑的钟将军乘轻型飞机赶到前线,韩军第三师团已有一个营靠近并准备越过三
八线。
他找到了正准备跟进的团长。
“立即给我叫通这个营长!”
团长通过电台找到了这个营长。
总参谋长决定给这个冒失的营长开个玩笑:
“你知道你这样干是违反了军规吗?”
营长吓得声音直哆嗦:
“知……道,知道,不过三……三八线不……不是不再管用了吗?”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你已违犯了军法,准备上军事法庭吧!”
营长反而豁出来了,声音也不再哆嗦:
“请给我们下命令继续前进吧,别丧失这个大好时机,我们都想做第一个进入北方的人!”
“好小子,真有种!”总参谋长一边想一边接着问:“你看见北儡军了吗?”
“看见了,他们正忙着逃跑和焚烧粮仓呢。”
“一个连够用了吗?”
“这会儿一个排就足矣!”
“现在没有联合国军,没有麦克阿瑟和沃克,也没有李总统,也没有我这个总参谋长,
只有你这个勇敢的营长!懂吗?”
“明白!”
总参谋长搁下了话筒。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新中国的领导人立即面临一次重大而艰难的选择。
仁川登陆的当天,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内务相朴一禹次帅奉金日成之命到达安东,
向第十三兵团领导人邓华、洪学智等通报情况并恳请中国出兵援朝。朴一禹长期在中国
工作,曾在八路军中任职,与邓华等熟识。正在惭愧中的金日成派他先给中国吹吹风,
作个铺垫。
毛泽东已预感到了一个历史关头的来临。
仁川登陆后的第三天,他致信代管东北边防军的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要东
北边防军作好出发准备,看来不出兵是不行了。同时,急调正在湖北的第四野战军第五
十军赶赴东北西丰、辽源、磐石、海龙一带集结,暂归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
指挥,准备用作第十三兵团预备队。第五十军是1948年10月由曾泽生将军长春起义的国
民党第六十军及第四野战军加强的战斗骨干改编而成的,六十军是滇军部队,抗战时在
台儿庄战役中有上佳表演,起义整训后又参加了南下解放四川的战斗,也是一支劲旅。
曾泽生、徐文烈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与此同时,周恩来命令在京待命的柴成文率东北军区后勤部长张明远、第十三兵团侦察
处长崔醒农、第三十九军参谋处长何凌登、第四十军一一八师参谋长汤敬仲、军委炮兵
司令部情报处副处长黎非等人以武官名义入朝了解情况,堪察地形,进行战场准备。
9月20日,在毛泽东的赞同下,周恩来以个人名义致电中国驻朝大使倪志亮,请他向金
日成转告他的建议,坚持自力更生,长期奋斗的总方针,力争保持三八线以北地区,使
持久作战成为可能。
当时,中国领导人的基本方针是:对外应先向敌人发出警告,争取让他知难而退。如果
敌人打到三八线时提出和谈,就不应放过这一机会;对内则请各大区负责人再议一议,
掌握好出兵的时机。
9月2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对求见的印度驻华大使潘尼伽阐明中国政
府的态度:
“一旦战争起来,我们除了起而抵抗之外,是别无他途可循的。”
与东西方人士都保持着良好关系的潘尼伽大使似乎不经意的提起,1949年人民解放军占
领南京时,麦克阿瑟曾对美联社记者托宾亲口说过:“给我500架飞机就可以摧毁他
们。”
曾在日寇重兵围剿中开辟了晋察冀抗日模范根据地的聂荣臻轻轻一笑:
“我们把原子弹都看成是纸老虎,何况几百架飞机?!”
9月30日,中国政务院总理周恩来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庆祝国庆一周年的讲话中向
全世界宣布:“中国人民决不能容忍外国的侵略,也不能听任帝国主义者对自己的邻人
肆行侵略而置之不理。”
最后一句是周恩来加进讲话草稿的。
其意不言自明。
可就在同一天,韩国军队越过了三八线。
第二天,朝鲜外相朴宪永携金日成的亲笔信飞到北京,面呈毛泽东、周恩来,正式请求
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兵支援。
同日深夜,金日成在平壤召见中国驻朝鲜大使倪志亮和政务参赞、武官柴成文,希望中
国尽快派出部队支援朝鲜人民军作战,反对美国侵略。
事急矣!

正在兴头上的麦克阿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在三八线止步。
早在美国刚出兵的7月间,他就毫无掩饰地对来访的柯林斯将军和范登堡将军说:
“我要歼灭北韩军队,而不是把他们赶回去。我也许要占领整个朝鲜。”
而现在,胜利女神已经向我们投怀送抱,凭什么还要刹住脚步?
国务卿迪安·艾奇逊也和麦克阿瑟看法一致,要在指挥官们在抵达前线进脱离接触并转
守为攻,这在军事上是绝对荒谬的。不能让他们“挺进到一条正式疆界就停止不前。”
李承晚更是欣喜若狂,韩国部队已经首先越过了三八线。
自从美国军队介入朝鲜以后,白宫就始终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不下,国务卿艾奇逊等鹰派
极力主张突破三八线的约束,在朝鲜全境采取军事行动,让李承晚的“大韩民国”完成
朝鲜统一;而乔治·凯南等鸽派则认为远东地区的力量平衡排除了任何一方完成统一的
可能,而且联合国军在三八线以北的军事行动可能“导致与苏联和共产党中国发生冲
突”。凯南早在8月21日就上书劝谏,“我们并无必要一定得看到一个反苏的朝鲜永久
地扩展到全朝鲜。”因为,美国“并无能力使朝鲜永远置身于苏联轨道之外。”
应该说凯南等人是真正为美国利益着想且富有真知灼见的。
可惜凯南此时已离开国务院政策研究室主任的职位,变成了顾得上才问,顾不上就不问
的“顾问”。
他的意见未被采纳。
美利坚合众国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20多年后,一个名叫尼克松的人把握着橄榄枝的手伸过太平洋,才为这种漫长的支付打
上了句号。

出于政客的圆滑,白宫一直含含糊糊地不对朝鲜统一问题作出明确决定。
现在事到临头,杜鲁门仍然想耍滑头。
9月27日,杜鲁门授权参谋长联席会议给麦克阿瑟发布正式命令:
“你的军事目的是摧毁北朝鲜的武装力量。为达此目的,授权你在朝鲜的三八线以北进
行军事行动,包括两栖登陆和空降或地面行动,……”
但这句斩钉截铁的话的后面,却带有诸多条件状语从句:
……,只要在采取这此些行动的时候没有大量的苏联或中国共产党的部队进入北朝鲜,

没有要进入北朝鲜的声明,也没有恫吓要对我们在北朝鲜的军事行动进行抗击的话。”
也就是说,白宫把这个本该由他们自己来完成的抉择,交给了政治判断方面一贯表现弱
智而又自命不凡的麦克阿瑟。
不知麦克阿瑟是压根就没看出这是政客们的小算计呢,还是看出来了仍然不以为然。反
正最后的结果是他一意孤行地让他手下的联合国军从三八线冲进了北朝鲜。
不过,参谋长联席会议最后还是有一点明确的指示:“出于政策上的需要,在与苏联接
壤的东北各道或在沿满洲边境的地区,不得使用非朝鲜人的地面部队。”
而对于联合国,杜鲁门决定避开它,现在苏联人回到了安理会,一张否决票可能会使联
合国军越过三八线的合法性丧失殆尽。他实际上采取的是这样一种做法:在消灭北朝鲜
军队统一朝鲜之前,避免使三八线成为一个有争议的问题。
9月29日,在这种背景下,那个一向对麦克阿瑟不感兴趣的国防部长乔治·马歇尔发来
一封很重要的电报:
我们希望你认识到:你在向三八线以此推进时无论在战术还是战略上都不受限制。……
人们显然不愿意出现必须对越过三八线进行投票的局面。相反,人们希望看到你在军事
上已证明有必要这样做。
飘飘然的麦克阿瑟一定从这封信中读取了君临万物的感觉。
就凭这一点,他日后成为白宫的替罪羊也是其本性所使然——今天不倒霉明天也要倒霉。
也是一种冷峻而公正的历史选择。

飘飘然的总司令开始飘飘然地行事。
10月1日,麦克阿瑟以联合国军总司令的名义发表广播讲话,向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

国发出“最后通谍”,要求他们无条件投降。
金日成当然不会予以理会。
麦克阿瑟也没有指望他理会。
10月2日,麦克阿瑟下达“联合国军总司令部第2号作战命令”,命令沃克中将指挥第八
集团军从陆地推进,占领平壤;阿尔蒙德少将指挥美十军在元山实施两栖登陆,两支部
队在平壤——元山蜂腰部会合,切断朝鲜人民军退路,继续北进。
麦克阿瑟称此为“绝妙一击”!
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沃尔顿·沃克中将犟头犟脑地对“绝妙一击”提出了置疑。
“把劲头正足的新锐之师第十军从仁川撤出,重新装船,在海上兜个大圈子到元山登
陆。而让在釜山被打磨得精疲力竭的第八集团军担任陆地主攻,是何道理?第十军在海
上兜圈子的时候,正在迅速前进的韩国军队大概已经占领了元山,很可能将费心劳神的
两栖登陆变成一场毫无意义的玩笑。更严重的是,此举将分散联合国军的兵力,从而让
北朝鲜人获得喘息之机。为什么不让第八集团军和第十军合兵一处,全速向前推进呢?”
可麦克阿瑟根本不屑一顾。
他根本不容沃克染指第十军的指挥权。
——在这正需要集中兵力和争取时间的当口,实在是很荒谬的举措。多少年后,参谋长
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雷德利将军为此懊悔不已,认为这可以算得上是美国军事史上
最为引人注目的大错之一。要知道,假如此计出自陆军参谋学院的一名少校的话,那位
少校一定会在哄笑声中被赶出课堂。

后来的事实发展确如沃克所预料,第十军在海上兜完圈子到达元山,又排了半个月的水
雷,当他们好容易爬上岸时,岸上的韩国军队已经在这里泡了20多天了。
最重要的是,在战局的紧要关头,一支精锐之师却在置身事外进行了近一个月的海上旅
游,从而使联合国军方面失去了可以迅速解决北朝鲜主力部队的机会。
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可是,在此之前,除了那个憨头憨脑的“兵呆子”沃克外,很少有人愿意对一位刚刚创
造过奇迹的将军的远见卓识公开质疑。他后来的继任者李奇微将军也说,当时“哪怕他
(麦克阿瑟)建议由一个营涉水走到元山港,大概也会有人情愿一试。”
至于本应在麦克阿瑟之上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现如今在麦克阿瑟面前,就象学校里的男
孩子在城里的恶霸面前那样怕得发抖。

麦克阿瑟再不会象上次一样,让华盛顿那帮笨蛋再有对自己的计划指手划脚品头论足的
机会了。
他对他的将军们说:“诸位将军,我认为我们每个人以后都不要再涉及什么三八线的问
题——没有任何限制,就象踢足球时可以任意越过球场中线一样,有本事你就猛攻对方
大门。”
他要再现一次奇迹。

可北京准备把奇迹留给自己用。
从10月1日起,毛泽东主持召开了政治局扩大会议,讨论出兵朝鲜问题,各大区负责人
和中央党政军负责人都陆续到会。同时,紧急电召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司令兼西北军区
司令员彭德怀进京赴会。
会上,毛泽东作了开场白,他说这是个诸葛亮会,请大家来讨论出兵援朝问题,着重摆
一摆出兵的不利条件和出兵后会遇到的困难。
与会者畅所欲言,摆出了不少不利因素和困难,也提出了不少建设性的意见,经连日讨
论。在毛泽东主持下,中共中央首次作出了出兵抗美援朝的决定。并向斯大林作了通报。
但毛泽东仍然不愿放过最后一线避免中美交战的机会。
10月3日凌晨,周恩来紧急约见印度驻华大使潘尼伽,请他向印度总理尼赫鲁报告,并
转告美国和英国政府:
“美国政府正在企图超越三八线,扩大战争。美国军队果真如此做的话,我们不能坐视
不顾,我们要管。”
“第一,美军企图越过三八线,以扩大战争,我们要管,这是美国政府造成的严重情
况。第二,我们主张朝鲜事件应该和平解决,不但朝鲜战事必须即停止,侵朝军队必须
撤退,而且有关国家必须在联合国内会商和平解决的办法。”
消息经过新德里和伦敦,立即就传到了华盛顿。
这叫言之有预!

周恩来的警告恰恰是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给麦克阿瑟命令中那几个条件从句之一,按
理,应该引起白宫决策者们的足够重视。
可通常都很务实的美国人这回全象吃错了药。
白宫和五角大楼的上上下下都把周恩来的警告视作“恫吓”和“讹诈”。
杜鲁门指示国务院让驻印度大使转告印度政府:“中共的这一说法在法律和道义上都站
不住脚,是对联合国意愿的藐视。”
象上回说“一只手”的大话一样,麦克阿瑟毫不掩饰他的轻蔑:
“我认为周恩来的声明更多的意义在于实行一种政治恫吓。中共没有发动战争的能力,
他们不具备相应的工业实力。而三八线没有什么军事意义,它不过是一条纬度线,没有
什么能阻止联合国军跨越他。”
国务卿迪安·艾奇逊更是一脸的不屑:
“如果中国人打算参加扑克游戏的话,他们就应该比现在亮出更多的牌。”他很有把握
地说:“我们不应该对大概是中国共产党的一个恫吓过分惊恐。”

中南海继续讨论参战问题。
10月4日下午4时,彭德怀奉毛泽东电召,从西安乘飞机赶回北京,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
当他走进颐年堂时,脑子转的还是大西北开发建设计划。
虽然毛泽东此前曾给他去电谈过集中部队的问题,虽然戎马一生的他也非常关注和了解
朝鲜的战局,接到毛泽东电报时也向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和第二十兵团司令员杨成
武打过招呼,但的确没有想到这次会议会使他此生第一次迈出国门,到另一个国度去指
挥另一次战争。
不是有林彪吗?第十三兵团是四野的老部队,朝鲜又毗邻东北,按照指挥关系的惯例,
挂帅者当是那位常胜将军林彪。
会场气氛既凝重又热烈。
各方领导人发言非常踊跃,意见也相持不下。有的说,我们准备不够,最好能待三五年
经济发展了,海空军有基础了,准备充分了再打;有的则反驳说我们准备不够,美国准
备也不够;美国军队分布全球,战略重点在欧洲,与其坐着等美国打进来,不如打出
去。有的说,还是加强东北边防,不要轻易打出去,国内人民太需要和平环境了。反驳
者则说,暂缓三五年打这场战争当然好,但形势的发展再也不容许我们再等三五年了。
同时,即便我们暂缓三五年,也不能指望在经济建设和国防建设上有根本的改观,并且
三年五年辛辛苦苦建设起来的东西还是要被打烂。晚打烂不如早打烂,打烂了再建新的。
但不管反对还是支持,多数人对出兵一事都表示了不同程度的担忧。原被毛泽东瞩意的
挂帅人选林彪,很明确地表示了对出兵的反对意见,要求中央慎重考虑,稳妥行事。
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对出兵持坚定不移地支持态度,他说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意见。
——消极地防,结果是防不胜防,最好的防守是进攻。与其年复一年地被动防守,不如
坚定信心奋力一搏,早点打出去,尽早解决问题。既然美国决定从台湾、朝鲜和印度支
那三个主要方向来实行对中国大陆的进攻,我们还是选择朝鲜与其较量为好,因为朝鲜
北方多山地,便于遏制美军机械化方面的优势,也便于我们打运动战。朝鲜与中国工业

基地东北和苏联毗邻,后方补给也更方便。
这一天,彭德怀在会上没有发言。
散会时,毛泽东叫住了他。
“老彭,”毛泽东从卷宗里取出一份电报递给彭德怀,“这是金日成和他们的外相朴宪
永10月1日那天给我打来的电报。你看看,形势危急呀,我们的总理虽然多次发出警
告,但人家当成耳旁风,他们仗着飞机大炮,还有那个原子弹,欺人太甚啊!”
“主席,你下决心了?”彭德怀问。
“老彭呐,我这个决心不好下哟!一声令下,三军出动,关系到数十万人的性命。打得
好好说,打不好危及国内政局。甚到丢了江山,没法子交代哟。今天会上大家的担心都
是有道理的,但见死不救,说不过去咧。何况,真让人家堵上门了,也威胁到我们自己
的安全嘛。”
凭多年的了解,彭德怀知道毛泽东决心已定。
“主席,看来现在不是打与不打的问题,而是如何战而胜之的问题。”
“你说得对,打是早晚要打的。”毛泽东肯定地说,“去年我们渡长江,斯大林就说美
国人可能要干涉。我们过了长江把三野放在华东几个月不动,也是防着美国人这一手。
结果我们把蒋介石赶到台湾岛上去了,美国人也没来。看来这口气没有咽下去咧!迟早
要跟我们交一下手。这不,现在打上门来了。我们当然要打,而且要打出中国人民的威
风!”
“斯大林怎么配合,”彭德怀不自觉地被毛泽东带进了统帅的角色,“金日成他们好象
很吃美国空军的亏,我们的空军又没搞起来……”
“苏联答应负责空中,地面由我们负责”毛泽东看彭德怀进入角色,微微一笑,“他们
谈了我们的困难,依我看,美国人也困难哟。美国人战线太长,从北冰洋、黑海、波罗
的海、地中海、太平洋、印度洋一直搞到远东来,战线太长罗!十个指头按跳蚤——他
顾不过来,此其一。后方太远,远隔太平洋与大西洋,此其二。不义之战,士气必然不
高,侵朝鲜部队又大都是驻日占领军,是‘榻榻米部队’,打不了硬仗,此其三。虽称
联合国军,可大都不强,兵也不多,此其四。至于原子弹,也不是他一家独有,而且对
于经济落后国土广阔的地区,没什么实用价值。此其五。有此五弊,何虑不能破之,你
说对不对?”
“有道理,有道理。”彭德怀折服之中,又被毛泽东往挂帅的角色牵了一步。“如果出
兵,第一批第十三兵团是否够用?”
“我们准备把第五十军和第六十六军编入第十三兵团,你看如何。”毛泽东完全是和出
征的统帅探讨问题了。
“主席,林彪同志现在怎样?”彭德怀觉得还是该问一句。
“不谈他不谈他,此君打仗谨慎有余而胆略不足,现在身体不好,马上要到苏联休养去
了。……天气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
回到住处,彭德怀彻夜不寐。
想到如果听任事态发展,美国鬼子打到鸭绿江边,倘若要发动战争,随时都可以找到借
口打进来。想到毛主席说的“你们说的都有理由,但是别人危急,我们站在旁边看,怎
样说,心里也难过。”想到假途灭虢唇亡齿寒的古训,想到曾和自己一起工作战斗过的
朝鲜战友武亭,……
他一夜未眠,头脑却更加清哳,精神也更加振奋。
次日,他在会上声如洪钟:
“出兵援朝是必要的,打烂了,等于解放战争晚胜利几年。如美军摆在鸭绿江岸和台
湾,它要发动侵略战争,随时都可以找到借口。老虎总是要吃人的。我们还是不得安
宁。不同美帝国主义见个高低,要想建设社会主义是困难的。这个兵我看是非出不
可。”
“讲得好!”
毛泽东大声喝彩:“可是,德怀同志,这件事情的确风险很大,以我们说,一个,不出
兵则已,一出兵就要解决问题。也就是说,要在朝鲜境内歼灭和驱逐敌人;二个,既然
打起来,就要准备着美国同我们宣战,就要准备着他们至少要轰炸我们的大城市和工业
基地,使用海军攻击我们沿海城市,甚至到处轰炸,一直到丢原子弹。”
点将加激将!
“这个,我也考虑过了。”彭德怀说,“关键是是否能打胜,打胜了,风险就小,打不
胜,风险就大。我想,最后无非是他们进来,我们再回到山沟沟里去,就当我们晚解放
几年!”
“好,彭德怀同志的意见我看很好。”
毛泽东拿起一封信来扬了扬,“你们看,连傅作义先生都给我写信,认为应该出兵朝
鲜,不然后患无穷……民主人士尚且如此,我们共产党人还怕什么?”

这次政治局扩大会议共开了6天,最后终于取得一致意见:
“中国出兵参战,既是朝鲜人民利益和世界人民利益的需要,也是中国人民眼前利益的
需要。因此,我们党中央认为:中国人民应当参战,必须参战,参战利益极大,不参战
损害极大。”
同时决定,参战部队由彭德怀挂帅。
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10月6日,中央军委副主席周恩来主持召开了军委扩大会议,研究讨论入朝作战具体问
题。会上,林彪老调重弹,说为了拯救一个几千万人口的朝鲜而打烂一个五亿人口的中
国,实在不划算。我们打国民党军队有把握,但打美军行么?美国有强大的海空军,有
原子弹,有雄厚的工业基础,把他逼急了,扔两颗原子弹来或轰炸我国本土,也够我们
受的。如果一定要出兵,最后是出而不战,出去看看,不行就回来。
这点子够馊的, “出而不战”,那出去干什么?到时往回跑,不是更被动?还不如那
不出兵的主意来得直接!
真不敢相信这是用兵出神入化的林总出的点子。
周恩来当众批评了林彪,说现在不是出不出兵的问题,而是讨论怎样落实军委决定的问
题。
彭德怀态度坚决地支持了周恩来。
会议决定周恩来、林彪赴苏联与斯大林商洽提供空军掩护和武器装备方面的问题。

师出当有名,名正事必成。
既要投入人民解放军的主力部队与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作战,又要使中美两国从国际
法的意义上不进入战争状态,从而限制战争规模,出兵的名义当然非常重要。
从组建东北边防军那时起,毛泽东等中央领导就在考虑出兵时应当采用的名义。如果继
续采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名义,就等于是中国政府的军队正式同美、英、法等国组成的
联合国军开战,就可能使新中国与这些国家进入战争状态,扩大战争的规模。为此,毛
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商定,不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名义参战,入朝部队冠以“支援
军”名称,总参谋部在拟定计划方案时,也开始使用“支援军”字样。
但政务院副总理黄炎培老先生对“支援军”名义提出异议。
耿直了一辈子的老先生认为,“支援军”名义仍然难以区别官方与非官方的军队——支
援军,谁派出去支援的,政府嘛!不如采用“志愿军”名义,可以更清楚准确地表达军
队的非政府军性质,有利于将战争局限于朝鲜半岛。
毛泽东欣然纳谏。
从此,诸多国家的军事辞典中都增添了“中国人民志愿军”条目。
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英名,永垂史册。

联合国当然不知道鸭绿江这边已森严壁垒众志成城。
10月7日,联合国在美国操纵下通过了“统一”朝鲜的决议。联合国军一意孤行,置中
国政府的严正警告于不顾,大举越过三八线,向北进攻。
此时的白宫,胆越来越壮,又给麦克阿瑟放了一马。
10月9日,参谋长联席会议致电麦阿瑟:
今后中国共产党要是不事先声明就在朝鲜任何地方公开或隐蔽地使用大量的部队,你应
该根据自己的判断,只要在你指挥下的部队有可能获得胜利,你就继续行动。

废话,“事先声明”?什么叫事先声明?周恩来已经有言在先五日有余!——“不能坐
视不顾,我们要管!”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小人动手老子也动手!三岁的毛孩子也能听出里面蕴藏的杀机,非得跟你们说
白了不成?“根据自己的判断”?那你们这些声名赫赫的二战名将是干什么吃的?把一
件可能触发两国大战的大事用莫棱两可的方式交给一个战区统帅,你们就那么心安理得
?你们就那么相信这个自命不凡的老家伙?
笔者从中读出的只能是自私、圆滑、轻率和对美利坚合众国根本利益的极度不负责任!
不过,这也使接下去戏就变得更加好看!

10月8日,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发布命令:
“着将东北边防军改为中国人民志愿军,迅即向朝鲜境内出动,协同朝鲜同志向侵略者
作战并争取光荣的胜利。
任命彭德怀同志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切切之令,殷殷之望,正正之旗,凛凛之帅!
何敌不可破?!

同日,毛泽东将出兵决定通知了金日成。
当夜,彭德怀和高岗即赶赴沈阳。
次日,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治委员高岗主持召开第十三兵团军以上干部会议,传达军委
命令,筹建志愿军司、政、后指挥机关,部署入朝作战事宜。彭德怀决定于10月11日先
行入朝,与在德川的金日成会晤,商讨联合作战问题。
其间,彭德怀还与金日成的联络员、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次帅朴一禹会面,听他通
报了朝鲜战况。因朴一禹所言敌情极其严重,彭德怀当即电请中央军委改变先出动两个
军的计划,让第十三兵团四个军和三个炮兵师全部出动,在鸭绿江彼岸集结待机。
10月11日,毛泽东复电批准彭德怀的方案。
参战各部队同时开展政治动员和报名誓师活动。
其实用不着动员,许多已经复员到地方的官兵一听说要打仗了,纷纷跑回部队,死乞白
咧软磨硬缠地要求随队参战。部队士气旺盛,斗志昂场,一夜之间,将具有中国人民解
放军符号特征的服装、旗帜等全部清装入库,全军换着朝鲜人民军服装。团以下干部的
笔记本和中文书籍都留在国内留守处。
军以上干部会议后,彭德怀与即将上阵的将军们共饮出征酒。这位沙场老将豪迈地举杯
致辞:
“从井冈山到朝鲜,还是咱们这些人。咱们叫志愿军,其实我也不是志愿的。要不是美
国军队压到了鸭绿江边,我也不会是志愿的。现在他打到了咱们家门口,我志愿挂帅出
征,你们志愿不志愿?”
“志愿!”阳刚之气冲出丹田,震荡屋宇。
谁都想跟盛气凌人的美国鬼子过过招。
挽弓控弦,引而待发!
只等一声令下!

与此同时,中共中央也将此决策向各民主党派和无党派爱国人士作了通报。
各党派一致拥护中共中央的决定。并决定成立以郭沫若为主席,彭真、陈叔通为副主席
的“中国人民保卫和平反对美国侵略委员会”(战争开始后称“抗美援朝总会”),动
员全国人民支持抗美援朝战争。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支持蒋介石进行内战的对华政策激起了中国人民的愤怒,
在中国社会各阶层的群众中种下了深深的反美情绪,既或是受过美式教育的知识分子,
除了部分人存在有畏美情绪,担心战争打不赢外,绝大多数人在政治态度上也都认为美
国欺人太甚,应该坚决予以抵抗。
同仇敌忾!

而在当时,中国国内形势非常严峻。
革命刚胜利一年,长期战争创伤尚未恢复,财政经济状况相当严峻,物价不稳,城市有
400多万职工和知识分子失业,农村有近四千万人口遭受水旱灾害。国民党残余部队和
大批土匪还十分猖獗,西藏还未获解放。而且,对手又是世界头号强国美国,双方国
力、军力和经济力对比悬殊,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以1950年为例,美国钢产量达
8772吨,工农业总产值达2800亿美元;而中国钢产量为60万吨工农业总产值为人民币
446亿元(折合美元100亿)。美国还拥有世界上最强大最先进的军火工业,掌握有原子
弹,仅各种弹药每年的年产量就达数百万吨。不要说中国,就是被视为中国后台的苏
联,当时的工农业总产值也只有美国的1/3,虽然也有原子弹,但却难以打到美国的本
土。作为这次战争的始作俑者,苏联也不愿因援助朝鲜而冒和美国发生冲突的危险。只
是通知中共中央:“金日成同志到中国东北组织流亡政府。”
在这种情况下,作出这样的决定,“英明决策”、“非凡气魄”等字眼都难以通达其
意,尽传其神。
谁来想个更好的?

30多年后的1986年10月,美国兰德公司研究员乔纳森·波拉克在为北京举行的中美关系
学术讨论会提交的论文中说:
“北京决定参加朝鲜战争是受形势的支配,而不是按计划。”
1989年5月5日,美国军事历史学家约翰·托兰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与他的中国
同行们交流时说:
“中国出兵朝鲜是出于国家利益的考虑,是不得已的。如果苏联打到墨西哥,那么美国
在5分钟之内就会决定出兵。”
1994年,美国前国务卿享利·基辛格在《大外交》中写道:
“毛泽东有理由认为,如果他不在朝鲜阻挡美国,他或许将会在中国领土上和美国交战;
最起码,他没有理由去做出相反的结论。”

此语信然。
寇能往,我亦能往!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42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军队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第六章
面敌缩首斯大林釜底抽薪
临危出头彭德怀阵前运筹

山高路远坑深,
大军纵横驰奔。
谁敢横刀立马,
唯我彭大将军。
——毛泽东《赠彭德怀》

彭德怀在安东来去匆匆。
10月11日,彭德怀刚到达安东,中央军委代总参谋长聂荣臻的一封紧急电报就撵了上
来。要求彭德怀火速回京参政治局会议,重新讨论入朝参战问题。
既来之,则安之。彭德怀决定先将眼前的工作布置完后再返京赴会。
次日,刚刚听取完第十三兵团领导和再度赶到安东的朴一禹的敌情汇报,正在部署入
朝后作战行动的彭德怀又收到毛泽东的一封紧急电报:
彭高,邓洪韩解:
㈠10月9日命令暂不执行,十三兵团各部仍就原地进行训练,不要出动。㈡高岗德怀二
同志明日或后日来京一谈。
毛泽东
10月12日廿时
什么回事?这边都箭上弦,刀出鞘了,还拽住控弦的手?
彭德怀心里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紧急变故,否则毛泽东不会这么急的往回召他。
次日,彭德怀乘飞机返回北京。

事儿的确不小。
原来寄予很大希望的苏联空军提供的空中掩护,没啦!
几天前,当中国正式决定出兵参战并向斯大林通报后,苏联方面突然通过其驻北京大使
馆告知周恩来:原商定苏联空军配合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一事,因苏联方面未作好
准备,苏联空军暂不能出动。
没准备好?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毛泽东和周恩来足足沉思了半个小时。
“恩来,这下可让我们为难咧!”毛泽东抽着烟来回走动,“没有空中掩护,部队白天
无法作战,困难太了了。”
“不是一切都商量好了吗?怎么事到临头又变了呢?”周恩来也很气愤,“难道是他们
真没准备好?”
“我看不象。”毛泽东摇头,“要说没准备好,我们也没准备好。部队连冬装都没发下
去嘛!我看这是个托词,斯大林是担心出动苏军会冒与美军直接对抗的风险,引起第三
次世界大战,打破雅尔塔的格局。所以想让我们单独作战,替他担风险。”
到底还是毛泽东,看题点题破题都一针见血。
“没有空军掩护,我们有把握吗?”周恩来问。
“我看此事要重新考虑。”毛泽东断然道,“这样吧,我召集政治局开会重议此事,你
立即赶赴莫斯科与斯大林商洽。”
这才有了聂荣臻和毛泽东给彭德怀的前后两封急电。

10月10日,周恩来飞赴莫斯科。
次日,他又在布尔加宁陪同下,与先期到达苏联休养的林彪一起,转飞黑海之滨的克里
米亚半岛,与正在那里休养的斯大林会谈。
一见面,斯大林就先入为主:
“听说你们已经下令出兵了,是彭德怀挂帅。这个同志打仗很猛吧?”
“是阿,毛泽东同志称他是彭大将军。”周恩来点头。

“不过和美军作战,会有所不同。”林彪插上一句。
“美军有什么了不起,要知道,他们是在别国领土上进行的不义之战,士气必然低落,
你说呢林彪同志?”斯大林一笑。
嗬,这老毛子调门起得真高,这一阵咱报纸上天天都有这样的句子,用得着你来唱给我
听?没什么了不起你怎么老是腻腻歪歪不拉出来跟他练练?马上就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
出来的节骨眼上,咱还是来点实在的吧!林彪心里想着,嘴上也就到了:
“当然,当然,美帝师出无名,是不义之战,……不过,我们装备太差啦,一个野战军
才几十门炮,还不抵美军一个团的火力。又没有坦克,仗打起来难哪!”
“林彪同志说得有理,我们会将按你们的要求装备你们的陆军部队,但得分步骤来,先
着手装备20个师如何?不过,依我们的经验,不必等装备好了再作战,应该边作战边改
装,在实战中提高部队战斗能力。”斯大林开始出牌了。
周恩来不失时机地接上话头:
“毛泽东同志一再嘱咐我向斯大林同志表示我们衷心地谢意!同时也向您反映一下我们
的困难,我们的空军刚刚组建,正进行训练,不能立即投入战斗。因此,毛泽东同志决
定暂缓出兵,希望得到斯大林同志的谅解和进一步支持。”
“怎么,你们不是已经出动了吗?”在场的苏联外长维辛斯基沉不住气了,“干吗要暂
缓呢?朝鲜可是很紧急啊!”
还不是你们弄出来的祸事!当初干的时候怎么不多想想后边的事?现在一遇到麻烦就想
撒手?——林彪从内心深处给维辛斯基翻了个白眼。
老于世故的斯大林却不动声色:“空军问题我们可以再设法解决,维辛斯基同志,请转
告我们的总参谋部,应加紧帮助中国空军进行战前训练。”
但一说到出动苏联空军,斯大林的态度就不容置疑了。
“请原谅,目前苏联空军尚不能出动。飞机到了空中,很难划定个界线,如果和美国全
面冲突起来,仗打大了,也会影响中国的和平建设,特别是你们还处在战后恢复阶
段……”
咦,真能体贴人咧,那你这老大哥就更应该出兵揽这活儿嘛!——账算得一点也不比斯
大林差的林彪心里保不准在这样想。不过嘴里说出来的却是:
“我看苏联空军可以着志愿军服装,以志愿军名义作战。”
“如果有的飞行员被对方俘获,那穿一身志愿军衣服有什么用呢?”斯大林心说这种小
把戏能上台面么,糊弄谁呀?
温文尔雅的周恩来决定让这位说一不二的领袖碰个温文尔雅的钉子:
“斯大林同志,没有苏联空军配合,我们暂不出兵。”
维辛斯基的嘴张成了“O”型。
死一般地片刻沉寂之后,斯大林的声音变得苍老起来:
“那……好吧,我们是不是通知金日成到东北通化建立流亡政府?”
“好啊好啊,金日成可以带人上山打游击嘛。”林彪觉得有点顺气,又接着回敬了两句
高调,“北朝鲜山高林密,适合打游击,革命一定会成功的,斯大林同志……”
这回轮到斯大林从心里往外翻白眼了:
“既然中国困难,不出兵也可以,北朝鲜丢掉,我们还是社会主义,中国还在嘛。”
什么?“丢掉”,这是什么话?这还是那个领导苏联人民进行了气吞山河的伟大卫国战
争的斯大林吗?这还是那个把罗斯福和丘吉尔治得一楞一楞的斯大林吗?怎么着?现在
腰越变越粗,气却越出越细?该不是被杜鲁门那个小字辈吓住了吧?听说前两天美国飞
机袭击了海参葳附近的苏联空军基地,后来虽声称是误击道了歉,可苏联方面也并没有
作出什么强烈反应。
周恩来甚至有点同情这位至高无上的共运领袖了:
“也许朝鲜问题在短时间内不能解决,但我们仍然要作好战争准备,希望苏联方面答应
我们20个师的装备能尽快运到,另外,我们还需要大量的运输汽车……”
一听人有求于已,斯大林又恢复到了先前那种矜持风度:
“这个问题我刚才讲过,装备还是从实战中改换的好,部队可以在实战中训练,在实战
中迅速掌握使用技术,发挥先进装备的效力。”
大元帅斯大林这会儿象不象个俗不可耐的精明生意人?

北京的毛泽东这几天服了安眠药还是睡不着。
收到周恩来从苏联发回的电报,毛泽东又是一夜不寐。
白天的会一直开到深夜,还定不下来。他一天之内给华东的陈毅、饶漱石去了两封内容
完全相反的电报,前一封催宋时轮的第九兵团“提前北上,直开东北”;第二封又让人
家“原地整训”,还指示不要在民主人士中进行新的解释。这种朝令夕改在行事果断刚
毅的毛泽东身上很少见的。
他委实太难了。
建国伊始,人心思治。本想好好搞搞建设,可人家又咄咄逼人地打上门来了,存心不让
你过安生日子。有什么法子呢?谁叫咱们那点国力镇不住人家呢?原想还有老大哥可借
重,现在看来还是只有自己救自己。也好,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今天的政权是打
出来的,明天的和平也要用打来争取!唇亡齿寒,户破堂危,如果让敌人虎视眈眈地屯
兵鸭绿江岸,即使一时不打进来,咱们也不胜其烦,南满的工业设施要搬迁,东北的重
工业建设将无法发挥作用,大量的兵力将被牵制在中朝边境。国防费用降不下来,将大
大推延和制约国民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如此看来,与其整天价提心吊胆地防着强盗打进
门,不如干脆豁出来冲出门去把强盗打得远远的。打烂就打烂,咱穷家破业有什么好怕
的,打烂了草屋建瓦房,扔了要饭篮,烧个金饭碗。打就打!倒是美国人,现在恐怕比
我们更怕打仗哟!美国人再三说我们是虚张声势,其实正说明虚张声势的是他们自己,
说我们不会打出去,实际上说明他们怕我们打出去。美国佬以老毛子为主要对手,战略
重点在欧洲,倘在只是侧翼的亚洲被纠缠住了,会违背他根本的战略利益,他拖不赢我
们。而我们力量虽弱,但集中力量攻击一个侧翼,也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敌
人”,有很大取胜把握,而且有利于限制战争规模。
对,现在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且必须抓紧战机,打则必胜的问题!让傲气十足的美国
人也看看今天的新中国跟满清王朝和蒋介石是不是一码事儿!
毛泽东拿定了主意。
一颗敏锐洞察和非凡气魄完美结合的头颅!难怪对手们老是出大价钱要想得到他!
但这也是历史的选择。
这颗伟丈夫的头颅只长在毛泽东身上,别人无法仿制。

10月13日,毛泽东和刚从安东赶回来的彭德怀、高岗及在京的政治局委员一起会商,最
后取得一致意见:
打!
10月12日,周恩来从克里米亚返回莫斯科,当日即向毛泽东电告了与斯大林会谈的情
况。
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毛泽东的回电:
与政治局同志商量结果,一致认为我军还是出动到朝鲜为有利。
……
我们采取述积极政策,对中国,对朝鲜,对东方,对世界都极为有利;而我们不出兵,
让敌人压至鸭绿江边,国内国际反动气焰增高,则对各方不利,首先是对东北更不利,
整个东北边防军将被吸住,南满电力将被控制。
总之,我们认为应当参战,必须参战,参战利益极大,不参战损害极大。
毛泽东
一九五0年十月十三日
一种振奋、自豪和钦佩之情从周恩来胸中油然升起。
战争求和平,动武保安宁,临危不乱,处变不惊,此等雄浑气魄非凡胆略非自己的领袖
毛泽东莫属。
次日,他致电斯大林,通报了中共中央出兵朝鲜的决定。
同时。继续要求苏联出动志愿空军和提供武器援助。

杜鲁门这几天感觉也不大对劲。
虽然上上下下对朝鲜战局一片乐观,都认为胜利已成定局。可杜鲁门心里仍然很不踏
实,总觉得那个不听招呼喜欢独往独来的麦克阿瑟会冷不丁给弄出点什么大乱子来。
他似乎已经预感到前面有一个“危险陷阱”。
近几日,中央情报局的情报显示出,在鸭绿江彼岸的中国东北境内有大量部队集结的迹
象。并判断中国地面部队“能够在战争中进行有效的干预”。
但还是认为这种干预“不一定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他们还列举了一大堆理由。
“尽管周恩来讲过那样的话,中国军队在向满洲运动,宣传上严辞疾言以及发生边境侵
犯事件,但没有令人信服的迹象表明中国共产党的确打算全面干预朝鲜。”
“中国共产党人毫无疑问害怕与美国交战的后果,他们的国内计划规模如此之大,以致
该政权的整个计划和经济将由于战争的巨大损耗而受到危害。”
不过杜鲁门对中央情报局并不放心,这几个月他们自相矛盾的情报和莫棱两可的分析已
经让他不堪忍受,那么为什么不从第一线的指挥官那里去得到第一手的情报和判断呢?
杜鲁门决定去会会麦克阿瑟。
为了既不触犯这位三朝元老的坏脾气,又要使自己这位武装部队总司令不致太跌份,他
提议把会面地点安排在太平洋上的威克岛。这样,杜鲁门要飞行8000多公里,而麦克阿
瑟只需要飞行3500公里。
麦克阿瑟的回电简明扼要:
“我将十分愉快地于15日上午在威克岛和总统会面。”
倒象是麦克阿瑟在批准总统的要求。
那个时候,就象得了传染病一样,从参谋长联席会议到合众国总统,全都对麦克阿瑟又
敬畏又卑躬,连再正常不过的例行会面都得先想想麦克阿瑟会有什么脸色,不知道的
人,还以为麦克阿瑟成了美利坚合众国总统和美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呢。
这还成什么体统?
活活地把这个70岁的老顽童给宠坏啦!
和“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毛泽东相比,杜鲁门活得太窝囊啦!

10月15日清晨,威克岛天气非常闷热。
当衣冠楚楚的哈里·杜鲁门总统走下“独立号”弦梯的时候,戴着一顶油迹斑斑军便帽
的麦克阿瑟和他那辆老掉牙的“卡迪拉克”轿车的已等候在机场。
麦克阿瑟一路上都心烦意乱,焦虑不安,对这次会面充满了敌意。在面临胜利的时刻,
他显然不愿意让一位地位高于自己的人来对自己指手划脚。说得出口的理由当然不外是
指挥官在战局发展的重要关头不应远离战场。
更让麦克阿瑟不满的是,当他提出能否让长期跟随自己的一些记者随行时,白宫方面却
予以“立即和无理的驳回”。这太不把我放在眼里啦。
一想到这些,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以致当他走向自己的总司令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
意。竟然没有举手敬礼。
杜鲁门装作没看见,笑容满面:
“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我希望我们下次会面不会隔得这么久。”麦克阿瑟彬彬有礼。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整个一个相敬如宾的感觉。
两人在机场边的一间小木房子里进行了1小时的单独会谈。
总统从麦克阿瑟口中听到了他想要听到的保证,中共军队不会参战,1951年1月将从现
在在朝鲜的部队中抽调一个师到欧洲。
麦克阿瑟一再肯定美国在朝鲜是赢定了。
接着举行了正式会谈。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奥马尔·布雷德利五星上将、太平洋舰队司令阿瑟·雷德福海军上
将、陆军部长弗兰克·佩斯、助理国务卿迪安·腊斯克、美国驻韩国大使穆乔等人参加
了会谈。
振振有词、信心十足的麦克阿瑟立刻就让人们领略了一位伟大军事天才的风采:
“在整个朝鲜,正规的抵抗都会在感恩节以前结束。到时候,我们的孩子们就可以回国
了。”
杜鲁门希望在正式场合再一次得到麦克阿瑟对中国或苏联介入问题的肯定答复:
“现在的问题是要认真地估计一下当前的战局,根据现在战场的进展,俄国和中国到底
有无可能直接介入。”
麦克阿瑟成竹在胸:“可能性很小,如果他们战争开始后第一、二个月就进行干预的
话,那就可能有决定性的意义。现在,我们再也不怕他们干预了。我们再不需要乞求他
们什么了!”
“可情报证实,他们的确有较大的兵力调动啊?”杜鲁门还不放心。
“我的情报人员提供的情报,”麦克阿瑟一高兴就开始信口开河,“中国在满洲的部队
有30万人,而部署在鸭绿江边的大概不超过10万人,他们只能把五六万人送过鸭绿江。
倘若他们过江,我将使他们遭受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屠杀。”
天晓得这些情报人员是吃干饭的,还是麦克阿瑟是吃干饭的!
他在讲这些话的时候,第十三兵团26万人马已经在鸭绿江边厉兵秣马近两个多月。而且
两天前的10月13日,第四十二军先遣分队已经在第一二四师副师长肖剑飞、军侦察处长
孙照普的率领下踏上朝鲜国土,与朝鲜人民军取得联系,在进行战场准备了。
“至于苏联,他们在远东几乎抽调不出部队来,他们的空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荒无人
烟的西伯利亚只有一条铁路线通向苏朝边境,我们的空军可以随时摧毁它。如果苏联空
军与中共地面部队配合,那我相信,苏联飞机仍在中共军队里的炸弹会比扔在我们头上
的还多。”麦克阿瑟越说越上劲,简直就是在信笔勾勒神话了。而满座军政要员竟然没
有一个站起身来问问他这样说的根据何在!包括那个打了几年欧战就敢给自己回忆录题
名《将军百战归》的布雷德利。
“可周恩来的的确确讲了许许多多‘不能置之不理’的话呀!”杜鲁门又追问了一句。
“总统先生,你不认为那是一种外交讹诈吗?”
麦克阿瑟心说武装部队总司令怎么尽问一些童子军的问题。
“那么将军,在朝鲜战争结束后,能否抽调一些部队用于欧洲呢?”布雷德利问。
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关心的是跟老毛子搅缠的欧洲,他知道麦克阿瑟一向是“全神贯注
于东方”。
“当然,到1月份就把训练有素的步兵第二师调往欧洲,”麦克阿瑟不容置疑的口气中
含着几分恩赐于人的志得意满,“这样是否会给参谋长联席会议一个好印象?”
“请相信将军,”布雷德利知道这位三朝元老常在背后尖刻的议论自己,赶紧解释,
“我无意说亚洲没有欧洲重要,我只是认为远东战事结束了,主要兵力就应该集中于欧
洲。”
对于重建韩国问题,麦克阿瑟一步就把话说死:
“如果把一个曾牢牢站住脚跟并且经受了如此浩劫的政府赶下台,把它与北朝鲜相提并

论的话,那将是很糟糕的。”
“不能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杜鲁门好象这个时候才找到了总统和总司令的感觉,
不由手舞足蹈起来“我们必须开诚布公地表明我们支持李承晚政府,让宣传见鬼去
吧。”
历时一个半小时的会谈结束了,杜鲁门心上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面对连午饭都不吃就
要返回岗位的70老将,杜鲁门很觉过意不去,于是在为麦克阿瑟授予优异服务勋章的仪
式上又狠狠地奉送了诸多赞颂之辞。仪式结束后,还特意为麦克阿瑟的夫人送上了10磅
她爱吃的布隆糖果,给这次会晤抹下了浓浓的亲情色彩。
杜鲁门满面春风地回到美国,兴高采烈地到处发表演说:“这次会谈归来更增强了我的
信心,我们拥有维护世界和平的持久能力。”

他万万没有想到后来竟会尴尬地面对这样一种事实:
麦克阿瑟糊弄了杜鲁门,杜鲁门糊弄了美国。

多年后,杜鲁门总统的顾问查尔斯·墨菲尔本说:
“无论如何,我们这些白宫官员都感到,(威克岛会晤)这是一次很好的公共关系行
动。”
天哪!
这就是美国政治?

在麦克阿瑟对杜鲁门等断言中国不会介入的同一天夜里,一支中国野战军从中国东北的
辑安(今集安)悄悄地跨过了鸭绿江。
这就是吴瑞林、周彪将军率领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四十二军。
为了给同一条路线上的兵团主力第三十八军让路,第四十二军奉命提前4天入朝。因此
时江面还未封冻,又要隐蔽行动,吴瑞林将军亲自涉水踏勘、设计了一座建在水下两寸
许的石木结构“水下桥”,直通朝鲜一侧的满浦,军工兵营在地方政府的配合下,很快
秘密建成了好几座这样的桥。
就靠这几座桥,按第一二四师、军前进指挥所、第一二六师、第一二五师、配属的炮八
师的行军序列,第四十二军全军43976人和炮八师在一夜之间,全部跨过鸭绿江,向朝
鲜境内的五老里、社仓里地区开进。
行进在这个行列中的一位军旅诗人记下了这个场面:

敌机天空盘旋,
只见绿波荡漾。……

10月15日,彭德怀风尘仆仆地飞回安东。
次日,他主持召开了入朝前最后一次师以上干部会议,进行战前动员和部署。
彭德怀在会上宣布志愿军的作战方针:
入朝后第一个时期只打防御战,在平壤、元山铁路线以北,德川、宁远公路线以南地区
构筑三道防御阵地,占领朝鲜北部的一块阵地,作战时间半年左右;采取阵地战与运动
战相结合的战法,如敌人来攻,则坚决顶住,并在阵地前分割歼灭之;作战目标以战斗
力相对较弱的韩军为主。如敌固守平壤、元山不出,则我加强工事,不主动出击,等苏
联装备到达并完成相应训练,6个月后,我空中和地面皆对敌具有压倒优势时,再配合
朝鲜人民军进行反攻,歼灭美国侵略军。
可以看出,在对美军不摸底的情况下,这个方针是比较谨慎的,同时也反映出对苏联装
备的期望值过高,因为直到战争结束,我“空中和地面皆对敌具有压倒优势”的局面也
没有出现。
可二战名将麦克阿瑟就有那么含情脉脉,他紧着把屁股往你跟前凑,让你不使劲打他一
顿都不忍心。

从威克岛一回来,麦克阿瑟就鼓动全军加快了进攻速度。
10月10日,东路韩军第一军团之首都师、第三师占领元山。
10月17日占领咸兴,同日,因美十军迟迟不能在元山登陆,麦克阿瑟不得不改变他的
“绝妙一击”——第八集团军和美十军在平壤、元山一线会合计划,命各部分路继续北
进,沿长津湖向图们江边的惠山、江界发展进攻。
沃克中将指挥的西路部队是进攻的主力。
10月19日,西路韩军第二军团之第六、第七、第八师占领阳德、成川,正向楚山、江界
方向发展进攻;西路美一军之骑兵第一师、步兵第二十四师、英二十七旅、韩军第一师
占领平壤,正沿京义铁路向新义州、朔州、碧潼方向发展进攻。
这时,联合国军在朝鲜总兵力已达42万人,拥有作战飞机1100余架,各型舰艇300余
艘,地面部队兵力为5个军15师另两个旅,23万余人,其中美军3个军6个师约12万人
(每师装备坦克154辆,57毫米以上火炮352门),韩军两个军团9个师(每师装备各种
口径火炮219门),另有英国、土耳其、澳大利亚、泰国、菲律宾等国军队1.2万人。
其第一线兵力为4个军10个师另一个旅一个空降团,计13万余人。
提此虎狼之师,我麦克阿瑟怕谁?
联合国军上上下下都被这种情绪感染,全都毫无顾忌以师甚至以团营为单位,采取韩军
为前导,美、英军殿后,以车载步兵为前驱的方式,放胆向中朝边境分兵推进。
作为杰出的军事家不可原谅的是,麦克阿瑟竟然忽略了东西线攻击部队中间横亘的狼林
山脉——它在本应相互策应形成犄角之势的两线部队之间,留下了一个80公里的缝隙。
笔者斗胆假设,如果麦克阿瑟读过毛泽东的军事著作或研究过毛泽东的军事生涯,或许
不会忽视这个缝隙。要知道,毛泽东是善于利用夹缝求生存求发展求胜利的大师,他军
事生涯成名之作的中央苏区第二次反围剿,就是钻出一个不到25公里宽牛角尖似的夹缝
去写下“七百里驱十五日,横扫千军如卷席”大手笔的。6年后,他的得意弟子林彪,
在平型关和日军交手时,也是在坂垣师团一个数十公里缝隙中设伏,从而“威名天下
扬”的。
如果再仔细一点,他应该知道当面的对手彭德怀,那是毛泽东导演的诸多战争活剧中不
可缺少的一根顶梁柱。不说别的,那重兵包围之中的陕北三战三捷,全是见缝插针插针
就砸重锤的上乘佳作。
历史不能假设!
较之于毛泽东对他的研究,他太不了解将要和自己交手的人啦。
他甚至不知道此人是谁。
平壤攻陷那天,麦克阿瑟飞临平壤上空,观看了美军攻占平壤的激烈战斗。战斗结束
后,他得意洋洋地降落在一片瓦砾和残垣的平壤:
“有什么大人物来欢迎我吗?金日成呢?哈哈哈……”
彭德怀要欢迎你了,小丑!

10月18日,彭德怀再次飞返北京,与毛泽东最后研究入朝作战方针和部置。
次日,当他返回时,身边的参谋中多了一位英俊的青年军官。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谁
也没有去打听他的身份。那时候,各个部队都在往志愿军调干部,今天素不相识,明天
在一条通铺上打个滚就成了贴心换命的亲兄弟。那年头的这种事儿,多了去啦。
他叫毛岸英,毛泽东的长子,前苏联红军坦克连中尉党代表。
毛岸英原在北京工厂里担任党总支书记,这也是毛泽东的意思。打了一辈子仗的毛泽
东,最不愿意看见自己的下一辈再走近战争,而希望他们在和平建设中成为栋梁之材。
据悉,从彭德怀到林彪,人民解放军几乎所有的将帅们都有类似的愿望,那些一闻到硝
烟就振奋,一听到枪炮就高兴的战神们全都象换了一颗柔弱的心。
可当战争又一次走近的时候,他们又一次义无反顾地踏上了征程。
他们说要为孩子们把仗打完。
可那时的孩子们对战争并不陌生,他们大都是闻着硝烟长大的。和父辈们一样,胸中也
博动着一颗渴望征服敌人的男子汉的心。
他们也义无反顾地走向战场。
毛岸英近水楼台,他缠上了彭德怀,一口一个“彭叔叔”,叫得要多甜有多甜,反正就
是铁了心要跟着走。
最后还是搬出了老爹毛泽东说情。
最后总算挤进了彭德怀这支短小精悍的队伍。

要知道,这可能是在往烈士行列中挤咧。

彭德怀一回来就撞上勿勿赶来的朴一禹。
朴一禹心情十分沉重,平壤陷落已是早迟的事了,人民军的抵抗已大大减弱,金日成已
将临时首都迁到了中朝边境的江界。所以一见到彭德怀,他就急切地问:“彭总,你们
出兵的日子定下来没有?”
“定下来了,就在今天晚上,四个军三个炮兵师一齐出动。”彭德怀告诉他。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你们再不出兵,问题就严重了!”朴一禹顿时泪流满面。
“金首相现在在什么地方。”彭德怀问。
朴一禹摇头:“具体地点,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在价川到熙川、到龟城、到中国长甸
河口和辑安这条线上往北撤。敌人情报很灵,他需要随时变换拉置。”
彭德怀手往桌子上一拍:“那我们就去找,现在就去!”
彭德怀和邓华等握别,带上秘书杨凤安、通讯处长崔伦和4个警卫员,乘坐一辆嗄斯67
吉普车踏上了征程。

10月19日下午,中国人民志愿军各部队集结在鸭绿江边庄严宣誓:
“我们是中国人民志愿军。为了反对美帝主义的残暴侵略,援助朝鲜兄弟民族的解放斗
争,保卫中国人民、朝鲜人民和亚洲人民的利益,我们志愿开赴朝鲜战场,与朝鲜人民
并肩作战,为消灭共同的敌人,争取共同的胜利而奋斗……”
17时30分,全军分三路向朝鲜开进。
第四十军从安东跨过鸭绿江大桥,向球场、德川、宁远地区开进。
第三十九军主力和炮兵第一师紧随第四十军之后从安东渡江,向龟城、泰川地区开进。
第三十九军第一一七师、炮兵第二师和高炮团从长甸河口渡江,至批岘布防。
第三十八军从辑安渡江,向江界开进。
各部队全部夜行昼伏,严密伪装,控制无线电台的使用,隐蔽行动和企图。
行进在这支队伍中的炮兵第一师第二十六团第五连,有位年经的政治指导员麻扶摇,用
朴实无华的文字,写下这样一首诗:
雄纠纠,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国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正在该连采访的新华社随军记者陈伯坚将这首战士的诗介绍给了全国人民,而后经著名
作曲家周巍峙谱曲,成为唱遍全军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
多少年后,笔者有幸聆听许多当年的老战士重唱这首歌,缺牙漏风的喉咙,五音不全的
嗓子,把一首节奏铿锵的战歌,唱得神采飞扬,荡气回肠。
在笔者耳中,它赛过所有大牌歌星的高价演唱。
用句套话,这是时代的最强音。

毛泽东已经几天几夜未合眼了。
当听到志愿军已经入朝的消息后,未服安眠药的毛泽东一头倒在床上,进入梦乡。
酣声如雷!

第四十军的先头部队还没有走下鸭绿江大桥,一辆吉普车就超越他们,冲进了朝鲜国
土。
战士们都以为是师首长随队行军,习惯地靠边让路,没有人特别在意。如果他们知道这
车上的首长就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他们一定会大惊失色——统
帅竟然先于自己的部队冲进了蕴藏着危险的前方。
这就是他们爱戴的彭总。

彭德怀一去竟两天与北京和第十三兵团部失去联系。。
一过江,彭德怀就和等在那里的朝鲜副首相朴宪永会面,当晚在拉古哨发电厂等候金日
成的消息。次日,获悉金日成住在大洞,于是由朴宪永的华沙轿车在前面引路,转赴大
洞。
急性子的彭德怀为了赶路,上了朴宪永的华沙车,结果把装电台的吉普车扔在后面失去
了联系。以至于两天不能发报,把毛泽东和邓华都急得不行,仗还没打,就把统帅给丢
了,这不是笑话吗?
一见面,金日成就操着东北话对彭德怀就说:“我知道你,久仰你的大名。”
彭德怀代表毛泽东向金日成转致问候后,立即切入正题,向朝鲜党和政府通报了中国人
民志愿军入朝作战的方针。
金日成一听就摇头:“这几天敌人进攻速度很迅猛,恐怕你们已很难到达你们预定的防
御地区。”
的确,这几天敌情又发生了很大变化,看来得考虑变更部署。
“人民军现在状况怎么样?有多少兵力?”彭德怀想部队刚入朝,情况不熟悉,要是人
民军能先顶一下就好了。
“不瞒你彭总,我现在只有三个多师在手上,一个师在德川、宁边以北,一个师在肃
川,一个坦克师在博川,还有一个工人团和一个坦克团在长津附近。”金日成说。
彭德怀明白人民军是指望不上了,得靠自己的部队了。
这时,西线韩军第二军之第六、第七、第八师已进至顺川、新仓里,成川、破邑一线,
距离球场、德川、宁边等志愿军预定防御地区仅70~100公里。东线韩军首都师已进占
五老里、洪原等志愿军预定防御地区。而此时志愿军已过江的5个师仅进至鸭绿江南岸
新义州以东的朔州、满浦地区,距预定防御地区尚有120~270公里。
赶是肯定赶不上了。
唯物论者彭德怀知道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还是跑不过汽车轮子。
可是,为什么非要去赶呢,现在敌人判断错误,分兵冒进,东西两线敌军又隔着一个狼
林山脉,难以互相增援。这正利于我们从运动中对敌人突然实施攻击和分割包围,达成
出其不意各个歼灭敌人的极佳效果。
还有,韩军3个师不知死活,态势突出,正好让咱当软柿子捏。
对,立刻借金日成的电台给主席发报,改变部署。
10月21日下午4时,彭德怀致电邓华并报毛泽东,决定“确实控制熙川、长津两要
点,……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击敌人东面或西面一路。”
彭德怀要演一出雷公打豆腐的好戏。

成天价都在盘算着找什么茬口动对手一个大手术的毛泽东,怎么会放过麦克阿瑟送给自
己的这个缝隙?
该出手时就出手!
10月21日凌晨2时半到4时,一个半小时内,毛泽东连发三电,指示彭德怀和第十三兵团
首长:放弃原定计划,改取从运动中歼敌的方针,并选定了韩军第六、第七、第八师为
歼击目标。同时指示第十三兵团领导机关立即与彭总汇合,改组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
部。
10月21日10时,邓华等了解到彭德怀在大洞,随即和洪学智、韩先楚等迅速先行赶去,
并让解方率兵团机关随后跟进。
几乎与此同时,崔伦的电台车也找到了大洞。
彭德怀一见到邓华就问:“毛主席的几封电报你们收到了吗?”
“收到了,你发给军委和我们关于改变决心和部署的电报我们也看到了,我们和彭总的
意见一致。”邓华回答。
“有什么具体想法?”彭德怀要听真格的。
“总的设想是立即集中3个主力军于西线作战,分别歼灭韩军第六、第七、第八师,具
体部署是:东线第四十二军的一个师附一个炮兵团坚守长津地区,阻韩军首都师、第三
师,该军主力首先控制小白山地区,视情况再向孟山以南地区挺进。西线,以第四十军
进到到德川、宁边地区,第三十八军进到熙川,第三十九军进到泰川、龟城地区,尔后
视情况寻机坚决歼灭当面之敌。”
这正是毛泽东那几封电报的主要内容。
“好,敌人至今尚未发现我们入朝,这样部署,主动权即操于我手。”彭德怀放心了。
洪学智提出一个建议:“第三十九军东进后,新义州、定州空虚,为防敌人从海上登
陆,得赶紧把第六十六军调到安东、新义州一带来。”
彭德怀同意并向军委作了报告。

两天后,肖新槐、王紫峰将军率正在从事生产的第六十六军从天津赶赴安东,编入中国
人民志愿军序列,以一个师负责维护新义州、定州交通,主力作为志愿军预备队集结待
命。
第六十六军是1947年8月由山西地方部队两个独立旅组在的冀晋兵团,后编为华北野战
军第一纵队,是一支年青的部队。该军当时正在从事生产,许多战士是从稻田直接收拢
后上火车的。
数日后,第五十军也划归志愿军建制,主力进至安东、新义州地区保障后方安全,第一
四八师到辑安集结,待命入朝。
与此同时,东北军区后勤部建立了前方后勤指挥所,建立了3个后勤分部、3个汽车团
(700多辆汽车)和4.5万个床位的医院以及3万多民工的担架队。部署了三条纵向兵站
线和横向三线梯次配备,每线贮存1个基数的弹药和1个月的粮食。
就等着鱼儿往网里撞了。

毛泽东、彭德怀、邓华、洪学智、韩先楚在急剧变化的敌情面前,又一次所见略同。
审时度势,敌变我变,因势利导,夺得先机。
上下同欲者,胜!

向彭德怀介绍完情况后,金日成将自己的卫队留给彭德怀,随即匆匆赶往江界整编朝鲜
人民军北撤部队。
彭德怀决定把志愿军司令部设在平安北道北镇西北3公里处的大榆洞。同时宣布了志愿
军领导成员的任命:
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彭德怀
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副司令员兼副政治委员邓华
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二副司令员洪学智
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副司令员韩先楚
中国人民志愿军参谋长解方(解沛然)
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主任杜平


10月24日,麦克阿瑟发布新的命令,取消参谋长联席会议9月27日指令中关于“在与苏
联接壤的东北各道或在沿满洲边境的地区,不得使用非朝鲜人的地面部队”的限定,命
令所属联合国军部队“全力向北推进”。
人家刚把板子拿在手上,还没举起来,他就执着地把屁股凑过来。你说要命不要命?
不打三分罪。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42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军队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第七章
两水遭遇温玉成先拔头筹
云山奇袭吴信泉再建奇功

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孙子·虚实》

无论从战略、战役还是战术的角度来说,中国人民志愿军的隐蔽行动,完全达到了预期
的目的。
时任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奥马尔·布雷德利将军后来回忆说:10月14日后两周
内,“约有18万中国部队跨过鸭绿江,尽管北京发出了所有警告,在麦克阿瑟管辖下进
行活动的军事情报单位或侦察机构并未发现上述部队的行动。他们钻进了深山老
林,……隐蔽得十分巧妙。”①
陆军副参谋长马修·李奇微将军也说:“中国部队很有效地隐蔽了自己的运动,他们大
都采取夜间徒步运动方式;在昼间,则避开公路,有时在森林中烧火制造烟幕来对付空
中侦察,此外,他们还利用地道、矿井或村落进行隐蔽。……中国人没有留下一点部队
运动的痕迹。”②
什么叫素养,这就是素养。
一支上下同欲令行禁止的军队,一定是一支摧枯拉朽移山倒海的军队。

第四十军就是这样一支部队,她另一个很著名的雅号出自于对手之口:
旋风部队。
出国前刚上任的军长温玉成现在就想锨起一阵旋风。
粗眉大眼,体格魁武的温玉成是个急性子人,来自于中国第二将军县江西兴国,是放牛
娃出身的战将,15岁参加红军,19岁任团政治委员,打过多少仗自己也说不清楚。作战
指挥虽然创造性发挥不多,但战斗积极和敢挑担子也是很出色的。因出国时政委有病没
跟上来,全军上下就指着他了,他也很想在第四十军这支老部队烧他三把火。
机会很快就来了。
10月24日,温玉成接到志愿军司令部电令,要第四十军立即派出一个师赶赴志司驻地大
榆洞附近。他展开地图掐指一算,自己的左前卫第一一八师当晚就要到达大榆洞附近的
北镇和温井地区。
巧了!
就这一巧,巧出了出国第一仗。

第一一八师经过连续五昼夜的急行军,已经越过新仑,接近北镇地区,却还不知道哪里
有敌人,情况有什么变化。
师长邓岳心里直窝火。
夜色蒙胧中,邓岳看见前面有座小屋,便停车进门打听情况。
进门一看,满屋都是背着转盘枪挎着手枪穿着笔挺呢料军装的人民军。可人家却拒不回
答邓岳的问话,还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们。
这也难怪,他们虽然身着朝鲜人民军服装,却没有军衔标志,还不说朝鲜语。
邓岳只好亮出身份:“我们是入朝参战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我第四十军第一一八师师长
邓岳。”
对方态度立刻亲热起来,说他们是金日成首相的卫队。
怪不得,背的拿的都是这么硬的家伙。
邓岳和政委张玉华想见见金首相了解一下情况也好,就跟着他们往沟里一座房子走去。
一进门,迎头撞见的却是彭德怀。
邓岳大吃一惊,赶紧立正敬礼报告:
“报告彭总,第一一八师师长邓岳、政治委员张玉华前来晋见。”
“好啊,总算把你们盼来了!”从来都绷着脸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彭德怀难得的露出了笑
容,“吃饭没有?”
“吃过了!”不想叨拢彭总的师长和政委异口同声地谎报军情。
彭德怀一挥手:“拿地图来,拿电报来!”
一张40万分之一的作战地图铺在了桌面上。
“敌人攻占平壤后肆无忌惮地分兵冒进,我们的飞毛腿恐怕难以赛过他们的汽车轮子,
很有可能赶不到预定地域进行防御了,过了北镇你们就要准备随时与敌人遭遇。”彭德
怀一面把毛泽东的电报和他给毛泽东的电报底稿递给邓岳,一面指点着地图对他们说。
什么?北镇。北镇离这儿不过几公里,彭总在这儿太危险了。邓岳又结结实实地吃了一
惊。
“彭总,你这儿太靠前了,太危险了。”邓岳
“你们来了,我还危险什么?”彭德怀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一股热浪从邓岳的胸中涌上喉头,漫上眼眶。
彭总这样信任自己的部队,不好好打,不打出个样儿来,行么?
“你们第四十军是先头部队,要打头阵。出国第一仗要打得漂亮,打出威风,打掉敌人
的嚣张气焰,掩护我志愿军主力的集结与展开。目前还要按原计划,争取赶到预定地区
进行防御。如果情况有变,你们就要独立自主,果断处置,运用阻击、袭击、伏击等各
种手段,不失时机地歼灭敌人。”彭德怀的大嗓门震得屋顶直往下掉灰。
“是!”看过电报的邓岳和张玉华知道毛泽东和彭德怀正在编织一张大网,十分振奋地
向彭总敬礼告别。
“好!我等着你们的胜利消息。”彭德怀把邓岳和张玉华送出门。
还是放心不下彭总安全邓岳留下了一个连队临时充当警卫部队,然后带着透亮和踏实的
心情,率领自己的部队,向温井方向奔去。
一走出大榆洞沟口,邓岳就听到了从熙川方向传来的隆隆炮声。
炮响四十里,敌人离我们不远了。
出于丰富的战争阅历积淀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灵感,邓岳决心不去与敌人争时间抢速
度夺温井:
温井距北镇17公里,原命令要我们25日拂晓前赶到,按我们的铁脚板,几个小时赶到当
无问题。但有可能在途中和敌人遭遇。敌人昼行夜宿,车载行军,能得到充分休息;而
我们夜行昼宿,徒步机动,人困马乏的状况下与敌人交手,非常不利,倒白白让敌人检
了以逸待劳的便宜。不如我们现在就放慢速度,缩短行军距离,以预期遭遇的姿态进占
北镇至温井间公路以北高地,提前宿营,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就可将不利变作有利。
政治委员张玉华、参谋长汤景仲、政治部主任刘振华都同意师长的想法,当即作出部署
:前卫第三五四团暂不过温井,在温井以北的丰下洞和富兴洞地区隐蔽休息、占据有利
地形,构筑工事,准备阻敌北犯。师主力集结于两水洞和北镇地区,视情况投入战斗,
倘敌不来,则明晚继续前进。
为保持无线电静默,命令由骑兵通讯员送交各团并报军部。
晚上22时30分,各团全部到达预位置。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决定,它不仅直接带来了出国第一仗的胜利,也为整个
战役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
12岁就参加红军的邓岳当年是个人见人爱的红小鬼。长征途中因患疟疾,被部队发了10
块光洋动员就地复员当老百姓。倔强的邓岳坚决不干,咬着牙坚持行军。有一天突然发
作,躺在路边抽搐。正巧一辈子都爱跟孩子扎堆的陈赓骑马路过,心痛得不得了,“这
不是小邓吗?赶紧上我的马!”邓岳知道陈赓也是拖着一条残疾的腿,死活不肯。自己
常常都是大孩子的陈赓怎么也说服不了这位执拗的小战友,只好让他牵着马尾巴跟着
走,马蹄溅起的泥土糊了他一脸,他就闭着眼睛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了一路。
经过诸多类似的艰难困苦,以及无数次与倒在雪山草地的战友洒泪而别,他用一个孩子
稚嫩的双脚,量完了两万五千里的漫漫征程,终于走进了黄土高原上那个有着一座宝塔
的小城。
而当今许多相同年龄的小皇帝,还在铺天盖地的营养品中挑挑拣拣呢。
走过雪山草地的孩子却比他们都生长得迅速、健康、强壮。
邓岳,出息成了一个机智果断的指挥员,一个毛泽东赞赏的“勇敢而明智的英雄”。
1955年,邓岳被授予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将军衔。
当年红小鬼,今日少将军。

深夜时分,第四十军军部路过大榆洞。温玉成和第四十军政治部主任李伯秋一起去看望
彭总。
一见面彭德怀就说:“我知道你们第四十军开上来了,刚才邓岳来过了。”
温玉成向彭德怀报告说自己两个先头师第一一八师和第一二0师已经到达北镇以东和云
山以北,军部也准备随第一一八师赶到北镇附近。
“不要走远了。”彭德怀说,“今天就在大榆洞以东宿营。”
温玉成赶紧着人通知部队。
“你们仍按原计划向球场、德川方向前进。同时,随时准备与敌人遭遇。”彭德怀交代
任务。
临告别时,彭德怀问道:“你们能不能给我架一条直线电话?我要双管齐下,耳目灵
通。”
他急于了解首战情况,觉得光靠电台不够方便。
“没问题,”李伯秋觉得这事本来我们该替首长想到,却让首长先提出来,心里觉得不
是意思,“解放海南岛我们发了不少洋财,有不少被覆线。”
当晚,第四十军军部电话兵架通了军前指直通总部的10多里路的专用线。
彭德怀要亲自指挥出国第一仗。

第一一八师第三五四团就隐蔽在距温井5公里的山林中。
温井是个公路交叉点。联合国军要继续北进一是经桧木洞、古场去鸭绿江边的楚山,一
是经丰下洞、两水洞、北镇去鸭绿江边的碧潼。后一条路正好路过第三五四团的集结地
点。这是一条南北方向的河川谷地,东侧是起伏的山峦,松林繁茂,枯草深密,便于部
队隐蔽防空,而且居高临下,便于发扬火力。公路西面是一条20多米宽的九龙江,江的
西面又是大山。东西两山之间,公路和江流两侧,都是收割已毕的稻田,十分开阔。
理想的伏击地形。
团侦察排及时为团首长送来报告,韩军第六师第二团已进入温井。
诸传禹团长和陈耶政委立即召集各营营长教导员碰头,决定在此以预期遭遇姿态迎击敌
人。参谋长刘玉珠作了具体部署:前卫第二营展开两个连,向温井方向警戒,准备阻敌
北进;后卫第三营展开两个连,控制富兴洞以北地区,第一营和团指位于长洞,团侦察
排进至温井西北石山洞附近,查明情况,监视敌人动向。
部署完毕后,诸传禹团长即到各连检查工作。
就看敌人来不来了。

10月25日凌晨2时,第一一八师于将当面敌情用电话报告了志愿军司令部。
这么快!
当夜值班首长、志愿军参谋长解方几乎不能相信。在命令第一一八师迅速核实情况后,
当即把洪学智从床上叫起来,共同等候进一步的消息。
电话又响了。
邓岳报告说:“已查明当面之敌是李伪军。”
“是伪军就往里多放放,等他钻进口袋坚决歼灭之。”洪学智心说送上门来的软柿子不
捏白不捏,不吃白不吃。
洪学智和解方由此及彼的想到已进至云山以北的第一二0师,赶紧发电让他们立即以一
个团的兵力占领云山东北的间洞、朝阳洞、玉女峰一线。
就看天亮以后了。

天刚亮就打响了。
首先打响的在云山以北占领阵地的第一二0师第三六0团。
上午7时许,韩军第一师先头部队,在14辆坦克和自行火炮的配合下,沿云山至温井公
路北进。徐锐团长命令放过敌人尖兵排,待敌主力进入第三六0团阻击地域后,即令第
三六0团第三连和团属炮兵先敌开火,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击。还抓了30多个俘虏。
徐锐团长为查明敌人番号和兵力,让赶紧把俘虏后送。
后送俘虏的战士别提有多风光了,这是志愿军出国作战的第一批俘虏咧。这些不久前还
是农民的战士还是国内战争的思维,以为我看不见敌人,敌人就看不见我。大大咧咧地
押着他们的战利品往回走。结果被头上一架炮兵校正机指示目标,校正距离,引导炮火
把一群俘虏炸得血肉横飞,尸骨狼藉,剩下几个没死的也狂奔乱跑,不见踪影。
一场空喜欢。
后来的战斗空前激烈。
25日的战斗中,第三连第三班长石宝山在迎击敌人第8次冲击时,弹药耗尽。他抱着仅
剩下的两根爆破筒,高呼“同志们守住阵地,为祖国争光。”扑进敌群。
先以为是抓到了一个俘虏的韩军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所埋
葬。
相邻阵地上排长刘汉升等18名战士目睹此景,全红了眼,呐喊着跃出工事用刺刀和石块
将敌人赶出阵地。
浩气贯长虹。
不知为什么,在《中国人民志愿军英雄模范名册》中没有石宝山的名字,后来也没有补
授追认的记录。
不该有的疏漏。
英雄无悔,同侪有憾,后人起敬!

第三六0团一直坚持了三天两夜英勇顽强的阻击战,直到27日下午16时将防务移交第三
十九军。
在三天两夜的战斗中,全团共击毁击伤敌坦克3辆,歼敌280人。
从此,他们享有了诸多第一:
打响了抗美援朝第一枪。
打响了抗美援朝第一炮。
出现了志愿军第一位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英雄石宝山。
产生了志愿军第一位“反坦克英雄”秦永发。
击毁了第一辆坦克。
活捉了第一批敌军俘虏——虽然后来死的死,跑的跑。
……

第三六0团打响不倒两小时,第三五四团也打响了,而且也打出了一个“第一”。
抗美援朝第一个歼灭战。
10月25日8时50分,温井方向尘头大起,敌人来了。
隐蔽在山林中的部队顿时象上了发条,全都激动兴奋起来,跃跃欲试,机枪、步枪指向
公路;迫击炮、掷弹筒也开始测距瞄准。
可团长却下连检查工作未回,呼叫师部,师部也因无线电静默呼叫不通。

怎么办?
那时的政治干部都久历战阵,军事指挥并不陌生。陈耶政委当机立断,立即召集参谋长
刘玉珠及团部其它同志商议,提出两个方案:一是迎头阻击顶住敌人,优点是比较稳
妥,可以保障后续部队和上级指挥机关的安全,缺点是很可能打成消耗与击溃战。二是
把敌人先头营放进来打,打一场歼灭战,但有一定风险。
都叫喊说放进来打,不然有什么意思。
一分钟敲定,放进来打!将敌先头营放进来后,让前卫四连封闭口子挡住后面的敌人。
具体发起攻击时间由参谋长刘玉珠掌握。
敌人越走越近,全是车载步兵,还有12辆拉着榴弹炮的炮车。全都骄横得不得了,炮兵
竟然放在行军序列的前面。最前面的尖兵不搜索不侦察,嚼着口香糖啃着苹果哼着小调
往里闯,压响了两颗没装瞬发引信的地雷,一见没伤着车,居然停也不停继续前进。
陈耶政委这时在第一营第三连电话上找到了与团长诸传禹。
“老陈你们定得好定得好,就这样打,你和老刘指挥全面,我来组织指挥一、三营出
击。”
诸传禹心想老子今天要亲口沾沾荤腥了。

不料,第三五四团身后却先打响了。
参谋长刘玉珠太贪心,想一嘴尽可能多叼点肥肉。加上山环路绕、林遮树障,看不清全
面情况,敌人行军队列又拉得很长,结果让敌人的先头分队超越了团队设伏范围,闯到
了第一一八师师部。
邓岳等虽然知道前卫团随时可能会与敌遭遇,却没想到有那么快,其他人都在房里休
息,司机躺在指挥车里睡大觉。敌人一阵机枪,把指挥车的玻璃窗打得粉碎,吓得司机
连滚带爬跑进山沟隐蔽起来。邓岳连棉裤都没顾得上穿,指挥着报务员抱着电台向山里
转移。
那光景比钻进口袋的敌人还狼狈。
住在村口侦察连的立即占领阵地。
连长耿文庭是个侦察英雄,解放海南岛曾只身渡海侦察,大风大浪见得多了,压根儿没
把这点敌人放在眼里。再看见师首长都安全转移了,更是心无挂碍,不等敌人展开,就
指挥着战士们端起刺刀喊着“缴枪不杀”冲上去抓俘虏。
韩军哪见过这个,也听不懂哇里哇拉的中国话,吓得没命的跑,边扔东西边跑。
连枪连子弹也扔。
侦察连三下五除二就把敌人尖兵解决了,跟着就冲上去顶住跟进的敌人,准备帮第三五
四团扎住前面的口子。

敌人大队仍然继续开进,响几声枪有什么嘛,一定是北韩残余部队的散兵游勇。
刘玉珠一看差不多了,对着电话大吼一声:“打!”

一直举着电话不敢放手的各营连指挥员几乎同时向自己的下属喊出了同样的字眼儿。
早把枪和手榴弹捏出汗来了战士们这下可撒了欢喽,机枪手榴弹一通爆响,敌人立刻就
人仰马翻乱了营。第八连六0炮班班长何易清第一炮放倒几个韩军士兵,第二炮就掀翻
一辆汽车,燃起冲天大火的汽车堵住了敌人逃跑的路。
这门炮作为抗美援朝第一功臣炮永久陈列在北京“中国人民解放军革命军事博物馆”。
诸传禹团长一看素的完了该上荤的了,一声令上,第一、第三营就端着刺刀喊着杀声就
扑了上去。一通好杀,要多痛快有多痛快。
剩下的事就是漫山遍野抓俘虏。
一个急风骤雨式的歼灭战,从打响到基本结束,不到20分钟。
我不出手,敌不知觉;出手一击,风扫叶落。

挡住敌后续部队的第三五四团第四连却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未放进来的敌人不断发起猛攻,但均被第四连用刺刀手榴弹机关枪顶了回去。战斗最激
烈的时候,第八班在与冲上阵地的敌人白刃肉搏中全部牺牲。
敌人始终没有跨过这个门槛。

中午,只剩下敌人先头炮兵部队还和侦察连僵持着。
炮兵们也看出来前面是一支只有轻武器的小分队,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车不熄火,炮
未卸架,他们就趴在地下等着,等着他们后来的部队来赶走他们“想象的一小股北朝鲜
阻滞部队。”
可等来的是邓岳招呼来的第三五三团第一、第三营,他们没吃上肥肉正窝着火哩,团参
谋长邢维邦急性阑尾炎手术刀口未愈,疼痛难忍,就让警卫员推着往前冲。
这阵势谁能挡得住?
接下来打扫战场清点核实:此次战斗共毙敌325名,俘敌161名,缴获汽车38辆,火炮12
门,各种枪163支。
敌人番号是韩军第六师第二团第三营和加强的炮兵分队。
没赶上参加战斗第三五二团却牢骚满腹,团长罗绍福曾是邓岳的班长,倚老卖老地冲着
邓岳喷出一肚子火:
“打仗了,师里事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
“毯!”邓岳对着老班长两手一摊,“敌人也没给我打招呼嘛。再说啦,一碟小菜,喂
得了你们这么多饿狼吗?”
不过瘾?

吃着碗里想着锅里。
温玉成一看两水洞和云山打起来,按奈不住就想趁热打铁,让第一一八师和第一二0师
夹击温井,彻底解决韩军第六师第二团。
彭德怀接到温玉成的报告却心事重重。
敌人如此骄狂,一个团一个营就敢开着汽车坦克乱跑,分兵把口显然是不行的,看来毛
泽东的变更作战方针的决心确实英明正确。但敌人战线拉得这么长这么分散,也使原预
定在温井、熙川歼灭韩军2~3个师的计划难以完成。况且我军已与正面接触,难以继续
保密……。
于是,彭德怀从温玉成的报告中提炼出另一个思路:
以军、师为单位分途迎敌,各以歼击敌1~2个团为目标。
毛泽东于次日批准了这个方案,并通报了楚山、云山、熙川的敌情变化,对各军行动也
作了具体指示。
志愿军司令部再度变更决心和部署。
第四十军老军长、志愿军第三副司令员韩先楚25日当晚就赶赴第四十军直接指挥温井战
斗。
26日0时,第一一八师和第一二0师对温井之敌进行对进合击。
凌晨2时许,战斗结束,大部歼灭韩军第六师第二团。
这时才了解到韩军第六师第七团已于两天前从温井北上,经桧木洞、古场直逼鸭绿江边
的楚山了。
当天,毛泽东的电报也确证了此事。
彭德怀一听那还得了,当即决定第一一八师撤出温井、回师楚山,配合第五十军第一四
八师歼灭韩军第六师第七团。第一二0师和第一一九师由韩先楚指挥,仍在原地准备打
增援韩七团之敌。
第一一八师迅疾回师楚山。
10月27日,韩军第六、第八师各两个营就向温井扑来。
这时,北京的毛泽东、大榆洞的彭德怀、温井的韩先楚,三人都想用楚山、古场韩军第
六师第七团钓条大鱼,演一出围点打援的拿手戏——至少6~7个团吧,所以当日没怎么
搭理当面之敌。
可连遭痛击以后,韩军也学乖了:这可不是北韩那些散兵游勇,而是一支新上阵的生力
军,咱还是小心为妙,蹲这儿别动,瞅瞅再说吧。
只有朝鲜人民军一支部队,在三辆T-34坦克支援下,向敌人发起反冲击,但冲过清川江
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壮士一去不复还。
“不动也要老子也要收拾你!”彭德怀等得不耐烦也冒了火。
28日,彭德怀令韩先楚指挥第四十军发起反击作战。
经两日激战,该敌大部被歼灭,光第三五八团就抓了700多个俘虏。还缴获了20多门美
式榴弹炮。
可惜缴获的汽车没几个人会开,刚开出几辆,就眼睁睁地看着敌人把大部分都炸了。
“没文化不行哟!”彭德怀听说此事直摇头。

第一一八师的战士们一听说韩七团冲到了鸭绿江边的楚山,还向鸭绿江对岸开枪开炮,
气就不打一处来:奶奶的,你还蹬鼻子上脸了,再放你一码,你还想着到哈尔滨吃生鱼
片不是?
骂骂咧咧的旋风部队脚底一阵旋风刮往楚山。
29日拂晓,前卫团第三五三团在龙谷洞以南将正在南逃的韩七团兜头截住。原来,韩七
团听说韩二团在温井被歼,慌了手脚,正在回窜逃跑。
当日,邓岳率师主力赶到,迅速对敌达成包围。
邓岳心说还等什么第一四八师呀,人多好种田,人少好过年,好容易沾点荤腥,还是紧
着咱的肚子吧!
当晚就大打出手。
战至30日清晨,大部将敌解决,还俘虏了一个美军少校顾问。跑得飞快的韩军士兵大都
藏到林子里去了,也没功夫去搭理他们,留给人民军和老百姓吧。
几天后。在龟头洞和球场的第一一九师和第一二0师也各自搜捕了三五百名韩七团逃
兵。
这时唯一一支,也是最后一支到达鸭绿江边的韩军部队。

第四十军打头阵,从战略角度来说,揭开了伟大的抗美援朝战争的序幕;从战役角度来
说,为志愿军主力完成战役展开夺得了先机;从战术来说,达成了歼灭战,振奋了民心
士气。是个三喜临门的胜利。经总政治部建议,中央军委和毛泽东批准,将打响第一枪
的10月25日,确定为“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入朝参战纪念日”。
第四十军,今天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十集团军,雄风长在。

眼瞅着第四十军歼灭战打得热火朝天,第三十九军军长吴信泉心里直挠痒痒。
虽说自己的部队也在几天前在鹰峰洞就和敌人交手了,而且第一一五师第三四四团打的
还是步兵第二十四师的美国鬼子,可那都是防御战拼消耗,没什么油水,一点儿也不过
瘾解馋。
尤其是前两天遇到的事,更让他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刚踏上朝鲜国土,军参谋长沈启贤就遇到了一位朝鲜人民军将军,将军通过翻译对沈启
贤说:
“贵军士气高昂,但武器不行。”
“我们对战胜世界上最强大的敌人充满了信心。”沈启贤答。
一路上遇到的人民军军官和士兵也问:
“你们来了多少人?”
“很多很多。”
“有飞机吗?”
“没有。”
“有坦克吗?”
“没有。”
“有大炮吗?”
“不多。”
“这些都没有,要打美国鬼子?那不行!那不行!”
再反问这些人:
“你们从哪里来?”
“从洛东江边。”
“到哪里去?”
“新义州、满浦集合。”
娘的,不就是美国鬼子吗?咱不光要摸摸它的老虎屁股,还要抽它的筋,揪下他脑袋当
球踢,扒下它的虎皮给咱彭总做把太师椅。让他知道知道谁是武松!
可越想跟美国鬼子打个歼灭战,就越没机会。按毛泽东和彭总的命令,自己的部队已于
29日集结在云山附近,从东北——马场洞地区、西北——鹰峰洞地区、西南——龙兴洞
地区对云山的韩一师构成了三面包围,准备与第四十军第一一九师配合予以攻歼。
打韩军也行,逮不住老虎就套只狼,好歹也解解馋。
10月30日,吴信泉将作战方案上报彭总。部队也开始抢占进攻出发阵地。吴信泉信心很
足,自己的部队除第三四四团在泰川阻击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外,共有8个步兵团参战,
此外还有配属的两个炮团火力支援,特别军火箭炮营,出国前刚装备上沈阳兵工厂自制
的土“喀秋莎”,这回也该开开洋荤了。
彭德怀很快批准了他的方案。预定11月1日晚19时30分发起总攻。
吴信泉正做着解馋梦,一个电话盯上门来:
“坏了,坏了,军长,刚才前沿观察所报告,敌人一个排正在后撤,狗日的是不是想溜
呀?”
这是第一一六师师长汪洋气急败坏的声音。
后来知道,这是美骑兵第一师第八团正与韩军第十二团换防。
“看见往后跑的,看没看见往前来的?”吴信泉问。
“我刚问了第三四七团团长李刚,没有啊!军长,煮熟的鸭子别让它飞了啊,赶紧动手
吧?”一向沉着的汪洋也已经等不及了。
“好,打他个措手不及,汪洋,你们作好准备,提前到下午17时开始进攻。”
11月1日16时40分,第三十九军炮兵群开始了20分钟的炮火准备。
17时整,第一一六师第三四七团和第三四八团从左右两翼向云山城外的龙浦洞和262.8
高地发起冲击。战至黄昏,军火箭炮营的土“喀秋莎”上来一个齐放,把敌人阵地打成
一片火海。攻击部队乘势攻占云山城外的高地,向云山城扑去。
这才发现对手原来是美国鬼子。
战士们反而情绪更加高涨,来朝鲜想打的不就是美国鬼子吗?现在总算对上号了,可劲
打吧!正想瞧瞧你们有多大道行呢?
吴信泉军长一听对手是美国鬼子,喜出望外!
哈,想啥来啥!
这手就下得更重更狠了。
真是有什么将就有什么样的兵。
也就是在此时,美骑兵第一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少将在指挥部听到了一个炮兵校正机的
飞行员从收讯机里传来的声音;
“这是我看见的最奇怪的情形,有两列长长的步兵纵队正沿着小路向东南方前进。……
我们的炮弹径直落在他们的队伍中,但他们仍然不停的前进。”
天哪,这些不要命的东方人。

可惜盖伊将军没来看看麦克阿瑟给他派来的慰问团的命运。
第三四八团副团长周问樵率第二营进至云山以东的一座公路桥,看见敌人正想撤逃。便
大喊一声:
“四连迅速过河,切断敌人退路!”
第四连赶紧涉水淌过河滩,冲上公路,用爆破筒炸毁敌人的先头坦克,把路堵住。第四
连的战士全是打白刃战的高手,见着美国兵就拿刺刀捅,吓得牛高马大的美国兵拼命往
汽车下面钻。
一班副班长李连华冲过河时发前面一片开阔地上突然有了4个黑呼呼的房子,这在战前
勘察时没有看见过啊。他带领战士们摸上去一看就乐坏了,原来是4架飞机!
这下发洋财喽!
他手一挥,3个战斗小组就往上冲。
敌人的守备分队拼命的开火拦阻,等李连华等冲到飞机前只剩3个人了,而且都负了
伤。
3个人也要打!
他们一口气打掉两架飞机上的敌人,最后还从1架飞机的驾驶仓里提溜出一个飞行员。
原来这是1架炮兵校正机和3架轻型飞机,是由麦克阿瑟派来的,上面全是慰问团和新闻
记者,原打算是来慰问和采访美骑兵第一师的官兵,结果还没和骑兵一师的人见上面,
就遇上志愿军的总攻,因临时机场没有夜航设备,没法跑,只好做了俘虏。
连汽车都开不了的土包子们当然更没法把飞机弄走隐蔽起来,只好就地伪装。可不管
用,第2天上午飞来8架野马式战斗机,把这些刚发来的洋财全毁了,让土包子们心痛了
好些天。
土包子打仗嘛,总要留些遗憾。
这是抗美援朝战争中第一次缴获敌人飞机。

当晚9时,第三四七团和第三四八团都按预定计划攻占了云山城外的高地。
汪洋看着到了节骨眼上,放出了手中的预备队第三四六团。
第三四六团长栾凤如看人家打仗正憋得难受,一听师长叫出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顿
时来了情绪:
“尖刀连,上!”
尖刀连第四连在连长王振斌率领下象离弦之箭冲进了焰火满天的夜幕中。
在离云山城还有400多米的时候,敌人打过来的迫击炮火把他们拦住了。
“郑长官,去把狗日的端了!”连长大喊。
一班长郑长官率领全班悄悄地摸了上去,猛扑进敌人阵地。
正在装炮弹的美国兵全呆了,片刻,随着一声通常只有受惊的女人才会发出的尖叫,爬
起来就想奔逃。
根据连长的交代,郑长华他们一枪没放,全用刺刀干活,片刻功夫,就把美国兵全收拾
了。
哼,知道吧?这是土八路的家传功夫。
王振斌带着第四连继续往前冲,冲到城边发现一大把电话线。
“哈哈,跟着电话线冲,肯定逮住个指挥所。”
他们顺着电话线冲进了云山街内。
走近公路大桥时,看见守桥的美国兵臂上全戴着马头标志,还跟他们“哈罗”。好,哈
罗就哈罗,正好将错就错。
他们排着整齐的队形,大摇大摆地通过大桥,直到闯进那一大把电话线的尽头处,听到
里面一片哇哇乱吼和电话铃声后,才突然开火。
这时候,大炮也好,飞机也好,全没冲锋枪和手榴弹管用。
一阵爆豆似的冲锋枪声伴着手榴弹的脆响,里面就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声了。
事后查明,这是美骑兵第一师第八团第三营营部,营长罗伯特·奥蒙德少校当场被手榴
弹炸死。
云山街上一片混乱,紧接着就是一辆坦克被炸毁,十几辆汽车起火,满街都是晕头转
向、胡奔乱跑的美国兵。
第三四六团主力也相继跟进云山城里,与第三四七、第三四八团部队会合,与美军进入
巷战。
骑八团团长帕尔马一看不对劲,赶紧下令丢弃重装备撤退。
骑八团第一、第二营腿长跑得快,损失过半后总算冲了出去。
团直属队和第三营可就没那么走运了,他们在诸仁桥被耍清川团长率领的第一一五师三
四五团兜头拦住去路,牢牢的被压缩在诸仁桥以北开阔地带。
11月2日和3日白天,骑八团被围部队在飞机坦克支援下拼命突围,始终未能得逞。美骑
兵第一师师长霍巴特·盖伊少将万般无奈,忍痛将该营丢弃掉头南撤。
这当口,谁顾得上谁啊!

高炮第一团运气不太好。
配属第一一六师的高炮第一团,为掩护主力作战,在团长王士谦指挥下,用老旧、低射
速的日式高炮与美机作战,击落敌机1架,击伤3架。但伤亡百余人,炮也大部被毁。
“师长,我们没打好,对美国飞机估计不足,伤亡太大,损失也太大了!”一把络腮胡
子的王士谦满脸惭愧。
“没关系没关系,你们掩护了我们指挥机关的安全,炮坏了再装备嘛,打仗哪有不伤亡
的。”汪洋心想这已经不错了,高炮团同志们那么勇敢,敌机把阵地炸得那样还拼命
打,有这股精气神儿早晚让老美喝一壶。
这是志愿军第一次高炮防空作战,虽英勇顽强,但效益不佳。
然而,确如汪洋所料,该团后来回国改装苏式高炮,第五次战役后再次入朝,表演上
乘,屡有斩获。

11月3日夜,第三十九军主力向被围美军发起猛攻。
天亮时,随着一支俘虏队伍走出诸仁桥,这支美军部队已不复存在。

与云山奇袭同时,第三四三团龙头洞两天两夜的阻击战也打得精彩、热闹、出色。
11月1日,团长王扶之正在连以上干部会议部署作战事宜,突然接到侦察员报告,宁边
增援云山的美军已经离龙头洞不远了。
王扶之立即中止会议,令部队马上出发抢占龙头洞东北制高点185.8高地,正巧,遇上
美国兵也正从南坡往高地主峰爬。
眼睁睁地看着两支部队抢山的王扶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前卫第九连是个红军连队,连长吕庆祥、指导员王珏都是参加过辽沈大战的老战士,他
们率领全连先敌几分钟抢上主峰。
王扶之一拍大腿:“好样的,这才象个红军连队,象老子的兵嘛!”
第九连一个反冲击就把敌人压到山下去了。
抓住俘虏一问才知道,这是美骑兵第一师第五团。
骑五团一位营长,小约翰·米利金少校后来说:当中国军队沿着山脊蜂拥前进时,“整
个山坡好象都活动起来了。”
两天两夜的激战,尽管美骑兵第一师第五团竭尽全力,还是始终未能越雷池一步,扔下
了大批尸体不说,团长约翰逊上校也被击毙。
第三四三团的伤亡也很惊人,一个一百五六十人的连队,一仗下来,只剩几十个人。
有人扛不住了。
第三四三团第一营政治教导员觉得阵地守不住了,自己把手打伤,退出阵地;营长肋间
受了点轻伤,也下了火线。
团长王扶之听说后大为恼火。
咱第三十九军是支红军老部队,怎么出这样的孬种,娘的,他们还是咱第三十九军的人
吗?老子今天非跟这狗日的美国王牌军一点颜色看看,他叫来团侦察股长薜强:
“现在我命令你代理一第一营营长,继续指挥全营战斗。”
“是,团长!”薜强胸一挺。

“你给我把九二步兵炮拉到路口去打。”
“团长,敌人炮火正猛,上不去呀!”
“上不去一个连,上一门也好,上不去你小子就不是咱第三十九军的种!”
“是!”
薜强硬是顶着猛烈的炮火把炮连的几门九二步兵炮拉上了路口,直接向蜂涌而来的敌步
兵和坦克猛烈开火。
大炮上刺刀,老法宝。
硬是把敌人轰了回去了。
仗打到节骨眼上的时候,起决定作用的往往是指挥员和战斗员的意志品质,尤其是指挥
员。
11月3日,云山之敌被歼后,骑五团见大势已去,唯恐遭到骑八团同样命运,扔下大批
尸体和伤员,慌忙逃走了。
云山战斗胜利结束。

云山战斗,第三十九军共歼灭美骑兵第一师第八团大部、第五团一部及韩军第一师第十
二团一部,毙伤俘敌2046人,其中美军1840人,缴获飞机4架,击落飞机3架,击毁/缴
获坦克28辆,汽车176辆,各种火炮119门及大量枪支弹药和物资器材。
美骑兵第一师,美国独立战争期间成立于德克萨斯州,是美国最早的骑兵师,号称“开
国元勋师”,参加过太平洋战争。出国作战前,改编为机械化步兵师,但保留骑兵传
统,仍沿用骑兵番号,全师所有人员着装和车辆上均印有马头标记。
多年后,日本陆上自卫队干部学校教材《作战理论入门》将云山之战作为模范战例收
入。
一战扬名!

在云山战斗进行的同时,西线第三十八军相继攻占新兴洞、苏民洞、球场、院里地区;
第四十军向宁边突击,在上九洞、古城洞、墨时洞一线与韩军第一师主力发生激战;第
六十六军主力进至龟城以西大星洞、犁邱洞、白云洞、青龙洞地区,阻击与钳制美步兵
第二十四师;刚入朝的第五十军第一五0师进至白马、四下洞、仓铺洞一带,阻击英二
十七旅。
美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沃克一看联合国军侧翼受到了威胁,深恐后路被切断,于11月3日
下令全线撤退。
联合国军在大量飞机、坦克和炮火支援下交替掩护撤退。彭德怀为发展胜利,电令各军
立即采取一切办法抓住当面之敌,不使脱逃。

11月3日后,西线各军转入追歼作战。
第三十八军主力于3日向军隅里攻击前进,4日攻占军隅里东北龙登里、飞虎山等地后被
韩军第七师、第六师残部以及由当日由顺川北援的美步兵第二师所阻,配属该军的第四
十二军第一二五师于4日占领德川,与隔在敌后的朝鲜人民军第四、第七师团会师。
第三十九军除1个师打扫云山战场外,其余两个师转入追击,4日,前出至博川、大扬
洞、上甘城、宁岘地区,并在上扬五里歼灭英二十七旅一个榴炮营。
第四十军经连续突击,将韩军第一师主力压缩至宁边地区,迫使其于是日黄昏向博川、
安州方向退却,该军随即转入追击。4月前出至宁边西南花田里、修隅洞一线,并在龙
渊里歼灭美步兵第二十四师第十九团一个加强步兵连。
第五十军前出至铁山、古军营地区。
第六十六军因未能及时以主力插向敌后,敌人后撤时又未能及时向敌侧后突击,未能抓
住美步兵第二十四师。该敌与英二十七旅均由博川撤逃。
至此,美第八集团军所属部队除一小部分扼守清川江北岸滩头阵地外,其主力全部撤至
清川江以南。
虽然胜利远远超出出国时的预计,但毛泽东、彭德怀歼灭3个韩军师的意图未能完全实
现。
战争也是遗憾的艺术。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47

《百戰青鋒劈涇渭》第八章

第八章
熙川躊躕 粱興初痛失戰機
黃草堅守 吳瑞林怒拒精甲
這支部隊不行﹗
──高崗向彭德懷介紹第四十二軍

聽話、用腦、敢拼。
──朱德向彭德懷介紹第四十二軍

梁興初沒有找到吳信泉那樣的良好感覺。
第三十八軍是緊隨第四十二軍之后跨過鴨綠江的,按照志愿軍原擬定的作戰方針,他們
將作為預備隊,在江界休整三個月,改換蘇聯裝備后再投入作戰。
可一入朝情況就變了。
毛澤東、彭德懷審時度勢,決定改變部署,集中三個軍于西線作戰,各個殲滅韓軍第六
、第七、第八師,並急令第三十八軍迅速進至熙川地區,配合第三十九軍、第四十軍作
戰。
軍情緊急,梁興初讓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逮住什么坐什么,沒有就坐11號,火速
向熙川前進。
可沒想到美國飛機那么凶。
抗戰那些年,總覺得日本鬼子的家伙硬得不得了,可跟現如今的美國鬼子覛比,簡直就
是馬尾穿豆腐──不能提。日本鬼子有什么呀,4頭騾子拉1門三八野炮,就牛皮
哄哄的不得了。你看那美國造的沖鋒槍、卡賓槍多好使,比日本鬼子的三八大蓋不知道
強到哪裡去了。還有那155榴炮,多厲害,咱弄過來打天津的時候把陳長捷那老西兒蓋
得抬不起頭。那會兒大伙干嗎都愿意跟他的美械部隊打呀,還不是瞅著那些鐫
刻有“U.S.A”的家伙好使。
歌都是這樣唱的嘛︰“吃菜要吃白菜心,打仗要打新一軍。”
一到朝鮮才知道,最厲害的美國家什在天上。
入朝時作宣傳動員,都說美帝國主義是紙老虎,可現在一見識,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美國
飛機可不是紙疊的,比國內戰爭遇到的國軍飛機凶多了。那飛行員技術絕對的捧,貼著
山梁、擦著樹枝簡直就要來揭你的帽子。
從來都是飛行軍的第三十八軍讓這美國紙老虎鐵打的飛機給弄得寸步難行。根本還沒有
跟人家照上面,就讓治得走不動路。那會還沒經驗,怕暴露目標也不敢用手中武器打
。只能恨恨地罵︰
“奶奶的,紙老虎,紙老虎,從天下撲下來咬人的紙老虎。”
后來覺得老讓人這樣治也不是辦法,有些咽不下這口氣的楞頭青二杆子連排干部就違反
規定。偷偷地用機槍和步槍向低飛的敵機射擊。
咦,沒想到真管用。打下幾架后敵人也害怕了,再不敢低飛,這才變被動為主動。
還是紙老虎。
步兵武器打飛機效益肯定不會高,但卻能擾亂低空投彈掃射,減弱其危害性。這也說
明,對于強悍的對手,只要敢跟他斗,就一定能有變被動為主動的機會。
紙老虎也是鐵老虎,鐵老虎也是紙老虎。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現在被動的是被飛機治住了的人。
前衛團第一一三師第三三七團的車就被天上飛來的“紙老虎”咬壞了不少,前衛連第三
連干脆連一輛車也沒剩下。
前衛自然也當不成了。
更要命的是,在去熙川的公路上還擠滿了從平壤撤出的朝鮮政府、外交使團和人民軍北
撤部隊。熙熙攘攘人來車往,把路也堵得死死的。乘車的部隊走在路當間就象蝸
牛在爬,還不如走路呢。
好在當人家終于搞清是入朝參戰的中國人民志愿軍時,便熱烈歡呼,主動讓道
,甚至把自己的車給掀到山溝裡。總算讓部隊有了點速度。
這才讓梁興初稍許有些寬心。
可還是出了岔子。
入朝第二天晚上,軍部的一輛中卡就翻了車,司令部機關的科長們幾乎全部負了傷,作
戰科長王乾元也不幸犧牲。
看看,仗還沒打,就差點把司令部報銷了。
接著就是一步不順,步步不順。

說實話,梁興初本來是想好好表現的。
別看第三十八軍是林彪麾下的王牌軍,可真要排起族譜來,卻是彭德懷的老部隊──第
一一二師第三三四團就是當年紅三軍團的老底子,彭德懷平江起義帶過來的部隊。現在
彭總回來指揮老部隊了,梁興初心想咱怎么也不能給彭總丟人吧。
一出國,他就對大家說︰
“這是咱出國第一仗,又是彭總回來指揮咱們。無論如何要打好,別讓老子在彭總跟前
丟人。”
可長著一對大門牙的梁興初命相就有那么不好,越不想來什么,就越來什么。
就是沒人家吳信泉的命相好。
當10月24日晚23時接到志愿軍司令部的電報時,梁興初是憋足了勁,也準備瀟洒一把,
打個好仗順順這兩天受美國飛機的窩囊氣。
志司的電報令第三十八軍配合第四十二軍第一二五師,迅速集結于熙川以北的文明洞
、倉洞地區,準備殲滅韓軍第八師于熙川及其以北地區。
那還有什么說的,趕緊攆上去打唄。
梁興初和劉西元政委、江擁揮副軍長一商量,決定讓第一一三師主攻,第一一二師迂回
熙川以東斷敵退路,第一一四師為預備隊。只等第一一二師迂回到位就動手。
各師都拼命往熙川趕。
全軍上下這會兒想的都是︰咱們可是首戰平型關的部隊,韓軍那幾個偽滿警察痞子的
隊伍架得住咱們拾掇嗎?
可又出岔子了。

跨過鴨綠江到達朝鮮的滿浦后,第一一二師師部和朝鮮人民軍一個師團部住在一起。
當晚,師長楊大易請人民軍師團部的干部們吃飯,順便讓人家介紹和美國軍隊作戰的經
驗。當時,楊大易已聽說敵人占領了熙川,就順便問熙川是什么樣的敵人。
人民軍的干部回答說︰
“美國鬼子,黑人。”
“多少人?”
“千把人吧﹗”
楊大易一聽大出意外──志司通報的是一個營的韓軍。
嗯,第一次和美國鬼子交手,得慎重。咱從來沒跟他們單練過,不摸底,得讓軍裡搞搞
清楚情況。
于是,一封電報飛到第三十八軍軍部。

10月28日,第一一三師前衛第三三八團進至熙川附近,與敵人遭遇;第三三七團也在熙
川之館岱洞與敵人接觸。
如果這兩個主力團此時猛撲熙川,那梁大牙的這頓牙祭大概是打定了。
可由于楊大易那封電報的影響,加上一心想打好的心態,使素來勇猛果斷的虎將梁興
初出手前稍稍遲延了一下──第一一二師還沒有到位,是否該等他們到位再發起攻擊?
管他是韓軍還是美軍,寧可把他當做美軍一個團來打,這樣把握更大一些。
就這一遲延,煮熟的鴨子,飛啦。

10月29日拂曉,第一一二師到達熙川附近指定位置。又經過一番準備,直到下午17時才
發起攻擊。
韓軍第八師的部隊已于凌晨4時撤逃。
一座空城。
根本沒有什么黑人團。
只有彭德懷的老部隊──第三三四團比較走撸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51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人民志愿军援朝作战纪实》

双石中校


第九章
敛锋蓄锐 关东铁骑隐弓弦
轻出浪进 麦克阿瑟入瓮坛

我们历来主张“诱敌深入”,就是因为这是战略防御中弱军对强军作战的最有效的军事政策。
                     --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

第一仗打完了,毛泽东还是没忘了第三十八军这个头号主力。
11月5日,在宣布结束第一次战役的同时,毛泽东致电彭德怀:

我第三十八军对当面之敌韩军第七师似尚有歼其一二个团的机会,望令该军尽力争取之。”

看看,第三十八军成了个需要特别关照的孩子?
梁兴初觉得自己那张瘦长脸简直找不到地方搁了。
还不赶紧想法把脸找回来?
除了飞虎山、月峰山等正面防御阵地顽强抗击敌人外,梁兴初要求各部组织主动出击,能捞一把
就捞一把,没有大鱼就逮虾米,反正不能没有下饭的菜。
第三十八军再也丢不起了人了。

守备月峰山阵地的第三四二团天天都在山上跟敌人争来抢去。
团长孙洪道、政治委员王丕礼觉得不是意思,看着别的部队频频出击也很是眼馋,商量着利用夜
晚出击,捞它一把。
可自己的三个营全在山上蹲着打防御战,抽不出部队。
架不住馋虫勾引的孙洪道、王丕礼决定集中全团的担架队员去干这活儿。
担架队没枪,一人发了4颗手榴弹,任务很简单:别剩下一颗两颗的回来。
深夜,担架队员们沿着电话线摸进韩军第七师营地。
先捡洋落,割电话线、收集枪支弹药等等。
然后每个帐篷塞进几个手榴弹,完了撒腿就跑。
担架队全回来了,无人伤亡,但不知道炸死炸伤多少敌人。
能看见的效果是月峰山阵地一连3天没有敌人来打扰。
第三四二团也清清静静安安稳稳休息了3天。

飞虎山的第三三五团范天恩却撑得很苦。
美第八集团军几乎所有的机动炮兵都向他倾泄钢铁,空中也有飞机助战,炮火齐放的密度很大,
甚至撞上了他们自己的飞机,这种阵势在国内战争中的确是从未见过的。
虽然是主力军,还是免不了有些人胆怯。
团警卫连副指导员和第三排排长顶不住了,带着七八个人从山上跑下来,慌慌张张地说:
“团长,快撤,敌人上来了。”
团长范天恩、政治委员赵霄云安坐不动:
“阵地丢了?”
两人支唔不语。
“来人!”范天恩一拍桌子。
“到!”侦察参谋尹曰友立正答道。
“把他们押回阵地!如果阵地没丢,给我就地枪毙!”
“是!”
政委赵霄云觉得人命关天,赶紧挂电话给第一一二师政治委员李际泰。
李际泰叫范天恩听电话:
“范天恩,你生下来就会打仗?从来没胆怯过?你也让人家有个煅炼的过程嘛!”
范天恩赶紧派通讯员去追尹曰友,收回成命,刀下留人。
通讯员追到阵地上时,警卫连已经把敌人反击下去了。
的确,很多无敌勇士都是这样刀下留人给留出来的。

11月7日,第三三五团已经经历了4天的连续战斗,几乎弹尽粮绝。向师里要,师里总是回答说弹
药未到,要求从敌人手中夺取弹药守住阵地。而据侦察员报告,韩军又调来一个团的兵力,次日
,第三三五团将面临韩三团、韩五团、韩八团的轮番冲击。
形势非常严峻,但范天恩心中还是有底。敌人虽然敌人在组织步炮空协同方面还是有一手的,但
一旦短兵相接就没了章法。昨晚前沿送上来一个韩军俘虏,整个审问期间一直在哆嗦:
“没见过你们这样不怕死的人,我们全让你们给打怕了,我们团已经跑了不少人了……”
范天恩召集全团营长教导员们开会。
“你们向我要子弹要手榴弹,告诉你们,我一颗子弹一颗手榴弹也没有。只有一个与阵地共存亡
的决心。”
范天恩一口把话说死。没什么道理好讲,分析这分析那的,只有一个理,没有弹药也要把阵地守
住。
好在大家都是唱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过来的,没二话,回去再照着团长这话给大
家说一遍完事。
第二天,第三三五团防御战的主要武器就是石块和刺刀了。
敌人也知道共军没弹药了,每次一败下来便伏在志愿军阵地前30米处休息,几分钟后又冲上来。
从日出到日落,阵地反复易手。连喘口气儿抽支烟的功夫也没有。前沿第五连连排干部大部分伤
亡,全连连伤员在内只剩下20多人。
还是扛住了韩军三个团的轮番冲击。

11月8日晚,范天恩接到了师长杨大易一个电话:
“范天恩,到师部来受领新任务。”
范天恩说我正部署明天战斗,副团长孙洪瑞来行不。
“你亲自来,有问题我负责。”杨大易挂断电话。
当他匆匆忙忙赶到师部时,杨大易劈头告诉他部队立即撤出阵地,后撤30公里。
范天恩一听就急了:“军隅里是通向鸭绿江的补给要地,好容易我们才控制住它,再退就过鸭绿
江了,我怎么向下边做工作?”
“这是命令!”杨大易没功夫给他抬扛,他自己也烦着呢!
两小时前,他刚被军长给抢白了一顿。他也是象范天恩这样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结果梁兴初白
眼一翻:
“不打了就是不打了,哪那么多话!”
生生碰了个钉子。
其实梁兴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打了。
范天恩向下边也只好如法炮制。
他们哪里知道,毛泽东、彭德怀又在编导一出好戏,正等着他们这些演员梳洗打扮粉墨登场呢。

第三三五团在穿插中一举攻占了飞虎山并坚守5昼夜,抗住了韩军三个团的轮番进攻,毙伤俘敌
1800余人。多年后,日本一本军事名人录收入了范天恩的大名:
“范天恩,1950年任团长。率部参加韩战,于第一次战役中,指挥只有短火器的一个团(政委赵
霄云)穿插到联军后方,攻占了飞虎山(622.1高地),威胁第九军补给基地。后受联军南韩第七
师及美五团一部在大量空炮战车支援下的反扑,坚守5昼夜,主动脱离敌军,是以成名。”
第三三五团的英勇顽强也给当地朝鲜群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战后,他们在山上刊碑:

飞虎山上万虎飞,
成仁取义英名垂。
血洒朝鲜金碧土,
中朝友谊共日晖。


11月9日,第三三五团转移到飞虎山后的九龙站。
被上上下下的牢骚搅得挺不痛快的范天恩决定给跟上来的敌人搞个恶作剧开开心,顺顺心中的闷
气。
九龙站东面有个无名高地,位置很重要,但太孤立,不好用兵力支援。他估摸着敌人一定会来进
攻这个山头。
范天恩让第一连第一排上了这个山头。
敌人果然来了,一个冲击波上来,被第一排打了下去,伤亡不小。
当敌人在组织第二次攻击时,范天恩却悄悄地把部队撤了下来。
敌人炮火轰了一阵,看看差不多了,步兵又发起冲击。
当然没有任何障碍,很快就占领了阵地。
却刚才还凶得不得了中国士兵的一个也不见了。
协同作战的飞机非常及时的来了,照例扔炸弹,打机枪。把正在纳闷的韩军士兵炸得鬼哭狼嚎。
范天恩和第一连的战士们看得直乐。
撤也要开开心心地撤。

按杨大易的安排,第三三五团拿出一个加强连与敌人保持接触,在加强连的侧翼和侧后,由团侦
通连派出精干侦察小分队,配有报话机,随时向团首长报告情况。
第三三五团且战且走。

常听人评论当今许多战争题材的电影电视剧,说整个一个透着假,把敌人描绘得那么愚蠢那么弱
智。
笔者也时有同感。
可键击至此,却顿生感慨:真有这么愚蠢这么弱智的敌人。
麦克阿瑟就是其中一个。
依笔者本来意图,是想把所有的敌人都写得很聪明很智慧很有水平很难对付,这样也显得咱中国
军队更聪明更智慧更有水平更难对付。可有的敌人的的确确就不是这样,这也着实让人没有办法
--我总不能随意把他拔成“高大全”吧!
只好“击键”直书。
按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将军的说法,麦克阿瑟此时完全进入了“思维盲区”。

自10月25日以来,联合国军已陆陆续续抓到了许多中国俘虏。这些人不懂朝鲜语也不懂日语,而
且从两水洞逃回来的韩军官兵们都说,他们遇到的中共军队最大兵力是师一级。
按理,这已经足以证明这样一个事实;
中国军队已经出兵朝鲜。
沃克的第八集团军情报部门将这些情况收集上报联合国军总部时,没有忘记确切地指出:
“一个新的对手确凿无疑地参战了。”
可麦克阿瑟那个低能弱智的情报处长查尔斯.威洛比少将仍然睁着眼睛说中国的干预是潜在的,
而非现实。而且,就算中国人已在朝鲜,也不必大惊小怪。
要命的是他还留下了这样的文字:
“应该认识到,大部分中共军队都没有与一个主要的军事强国进行实际战斗的有效经验。”
他怎么就没有倒过来想想:全部美利坚合众国的军队也没有与一个打了20多年仗的人口大国军队
“进行实际战斗的有效经验”。
还有呢:
“从战术的观点来看,由于节节胜利的美军师全面投入战斗,因此,进行干预的黄金时机看来早
也过去;如果计划采取这一行动,很难设想,会把它推迟至北朝鲜军队的残部气数已尽的时候。

傻冒,知道林冲怎么放倒王教头的吗?知道什么叫“战略上后发制人,战役上先发制人”吗?知
道什么叫“有理,有利,有节”吗?
依笔者揣度,情报处长威洛比少将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中国的公开出版物上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这些文字。
这么重要又这么容易收集的情报都不知道,还做情报处长?
10月29日,韩军第六师几乎被全歼,韩军第二军团已被彻底打挎,威洛比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
“看来,可能是为数不详的中国人加入了……北朝鲜部队,以加强边境地区的防卫。然而,由于
只抓住几个俘虏,以及所发表的声明自相矛盾,因而此时此刻还不能作出进一步的结论。还没有
迹象表明中国共产党的军队已在进行公开干预。”
还有更好笑的。
为了对对手进行兵力估计,他陪同总参谋长希克将军来到云山时,希克曾经很认真地问他:
“如果中国军队正式介入的话,你认为会有多大兵力?”
“来的只是义勇军,已经证实的中国师,其实际战斗力相当于一个营。”威洛比不假思索的说。
跟希克将军一起来的阿尔蒙德将军白他一眼:
“听说在云山周围已证实的中国师是三个,倘按你所说,其实际战斗力也就3个营,那骑兵第八团
为什么会败得那么惨?”
阿尔蒙德在东线与吴瘸子手下的第一二四师交过手,知道一个师中国部队的战斗力是怎么一回事儿。
“因为缺乏警惕,为少数敌人果敢的奇袭所压倒,在夜暗中陷入溃败。”
威洛比面不改色心不跳。
“情报处长威洛比是个出类拔萃的乐观者。”
大家不无调侃地这样认为。

笔者遍查能够找到的资料,没有查到查尔斯.威洛比将军的最后归宿。不过,倘若我是美利坚合
众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话,一定会先剥夺他的军衔,然后交付军事法庭审判,刑满后再打发他在
五角大楼看大门,跟警卫们学学怎么做士兵。

麦克阿瑟也认为中国人不过是在虚晃一枪。
11月3日,看到了第八集团军在节节后撤的局面,五角大楼也开始沉不住气了,紧赶着给麦克阿瑟
发来电报,要求他对形势进行重新估价。
不是早就估价过形势了吗?圣诞节以后调两个师到欧洲去,朝鲜必将统一,中国人不会参战。威克
岛上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麦克阿瑟读到这封电报时肯定气不打一处来。
次日,他用尽可能客气的语气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回电,声称不可能“估价中国共产党进行干预的现
状,”尽管第八集团军情报机构已指出了几点可能性。而最坏的情况是中国全力和公开的参战,但
麦克阿瑟不认为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想当然地分析了中国人可能干预的动机:为了外交目的进行的秘密干预;使用志愿人员“以在朝
鲜保持一个立足点”;最后是中国人的判断错误,即中国人参战时预料,他们只会遇到韩国军队,
打败他们不会十分困难。
麦克阿瑟这些话是说在美骑兵第一师和陆战第一师已遭到中国军队沉重打击之后,委实让人费解。
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中国军队已经大规模介入的事实呢?
甚至被人打了板子还说打板子的人不会来打自己板子?
只能说明,他和威洛比一样,内心非常惧怕这种事实的出现。
这也是一种愚蠢,致命的愚蠢。

11月6日,为了杜绝他所害怕的情况出现,麦克阿瑟要求白宫授予他轰炸鸭绿江沿岸所有桥梁,并摧
毁所有通讯设施和所有设备、工厂、城市和村庄的权力。
在第一次请求遭到拒绝后,为了逼迫华盛顿那些碍手碍脚的蠢材们就范,麦克阿瑟这封电报的措辞
非常强烈:
“大队的人马和物资正从满洲通过鸭绿江江上所有的桥梁,这种移动不仅使在我们指挥下的部队陷于
困境,而且有使我军全部就歼的危险。……唯一阻止敌军增援的办法就是发挥我们空军的最大
威力,摧毁所有的桥梁和在北部地区所有支持敌人前进的设施。每小时的延误都将付出大量的美国人
民和其它联合国人民的鲜血。”
“轰炸鸭绿江桥来阻挡中国军队进北朝鲜,这种想法未免太乐观了。”圆滑的内行布雷德利立刻就看
出来麦克阿瑟是在耍赖皮,鸭绿江已开始封冻,那些东方人从哪儿不可以冲进北朝鲜呀。但倘不同意,
“全部就歼”等等责任就是自己的。而无论是白宫,还是五角大楼,现在对胜利的向住与麦克阿瑟并
无二致。
聪明的办法就是矛盾上交。
布雷德利一个电话挂给了总统。
“奥马尔,让他干吧!”沉默片刻后,听筒时传来杜鲁门有气无力的声音。
麦克阿瑟如愿以偿。
“参战的飞行员必要时要飞到筋疲力尽为止。”
他对远东空军司令乔治.斯特拉特迈耶将军吼道。

麦克阿瑟还发表了一个冗长的声明,指责不光明正大的中国人夺走了自己那唾手可得的胜利,说“从
满洲那得天独厚的庇护所渡过鸭绿江进行的攻击是有史以来最粗暴的违反国际法的行为之一。”
这话听着怪滑稽的。
胡作非为、我行我素的联合国军总司令突然想到了还有个什么“国际法”,转眼之间从杀戒开得没边
没沿的操刀鬼变成了一个慈悲为怀的道德家。不知道他从得天独厚的国力、得天独厚的天空和得天独
厚的海洋对人家一个弹丸小国下手的时候,是不是想过该事先彩排一下这个角色互换。
解释什么叫“贼喊捉贼”都不用现去找例子,瞧瞧这位。
不过,麦克阿瑟有一句话让笔者感觉很是受用:
“曾经温尔文雅的中国人在中国共产党统治下变成了极富民族主义且咄咄逼人。”
这话让人怎么听怎么从心里往外乐。

倒是陆军参谋长劳顿.柯林斯上将好象有点旁观者清,他认为麦克阿瑟反复无常和语无伦次表明了
“一种惊恐不安的迹象”。

11月7日,新华社发布了一条新闻:

[新华社朝鲜北部某地11月7日电]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人民军总司令部称:共和国人民军最近在
朝鲜西北部作战中取得了重要胜利。在此次作战时期,有中国人民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志愿部队的组成,
这个志愿部队在人民军总司令部统一指挥之下,和人民军一道参加了作战。
……
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部队士气极为旺盛,朝中战士团结无间,亲如兄弟。人民军指战员决心为继续
前进并继续消灭美国侵略军及李匪军而努力。

这是中国政府第一次正式宣布有中国士兵入朝参战。

11月8日,远东空军的轰炸付诸实施。
舰载航空兵和陆基航空兵从朝鲜半岛的两面向鸭绿江沿岸进行昼夜不停地攻击。但实际效果甚微,正
如布雷德利所估计的那样,中国野战军是靠双脚机动而不是靠汽车和铁路开进的。
轰炸鸭绿江大桥也遇到了麻烦。
因为命令中禁止飞越中国领空,这就迫使飞行员要在进入攻击前很困难地拐个弯,以便于与江桥成直
角,还要时刻注意使飞机保持在弯弯曲曲的主航道南侧。而鸭绿江北岸猛烈的高射炮火常常把B-29驱
逐到20000英尺高度,在那儿又将有米格-15战斗机的迎候。
无奈,航空队指挥官诺埃尔.帕里什上校决定对命令中的这一部分不予理睬,利用一切方便的方式炸
毁江桥,包括进入中国境内--反正中国人无论如何都要指责美国飞机侵略满洲。
鸭绿江大桥反复被炸毁,中国边境也一再遭到“误炸”,美机入侵中国领空也一再受到中国政府的抗
议与谴责。
而美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却在11月15日表示,如果中国人担心自己的边界受到侵犯,那么美国“正
在采取各种措施使他们懂得,他们的正当利益将会得到关照。”但是,如果他们不遗余力地挑起一场
“真正严重的危机,那么美国就要坚定地对这一危机予以迎击。”
胡萝卜,加大棒,听话塞颗口香糖。
去你妈的!
就凭这个,出兵打你也是理所当然。

麦克阿瑟觉得自己又英明正确了一把。
中国军队不是正在全线撤退么,这不是施展空中威力所带来的直接效果么?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担忧
的呢?鸭绿江北中国人过不来,鸭绿江南的中国人回不去,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场屠杀又是什么呢?
从11月6日开始,联合国军又一次向北进攻。
西线,英军第二十七旅、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和美骑兵第一师分别北渡过清川江,向博川一、宁边一线
进攻,企图占领西起清川江口、向北经嘉山、向东经长新洞、龙山洞、寺洞至宁边一线,作为其发动
总攻的“开始攻击线”。
东线,美陆战第一师继续向黄草岭发展进攻,美步兵第七师向丰山北进,韩军首都师进占明川。
又向鸭绿江边伸头探脑了。

探什么头呀,干脆让你进来得啦。
早在11月4日,西线撤过清川江的联合国军的头又往前一探一探的时候,彭德怀就看出来了,虽然挨了
一顿板子,但麦克阿瑟向鸭绿江边前进的意图仍然很执着。
他压根儿就没有醒过味来。
联合国军虽经志愿军严重打击,但主力未被击破,对志愿军的真正实力仍处在朦胧之中,对其空中威力
还十分迷信,没有放弃进至鸭绿江边的意图。既如此,我们何不满足人家这个愿望,把他放进来,再创
造一次各个击破打大歼灭战的机会呢?麦克阿瑟不是瞧不起我们吗,不是不相信我们的大部队已经过江
了吗?我们何不得利用他这个“思维盲区”,示弱于敌,诱其深入而歼击之?
彭德怀与邓华、朴一禹(已任志愿军副政治委员)、洪学智、韩先楚和解方等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后,提
出了“如敌再进,引诱其深入后歼击之”的作战指导思想,并作了相应部署,令西线各军分别以主力置
于新义州、龟城、泰川、云山及熙川以南的新兴洞、苏民洞、妙香山地区,各军各以一个师的兵力别位
于宣川、南市、博川、宁边、院里、球场地区,采取宽大正面运动防御与游击战相结合的方针,如遇小
敌则歼灭之,如遇大敌则边打边退,诱敌深入,向敌侧后转移,以便配合主力消灭之。东线第四十二军
主力仍置于古土水、旧津里、赴战岭地区,以一个师位于宁边,并以该师一部位于德川向阳德方向进行
游击活动。
部署和决心立即电报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并建议宋时轮的第九兵团迅速入朝参战。
11月5日凌晨,毛泽东批准了彭德怀等人拟定的作战方针,并指出应重点在德川、元山和顺川铁路线以北
创造战场。
当日夜22时,毛泽东在另一封电报中确定第九兵团迅速入朝,由彭德怀指挥,全力投入东线作战。
现在的问题是,哪支部队来充当钓大鱼的诱饵?

11月13日,志愿军司令部召开党委扩大会,总结第一次战役,部署下一步作战。
梁兴初一走进大榆洞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室就觉得苗头不对。
彭德怀和大家大声地说笑,与其它军的军长、政委都握手问好,就是不搭理梁兴初。这和平常可不一样,
平常彭总看见他,时不时地要叫几声他的绰号“梁大牙”,叫得亲热,叫得贴心。
开会了。
邓华先简要总结了第一次战役的情况:
“这次战役,是在朝鲜战局极其危险的情况下,我军仓促入朝进入战斗的。取得胜利的首要原因是我军
战略指导的正确,达成了突然性,加上战役指挥也比较灵活机动,能根据情况适时改变决心与部署。各
部队又充分发挥了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和近战、夜战的特长,所以给了敌人以歼灭性的打击。最重要的
是,通过首战,取得了与美军作战的经验,以后仗怎么打,心中也有了数。”
就是嘛,美国鬼子没什么了不起,韩国鬼子更是稀松平常。
彭德怀接着讲话。
他先表扬了第四十军、第三十九军、第四十二军取得的战绩,稍带着也把第三十八军第三三五团的飞虎
山战斗夸了两句。
梁兴初听到这儿,心说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彭总还在夸我们呢!
啪!
彭德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一桌茶杯摇摇晃晃好容易才站住脚。
举座震惊。
“第三十八军梁兴初来了没有?”彭德怀大声喝问。
“到!”梁兴初猛地一激灵,站起身来。
“你好大胆,老子叫你住熙川插,你说熙川有黑人团,什么黑人团,黑(赫)了你们自己。”
一辈子都是腿杆子绑大锣--走到哪响到哪的梁兴初被当众叫起来责骂,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梁
兴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全都印满了人家的眼睛,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彭德怀还骂未尽兴:
“都说你梁兴初是打铁的出身,是员虎将,老子没有领教过。什么虎将,鼠将!一个黑人团就把你吓住了。”
梁兴初头上浸出汗珠,口中嗫嚅:“我,我……”
“你什么?你们还是主力呢,什么主力?鸟主力!这是第一仗,大家谁没困难,都在克服困难完成任务
嘛。你看人家吴信泉,打了骑兵第一师的白人团嘛。再看温玉成,把伪六师也打得趴下了嘛。就你梁兴
初是吃干饭的,你为什么不给我往下插,啊,你给我说。”
“彭总,你骂我可以,不要骂第三十八军嘛!”梁兴初突然有胆了。
政委刘西元赶紧扯了下他的衣襟。
彭德怀大发雷霆:
“骂你,骂你是轻的!你延误战机,按律当斩,老子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
梁兴初再不敢吭气了,

骂尽兴了,彭德怀开始部署下一步作战: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麦克阿瑟那老东西中了我们的拖刀计了。下一次战役马上就要开始,我们要把
敌人诱进清川江以北的山地,然后穿插分割,运动歼敌。这个方案,主席已经批准了。”
全体振奋。
嗬,原来船弯在这儿的啊!主席都批了的方案还有什么可说的,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在他的指挥下百战百
胜不可阻挡打遍半个中国的。
“麦克阿瑟向记者宣布,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志愿军参谋长解方插话。
“圣诞节?哪一天?”土包子彭德怀不知道有这个洋节。
“12月25日。”解方是个将军才子,通晓几国语言。
“扯淡,12月25日他就要攻到鸭绿江?我看他吹牛哟。”
彭德怀接着说:
“你们看老麦克的部署:第一线一共有五个军1三个师另三个旅和一个空降兵团,约21万人。西线是沃克
的第八集团军指挥的美第一、第九军和伪第二军团八个师、三个旅和一个空降兵团,一路向新义州方向,
一路向熙川、江界方向。东线呢,是阿尔蒙德指挥的美第十军和伪第一军团,一路由长津湖向江界方向突
击,另一路沿东海岸向图们江方向推进。从态势看,这个二战名将没有吸取教训哟,还是老一套,沿交通
线多路分兵冒进,而且中间这个100多公里的大缝隙上次怎么留的这次也是怎么留的。我看他是拼死拼活
要让咱们再打他一顿才甘心哩!”
一阵哄笑。那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就顺他的意,往死里打。
“你们晓得不,沃克和阿尔蒙德是对冤家,现在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正好我们各个击破。”邓华接过
话头。
“彭总的意图是,”参谋长解方开始讲解具体部署,“西线第三十八军第一一二师充当诱饵,在熙川至球
场的公路线上边顶边退,把敌人引进来;第三十八军第一一三师、第一一四师和第四十军由西北向东南的
德川方向运动;东线第四十二军主力将黄草岭防务移交给已经赶上来的第九兵团,运动到宁边这边来;第
三十九军和第六十六军分别集结于泰川、龟城地区待机,形成一个口袋。第五十军对海岸严密警戒。东线
第九兵团第二十、第二十七军以一部进至旧津里以南部署阻击阵地,主力集结于旧津里西南及东南地区,
求得先歼灭向长津进犯之美陆战第一师两个团,尔后再扩大战果。如敌不进,待第九兵团打响后调动敌人
时,集中三个军出德川及其以南地区寻机歼敌,把战场向前推进,以利持久作战。”
乖乖,这口袋牵得,怎么不早告诉我们?下去听听,全都牢骚满腹在骂娘哩,怪话多得长八只耳朵都盛不
下了!今天才算是听了点称心如意的。
“战役目的是把战场推向平壤、元山一线,再消灭敌人至少六七个团,使敌人从进攻转入防御,以便我军
大举反攻。”洪学智作补充。
对对对,再退就退过鸭绿江了,往前推谁都会乐得睡不着觉。
“为造成敌后游击战直接配合我军正面作战的局面,我们与朝鲜同志商定,第四十二军第一二四师抽两个
营与朝鲜人民军的一个团组成游击支队,11月中旬深入敌后孟山、阳德、成川之间,积极破坏敌人交通运
输线,袭扰敌人。”政治部主任杜平说。
这个嘛,土八路的拿手戏,第四十二军干这活儿,一绝。
全清楚了。
“丑话说在前面,军令如山。哪个军打得不好,你那个军长就别当喽,回家抱孩子吧!”
彭德怀一脸肃然。
举座亦肃然。

其实诱敌深入的道理谁都懂,但这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
要看准路数,拿捏火候,不温不火,不软不硬。
顶得太硬了,人家没胃口;撤得太快了,又怕人家起疑心不上钩。
要不怎么让第一一二师这样的主力来干这活儿呢?
第一一二师且战且走,沿途增兵减灶,把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中正式步枪等等被缴获的美国好玩艺换
下的破家什扔了一路。
连缴获的美式吉普也扔,还有那些开不走的破坦克什么的。
一付仓皇逃窜的形象。
看着敌人磨磨蹭蹭跟得太慢的时候,还得煞有介事地把架势拉开,乒乒乓乓地再打一气。
跟真的一样。
可敌人还是磨磨蹭蹭的慢慢往前挪。

整个联合国军的将领中,大概只有沃尔顿.沃克中将的头脑算是比较清醒,前几天从天而降吹着小剌叭的
中国人忽然销声匿迹让人觉得里面准有文章,天晓得他们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保不准再向前迈一步
就有个大陷阱在等着自己。他一面磨磨蹭蹭往前挪步,一面留下部队控制桥梁和要道,为后撤留下退路。
可麦克阿瑟现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沃克有脑子。
他甚至不想看见沃克有脑袋。
这个巴顿手下的狗崽子,这个总是犟头犟脑唱反调的老兵痞子。就这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还想要把阿尔蒙
德美第十军的指挥权要过去?
扯淡!
于是,一封接一封的措辞严厉的电报象一道道催命符,紧赶着沃克往北冲。
沃克越来越感到绝望。
他甚至已经猜想到,一旦这次军事行动完成,麦克阿瑟肯定会因为他一再放慢向清川江以北的前进速度而
将他撤职,从而结束他的戎马生涯。
处在愤怒的孤立心态中,沃克只好硬着头皮向前闯。

彭德怀觉得联合国军钻口袋的速度还是太慢。
他决定帮麦克阿瑟一把,让他继续维持自己百战名将的良好感觉。
11月17日,西线志愿军各军不再向进攻的联合国军进行反击和袭扰,继续大踏步地北撤,主力转至云山、
球场以北和宁边东北地区;东线第九兵团第二十军也在柳潭里以西及其西北地区完成集结,接替第四十二
军主力在黄草岭以北的阻击任务,第四十二军主力则开始向西线宁边东北地区转移。
整个一个不堪再战不能再战。

同一天,麦克阿瑟对美国驻韩国大使穆乔表示,渗透到北朝鲜的中国人不会超过3万人,如果多于这个数
目,就会被空中侦察发现。而他的“全线进攻,将在10天之内扫荡仍在北朝鲜人和中国共产党人手中的所
有地区。”然后,将所有的中国战俘押送到边境释放他们,接着把第八集团军撤回日本,让美第十军、联
合国部队和韩国军队占领朝鲜。

彭德怀与麦克阿瑟都想到释放俘虏上去了。
不同的是,麦克阿瑟那支票没有期限,而彭德怀是立马兑现。
1959年11月18日,志愿军开始在前线释放战俘。
其实,下面的部队早就在放了。
抓俘虏的时候都很高兴,可带俘虏却让人扫兴。
自己都没得吃没得喝的,拿什么喂他们呀?韩国战俘还好说,最头痛的是那些美国佬,炒面不吃,玉米
不吃,要吃面包!这光景,上哪儿去跟他弄面包?
没有?没有就绝食!还搬出日内瓦公约什么的。
没办法,只好带他们去看俘管人员和部队的伙食。
一看比他们还不如。
这下没得说了,吃。
可还是有问题,有些战俘经常不明不白地就一头裁到,叫军医一检查,说是营养不良。邪门,同样的伙
食,中国战士活蹦乱跳,美国少爷一头裁倒?你有什么辄?稍有问题,上边就要查这查那,一个不对头
还要说你违反俘虏政策什么的,大会小会检讨这思想那思想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家跑吧,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样,抓了放,放了抓。常有这个部队放了,那个部队又抓了,人家叫唤;
“我是刚被你们放了的!”
看看,闹出笑话来了。
只好又放。
骑八团的许多官兵就是这样跑回去的。
当然,现在释放俘虏还有一层更重要的意思--迷惑敌人。
俘管人员送俘虏走的时候就跟人家说:
“没办法啊没办法,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们没得吃没得喝现在也顾不上你们啦!我们来是为了拆除鸭绿
江水电站的设备的,现在设备也拆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回去问你爹你妈大叔大婶
老婆孩子侄儿侄女外甥舅子和美国人民好哇!别再给华尔街的老板们当炮灰了啊!什么?拜拜?怎么个
意思?噢,再见是不?别,别说这个,咱们还是别再见的好,大家都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还有演戏的。
第四十二军俘管队两个朝鲜族联络员就当着韩军战俘喝“酒”:
“真受不了,回国算啦!”
“什么美帝纸老虎,我们才是纸老虎!人都快散完了,要不怎么急着回国!”
俘管队长上去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
“妈的,抓起来送保卫处……”
一出门,大伙儿乐成一团。

这些返回联合国军的战俘非常忠实地把听来的消息向长官们报告。
沃克也开始乐观起来,他甚至怀疑自己过分谨小慎微了。
--我是不是太抬举这些穿得破破烂烂的中国佬了?
11月21日,第八集团军部队进至“攻击起始线”。
11月22日、23日,看看没什么事儿的沃克又继续往前拱。

这时,甚至连向来持重的陆战第一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少将也对联合国军面临的形势产生了错觉,
认为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
“甚至成吉思汗,”
他站在中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黄草岭上说:
“也不敢在冬季的朝鲜打仗。”
肯定不读诗的老行伍史密斯肯定也无从知道,在大诗人毛泽东眼里,成吉思汗不过是个“只识弯弓射
大雕”的弓刀手!

志愿军总部这次释放了103名战俘,其中27名美籍战俘。
下面的部队放了多少就说不清了。
大家也没把这个当回事,韩军战俘交人民军教育后补充部队,非朝鲜籍战俘带不了就放,这是天经地义
顺理成章的事。瓦解敌军扩大宣传是我军的光荣传统和长期政策。从前打鬼子打老蒋不都这样的嘛。
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现在参加的这场战争,与他们曾经参加过的战争有着迥然不同的特点,最显著的
不同就在于:这场战争目的有限,规模有限,地域有限,手段有限。而在对手眼里,战俘,是为了实现
有限目的而坐下来讨价还价时的一堆筹码。
人家要拿战俘做人口买卖。
俘与放的数字差,给中朝方参加停战谈判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以至于最后还为了几万中朝名战俘的
归属又多打、大打了几个月。
但此时此刻,无论是毛泽东、彭德怀,还是杜鲁门、麦克阿瑟,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共同创造
和建立了一个全新的现代战争模式,这个模式将被注入了全新的概念,全新的思维,全新的内涵,全新
的方法。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地球上最为主要的冲突模式。
这就是局部战争。

其实按照日内瓦公约,俘虏遣返本来也不是什么问题。海湾战争美国抓了10多万伊军俘虏,美方才被俘
几十个,美国人痛痛快快地就放了人。
留着干吗?还得管吃管喝。
可如果一旦在战场上被打得恼羞成怒,又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时的麦克阿瑟,的的确确呈现出典型的弱智临床症状。
东京、伦敦、华盛顿的报纸和广播,都在为麦克阿瑟大吹大擂,对于联合国军的进止位置,他们每天都
有详细的新闻报导。历史上大概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大军统帅象他这样,把自己的计划毫无保留地暴露给
对手。北京的总参谋部和大榆洞作战室的参谋们,只需从每天的广播中,就可以知道联合国军如今大致
的位置和进展情况。
“我的左翼部队第八集团军部队强大攻势不可阻挡,”
联合国军总司令对着记者们作出英雄豪迈状:
“任何抵抗都将是软弱而无希望的;我的右翼部队阿尔蒙德的第十军,在强大的海空部队配合,将会处
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左右两翼在鸭绿江江边的合合,从实际意义上说,那就是意味着战争的结束。”
“请问将军阁下,你是否确切地知道目前有多少中国军队在朝鲜?”记者们问道。
“3万正规军3万志愿军。”麦克阿瑟毫不犹豫地冲口而出,“而且这些部队已遭到我空中优势的巨大打
击,战斗力微不足道。”
这完全是这个70岁老顽童的即兴发挥,甚至连威洛比这样编制数据的老手,也没有向他提供过这样准确
区分过的情报。

就在他说这个话的时侯,中国人民志愿军西线6个军23万余人已分别转移至定州西北、龟城、泰川、云
山、德川以北及宁边以北地区,完成战役集结,对冒进的美第八集团军13万敌军形成1.76倍的兵力优势;
而东线第九兵团三个军15万余人已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率领下,由辑安、临江入朝。他们在联合国
军昼夜不停地实施空中侦察轰炸的情况下,秘密隐蔽地进入朝鲜东部山高林密道路崎岖的盖马高原,接替
第四十二军,完成战役集结,全力担任东线作战任务,对当面的9万联合国军形成1.66倍的兵力优势。
第九兵团在秘密机动中表现出高度的素养,15万人的大军开进竟完全未被敌空中侦察发现,堪称现代战争
伪装史上的一大杰作,以致后来被对手尊为奇迹。
此时。中国人民志愿军前线部队已达9个军30个师38万余人。
这是麦克阿瑟所说3万人的12倍。
你说麦克阿瑟的弱智还有没有救?

彭德怀觉得该出手了。
11月24日,志愿军总部对联合国军的进攻部署已基本查明。
东线美第八集团军之美第一军、第九军和韩军第二军团共七个师、两个旅已被诱过清川江、大同江,美、
韩部队分布在东起宁远、德川,西至云山、泰川、纳清亭之间的宽大地域间,态势分散,极易分割歼灭。
志愿军司令部根据敌情对战役部署作出相应调整:
集中西线主力六个军向联合国军主要进攻集团实施反击;由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指挥第三十八
军、第四十二军两个军迅速歼灭德川、宁边地区之韩军第二军团主力,尔后向价川、顺川、肃川
方向实施双层战役迂回,第三十八军担任内层迂回,第四十二军担任外层迂回,切断联合国军退
路,配合正面第三十九、第四十、第五十、第六十六军,在运动中歼灭向北进攻之美军2~三个师

以宋时轮指挥志愿军第九兵团在东线以主力歼灭美陆战第一师两个团于长津湖地区,尔后在运动
中继续歼灭敌人。
会挽雕弓如满月。
射谁?
谁是傻冒就射谁!

同一天,按惯例,麦克阿瑟从东京飞往朝鲜前线视察。
“哈罗,”五星上将居高临下地跟三星中将沃克打招呼,“你怎么显得象没有睡醒的样子?准备好了吧?”
“一切按您的命令办,各部队今天发起进攻,先头部队已进入攻击出发阵地。”沃克诚惶诚恐。
五星上将所到之处都受到热烈欢迎。
这更使他提前进入到胜利凯旋的精神状态。
喜欢突发奇想的麦克阿瑟又一次突发奇想。
当折返东京飞机刚一起飞,麦克阿瑟就命令飞行员掉头向北,飞向鸭绿江边--他想看看他的对手们现在
在干什么。
无数空中侦察的照相机尚不能找出蛛丝马迹,老眼昏花的总司令还能瞅出个什么道道来呢?
鸭绿江两岸冰天雪地的一片银色世界。
这是麦克阿瑟最后一次遥看鸭绿江。
他完全没有想到,江对岸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家,会将把他精心描绘的如意图画,撕得粉碎。
名将之星,将黯然于鸭绿江边。

[ Last edited by idiotor on 2004-6-2 at 09:14 ]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51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军队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第十章

出手迅疾 粱兴初将功补过
上阵仓促 宋时轮忍饥耐寒

铁流两万五千里,
直朝着一个坚定的方向。
苦斗十年,
煅炼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一旦强虏寇边疆,
慷慨悲歌上战场。
首战平型关,
威名天下扬!
……
——《八路军军歌》

从大榆洞一回到第三十八军,梁兴初就变得沉默寡言。
从小到大,梁兴初头一次丢这么大人,特别是彭总咬牙切齿地骂第三十八军“什么主
力,鸟主力!”,让人听了着实伤心。
咬牙硬听着的梁兴初当时眼泪直往肚里吞。
骂我梁兴初,当然没得说,仗没打好嘛,该骂!
可千骂万骂不该骂第三十八军。别人不知道,你彭总还不清楚第三十八军?那是你彭总
一手带出来的老部队嘛!从当年万里长征的红三军团,到山海关打到镇南关的第三十八
军,从斗小鬼子到收拾老蒋,第三十八军什么时候装过孬?你彭总操第三十八军的娘,
操到最后还不得操到你自己头上?
闹到这份上还有啥说的。只有这次好好打出个样儿来,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让彭总看
看,咱第三十八军究竟是不是主力!
在11月16日召开的军党委会上,梁兴初当着参加会议的韩先楚副司令对大家说:
“这次我们没打好,彭总骂了我的娘,骂得好!打得不好的责任主要在我,当然该骂
我。”
满座汗颜。
杨大易的头已经埋到了桌沿下。
“不过,咱第三十八军是不是主力,要这一次打了才算。上一次没打好,不一定这次也
松包嘛。这次要再打不好,我们全都没脸回国见江东父老了。”
是喽是喽,要那样谁还敢往回走?连老婆孩子都跟着丢人。
“你们上次就是没打好嘛!”韩先楚火上又浇了一瓢油,“辜负了主席和彭总的信任。
彭总生气骂了娘,那就是在敲打你们嘛!”
该敲,该敲!奶奶的,回头我们卯足了份量去敲打美国鬼子。
全在心里使劲。
打那以后,梁兴初和刘西元政委、江拥辉副军长天天关注敌人的进展情况,没日没夜地
跟地图膘上了劲儿。不正经吃也不正经喝,饿了就抓一把炒黄豆。同时组织各营前沿观
察进行战场观察,并派出精干侦察分队夜间捕俘、观察地形敌情。
情况很快清楚了,第三十八军正面德川之敌为韩军第七师、第六师第二团及第十团一部
共约12个营的兵力,正准备发起进攻。
大家眼里瞅着,心里盘算着,这一刀怎么个捅法。
每天早晨,警卫员都慑手慑脚进来收拾扔了一地的烟屁股。
11月24日清晨,熬得一双眼睛通红的梁兴初用红铅笔在地图上的德川画了一个圈,把韩
军第七师牢牢地套在中间。
“彻底干净消灭它!”
他嘶哑着嗓子对刘西元政委和江拥辉副军长说。

两小时后,韩先楚副司令员再次调整部署,决定由第四十军穿插至苏民洞、杜日岭、九
政里及以南,割断美军与韩军第七、第八师之间的联系,让梁兴初和吴瑞林放手大打。

第三十八军要放响这次战役的头炮。
11月24日晚,梁兴初和刘西元政委、江拥辉副军长最后敲定,对德川的攻击采取先远后
近,先侧翼迂回后正面攻击的战术。25日16时开始行动,第一一三师于25日17时于现地
出发,经德川东西插至德川南面的遮日岭南北,切断敌人退路,而后由南向德川攻击;
第一一二师于25日16时由现地出发,经德川西面插至云松里,而后由西向德川攻击;第
一一四师于25日20时从现地出发,从正面向德川发起攻击。
三只铁锤砸你个小蚂蚱,看你这回还有跑?

除第一一二师因隔得太远外,第一一三师师长江潮、第一一四师师长翟仲禹都被叫到军
部当面交代了任务。
一切安排就绪时,韩先楚副司令来了。
“梁大牙,你们1个军打德川行不行呀,我看让吴瘸子来1个师给你搭把手怎么样!”韩
先楚历来没废话。
“用不着,德川我们包了!”梁兴初用充满敌意的眼光看着这位老上司——他现在听什
么都觉着有瞧不上第三十八军的意思。
“你有把握?”韩先楚脸一板。
“军无戏言!”梁兴初脖子一梗。

“那好,我让吴瘸子单独收拾宁远的伪八师!你们两边一起动手。”韩先楚心说现在还
是别招惹这位,赶紧走吧。
送走韩先楚,梁兴初叫来军侦察科副科长张魁印。
“敢不敢插到敌人后面去?”梁兴初一瞪眼。
“这有啥不敢的?”
张魁印心说咱侦察兵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军长今天是怎么啦?不会是让彭总给骂糊涂了
吧?
“都准备好啦?”梁兴初上下打量着张魁印,一脸怀疑状。
“准备好了,先遣队323人,都是军侦察队和第一一三师侦察连的好汉,干这活儿没得
说。还有朝鲜平安南道内务署的同志给我们当向导。完成任务没问题?”张魁印心说这
活儿咱也不是头一回干了,军长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
“没问题?把任务给我复述一遍?”梁兴初还是板着脸。
“先遣队携带电台在今晚出发,从德川和宁远之间的空隙向敌后穿插,进至德川以南的
武陵里,26日早晨8点以前炸掉横跨大同江支流的武陵公路大桥,截断敌人南逃北援的
通道。沿途要随时向军前指报告敌情、地形。”张魁印早在脑子把这些过了一遍又一
遍,你就是让他吃了蒙汗药他在梦里头还能把这些讲得一字不拉。
话又说回来,谁敢跟侦察兵比记性呀?
“好,具体注意事项江副军长跟你们讲。”梁兴初略显笑意。
这是梁兴初备下的一支奇兵。

深夜,第三三九团有一搭没一搭向敌人阵地放枪放炮,作出一付懒懒散散的进攻姿态。
臂缠白毛巾的先遣队以此为掩护,在张魁印和第一一三师侦察科科长周文礼率领下,神
不知鬼不觉地从敌人阵地缝隙中插了进去。

杨大易这回是卯足了劲儿要挣回脸面。
第一一二师刚完成轮番抗击、诱敌深入的任务,完全没有得到休息,就于11月25日16时
30分从中草洞、杜门洞出发,再次翻越1200米标高的兄弟峰,向德川侧后迂回。

杨大易怕大家路上遇到敌人恋战,误了大事,下了个死命令:
“遇到敌人以少数部队顶住,大部队猛插过去,谁也不准贪吃恋战,谁恋战老子对谁不
客气。”
由于德川西面是韩军第七师与美步兵第二十五师和土耳其旅的结合部,互相依赖,防守
不严,所以第一一二师的穿插没遇上什么大麻烦。
只是路上碰到敌人一支车队,被前卫连截住打瘫在公路上了。

爬上车一看,全是活的火鸡,一问俘虏才知道那是人家美国佬过感恩节的圣餐。
把大伙儿馋得不行。
打从进了朝鲜,简直就象当了出家人。除去炒面就是玉米粒,整整1个月,就没怎么沾
过荤腥。朝鲜老百姓家里的东西有铁的纪律管着,谁也不能动,就是地里的白薯也不准
挖。第三三四团的老营长冯怀志那么老的资格,只因砍柴做饭误砍了老乡一棵双株树的
树枝,就让副团长朱家礼给撸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还让人家在那些可以当自家
孩子的新兵蛋子面前没完没了的检讨。
不过话说回来,朝鲜老百姓家里也让这场战争折腾得只剩下咣当响的铜盆了。
有人说咱就替美国鬼子感恩一回,过过这洋节吧,烧顿鸡吃?
杨大易说你们全他妈闭嘴,立马给我上路,耽误了时间逮不住韩七师看我活劈了你们吃

大伙儿吐吐舌头。
赶紧把俘虏来的美国佬和韩军士兵捆巴捆巴扔山沟里,然后风风火火地跟着师长一门心
思赶路。
11月26日5时,第一一二师占领德川西面的钱三里、云松里、安下里等地,斩断了它与
军隅里的美军和土耳其旅的联系。
杨大易心说这回就是钻出8个黑人团来老子也要往黑里打了。

第一一二师出击半小时后,第一一三师出了发。
第一一三师师长江潮也想打个翻身仗。
他对营团干部们交代说:
“每个团,每个营连都准备当前卫!遇上敌人,一个营扭住打,另一个营继续往前冲。
不准恋战。交替前进。”
换个新招。
师前卫第三三七团首先向当面韩军第十团发起攻击,攻占了583高地,打退了755.4高地
敌人的反扑,控制了江北出发阵地。
第三三八团继续前进,冲过韩七师和韩八师的结合部,于当夜21时到达大同江边的新坪
里。
大同江江水淙淙,寒风溲溲,江边已经结上薄冰。
师政治委员于敬山让饲养员牵着战马,自己脱掉棉裤和鞋袜,头一个赤足涉入寒彻骨髓
的江水。
其它干部纷纷效仿。
报务主任张甫干脆连棉裤都没脱,将电台高高顶在头上,紧跟在政委之后。
一江之中,全是赤足涉水的军人,分不出官和兵。
第三三八团后卫第一连刚走到江心,就听得已上岸的战士一声惊叫:
“左边有敌人!”
我的天,黑压压一大片,足有1个营,看来是来抢占渡口的。
“第一排,跑步,占领滩头阵地!”
连长大喊。

江心一片水花飞溅,战士们飞跑起来。
还没过江的第三排把机枪架在土坎上先开了火,接着正在向南岸的飞跑的战士们也纷纷
扔出手榴弹。
哪里还顾得上穿棉裤呀,全都穿着湿漉漉的裤衩光着大腿就扑了上去。
这也是一大奇观。
敌人根本没想到这儿会有中国人,听见枪声竟然东张西望不知道该干什么,直到第一颗
手榴弹在身边爆起了蓝烟,才如梦初醒。
枪都没来得及举起来,已被第一连的机关枪手榴弹给罩住了。
连长紧接着高呼:
“冲啊,抓活的呀,抓活的立大功呀!”
战士们拼命往前扑,连炊事班也不甘示弱,有的拿菜刀,有的拿扁担,还有的拿饭铲,
跟着往上冲。
江南岸一片杀声。
一下子搂了140多个俘虏。
穿得臃肿不堪的韩军士兵打着冷颤,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这些在刺骨寒风中光着腿还得意
洋洋兴高采烈的士兵,着实感到没法理喻。
天兵天将?

过江后,第一一三师便采取了战斗行军姿态,每个连的任务都一样,随时准备充当尖刀
连,交替掩护前进。不恋战,不停顿。沿途击溃韩军第二团、第八团各两个营阻击,插
向德川南面。
11月26日8时,第一一三师进至德川南,占领济南里、遮日峰、龙洞南山。切断了德
川、宁远之间的联系,以及德川之敌南逃的退路。
11月25日晚20时,第一一四师从德川北面向韩军第七师发起攻击。激战至次日凌晨5
时,第三四0团占领堂洞北山,随后又击溃了韩军第二团、第三团各一部,并于9时攻
占铁马山、三峰地区;第三四一团也一举攻克发阳洞北山。
进展顺利。
跟随第一一四师指挥的江拥辉副军长从猛烈的炮声中大致分辩出敌人炮兵阵地的方位,
并经俘虏证实是是韩军第七师的105榴炮营,阵地位于沙坪站以北。
江拥辉让第三四一团派1个营在发起总攻前端掉它。
第三四一团第二营动作很麻利地冲过敌人的炮火封锁,于26日凌晨4时将敌人炮兵营包
围,20分钟解决战斗,并将来援的韩军第八团击溃。缴获美式105榴炮11门,汽车50多
辆。
敌炮兵营长等40余人做了俘虏。
打响之前先端掉敌人炮兵阵地,后来成为抗美援朝战争中志愿军一条屡试不爽的重要经
验。

失去炮火掩护的敌人没有依仗,立刻张惶起来。
第一一四师顺势于26日11时占领德川之北的斗明洞,完成了将敌人压缩至德川的任务。
韩七师这下没得跑喽。

在主力包围压缩敌人的同时,张魁印带领的军先遣队又在敌人后面放了一把火。
一插入敌人纵深,身着韩军服装的先遣队员们全都将手榴弹拉环扣在手上,随时准备与
敌人遭遇。路上遇见敌人就先让韩鲜同志上去跟人家瞎掰活,能糊弄就糊弄,不能糊弄
就手榴弹刺刀的干活。敌人人少就迅速吃掉,人多则打了就跑。穿过层层障碍,克服重
重困难,一路上创造了数十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马不停蹄地向武陵桥赶。
这活儿,当土八路的时候就练得跟玩似的。
11月25日下14时,先遣队到达杨柳峰作短暂休整,同时用电台向军指报告了沿途敌情。
证实了敌人后方的空虚情况。
和第一一三师一样,他们也是赤足涉过大同江的。然后穿着结成冰的棉裤翻山越岭走了
100多里路。终于于26日凌晨到达武陵桥头,并与军指沟通联系。
军指回电说德川敌人已被合围,你们赶紧按预定时间炸桥吧。
那当然,不然咱是干什么来了?
侦察员们没怎么费事就把守备武陵桥的韩军1个排给打发了。
然后是一声巨响,100多米长的钢筋水泥大桥飞上了天。
张魁印低头一看表,26日上午8时差10分。
还没离开被毁的桥梁,就看见德川的韩军汽车、坦克冲出来一长溜。
可是已经来晚了,正好被先遣队拦个正着。被打翻了5辆弹药车后缩了回去。
张魁印估计敌人还要来,旋即迅速占领了552.3高地,准备阻击南逃北援之敌,配合军
主力围歼韩七师。
这段史实后来成为电影《奇袭》的第一素材源。

从第三十八军各部开始向德川压缩时,韩军第七师就察觉有陷入重围的危险,两次驰电
向沃克呼救。
脑袋一向还算清醒的沃克这回不知为什么也发了呆。回电说你们慌什么?这是共军“无
关大局的骚扰”,别惊慌失措搅了麦帅的圣诞攻势。
看来沃克也让麦克阿瑟糊弄得神经短了路,思维呈直线状。
让人想起电影《平原游击队》中老鬼子松井那句话:
“慌什么,一个李向阳就把你们吓得这个样子!”
怪了,美国鬼子跟日本鬼子咋都一个模样?

在梁兴初完成这一系列攻击动作的同时,第三十八军右翼友邻第四十军第一一九师占领
了苏民洞,第一一八师也向新兴洞发展进攻;左翼友邻第四十二军第一二五师和第一二
四师合力将韩军第八师大部歼灭,冲进宁远城;第一二六师歼灭韩军第六师1个团,也
于26日凌晨3时占领孟山,正向北仓方向发展进攻。
德川的韩军第七师四面受敌,已成瓮中之鳖。
梁兴初原想入夜发起攻击,这样没有防空顾虑。可发现韩七师有突围逃跑迹象,害怕又
把煮熟的鸭子给放飞了,决定提前动手。
这回不能再叫你把我弄得丢人现眼了。
11月26日下午14时,第三十八军缩小包围圈,向被围韩军发起猛攻。
由于被麦克阿瑟的圣诞攻势所糊弄,韩七师所有部队均处于进攻姿态,完全没有工事依
托。加上炮兵阵地已被第一一四师摧毁,所以面对憋了一个多月闷气的第三十八军凌利
的攻势,不要说还手之力,连招架之功都没有了。只能象网中的鱼一样在网中乱冲乱
撞,与进攻的志愿军混战在一起,完全失去了建制。飞临战区上空的美国飞机也只能在
天上乱转悠,一点招儿也没有。
这样打起来又顺手又痛快!

可敌人溃不成军也有溃不成军的麻烦。
抓俘虏换不过手脚来!
第三三六团第五连政治指导员侯征佩率领第一班和第二班17名战士控制着德川东南的一
个山头制高点,他们是淌过一道冰河冲上来,棉裤全都结了冰,一挪步就咔咔乱响。
正作下蹲运动活动腿脚时,就看见2000多韩军沿德川到价川公路象潮水般地漫了过来,
被冲上公路的部队迎头痛击,又向公路西侧的大同江涌去。
前面的敌人下了河,后面的敌人正争先恐后地往前撵。
侯征佩觉得这当口下手准能大捞一把,就招呼大伙别蹲了,赶紧拿手榴弹砸敌人。
手榴弹敌人堆里频频爆响,一颗就炸倒一片,效力超出平常好几倍。惊慌失措的敌人乱
作一团,后面的人挤着前面的人,滚倒在江水里一边扑腾一边乱喊乱叫。
韩军官兵回头又往公路上跑,又被公路上的部队打了回来。
反反复复几次,到处都乱七八糟扔下一堆堆尸体。
看看火候到了,侯征佩带着自已的17个兵冲上去抓俘虏
机枪射手严同宝把机枪挂在脖子上,短点射有板有眼打得象敲鼓点,直着身子往上冲。

哪忙得过来呀,到处都是象没头苍蝇一样乱撞乱跑的敌人,逮住这个,那个又跑了,喊
“缴枪不杀”人家又听不懂。
把人给急得。
幸好这时上来了个朝鲜族联络员金成玉,哇里哇拉一喊,敌人老实了,纷纷举着枪过来
投降
17个人抓了近200个俘虏。
确实大捞了一把。

乱了套的敌人差点把第一一二师指挥所也给冲得乱了套。
师长杨大易去第三三四团第一营组织进攻去了,副师长李忠信正盘腿坐在炕上写战报,
捎带着还看着一个美国俘虏。
突然一个电话打进来:
“副师长,你别说话,有一股敌人正往你那去……”这是正在外边查线的电话员压得低
低的嗓门。
李忠信猛地一激灵,刚站起身来,政治委员李际泰就拖着一条负伤的腿走了进来:
“老李,门外就是敌人,赶紧想法给拾掇了!”
李忠信一边招呼卫生员给政委包扎伤口,一边从警卫员身上抓过一支二十响快慢机,冲
到了门口。
门口坐着一大堆叽叽喳喳的韩军。
打从穿上二尺半那天起,李忠信就在战场上跟敌人刀对刀枪对枪的玩命过招,抗战时又
常跟鬼子汉奸脸对脸的打“挑帘子战”,遇上这种事自然不会慌乱。看好情况,他悄悄
折转身回到屋里,命令警卫班抢占屋后山头,又让司号员把号吹起来。
号声一起,韩军立马就慌了神儿,想着共军是不是上来了。
李忠信乘机冲到门口把快慢机抡圆就是一梭子。
七零八落地倒下几个,其他的跳起来就跑散了。
可屋里的美国俘虏也跑得没影了。
正在第三三六团第一营的杨大易站在山头上一看:我的天,一条沟都是乱糟糟的韩军,
足有好几千人,天上还有几架飞机掩护。
杨大易命令第一营赶紧冲到敌人堆里去,这样飞机就没招了。
战士们端着刺刀嗷嗷叫着就冲到了敌人中间。
刚好第一营炊事班也抬着饭锅上来了。
“来得好来得好,你们也下去抓俘虏!”杨大易往山下一指。
扎着白围裙的炊事员们挥舞着扁担、饭勺也呐喊着冲下山去。
让人看着又对劲又不对劲!

第三三八团指挥所也受到了敌人散兵的包围。
团政治委员邢泽和政治处主任崔浦正在野地里解大便,就听见人声嘈杂,敌人黑压压的
一片漫了过来。
二人提起裤子就往指挥所跑,还没跑到就被乱作一团的人群卷了进去。正在着急,只见
团部警卫班带着师后勤的徒手司机排冲了进来。
“往沟里赶,往沟里赶!”两人赶紧招呼。
赶,这是赶羊哪?
团指挥所圈住了500韩军俘虏。
哈,拉屎都拉出了几百俘虏。
这笑谈后来传了好久,还演绎出若干种版本。

第三三八团第八连运气最好,把韩七师的美国顾问团给包圆了,第八班班长还跟高他一
头的美国鬼子摔跤,把人家掐得捂着下身躺在地上哇哇乱叫爬不起来。
逮住美国上校、中校各1名,少校6名。
江拥辉副军长和翟种禹师长站在第一一四师指挥所门前指挥消灭从德川逃下来的敌人败
兵,让第三四二团第二营营长姚玉荣担惊受怕得不行,使劲把首长们往屋里赶:
“首长你进去你进去,这活我们干得了!”
“我进去?我进去就看不了热闹了。”江拥辉站着不动,看着小伙子急得满脸通红觉得
怪有趣的。
姚玉荣一看没办法,让通讯班看住副军长和师长,自已指挥部队拼命的冲杀,把敌人赶
了回去。
韩军再也鼓不起劲了。

整个下午,德川的韩七师在飞机的掩护下突围了3次,3次都被打了回去。激战到晚19
时,韩军第七师除少数逃窜外,其余全部就歼。
经过一昼夜的激战,第三十八军毙伤韩军1041名,俘虏2087名,缴获各种炮156门,汽
车218台,电台33部,击伤敌机一架,俘虏美国顾问团上校团长等8人。
加上第四十二军的战果,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德川、宁远战斗中共歼灭韩军第六师、第七
师、第八师等大部共5000余人。
此时,韩军第二军团番号已不再具有战术单位的意义。

11月27日早晨,美国广播新闻评论员宣称:“大韩民国军队第二军团被歼灭,业已完全
消失不复存在,再也找不到该部队的痕迹。”
虽然联合国军方面宣称韩军第二军团已被歼灭,但志愿军统计战果却只有5000余人。这
是因为抗美援朝战争初期的韩军好打不好抓,基本上是一击即溃,一溃就钻深山,钻进
深山就跑回家。那时候又没有多的兵力和精力去组织清剿。所以统计战果往往远低于韩
军实际损失数。
事后不久,美国陆军参谋学院组织撰写了《德川战役南韩第二军团被歼检讨》一文,作
为研究中国军队进攻的范文。该文认为:中国军队进攻作战的优点是“集中压倒兵力于
企图决战方面”,“发动大规模重迭的夜间攻击,深入敌人阵地后方控制整个战场。”
梁兴初终于吐出了憋在胸中的一口闷气。

就在韩军第二军团被歼的前一天,大榆洞的志愿军总部遭到12架F-80战斗轰炸机的狂轰
滥炸,数十枚凝固汽油弹扔在作战值班室的木板房周围。
木板房倾刻即被焚毁。
作战参谋毛岸英、高瑞欣没来得及从木屋中跑出来。
他们刚刚入朝50天,都没有来得及看到明天的胜利。
毛岸英,时年28岁,是毛泽东一家为革命战争牺牲的第六位亲人。
一门忠烈,一门英雄。即或仅仅是因为这个,笔者也要千百次地放声歌唱: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在联合国军东线部队中,风头最健的是戴维·巴尔少将指挥的步兵第七师。
11月21日,美步兵第七师的主力进至丰山,其先头团步兵第十七团已冲到鸭绿江边的惠
山镇,十分得意地面对中国升起了美利坚合众国国旗。
不少官兵得意忘形,拉开裤子就向鸭绿江中撤尿。
美第十军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少将也驾车从50公里外匆匆赶来,摄下了一张遥望鸭绿
江对岸的照片。
这一天,联合国军总部几乎所有的摄影师都倾巢出动,来抢这个新闻头条。
麦克阿瑟少不了又要来一番热情洋溢的贺辞:
“最衷心的祝贺,爱德华,转告戴维·巴尔的第七师中了头彩。”
五角大楼的文臣武将们全都额手相庆。
他们现在已开始关注和讨论如何设法使中国人同意在边界设立中立区的问题了。国防部
副部长罗伯特·洛维特建议:麦克阿瑟应为设立非军事缓冲地带创造条件,部队后撤至
鸭绿江以南建立防御阵地。
几乎所有的人都同意洛维特的建议。
就连劳顿·柯林斯上将也被胜利的幻象所鼓舞,甚至已经在勾勒一条鸭绿江以南10~25
英里的假想线了。
这些异想天开的设想全部产生于第八集团军刚刚遭受重创之后,让人怀疑这些军政要员
们是不是全都吸食了大麻或者海洛英。
美利坚合众国这是怎么啦?
多年后,美国军事历史学家约翰·托兰写道:
“整个韩军第二军团已被打得仓皇溃逃,而参谋长联席会议居然认为战争快要结束了,
就因为一小股美军窜到了鸭绿江边。他们可曾记得首批联合国军向同一虚幻目标前进的
下场吗?”①
当局者迷。

11月26日,当西线的韩军第二军团崩溃的时候,东线美第十军官兵依然在兴高采烈地往
前拱。一座狼林山脉隔开了他们彼此的联系,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部队即将被中国军
队动一个大手术了。
甚至根本没几个人知道与自己相隔仅数十公里的西线友邻部队的情况。
实际上,即或是奥利弗·史密斯少将这样的高级指挥官,也是在一周前才偶然得知另外
一半联合国军部署的确切情况,他们就在离他们阵地几十英里以外的地方打仗。这还多
亏了一位陆军预备役少将、史密斯的老友弗兰克·洛,他作为杜鲁门总统的私人代表到
朝鲜来了解战况,碰巧把一张标有第八集团军态势的透明图带在身上。而这些东西也是
他几天前访问美骑兵第一师时偶然获得的。
“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后来侥幸逃脱厄远的史密斯少将说,“这位作为杜鲁门总统
在朝鲜的私人代表的陆军预备役少将,居然是第十军和第八集团军之间实际联系的唯一
工具。这两支部队之间的所有其他联系都要通过总司令部的电报往来。”
沃克也有类似的隐忧。
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一位年经的记者乔治·赫尔曼曾向他提问:“将军,你说你的巡逻
队已经与左翼‘据信是友邻’部队建立了联系。他们是友邻部队吗?”
“我们是这样认为的。”沃克答道。
“你不知道吗?”新闻记者专会刨根问底。
“我们认为他们肯定是友军。”沃克心说这无冕之王真麻烦。
“你们与左翼没有任何联系吗?”新闻记者都在替沃克担忧了。
“没有,我们是各自独立作战。但我们确信,那些部队肯定是友军。”沃克也染上了麦
克阿瑟那信口开河的毛病。
然而几天以后,这些“友军”差点把第八集团军全都埋葬在朝鲜。
这种事发生在通讯联络工具十分先进发达的美国军队中,实在是匪夷所思,让人无法理
喻。
这又要回到老问题上来了:
麦克阿瑟是干什么吃的?
11月24日,也就是麦克阿瑟的“最后攻势”发起日,美陆战第一师3个团全部进入长津
水库以东地域。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也进至元丰里,第十七团则从惠山沿鸭绿江西
进,准备与西线联合国军会师。韩军第三师主力进至端川以北的的白岩、韩军首都师位
于清津。
他们哪里知道,在那些白雪皑皑的山头和谷地里,隐蔽集结着15万虎视眈眈的中国军
队,正等着一声令下就对他们下手哩!

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是一色的华东子弟兵。
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是黄埔军校第五期的学生,这个辈份在国军中排起来也是不低
的。可黄埔五期在蒋介石眼中是捣乱分子最多的一期,共党分子最多又最让人头痛,所
以“清党”的时候杀得也很多。后来中共方面的许多名头很响亮的人物都出自这一期,
象许光达、杨至成、赵尚志、张宗逊、陶铸等等。
来自湖南醴陵的宋时轮也是其中一位活跃分子,1926年一进黄埔就是CY,次年即转成了
CP,成了校长蒋介石的死对头。后来又在战场上把蒋校长手下那些黄埔学友打得头破血
流,让校长大人很是难堪。后来中央军委解放台湾也是准备动用宋时轮的这支部队,让
学生领着兵马去把校长给“请”回来。
宋时轮的副手是兵团副司令陶勇将军,那也是个呱呱叫的战将,胆大包天的人物。谁不
知道陈老总手下的叶(飞)、王(必成)、陶(勇)啊。
第九兵团的部队都是第三野军的主力。
第二十军在第三野战军的排名就象第三十八军在第四野战军中的排名一样,也是头号主
力。其前身是1945年11月在苏北成立的新四军第一纵队,最早的渊源可以追溯到红军长
征留在闽东坚持三年游击战争的闽东独立师,抗日战争中发展为新四军第一师和第六
师,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粟裕就曾经是第一师师长,后来的儒雅战将叶飞也担任过第一
师和第六师合编的第一纵队司令员。打过的漂亮仗不计其数。入朝前又编入了第三十军
的第八十九师,阵容更显精壮。
张翼翔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兼政治委员。
第二十六军原来是1947年3月由鲁中军区部队改编的华东野战军第八纵队,前身是八路
军鲁中军区的地方武装。第二十六军资格虽然不太老,但名头却很响亮,以擅长打阻击
闻名。据说当年与之交过手的国军中都流传着一句话:“三万发炮弹打不动,一定是八
纵”。
入朝时第三十军的第八十八师列入了该军建制。
张仁初将军和李耀文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二十七军原是1947年由山东军区第五、第六旅和警备第三旅组成的华东野战军第九纵
队,其前身是胶东军区的土八路。刚成立的时候,与那些主力部队比起来,没什么太可
以值得夸耀的历史。
但少林将军许世友把这支部队带成了一支劲旅。
九纵刚编成就跟着许世友参加莱芫战役,打得象模象样让那些老主力看着都伸大拇哥。
后来作为华野内线兵团又跟着聂凤智将军参加胶济路作战和济南作战,大大地扬了名。
其第八十一师第二四一团和第七十九师第二三五团分别被授予“潍县团”和“济南第一
团”的称号,渡长江,战上海,很是出了些风头。后来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和国
防部长的迟浩田将军当年就在第二三五团担任营教导员。
入朝时,第三十二军第九十四师列入该军建制。
彭德清将军和刘浩天将军时任该军军长和政治委员。

第九兵团入朝非常仓促,他们10月下旬才从上海、常熟北上到山东泰安、曲阜地区,原
拟作为志愿军预备队动员整训一个时期才入朝参战。后来因战局变化,几次打乱和改变
原拟设想,要求立即北上入朝参战,这才急急忙忙登上火车往北赶。兵团的有些后续部
队刚从上海赶到山东脚刚沾地就被装上赶赴东北的火车。
刚刚诞生的新中国,还没有来得及建立自己国家的应急动员体制。
动员都是在火车上进行的,政治干部们都是在停车时买来报纸进行动员。战士们都是到
了车站换乘列车时才领到棉衣,而且还有近2/3的人没有领到手。大部人还没有棉鞋和
棉帽,只能戴着大檐帽上阵。这些来自江南水乡的战士们全无寒区作战的经验和思想准
备,很多人连雪都是第一次看到。
当他们冒着零下40度的严寒隐蔽进入朝鲜东部的盖马高原的时候,才真正领悟到了大自
然的冷酷和严峻。
看看那些地名:雪寒岭、荒山岭、死鹰岭、剑山岭……,整个一个透着一役凛洌的寒
气,读着这些字眼都让人打冷战。
第一天行军就冻伤了700余人。
在进军途中,兵团的运输汽车也被炸得只剩几辆。没办法,辎重装备无法运送,所有重
型火炮都只有留下。部队轻装携轻便伴随火炮徒步机动,人不留步,马不停蹄,向长津
湖畔前进。
因粮弹无法保障,宋时轮只好缩减向长津湖机动的兵力,命第二十七军为第一梯队,由
北偏东向长津机动;第二十军经江界由西向东长津进发;第二十六军担任兵团预备队兼
志愿军总预备队,暂留临江、中江镇地区集结待命,21日进至厚昌口地区。兵团指挥部
向江界胜芳洞指挥位置前进。同时电请彭德怀将东线反击延迟两日进行。
彭德怀知道宋时轮非常困难,同时也考虑到东西两线虽属一个战役,但各属不同的方
向。麦克阿瑟又很配合,让两边的联合国军互不相属互不相问。所以同意宋时轮的建
议,决定东线反击作战迟至11月27日发起。并提议第二十六军向图们江上之长津及其以
东集结,准备围歼可能西援之美步兵第七师。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数十年的战争实践千百次地验证了这样一条真理:指挥员的
任何奇招妙着,都必须熔化在士兵的胸中,才能最后成为伟业佳绩。
1950年11月末,朝鲜北部遇上百年未遇的严寒,因种种原因未用及装备上寒区作战服装
的第九兵团的江南子弟们刚进入战区,就遭遇大雪,积雪达40厘米厚,气温骤降至摄氏
零下40度。他们不得不头上裹着毛巾,身上披着毛毯,穿上一切能耐寒的东西,向着预
定集结地域开进。
身着按南方标准缝制的棉衣的江南子弟们,正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精诚之志,在饥寒
交迫之中去完成一个历史性的战略任务的。
“没有不能克服的困难,没有不可战胜的敌人。”
在今天的人们看来,这是一句颇有假大空之嫌的口号,可在当时的这些战士们心中,那
是毫不含糊没有一点折扣可打的,任何恶劣的自然条件和生存环境,都不能成为完不成
任务的理由。从兵团司令到每一个炊事员,都是在这个口号鼓舞下去创造战争史上前所
末有的奇迹的。
“其艰苦程度超过长征!”多年后,宋时轮将军如是说。
笔者键击至此不禁哽咽,心潮起伏更是不可遏止,仿佛透过朦胧泪眼,又看见那些头上
裹着毛巾,身上裹着毛毯,穿得五花八门如同叫化子一般在皑皑雪野中奋力前进的志愿
军战士们。在西伯利亚冲来的凛洌寒流的袭击中,他们吞食着雪水拌炒面,忍受着饥饿
和严寒的双重侵扰,衣不御寒,食不裹腹,走过走兽罕至的羊肠小道,越过飞禽绝迹的
茫茫冰原,不断地倒下,又不断地爬起来继续前进。
可很多人倒下却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们本可以是父母身边孝顺的孩子。
可他们把拳拳至孝之心奉献给了至高无上的祖国。
他们本可以是妻子身边体贴的丈夫。
可他们把殷殷关爱之情倾注给了养育万物的大地。
如果他们活着,他们今天会是孙儿孙女们心中慈爱的爷爷,可他们的生命已经永远凝固
在了1950年朝鲜北部盖马高原那个寒冷的冬天。
在笔者心中,他们不死!
笔者也真诚的希望而且相信,在一切爱我中华的人们心中,他们不死!
朋友们,记住这些无名的士兵!记住他们!
这些江南子弟。
这些中华赤子。
这些轩辕世裔。
这些英雄儿女。

1950年11月26日深夜,在西线志愿军部队歼灭韩军第二军团的同一天,中国人民志愿军
第九兵团主力已全部在预定反击地域完成集结。
用铁的意志,血的牺牲,去换取伟大的胜利。
很多年后,美国著名军事评论家和政论家约瑟夫·格登写道:
“以任何标准来衡量,中共军队强行军的能力都是非凡出众的。根据一个文件记载,3
个师从鸭绿江的满洲一边的西北角安东出发,用16~19天的时间行军286英里,到北朝
鲜东部的一个集结地域;1个师在18天里,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平均每天行军18英
里。”
这就是宋时轮将军率领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
假如格登先生在他所知道的联合国军飞机的昼夜侦察和狂轰滥炸之外,还能了解到创造
这样行军纪录和伪装水平的士兵们是处在什么样的一种生存状况,他的语气还会这么冷
静漠然吗?
如果吉尼斯大全要收入大部队徒步隐蔽机动的世界纪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中国军队当
毫无争议的高居榜首。
我们都是飞行军,哪怕那山高水又深!
看看铁流两万五千里。
看看昼夜兼程二百四,穷追猛打夺泸定。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起来,用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起来!起来!!起来!!!
中华儿女,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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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52

第11章,暂缺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7:52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军队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将军:
我在写这一章时潸然泪下,大恸难抑。
我们都不要忘了这些将军和士兵!

双石

第十二章

当断不断 大同江新军遗恨
说打就打 长津湖劲旅奋勇

江南子弟着衣单,
白刃雄风搏悍顽。
血酷冰寒铁血溅,
精钢烈焰煅龙泉。
——笔者咏史绝句《七绝·长津湖》

“我们要是能穿插到位,也是万岁军了!”
第一二四师在新仓里的犹豫不决,使志愿军失去了给沃克第八集团军以更大打击的机
会,也给吴瑞林留下了深深的遗恨。
第四十二军也痛失了一次至关重要的历史机遇。

梁兴初要包打德川,让吴瑞林心里很不受用。
龟儿子梁大牙你想唱独角戏,不就是蹦你是主力嘛!主力又啷个嘛,大家都是拿起梭标
斧头单打一独角龙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噻!未必然紧倒都是你一个第三十八军就把主力的
风头出完了嗦!这回看老子们第四十二军打点儿主力的仗火给你龟儿铁匠铺的小伙计看
一哈!
“欢迎副司令光临寒舍,我这跟前只有几个洋芋坨坨招待你,不要见怪哟!”
一看见韩先楚走进第四十二军军部,吴瑞林就话中带刺。
“吴瘸子,你龟儿要跟老子过不去,小心老子敲断你另外一条腿!”韩先楚毫不介意,
他知道吴瑞林气不顺,也操起川腔信口跟他胡说八道。
“岂敢岂敢,你是首长噻,代表彭总,哪个敢跟你过不去嘛!”吴瑞林继续给韩先楚上
眼药,“请副司令作指示!”
韩先楚一笑,心说甭跟他废话,还是送他块甜点心:
“梁大牙包了德川,你们就包宁远的伪八师嘛,彭总让我转告你,要象在东线那样,把
活儿干得漂漂亮亮的。”
“那当然那当然,老子就是这条腿也打瘸罗,也要拿下宁远!”吴瑞林发狠道。
“别,别,那样多不划算!老子不想看到人家把你抬回来!”
韩先楚听完吴瑞林的部署,二话没说扭头就走。
他心说梁大牙和吴瘸子都给我摔脸子看,我这指挥他两个的副司令成了什么啦!

狠歹歹的吴瑞林手脚也确实麻利,第一二五师26日凌晨就冲进宁远城,端掉了韩八师第
十团团部,又和第一二六师一起,把宁远以北的韩军大部分给解决了。
比梁兴初的手脚还快。
紧接着,第一二四师和第一二六师又冲向孟山,沿途把韩军第八师第十六团、第二十一
团给打得稀里哗啦。
27日,孟山城也到了第四十二军手中。
第四十二军缴了不少汽车牵引的大炮和弹药车,可惜没几个人会开,好容易推出来几
辆,大部分都让美国飞机给炸了。
又是“缴”而不“获”!
这时候谁要会开汽车,弄个大功来立立大概是没什么问题。

可关键时刻,有些指挥员却犯了犹豫,从而痛失了转瞬即逝的宝贵战机。
11月28日13时,志愿军总部电令第四十二军攻占北仓里,得手后向假仓里、月浦里、新
仓里前进,迅速攻占顺川,得手后以1个师向慈山美第九军攻击,得手后向平壤推进。
军主力向肃川攻击前进,截断安州之敌南撤西逃退路。
如果这一系列“得手”都得了手,以志愿军当时的装备和火力是否能全歼沃克的美第八
集团军不敢说有把握,但让两三个美军师没了建制,那是十拿九稳的。
可惜第四十二军得手得到了新仓里就不得手了,新仓里踌蹰不前,顺川也就没有迂回到
位。
肃川当然就更没有及时赶到了。
其直接后果是,沃克和美第八集团军大部得已经安州从顺川脱逃。

事情是这样的
按志愿军司令部电令,第四十二军部署是第一二五师沿假仓里、月浦里一线攻击前进,
抢占顺川;第一二四师尾随第一二五师前进,准备投入决定方面之作战;第一二六师经
松隅里、龙门里、崇化里、新兴里一线前进,配合主力作战。
进到新仓里之前,第一二五师进展还算顺利,把沿途的韩军零零碎碎拾掇了不少。
29日进至新仓里,撞上了装备精良的劲敌美骑兵第一师第七团。
第三七三团第一营首先投入战斗,开始打得也还不错。第一连第一排在排长安炳勋率领
下消灭美军1个排又击溃1个排。攻占了194高地及附近的两个山头。
美军恼羞成怒,从新仓里开出了12辆重型坦克开着炮打着机枪向第三七三团疯狂反扑。
第三七三团第二营机枪连火箭筒班毫不畏惧,坚决回击敌人。副班长杨海清冲在最前
头,冒着敌人猛烈的炮火,一连击毁3辆坦克。
气势汹汹的美国坦克缩了回去。
第二营乘机冲进新仓里一阵混战,歼敌200余人。
可骑七团的美国鬼子也不是善茬,凭着火力优势,拼命地组织反击,很快给第二营造成
了300余人的伤亡。
先是第三七三团指挥员犹豫了,1个营都眼瞅着就要打光了,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呀。
他们请示跟进指挥的第一二五师参谋长,是不是先把部队撤下来。
参谋长只说了一句话;“你们看着办吧!”
这话很不负责任,那你跟进指挥是干吗呀?
于是第三七三团擅自撤出了战斗。
接下来,第一二五师的主要指挥员在打与不打的问题上议来论去,决定不下来。请示刚
跟上来的副军长胡继成,胡继成因不情楚前面敌情也不好明确表态。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30日下午13时,才商定和后边跟进的第一二四师一起打。
第一二四师很积极,师长苏克之立即就下达了作战命令。
如果这时候两个师就这样扑上去打了,不敢说就一定能全歼骑七团,但再造个云山之
战,把骑七团打个稀巴烂那是毫不含糊的。
“站在路边就可以把作战任务传达了!就靠手中的几个团,也要把骑一师第七团打个稀
巴烂。”多年后,苏克之如是说。
后勤已经把一箱一箱的手榴弹分到了战士们手中。大家虽然冻得很难受,但士气也很旺
盛,没人怕牺牲,全都嗷嗷叫:
“打呀!非打它个七死八活大乱套不可!”
可第一二五师师长王道全虽然有了打的决心,但过多考虑了其他不主张打的指挥员的意
见,害怕拂晓前不能解决战斗,白天又遭敌轰炸。所以又在未得到军指命令的情况下,
于14时改变决心,令第一二五师部队撤出战斗,至八上洞一带隐蔽,待入夜后相机行
动。
第一二五师仓促撤退,至使第一二四师也被迫撤退。撤退中又苦了炮兵。打起来的时候
大家都希望大炮上刺刀,越靠前越好,撤的时候人家却不象步兵那么方便。结果两个师
的炮兵营在后撤中遭敌空袭,损失惨重,被炸毁山炮10门,伤亡人员64名,马74匹,炮
弹190发。
逮不住狐狸惹了一身骚。
在军中心指挥所的吴瑞林听见这个消息非常生气,要求坚决打,不能便宜了美国鬼子,
同时派军参谋长廖中符去军前指传达命令,督促命令的贯彻实施。
廖中符展开地图对大家说,第三七三团虽然1个营受重损,但还有两个完整的营,第一
二五师担任正面攻击,第一二四师侧攻,并向顺川穿插,第一二六师也向顺川穿插,一
定能歼灭骑七团。
可两个师的一些指挥员仍犹豫不决,副军长胡继成见两种意见相持不下又未能及时定下
决心,一直到12月1日凌晨仍然议而不决。
这是机会转瞬即逝逝不再来的战争呀,同志叔!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战机也这么一分一秒的流走了。
廖中符一看不行,赶紧回到军中心指挥所向军长报告。
正在吃早饭的吴瑞林哗啦一声把碗摔了:
“你回去告诉他们,今天晚上必须打,谁再说个不字,老子拿他是问。”
晚啦!
骑七团的美国鬼子也不是傻冒,知道再呆下去没什么好果子吃。12月1日一大早,就在
大批飞机掩护下,跑啦!
还不在于没有抓住骑七团,而在于延误了向顺川迂回的时机。
太可惜啦!

巧到一块的是,本来第一二六师强行军已于30日夜进至新仓里、南龙兴里、龙化里一
带。前卫第三七六团第二营已于12月1日晨与正在撤退的骑七团的美国鬼子接触,营长
胡锡标也指挥部队消灭了其中一部分。
可第一二六师师长黄经耀也命令没有军里的命令不准打。
狠狠打击仓促撤逃之敌的机会又一次丧失了。

逃过大同江到达顺川的骑七团和其主力汇合,又拼命撤逃。
因第一二四师的一些指挥员顾虑过江部队太少堵不住敌人,在渡过大同江抢占舍人场堵
住敌人退路的问题上又犹豫了一步,把最后一次机会也错过了。
事不过三,第四十二军一而再再而三地痛失战机,让人扼腕!

笔者无意也无权责难和苛求这些指挥员,他们都是笔者非常敬重的父辈。作为指挥员和
战斗员,他们此前此后的战争经历都绰绰有余地证明:面对凶悍的敌人,他们是铁骨铮
铮的英雄。须知,他们是在炮火连天、血肉横飞的战场舍命搏杀,而笔者却是坐在窗明
几净、饭香菜美的厅堂击键敲打。扮演事后诸葛亮,振振有词地数落他们的不是,是笔
者最不愿为亦不敢为的事情——这只会让人生出深深的犯罪感来。更何况,彼时彼地,
这些指挥员并不是为了他们个人的身死荣辱而犹豫,而是为千百个象安炳勋、杨海清这
样的英雄儿女的英勇牺牲而顾惜。
但是——
作为带兵的人,作为人民军队的指挥员,作为在战争海洋中搏击风浪的泳手,与江潮、
于敬山、刘海清等同行和同龄人相比,与毛泽东“勇敢而明智的英雄”的要求相比,彼
时彼地的他们,的的确确存在着许多令人痛心的缺憾。在高于一切的战略全局利益和局
部“必要的牺牲和支付”之间,他们还缺乏一个优秀指挥员应该具备的明察秋毫的洞察
力和坚定不移沉着冷静的成熟心态。
前辈们,当你们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请原谅我,原谅一个后生小子的稚子之言。我在
键入这番话的同时,手在擅抖,心在悸动。因为我爱你们,象爱我亲生父亲一样地爱你
们,永远,永远……
事后,吴瑞林军长主动承担了责任。要求插到成川,将功折罪。
12月5日,第四十二军胜利插到成川,威胁平壤。
多年后,美国军事评论家德鲁·米德尔写道:
本来,东京的联合国军总部还有人存有侥幸心理,“有的人建议要守住平壤并且利用它
作为攻击推进中的中国军队后部的出击点。当中国人占领了平壤——元山公路上的成川
时,乐观主义者们立即塔然若丧,第十军唯一的前途是退出战斗,这一点已是很清楚的
了。”①
毛泽东、彭德怀都没有批评第四十二军。
一支在成长中的新部队,会在战斗中百炼成钢的。

与梁兴初开始美第九军纵深迂回的同一天,东线第九兵团开始向美第十军实施反击。
27日,东线战区普降大雪,气温降至零下30~45度。而第九兵团之第二十军已隐蔽进入
柳潭里以西以南地区,第二十七军主力已隐蔽进入柳潭里、新兴里以北地区,完成了进
攻准备。作为战役预备队的第二十六军主力也于26日由厚昌地区向战场靠近,开往长津
东南地区。
宋时轮决定抓住敌人兵力分散,尚未发现我军集结的有利时机,于当日黄昏向阿尔蒙德
下手。首先歼灭美陆战第一师第五、第七团柳潭里、新兴里、下碣隅里之间,得手后再
歼灭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二团和美陆战第一师增援部队。
当日黄昏,第九兵团各部按预定部署发起反击,迅速完成了对长津湖地区之敌的分割包
围。
从西侧进攻的第二十军之第六十师占领了富盛里、小民泰里一线,切断了下碣隅里敌人
的南逃退路,第五十八师进至上坪里地区,从东南西三面包围了下碣隅里之敌。该军第
五十九师占领了下碣隅里西北死鹰岭、西兴里阵地,割断了柳潭里与下碣隅里敌人的联
系。该军第八十九师亦迫近社仓里。
从正面进攻的第二十七军,其第八十一师主力占领了位于赴战湖西侧的小汉岱、广大里
地区,割裂了美步兵第七师与美陆战第一师的联系;第七十九师向柳潭里之敌进攻,当
夜歼敌一部,与敌形成对峙;第八十师附第八十一师第二四二团包围了新兴里、内洞峙
之敌,并歼其一部。
第九兵团之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部队经一夜战斗,把一字长蛇阵的美陆战第一师和美
步兵第七师一部成自柳潭里向南新兴里、死鹰岭、下碣隅里到古土里截为5段。
战至此时,态势极为有利,第九兵团占有先机,又有兵力优势。根据国内战争的经验,
解决战斗应该是一两日之内的事。灭敌心切的宋时轮当即要求各部迅速攻歼当面之敌。
没有想到,他们撞上了完全被钢铁包裹起来的美国鬼子,围歼被分割包围之敌的战斗进
行得极为艰苦、极为残酷、极为惨烈、极为悲壮。
其艰巨程度完全出乎出战前的想象和预计。

美陆战第一师和美步兵第七师这两块骨头太难啃。
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久历战阵的老行伍奥利弗·史密斯少将的应变能力确也不俗。
招法也出得特别,近200辆坦克在几个被围点上围成环形防御圈,开辟临时机场,迅速
运走战伤和冻伤人员,运来武器弹药和御寒装备。夜间死守,白天依靠强大的地空火力
掩护,向第九兵团攻击部队发动猛烈反扑。
而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部队,兵员虽有10万之众,但因隐蔽机动,重型火炮全部未能
跟进。只有少量轻便火炮伴随步兵行动,而每团只有8~9具90火箭筒作为反坦克火器,
无法对坦克包裹起来的美军阵地形成实质性威胁。
轻武器也是如此,水冷的马克沁重机枪打不响,迫击炮炮管收缩炮弹根本放不进去,轻
机枪必须两个小时发射一次才能保证随时都能打响。
宋时轮的战士们能用的武器只有步枪、刺刀和手榴弹,而手榴弹竟然成了这支部队的
“重武器”。
那当然是相对一发步枪子弹而言的了。
然后是饥饿和寒冷,部队少至两天,多至9天吃不上一顿热饭,一天能抓上一点炒面来
吃那是幸运。第九兵团的江南子弟们毫无寒区作战经验,冻伤减员异常严重,甚至大大
超过了战斗减员。
就是在这样情况下,他们还一再突入美军阵地,但都因火力不足,冻伤严重,都不能于
当晚解决战斗,最后又不得不一再撤出。
第一天晚上的战斗就打成胶着。
虽然给被围之敌受到重大打击,但第九兵团攻击部队各部伤亡也异常惨重。攻击新兴里
的第八十师减员近1/3。而向柳潭里进攻之第七十九师减员竟达2/3,而两个师的的冻伤
减员竟达全部减员数1/3。
这意味着战斗开始头10个小时,第九兵团攻击部队全部减员竟达近万人。
无需再多费笔墨描绘战斗的激烈程度和美军火力的强大,这个数字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宋时轮痛心疾首,将来回国有何颜面向陈老总交代?

这才开头,更惨重的牺牲还在后头。
28日全天,被围美军全力反扑,第九兵团各部在饥寒交迫、非战斗减员剧增和装备低劣
的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迎战在航空火力和优势地面炮火掩护下的美军部队。
战斗最为激烈的是包围着陆战第一师的柳潭里和下碣隅里。
美陆战第一师确实是美国军队中最为凶悍的部队。
柳潭里的美陆战第一师第五、第七团连续5次冲击第二十七军第七十九师的1282和1240
高地,阵地被美军的燃烧弹炸成一片火海,岩石化作粉末,树木变成焦炭。得而复失,
失而复得,几度易手。
下碣隅里的美军也拼命向第二十军的部队反扑。
敌人付出重大伤亡后没有突出重围。
但宋时轮迅速歼灭被围美军的企图也没有实现。
28日当晚,第八十师不顾重大伤亡,向内洞峙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二团一个营和炮兵、
坦克各一部发动猛攻,将其指挥所摧毁,残敌遗尸300余具,逃住新兴里。第八十师虽
于当晚一度突入新兴里,但因兵力不足,冻伤减员太大,只好撤出战斗。第二十军第五
十八师歼灭陆战第一师800余人,压缩了其阵地。
至此,第八十师战斗与非战斗减员已达2/3。

宋时轮极为震惊。
这是在国内战争中从未遇到的情况。如果损失按这个数字上升,整个兵团能支撑多久?
如此严重的局面,还敢不敢打?还能不能打?
出国前毛泽东宋时轮谈话时,就指出第九兵团东线作战是一次战略性任务。11月5日,
毛泽东还就此致电志愿军首长和东西两线指挥员,提醒大家注意:如果东线打得不好或
打得不及时,江界有可能失守,美第十军将从东面威胁志愿军西线部队,西线部队完全
有可处于敌东西两线敌军的合围之中,必将造成全局上的不利态势。第九兵团如果在此
关键时刻动摇手软,让美第十军部队冲出包围,导致全局的被动,自己将成为千古罪
人。
宋时轮咬牙定下决心,打!不惜一切牺牲完成这个战略任务。
舍小我而就大我。
宋时轮,真英雄也!


打,只能一个个地打。
先打谁?
经两天战斗,第九兵团对被围之敌部署已进一步查明,柳潭里之敌为美陆战第一师第五
团两个营、第七团和炮兵第十一团两个营;新兴里之敌为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两个
营和第三十二团第一营及师属炮兵第五十七营和坦克分队,下碣隅里为美陆战第一师师
部和第一团两个营、第五团1个营和1个坦克营。总兵力为10000余人。
宋时轮调整部署,决定先对戴维·巴尔的美步兵第七师下手,首先歼灭新兴里之敌,尔
后转移兵力逐个歼灭柳潭里、下碣隅里之敌。
29日,第二十七军彭德清军长令第八十师张銍秀师长调整建制,整理战斗组织继续战
斗,同时调孙瑞夫师长的第八十一师主力会同第八十师围歼新兴里地区之敌。第二十七
军预备队第九十四师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为配合第二十七军攻歼新兴里之敌,宋时轮决定,第二十军第五十八师、第二十七军第
七十九师也分别对下碣隅里、柳潭里之敌进行钳制性攻击。第二十军第八十九师对杜仓
里之美步兵第三师第七团暂取守势。为准备第二步攻歼柳潭里之敌,第二十军第五十九
师暂归第二十七军彭德清军长指挥。
这边刚在运动部队,调集兵力,史密斯却先动了手。
下碣隅里和古土里的美军部队,分别向第二十军第五十八师和第六十师阵地猛烈进攻,
企图打开接应新兴里和柳潭里美军部队的通道。
来势汹汹。

29日拂晓,美陆战第一师部队在飞机坦克配合下,向下碣隅里东南角1071.1高地发起一
次又一次的猛烈冲击。
1071.1高地处在新兴里、柳潭里和下碣隅里“Y”字型三岔交点位置上,其地位对双方
的重要不言而喻。
据守高地的是第二十军第五十八师第一七二团第三连第三排,带队指挥员是第二十军著
名的战斗英雄杨根思。
28岁的杨根思是新四军老战士,参加过淮海战役等大小数十次战役战斗,多次荣立战
功,是著名的战斗模范和爆破英雄,9月份刚出席过第一次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受
过毛泽东等中央领导的接见。
这样残酷的战斗,他也是头一次经历。
要饭花子出身的杨根思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站着做人的价值,惟其如此,他也更知道这
种价值对于刚刚才站起来的他的同胞们的意义。
当然也就更明白自己脚下这个阵地对于眼前这帮美国鬼子的重要性。
不能把这个重要性让给美国鬼子。
除非他们踏着自己的尸体。
这没什么,上了阵地就没有想过活着回去,反正任何洋鬼子你甭想象过去日本鬼子一
样,一个伤兵进村就能吓跪一村中国人。
那日子没啦,再也不会回来了。
现如今的中国人是站起来了的中国人,死也要站着死。
上午10时,美陆战第一师发起八次冲击后,全排只剩下两名伤员,所有的弹药全打光
了。
增援部队尚在途中,美国鬼子眼瞅着又要冲上来了。
负了伤的共产党员杨根思平平静静地把最后一个炸药包放在自己跟前,又平平静静地对
那两个伤员说:
“你们下去,把重机枪带下去,不能留给美国鬼子。”
“连长,你……”伤员们不想扔下自己的连长。
“这是命令!”杨根思斩钉截铁。
“是!”伤员哽咽着给杨根思行了个庄重的军礼,拖着重机枪爬下了阵地。
陆战第一师40多个美国鬼子冲了上来。
杨根思站起来一把拉着了导火索,导火索哧哧地冒着烟。
杨根思大步向美国鬼子走去。
美国兵根本没想到这人是来拼命的,都没开枪,一个人嘛,能怎么样。待到走到跟前
了,才发现哧哧冒烟的导火索。
哇的一声扭头想跑。
一声巨响。
敌人腐烂变泥土,勇士辉煌化金星。

杨根思,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位特等功臣和特级战斗英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位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

29日下午,古土里、堡后庄、真兴里地区的美陆战第一师第一团1个营和1人坦克营、英
国皇家陆战队及韩军陆战队一部1000余辆,在50余加飞机的掩护下,向志愿军第二十军
第六十师富盛里、小民泰里一线阵地猛烈进攻,企图打通与被包围的下碣隅里、新兴
里、柳潭里之敌的联系。
这是史密斯的一个败招。
不要说这样的兵力出援于事无补,就是这支部队本身也为对手创造了在运动中予以歼击
的极好机会。
运动的美国鬼子比固守的美国鬼子好对付得多。
第六十师师长俞炳辉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守卫富盛里的第二十军第一七九团奋力击退这支美军的多次进攻,并于黄昏在敌军失去
飞机掩护的有利情况下,对其实施坚决的反冲击,将其包围在富盛里以北的公路上。经
彻夜激战,除坦克大部分逃回古土里外,其余美、英、韩军大部被毙伤,仅存的240人
于11月30日晨6时在麦克劳林少校率领下全部举手投降。
29日14时,柳潭里的美陆战第一师部队向第二十七军第七十九师阵地攻击,并空投伞兵
百余名配合,均被已伤亡惨重的第七十九师部队击溃。
史密斯这一轮出拳,差点把自己手给打折了。

史密斯这一轮拳出完后,宋时轮出手了。
11月30日,战将陶勇亲临新兴里,指挥第八十师和第八十一师主力和第二十七军全军炮
兵,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同时向新兴里之敌猛烈攻击。
提着“重武器”手榴弹的战士们蜂涌冲进美军的坦克防御圈内,与美国兵血肉相搏,并
于次日拂晓,将敌压缩至狭小地区,
11月30日13时,第三十一团长麦克劳恩上校见伤亡惨重,待援无望,便在40余架飞机掩
护下,以10余辆坦克为先导,沿公路向南突围。第八十师和第八十一师在伤亡惨重,有
些团队在只剩几十个人的情况下仍然坚持战斗,冒着敌机轰炸奋勇投入追击,沿途围追
堵截,又将该敌截歼大半,团长麦克劳恩上校被击毙。
战斗异常惨烈、悲壮。

第八十一师第二四二团第五连在奉命在敌人撤逃途中设伏。
战斗打响了,却无人站起来冲锋。
他们永远站不起来了!
已经展开战斗队形的整整一个连的干部战士,全部冻死在阵地上,人人都是手执武器的
冲击姿态,怒目注视着前方。
没有一个向后的。
全部化作一座座晶莹的冰雕。
一百多人的连队,幸存者仅仅是一个掉队战士和传达命令的通讯员,
笔者键击致此不由泪雨潸然,大恸难抑。
烈火焚身的邱少云已经家喻户晓,可有谁知道在1950年朝鲜东线那个寒冷的冬天,在中
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中还有着众多没有留下姓名的雪上邱少云。为了所有的中国人都
能够挺直了腰杆生活,他们付出了自己永远不能站在这个世界上的代价。
朋友们,记住这些英勇无畏的无名士兵!

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汽车轮子。
剩下的敌人眼瞅着就要窜过封冻的长津湖与湖西的美陆战第一师会合了。
这当口,一个再巧不过的事情发生了。
塞满了一辆辆汽车的美国兵万万没有想到,机械化好是好,机械化使他们摆脱了中国兵
没完没了的冲击,但最后埋葬他们的,也是赖以生存的机械化。
刚封冻的长津湖只能过人,不能跑车,载满人的汽车单位压力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压强太
大,致使湖面坍塌。
又水葬了一部分美国兵,接任团长指挥的弗恩中校也在其中。
人怒天亦怒!
剩下的不到几百人,刚跑到后浦里、泗水里地区,又一头撞在第八十一师的设伏网上,
全部就歼。
至此,美步兵第七师第三十一团、第三十二团第一营和师属第五十七炮兵营共1个加强
团的兵力,全部被第二十七军部队歼灭,俘虏该团官兵300余人。
第三十一团团旗亦被缴获。
这是在整个抗美援朝战争中,中国人民志愿军歼灭的唯一一个美国陆军团级单位的建制
部队。
彭德怀闻讯大喜:
“嘉奖第九兵团,嘉奖第二十七军。”
12月2日凌晨2时,毛泽东致电志愿军总部并宋时轮:
“庆祝第九兵团两次歼敌大胜利。”
宋时轮这一拳打得又凶又狠。

第九兵团掉过头来又要收拾柳潭里的陆战队。
11月30日,美第十军军长爱德华·阿尔蒙德少将向陆战第一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少将
和美步兵第七师师长戴维·巴尔少将传达了麦克阿瑟的新命令:长津湖附近所有部队全
部撤往咸兴、兴南地区。
其实陆战队已经完全动摇,史密斯知道如果再不赶紧脱逃,步兵第三十一团的命运将会
落在自己头上。这几天,他已深深地感觉到,中国军队是一支勇敢善战士气高昂的队
伍,有很强的战斗力,从他们不畏重大伤亡奋勇冲锋的精神来看,他们根本没把陆战第
一师放在眼里。
他急令柳潭里的陆战第一师部队迅速突围,向下碣隅里靠拢。
12月1日,进至清津、惠山镇等地之敌开始向咸兴地区撤退,柳潭里的陆战第五团和第
七团也在大量飞机坦克支援下全力冲出包围,向下碣隅里靠拢。
宋时轮知道他的战士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第五十八师和第五十九师部队营连排三级
干部绝大部分都被冻伤,战士们冻饿减员已达到惊人的地步。而面对的陆战第一师陆空
协同作战水平非常之高,近距空中支援的飞机在两军相距50米的距离内仍然敢进行凝固
汽油弹的攻击,给阻击部队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但值此关键时刻,必须坚持打到底!
第二十七军彭德清军长命令第五十九师师长程业棠率主力坚守死鹰岭,阻敌南逃北援,
第七十九师和第九十四师由柳潭里向死鹰岭驰援。
但这些在冻饿和战斗中严重减员的部队战斗力已大大打了折扣。宋时轮只有寄希望由长
津湖东侧直插下碣隅里至真兴里一线的预备队第二十六军部队。
就看最后谁先抢到位。
机动力极强的陆战第一师最后还是占了上风。
12月3日,史密斯豁出血本,在航空火力掩护下,从下碣隅里向柳潭里出击,接应陆战
第五团和第七团。
第五十九师腹背受敌,与敌反复争夺,阵地几经易手。
终于还是被陆战第一师突破阵地。
死伤累累的陆战第一师第五、第七团翻越死鹰岭,进入下碣隅里与史密斯会合。
宋时轮懊恼万分,大声问作战参谋:
“第二十六军为什么不上?”
“第二十六军还未到位!”
宋时轮一拳击碎铺着地图的木板桌,铅笔、茶杯散落一地。
还有什么比让被自己打得头破血流的对手从眼皮子底下逃走更让一位战将痛苦的呢?

陆战第一师合兵一处后,一面紧急空运伤员,一面调集真兴里以南美军部队北援接应。
陆战第一师陆续空运走的伤员就有4500余人。

宋时轮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打”字,不管局面多么困难。
宋时轮原拟调生力军第二十六军于12月5日发起进攻,消灭陆战第一师于下碣隅里。但
第二十六军部队因大雪未膝,路途遥远,行动困难,迟至12月6日晚才到达预定位置。
可史密斯一大早就跑啦!
没有更多办法的宋时轮只好又使出土八路的老法宝。
断桥破路。
第二十军军长张翼翔接到宋时轮的指示后,马上命令第六十师部队把从下碣隅里至古土
里乃至真兴里道路上的桥梁全部炸毁,封锁敌南逃之路,特别是下碣隅里向南到古土里
之间的水门桥。
12月4日,第六十师将架在峡谷的断崖上的水门桥炸毁。
照国内战争的经验,拥有1400多辆各型车辆、辎重和坦克的陆战第一师这下是没跑了。
确实,陆战第一师这时被堵在路上被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的部队打得焦头烂额,一天
也挪不了几里路,眼瞅着就要完蛋了。
可他们还是绝处逢生了。

12月6日,美第十军工兵中校约翰·帕特里奇乘飞机侦察了水门桥,估算出需要4套M2车
辙桥。
为保险起见,决定空投8套。
次日上午9时半,美国远东空军第五航空队出动C-119运输机8架,将8套钢制的车辙桥板
和木制的车辙桥组件投向古土里环状阵地内。随即,陆战第七团辎重队担任掩护,两个
工兵排当天就将水门桥架通。
不仅如此,对于第二十军用毁坏车辆设置的路障,陆战第一师用推土机很快就予以清除;
对于被炸毁的道路和桥梁,陆战第一师机械化作业的工兵分队很快予以修复或重新修
筑了迂回道路。
当晚,美陆战第一师第五、第七团冲过水门桥,与先期到达的美陆战第一师师部和第一
团会合。
如此惊人的综合能力,如此迅捷的机动速度。
宋时轮和他全兵团的官兵们都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具有高度现代化战争手段的陆战第
一师确确实实是个此前从未遇到过的劲敌。
陆战第一师这个敌人,给中国军人上了血与火的一课。
经历过这场战争的士兵,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的军队长上现代化的翅膀。

陆战第一师对第九兵团也有“从未见过”的认识,“中国兵这样多,这样顽强地反复进
攻的事从未见过。”“他们冒着陆战队的炮火源源而来,其视死如归的精神令陆战队员
们肃然起敬!”
“对这场战斗,我感觉是强烈的,因为我失去了所有的战友。我们伤亡惨重。我从未见
过像这样的战斗。我曾经在二战中,遇到过德军最后一次大反攻,但也不似长津湖之战
这样激烈。那情景真是不堪回首。”
多年后,美步兵第七师师属第五十七炮兵营营长卡罗·D·曾顿斯中校如是说。

12月9日夜,美陆战第一师所有车辆在公路和桥梁上川流不息,倘若有一支生力军在此
时此刻再度出现,疲惫不堪焦头烂额的陆战第一师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度支撑一记致命重
拳的狠击。
可宋时轮没有生力军
在大雪中徒步机动的第二十六军受到美航空火力的狂轰滥炸,白天根本无法行动,晚上
追击又走不远,每次都只能抓住陆战第一师的一个尾巴。而第二十军和第二十七军的部
队经连日作战,饥寒交迫,战斗力大打折扣,已经形不成强有力的拳头了。
本来水门桥南侧有第六十师的1个连队设伏,又处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位置。应该
是史密斯的一个克星。
可已冻饿10余日的他们全部站不起来了,大部分官兵冻死。当后续部队赶来的时候,少
数握着手榴弹的幸存者也奄奄一息。
赶到的后续部队目睹此状全部痛哭失声!
转身就疯狂地冲向战场。

但还是要打!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两支英勇的铁军还是表现出高昂的战斗意志,所有还能活动的
人包括轻伤员都投入追击,死死地缠住敌人,几次将陆战第一师部队截住并予以沉重打
击。
许多已经冻掉脚趾头的战士仍然一瘸一拐地提着手榴弹去追击敌人。
陆战队员们多次被几个甚至一两个中国士兵打得半天动弹不得。

“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要继续战斗下去。”
这就是新中国的人民军队。
陆战第一师一路上被打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12月12日,精疲力竭的陆战第一师在美步兵第三师的接应下,逃出第九兵团的包围。
他们把这段历程称为“地狱之火”。

据陆战第一师自己统计,侥幸逃脱包围后,有着24124名官兵的美陆战第一师战斗减员
4418人,冻伤减员7313人,减员总数为11731人。减员数量为全师兵员总数的40%。
加上美步兵第七师、步兵第三师及其它部队的损失,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在长津湖
战斗中共歼灭美军13900余人(战斗伤亡)。
第九兵团战斗减员19202人,冻饿减员28954人;减员总数48156人。减员数量为全兵团
兵员总数的32.1%。也就是说,全兵团每3个人中就有1个人牺牲或负伤。第二十军冻伤
最为严重,营连排三级干部大部分被冻伤所致坏疽致残致亡,
作战结果:联合国军美第十军伤亡惨重,演成全线大溃退,完全没有达成其战役意图;
而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九兵团全线进攻,基本实现战役目标,并完成巨大的战略任务。
中国军队在东西两线的作战,从根本上改变了朝鲜战局。

没有人公开批评过宋时轮将军在如此众多的冻伤减员的问题上应负什么责任。毛泽东没
有,彭德怀也没有。
他们都知道,在瞬息万变的战争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原部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了,加上刚成立的国家没有建立起相应的应急动员体制,出现这样大的非战斗减员是难
以避免的。而宋时轮面对复杂情况决心坚定,处置果断,完成了艰巨的战略任务,表现
出高度的全局意识和战略观念,是一个优秀的高级指挥员。
毛泽东多次发电,对宋时轮和第九兵团予以高度赞扬。

可宋时轮将军却终生为此自责、内疚。
倘若从接到准备入朝作战命令开始,就不对补给存依赖心理,捧起老法宝,发动大家
“八仙过海”想办法就地筹集或购买冬装;倘若能照原计划在山东完成3个月整补;倘
若能在东北实现两周整训并进行必要的补给,冻饿减员会更小,作战成果会更大。
但是,战争毕竟是战争,没有“倘若”可言。
何况是一场别人强加于我们的战争。

1952年7月11日,时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副司令员的宋时轮将军被中央军委任命为中国人
民解放军总高级步兵学校校长。
9月的一天,在鸭绿江边即将返国的宋时轮将军向长津湖方向脱帽弯腰,向长眠在那里
的他认识和不认识的战友、那些有名和无名的忠勇士兵,深深地鞠躬90度。
当他抬起头来戴上军帽向他们致庄重的军礼的时候,人们发现,这位身经千战的名将已
经泪流满面。
1992年,一位英籍华人在《世界军事》上撰文:
“第二次战役即清(川江)、长(津湖)之战‘迫使敌军转入防御,从而扭转了朝鲜战
局。’”
“中国人自近代以来第一次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战胜一个西方列强(而且是最强国)的
战争应该是抗美援朝战争。只是经过这场战争,中国人才真正在世界强国之林中站立起
来。清长之战是对一百年前鸦片战争的一个交代:是的,我们战败过,但是现在我们胜
利了!因此,清长之战值得我们每一个炎黄子孙永远引为自豪和加以纪念。”
“建议:宣传清长之战的历史地位,每年12月24日举行隆重的纪念活动。”
他还建议,为宋时轮、梁兴初等民族英雄和他们的士兵们刊碑。
笔者举双手投赞成票。

1991年9月17日,宋时轮将军面带微笑走向永恒。
他曾说:
“让我们永远记住这段历史,因为它是中华民族的辉煌!”
我们记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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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8:16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人民志愿军援朝作战纪实》

作者:双石中校,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退役军官。革命军人世家。好填词作赋、舞文弄墨。

第九章
敛锋蓄锐 关东铁骑隐弓弦
轻出浪进 麦克阿瑟入瓮坛

我们历来主张“诱敌深入”,就是因为这是战略防御中弱军对强军作战的最有效的军事政策。
                     --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

第一仗打完了,毛泽东还是没忘了第三十八军这个头号主力。
11月5日,在宣布结束第一次战役的同时,毛泽东致电彭德怀:

我第三十八军对当面之敌韩军第七师似尚有歼其一二个团的机会,望令该军尽力争取之。”

看看,第三十八军成了个需要特别关照的孩子?
梁兴初觉得自己那张瘦长脸简直找不到地方搁了。
还不赶紧想法把脸找回来?
除了飞虎山、月峰山等正面防御阵地顽强抗击敌人外,梁兴初要求各部组织主动出击,能捞一把
就捞一把,没有大鱼就逮虾米,反正不能没有下饭的菜。
第三十八军再也丢不起了人了。

守备月峰山阵地的第三四二团天天都在山上跟敌人争来抢去。
团长孙洪道、政治委员王丕礼觉得不是意思,看着别的部队频频出击也很是眼馋,商量着利用夜
晚出击,捞它一把。
可自己的三个营全在山上蹲着打防御战,抽不出部队。
架不住馋虫勾引的孙洪道、王丕礼决定集中全团的担架队员去干这活儿。
担架队没枪,一人发了4颗手榴弹,任务很简单:别剩下一颗两颗的回来。
深夜,担架队员们沿着电话线摸进韩军第七师营地。
先捡洋落,割电话线、收集枪支弹药等等。
然后每个帐篷塞进几个手榴弹,完了撒腿就跑。
担架队全回来了,无人伤亡,但不知道炸死炸伤多少敌人。
能看见的效果是月峰山阵地一连3天没有敌人来打扰。
第三四二团也清清静静安安稳稳休息了3天。

飞虎山的第三三五团范天恩却撑得很苦。
美第八集团军几乎所有的机动炮兵都向他倾泄钢铁,空中也有飞机助战,炮火齐放的密度很大,
甚至撞上了他们自己的飞机,这种阵势在国内战争中的确是从未见过的。
虽然是主力军,还是免不了有些人胆怯。
团警卫连副指导员和第三排排长顶不住了,带着七八个人从山上跑下来,慌慌张张地说:
“团长,快撤,敌人上来了。”
团长范天恩、政治委员赵霄云安坐不动:
“阵地丢了?”
两人支唔不语。
“来人!”范天恩一拍桌子。
“到!”侦察参谋尹曰友立正答道。
“把他们押回阵地!如果阵地没丢,给我就地枪毙!”
“是!”
政委赵霄云觉得人命关天,赶紧挂电话给第一一二师政治委员李际泰。
李际泰叫范天恩听电话:
“范天恩,你生下来就会打仗?从来没胆怯过?你也让人家有个煅炼的过程嘛!”
范天恩赶紧派通讯员去追尹曰友,收回成命,刀下留人。
通讯员追到阵地上时,警卫连已经把敌人反击下去了。
的确,很多无敌勇士都是这样刀下留人给留出来的。

11月7日,第三三五团已经经历了4天的连续战斗,几乎弹尽粮绝。向师里要,师里总是回答说弹
药未到,要求从敌人手中夺取弹药守住阵地。而据侦察员报告,韩军又调来一个团的兵力,次日
,第三三五团将面临韩三团、韩五团、韩八团的轮番冲击。
形势非常严峻,但范天恩心中还是有底。敌人虽然敌人在组织步炮空协同方面还是有一手的,但
一旦短兵相接就没了章法。昨晚前沿送上来一个韩军俘虏,整个审问期间一直在哆嗦:
“没见过你们这样不怕死的人,我们全让你们给打怕了,我们团已经跑了不少人了……”
范天恩召集全团营长教导员们开会。
“你们向我要子弹要手榴弹,告诉你们,我一颗子弹一颗手榴弹也没有。只有一个与阵地共存亡
的决心。”
范天恩一口把话说死。没什么道理好讲,分析这分析那的,只有一个理,没有弹药也要把阵地守
住。
好在大家都是唱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过来的,没二话,回去再照着团长这话给大
家说一遍完事。
第二天,第三三五团防御战的主要武器就是石块和刺刀了。
敌人也知道共军没弹药了,每次一败下来便伏在志愿军阵地前30米处休息,几分钟后又冲上来。
从日出到日落,阵地反复易手。连喘口气儿抽支烟的功夫也没有。前沿第五连连排干部大部分伤
亡,全连连伤员在内只剩下20多人。
还是扛住了韩军三个团的轮番冲击。

11月8日晚,范天恩接到了师长杨大易一个电话:
“范天恩,到师部来受领新任务。”
范天恩说我正部署明天战斗,副团长孙洪瑞来行不。
“你亲自来,有问题我负责。”杨大易挂断电话。
当他匆匆忙忙赶到师部时,杨大易劈头告诉他部队立即撤出阵地,后撤30公里。
范天恩一听就急了:“军隅里是通向鸭绿江的补给要地,好容易我们才控制住它,再退就过鸭绿
江了,我怎么向下边做工作?”
“这是命令!”杨大易没功夫给他抬扛,他自己也烦着呢!
两小时前,他刚被军长给抢白了一顿。他也是象范天恩这样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结果梁兴初白
眼一翻:
“不打了就是不打了,哪那么多话!”
生生碰了个钉子。
其实梁兴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打了。
范天恩向下边也只好如法炮制。
他们哪里知道,毛泽东、彭德怀又在编导一出好戏,正等着他们这些演员梳洗打扮粉墨登场呢。

第三三五团在穿插中一举攻占了飞虎山并坚守5昼夜,抗住了韩军三个团的轮番进攻,毙伤俘敌
1800余人。多年后,日本一本军事名人录收入了范天恩的大名:
“范天恩,1950年任团长。率部参加韩战,于第一次战役中,指挥只有短火器的一个团(政委赵
霄云)穿插到联军后方,攻占了飞虎山(622.1高地),威胁第九军补给基地。后受联军南韩第七
师及美五团一部在大量空炮战车支援下的反扑,坚守5昼夜,主动脱离敌军,是以成名。”
第三三五团的英勇顽强也给当地朝鲜群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战后,他们在山上刊碑:

飞虎山上万虎飞,
成仁取义英名垂。
血洒朝鲜金碧土,
中朝友谊共日晖。


11月9日,第三三五团转移到飞虎山后的九龙站。
被上上下下的牢骚搅得挺不痛快的范天恩决定给跟上来的敌人搞个恶作剧开开心,顺顺心中的闷
气。
九龙站东面有个无名高地,位置很重要,但太孤立,不好用兵力支援。他估摸着敌人一定会来进
攻这个山头。
范天恩让第一连第一排上了这个山头。
敌人果然来了,一个冲击波上来,被第一排打了下去,伤亡不小。
当敌人在组织第二次攻击时,范天恩却悄悄地把部队撤了下来。
敌人炮火轰了一阵,看看差不多了,步兵又发起冲击。
当然没有任何障碍,很快就占领了阵地。
却刚才还凶得不得了中国士兵的一个也不见了。
协同作战的飞机非常及时的来了,照例扔炸弹,打机枪。把正在纳闷的韩军士兵炸得鬼哭狼嚎。
范天恩和第一连的战士们看得直乐。
撤也要开开心心地撤。

按杨大易的安排,第三三五团拿出一个加强连与敌人保持接触,在加强连的侧翼和侧后,由团侦
通连派出精干侦察小分队,配有报话机,随时向团首长报告情况。
第三三五团且战且走。

常听人评论当今许多战争题材的电影电视剧,说整个一个透着假,把敌人描绘得那么愚蠢那么弱
智。
笔者也时有同感。
可键击至此,却顿生感慨:真有这么愚蠢这么弱智的敌人。
麦克阿瑟就是其中一个。
依笔者本来意图,是想把所有的敌人都写得很聪明很智慧很有水平很难对付,这样也显得咱中国
军队更聪明更智慧更有水平更难对付。可有的敌人的的确确就不是这样,这也着实让人没有办法
--我总不能随意把他拔成“高大全”吧!
只好“击键”直书。
按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将军的说法,麦克阿瑟此时完全进入了“思维盲区”。

自10月25日以来,联合国军已陆陆续续抓到了许多中国俘虏。这些人不懂朝鲜语也不懂日语,而
且从两水洞逃回来的韩军官兵们都说,他们遇到的中共军队最大兵力是师一级。
按理,这已经足以证明这样一个事实;
中国军队已经出兵朝鲜。
沃克的第八集团军情报部门将这些情况收集上报联合国军总部时,没有忘记确切地指出:
“一个新的对手确凿无疑地参战了。”
可麦克阿瑟那个低能弱智的情报处长查尔斯.威洛比少将仍然睁着眼睛说中国的干预是潜在的,
而非现实。而且,就算中国人已在朝鲜,也不必大惊小怪。
要命的是他还留下了这样的文字:
“应该认识到,大部分中共军队都没有与一个主要的军事强国进行实际战斗的有效经验。”
他怎么就没有倒过来想想:全部美利坚合众国的军队也没有与一个打了20多年仗的人口大国军队
“进行实际战斗的有效经验”。
还有呢:
“从战术的观点来看,由于节节胜利的美军师全面投入战斗,因此,进行干预的黄金时机看来早
也过去;如果计划采取这一行动,很难设想,会把它推迟至北朝鲜军队的残部气数已尽的时候。

傻冒,知道林冲怎么放倒王教头的吗?知道什么叫“战略上后发制人,战役上先发制人”吗?知
道什么叫“有理,有利,有节”吗?
依笔者揣度,情报处长威洛比少将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中国的公开出版物上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这些文字。
这么重要又这么容易收集的情报都不知道,还做情报处长?
10月29日,韩军第六师几乎被全歼,韩军第二军团已被彻底打挎,威洛比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
“看来,可能是为数不详的中国人加入了……北朝鲜部队,以加强边境地区的防卫。然而,由于
只抓住几个俘虏,以及所发表的声明自相矛盾,因而此时此刻还不能作出进一步的结论。还没有
迹象表明中国共产党的军队已在进行公开干预。”
还有更好笑的。
为了对对手进行兵力估计,他陪同总参谋长希克将军来到云山时,希克曾经很认真地问他:
“如果中国军队正式介入的话,你认为会有多大兵力?”
“来的只是义勇军,已经证实的中国师,其实际战斗力相当于一个营。”威洛比不假思索的说。
跟希克将军一起来的阿尔蒙德将军白他一眼:
“听说在云山周围已证实的中国师是三个,倘按你所说,其实际战斗力也就3个营,那骑兵第八团
为什么会败得那么惨?”
阿尔蒙德在东线与吴瘸子手下的第一二四师交过手,知道一个师中国部队的战斗力是怎么一回事儿。
“因为缺乏警惕,为少数敌人果敢的奇袭所压倒,在夜暗中陷入溃败。”
威洛比面不改色心不跳。
“情报处长威洛比是个出类拔萃的乐观者。”
大家不无调侃地这样认为。

笔者遍查能够找到的资料,没有查到查尔斯.威洛比将军的最后归宿。不过,倘若我是美利坚合
众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话,一定会先剥夺他的军衔,然后交付军事法庭审判,刑满后再打发他在
五角大楼看大门,跟警卫们学学怎么做士兵。

麦克阿瑟也认为中国人不过是在虚晃一枪。
11月3日,看到了第八集团军在节节后撤的局面,五角大楼也开始沉不住气了,紧赶着给麦克阿瑟
发来电报,要求他对形势进行重新估价。
不是早就估价过形势了吗?圣诞节以后调两个师到欧洲去,朝鲜必将统一,中国人不会参战。威克
岛上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麦克阿瑟读到这封电报时肯定气不打一处来。
次日,他用尽可能客气的语气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回电,声称不可能“估价中国共产党进行干预的现
状,”尽管第八集团军情报机构已指出了几点可能性。而最坏的情况是中国全力和公开的参战,但
麦克阿瑟不认为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想当然地分析了中国人可能干预的动机:为了外交目的进行的秘密干预;使用志愿人员“以在朝
鲜保持一个立足点”;最后是中国人的判断错误,即中国人参战时预料,他们只会遇到韩国军队,
打败他们不会十分困难。
麦克阿瑟这些话是说在美骑兵第一师和陆战第一师已遭到中国军队沉重打击之后,委实让人费解。
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中国军队已经大规模介入的事实呢?
甚至被人打了板子还说打板子的人不会来打自己板子?
只能说明,他和威洛比一样,内心非常惧怕这种事实的出现。
这也是一种愚蠢,致命的愚蠢。

11月6日,为了杜绝他所害怕的情况出现,麦克阿瑟要求白宫授予他轰炸鸭绿江沿岸所有桥梁,并摧
毁所有通讯设施和所有设备、工厂、城市和村庄的权力。
在第一次请求遭到拒绝后,为了逼迫华盛顿那些碍手碍脚的蠢材们就范,麦克阿瑟这封电报的措辞
非常强烈:
“大队的人马和物资正从满洲通过鸭绿江江上所有的桥梁,这种移动不仅使在我们指挥下的部队陷于
困境,而且有使我军全部就歼的危险。……唯一阻止敌军增援的办法就是发挥我们空军的最大
威力,摧毁所有的桥梁和在北部地区所有支持敌人前进的设施。每小时的延误都将付出大量的美国人
民和其它联合国人民的鲜血。”
“轰炸鸭绿江桥来阻挡中国军队进北朝鲜,这种想法未免太乐观了。”圆滑的内行布雷德利立刻就看
出来麦克阿瑟是在耍赖皮,鸭绿江已开始封冻,那些东方人从哪儿不可以冲进北朝鲜呀。但倘不同意,
“全部就歼”等等责任就是自己的。而无论是白宫,还是五角大楼,现在对胜利的向住与麦克阿瑟并
无二致。
聪明的办法就是矛盾上交。
布雷德利一个电话挂给了总统。
“奥马尔,让他干吧!”沉默片刻后,听筒时传来杜鲁门有气无力的声音。
麦克阿瑟如愿以偿。
“参战的飞行员必要时要飞到筋疲力尽为止。”
他对远东空军司令乔治.斯特拉特迈耶将军吼道。

麦克阿瑟还发表了一个冗长的声明,指责不光明正大的中国人夺走了自己那唾手可得的胜利,说“从
满洲那得天独厚的庇护所渡过鸭绿江进行的攻击是有史以来最粗暴的违反国际法的行为之一。”
这话听着怪滑稽的。
胡作非为、我行我素的联合国军总司令突然想到了还有个什么“国际法”,转眼之间从杀戒开得没边
没沿的操刀鬼变成了一个慈悲为怀的道德家。不知道他从得天独厚的国力、得天独厚的天空和得天独
厚的海洋对人家一个弹丸小国下手的时候,是不是想过该事先彩排一下这个角色互换。
解释什么叫“贼喊捉贼”都不用现去找例子,瞧瞧这位。
不过,麦克阿瑟有一句话让笔者感觉很是受用:
“曾经温尔文雅的中国人在中国共产党统治下变成了极富民族主义且咄咄逼人。”
这话让人怎么听怎么从心里往外乐。

倒是陆军参谋长劳顿.柯林斯上将好象有点旁观者清,他认为麦克阿瑟反复无常和语无伦次表明了
“一种惊恐不安的迹象”。

11月7日,新华社发布了一条新闻:

[新华社朝鲜北部某地11月7日电]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人民军总司令部称:共和国人民军最近在
朝鲜西北部作战中取得了重要胜利。在此次作战时期,有中国人民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志愿部队的组成,
这个志愿部队在人民军总司令部统一指挥之下,和人民军一道参加了作战。
……
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部队士气极为旺盛,朝中战士团结无间,亲如兄弟。人民军指战员决心为继续
前进并继续消灭美国侵略军及李匪军而努力。

这是中国政府第一次正式宣布有中国士兵入朝参战。

11月8日,远东空军的轰炸付诸实施。
舰载航空兵和陆基航空兵从朝鲜半岛的两面向鸭绿江沿岸进行昼夜不停地攻击。但实际效果甚微,正
如布雷德利所估计的那样,中国野战军是靠双脚机动而不是靠汽车和铁路开进的。
轰炸鸭绿江大桥也遇到了麻烦。
因为命令中禁止飞越中国领空,这就迫使飞行员要在进入攻击前很困难地拐个弯,以便于与江桥成直
角,还要时刻注意使飞机保持在弯弯曲曲的主航道南侧。而鸭绿江北岸猛烈的高射炮火常常把B-29驱
逐到20000英尺高度,在那儿又将有米格-15战斗机的迎候。
无奈,航空队指挥官诺埃尔.帕里什上校决定对命令中的这一部分不予理睬,利用一切方便的方式炸
毁江桥,包括进入中国境内--反正中国人无论如何都要指责美国飞机侵略满洲。
鸭绿江大桥反复被炸毁,中国边境也一再遭到“误炸”,美机入侵中国领空也一再受到中国政府的抗
议与谴责。
而美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却在11月15日表示,如果中国人担心自己的边界受到侵犯,那么美国“正
在采取各种措施使他们懂得,他们的正当利益将会得到关照。”但是,如果他们不遗余力地挑起一场
“真正严重的危机,那么美国就要坚定地对这一危机予以迎击。”
胡萝卜,加大棒,听话塞颗口香糖。
去你妈的!
就凭这个,出兵打你也是理所当然。

麦克阿瑟觉得自己又英明正确了一把。
中国军队不是正在全线撤退么,这不是施展空中威力所带来的直接效果么?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担忧
的呢?鸭绿江北中国人过不来,鸭绿江南的中国人回不去,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场屠杀又是什么呢?
从11月6日开始,联合国军又一次向北进攻。
西线,英军第二十七旅、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和美骑兵第一师分别北渡过清川江,向博川一、宁边一线
进攻,企图占领西起清川江口、向北经嘉山、向东经长新洞、龙山洞、寺洞至宁边一线,作为其发动
总攻的“开始攻击线”。
东线,美陆战第一师继续向黄草岭发展进攻,美步兵第七师向丰山北进,韩军首都师进占明川。
又向鸭绿江边伸头探脑了。

探什么头呀,干脆让你进来得啦。
早在11月4日,西线撤过清川江的联合国军的头又往前一探一探的时候,彭德怀就看出来了,虽然挨了
一顿板子,但麦克阿瑟向鸭绿江边前进的意图仍然很执着。
他压根儿就没有醒过味来。
联合国军虽经志愿军严重打击,但主力未被击破,对志愿军的真正实力仍处在朦胧之中,对其空中威力
还十分迷信,没有放弃进至鸭绿江边的意图。既如此,我们何不满足人家这个愿望,把他放进来,再创
造一次各个击破打大歼灭战的机会呢?麦克阿瑟不是瞧不起我们吗,不是不相信我们的大部队已经过江
了吗?我们何不得利用他这个“思维盲区”,示弱于敌,诱其深入而歼击之?
彭德怀与邓华、朴一禹(已任志愿军副政治委员)、洪学智、韩先楚和解方等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后,提
出了“如敌再进,引诱其深入后歼击之”的作战指导思想,并作了相应部署,令西线各军分别以主力置
于新义州、龟城、泰川、云山及熙川以南的新兴洞、苏民洞、妙香山地区,各军各以一个师的兵力别位
于宣川、南市、博川、宁边、院里、球场地区,采取宽大正面运动防御与游击战相结合的方针,如遇小
敌则歼灭之,如遇大敌则边打边退,诱敌深入,向敌侧后转移,以便配合主力消灭之。东线第四十二军
主力仍置于古土水、旧津里、赴战岭地区,以一个师位于宁边,并以该师一部位于德川向阳德方向进行
游击活动。
部署和决心立即电报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并建议宋时轮的第九兵团迅速入朝参战。
11月5日凌晨,毛泽东批准了彭德怀等人拟定的作战方针,并指出应重点在德川、元山和顺川铁路线以北
创造战场。
当日夜22时,毛泽东在另一封电报中确定第九兵团迅速入朝,由彭德怀指挥,全力投入东线作战。
现在的问题是,哪支部队来充当钓大鱼的诱饵?

11月13日,志愿军司令部召开党委扩大会,总结第一次战役,部署下一步作战。
梁兴初一走进大榆洞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室就觉得苗头不对。
彭德怀和大家大声地说笑,与其它军的军长、政委都握手问好,就是不搭理梁兴初。这和平常可不一样,
平常彭总看见他,时不时地要叫几声他的绰号“梁大牙”,叫得亲热,叫得贴心。
开会了。
邓华先简要总结了第一次战役的情况:
“这次战役,是在朝鲜战局极其危险的情况下,我军仓促入朝进入战斗的。取得胜利的首要原因是我军
战略指导的正确,达成了突然性,加上战役指挥也比较灵活机动,能根据情况适时改变决心与部署。各
部队又充分发挥了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和近战、夜战的特长,所以给了敌人以歼灭性的打击。最重要的
是,通过首战,取得了与美军作战的经验,以后仗怎么打,心中也有了数。”
就是嘛,美国鬼子没什么了不起,韩国鬼子更是稀松平常。
彭德怀接着讲话。
他先表扬了第四十军、第三十九军、第四十二军取得的战绩,稍带着也把第三十八军第三三五团的飞虎
山战斗夸了两句。
梁兴初听到这儿,心说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彭总还在夸我们呢!
啪!
彭德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一桌茶杯摇摇晃晃好容易才站住脚。
举座震惊。
“第三十八军梁兴初来了没有?”彭德怀大声喝问。
“到!”梁兴初猛地一激灵,站起身来。
“你好大胆,老子叫你住熙川插,你说熙川有黑人团,什么黑人团,黑(赫)了你们自己。”
一辈子都是腿杆子绑大锣--走到哪响到哪的梁兴初被当众叫起来责骂,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梁
兴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全都印满了人家的眼睛,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彭德怀还骂未尽兴:
“都说你梁兴初是打铁的出身,是员虎将,老子没有领教过。什么虎将,鼠将!一个黑人团就把你吓住了。”
梁兴初头上浸出汗珠,口中嗫嚅:“我,我……”
“你什么?你们还是主力呢,什么主力?鸟主力!这是第一仗,大家谁没困难,都在克服困难完成任务
嘛。你看人家吴信泉,打了骑兵第一师的白人团嘛。再看温玉成,把伪六师也打得趴下了嘛。就你梁兴
初是吃干饭的,你为什么不给我往下插,啊,你给我说。”
“彭总,你骂我可以,不要骂第三十八军嘛!”梁兴初突然有胆了。
政委刘西元赶紧扯了下他的衣襟。
彭德怀大发雷霆:
“骂你,骂你是轻的!你延误战机,按律当斩,老子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
梁兴初再不敢吭气了,

骂尽兴了,彭德怀开始部署下一步作战: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麦克阿瑟那老东西中了我们的拖刀计了。下一次战役马上就要开始,我们要把
敌人诱进清川江以北的山地,然后穿插分割,运动歼敌。这个方案,主席已经批准了。”
全体振奋。
嗬,原来船弯在这儿的啊!主席都批了的方案还有什么可说的,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在他的指挥下百战百
胜不可阻挡打遍半个中国的。
“麦克阿瑟向记者宣布,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志愿军参谋长解方插话。
“圣诞节?哪一天?”土包子彭德怀不知道有这个洋节。
“12月25日。”解方是个将军才子,通晓几国语言。
“扯淡,12月25日他就要攻到鸭绿江?我看他吹牛哟。”
彭德怀接着说:
“你们看老麦克的部署:第一线一共有五个军1三个师另三个旅和一个空降兵团,约21万人。西线是沃克
的第八集团军指挥的美第一、第九军和伪第二军团八个师、三个旅和一个空降兵团,一路向新义州方向,
一路向熙川、江界方向。东线呢,是阿尔蒙德指挥的美第十军和伪第一军团,一路由长津湖向江界方向突
击,另一路沿东海岸向图们江方向推进。从态势看,这个二战名将没有吸取教训哟,还是老一套,沿交通
线多路分兵冒进,而且中间这个100多公里的大缝隙上次怎么留的这次也是怎么留的。我看他是拼死拼活
要让咱们再打他一顿才甘心哩!”
一阵哄笑。那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就顺他的意,往死里打。
“你们晓得不,沃克和阿尔蒙德是对冤家,现在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正好我们各个击破。”邓华接过
话头。
“彭总的意图是,”参谋长解方开始讲解具体部署,“西线第三十八军第一一二师充当诱饵,在熙川至球
场的公路线上边顶边退,把敌人引进来;第三十八军第一一三师、第一一四师和第四十军由西北向东南的
德川方向运动;东线第四十二军主力将黄草岭防务移交给已经赶上来的第九兵团,运动到宁边这边来;第
三十九军和第六十六军分别集结于泰川、龟城地区待机,形成一个口袋。第五十军对海岸严密警戒。东线
第九兵团第二十、第二十七军以一部进至旧津里以南部署阻击阵地,主力集结于旧津里西南及东南地区,
求得先歼灭向长津进犯之美陆战第一师两个团,尔后再扩大战果。如敌不进,待第九兵团打响后调动敌人
时,集中三个军出德川及其以南地区寻机歼敌,把战场向前推进,以利持久作战。”
乖乖,这口袋牵得,怎么不早告诉我们?下去听听,全都牢骚满腹在骂娘哩,怪话多得长八只耳朵都盛不
下了!今天才算是听了点称心如意的。
“战役目的是把战场推向平壤、元山一线,再消灭敌人至少六七个团,使敌人从进攻转入防御,以便我军
大举反攻。”洪学智作补充。
对对对,再退就退过鸭绿江了,往前推谁都会乐得睡不着觉。
“为造成敌后游击战直接配合我军正面作战的局面,我们与朝鲜同志商定,第四十二军第一二四师抽两个
营与朝鲜人民军的一个团组成游击支队,11月中旬深入敌后孟山、阳德、成川之间,积极破坏敌人交通运
输线,袭扰敌人。”政治部主任杜平说。
这个嘛,土八路的拿手戏,第四十二军干这活儿,一绝。
全清楚了。
“丑话说在前面,军令如山。哪个军打得不好,你那个军长就别当喽,回家抱孩子吧!”
彭德怀一脸肃然。
举座亦肃然。

其实诱敌深入的道理谁都懂,但这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
要看准路数,拿捏火候,不温不火,不软不硬。
顶得太硬了,人家没胃口;撤得太快了,又怕人家起疑心不上钩。
要不怎么让第一一二师这样的主力来干这活儿呢?
第一一二师且战且走,沿途增兵减灶,把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中正式步枪等等被缴获的美国好玩艺换
下的破家什扔了一路。
连缴获的美式吉普也扔,还有那些开不走的破坦克什么的。
一付仓皇逃窜的形象。
看着敌人磨磨蹭蹭跟得太慢的时候,还得煞有介事地把架势拉开,乒乒乓乓地再打一气。
跟真的一样。
可敌人还是磨磨蹭蹭的慢慢往前挪。

整个联合国军的将领中,大概只有沃尔顿.沃克中将的头脑算是比较清醒,前几天从天而降吹着小剌叭的
中国人忽然销声匿迹让人觉得里面准有文章,天晓得他们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保不准再向前迈一步
就有个大陷阱在等着自己。他一面磨磨蹭蹭往前挪步,一面留下部队控制桥梁和要道,为后撤留下退路。
可麦克阿瑟现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沃克有脑子。
他甚至不想看见沃克有脑袋。
这个巴顿手下的狗崽子,这个总是犟头犟脑唱反调的老兵痞子。就这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还想要把阿尔蒙
德美第十军的指挥权要过去?
扯淡!
于是,一封接一封的措辞严厉的电报象一道道催命符,紧赶着沃克往北冲。
沃克越来越感到绝望。
他甚至已经猜想到,一旦这次军事行动完成,麦克阿瑟肯定会因为他一再放慢向清川江以北的前进速度而
将他撤职,从而结束他的戎马生涯。
处在愤怒的孤立心态中,沃克只好硬着头皮向前闯。

彭德怀觉得联合国军钻口袋的速度还是太慢。
他决定帮麦克阿瑟一把,让他继续维持自己百战名将的良好感觉。
11月17日,西线志愿军各军不再向进攻的联合国军进行反击和袭扰,继续大踏步地北撤,主力转至云山、
球场以北和宁边东北地区;东线第九兵团第二十军也在柳潭里以西及其西北地区完成集结,接替第四十二
军主力在黄草岭以北的阻击任务,第四十二军主力则开始向西线宁边东北地区转移。
整个一个不堪再战不能再战。

同一天,麦克阿瑟对美国驻韩国大使穆乔表示,渗透到北朝鲜的中国人不会超过3万人,如果多于这个数
目,就会被空中侦察发现。而他的“全线进攻,将在10天之内扫荡仍在北朝鲜人和中国共产党人手中的所
有地区。”然后,将所有的中国战俘押送到边境释放他们,接着把第八集团军撤回日本,让美第十军、联
合国部队和韩国军队占领朝鲜。

彭德怀与麦克阿瑟都想到释放俘虏上去了。
不同的是,麦克阿瑟那支票没有期限,而彭德怀是立马兑现。
1959年11月18日,志愿军开始在前线释放战俘。
其实,下面的部队早就在放了。
抓俘虏的时候都很高兴,可带俘虏却让人扫兴。
自己都没得吃没得喝的,拿什么喂他们呀?韩国战俘还好说,最头痛的是那些美国佬,炒面不吃,玉米
不吃,要吃面包!这光景,上哪儿去跟他弄面包?
没有?没有就绝食!还搬出日内瓦公约什么的。
没办法,只好带他们去看俘管人员和部队的伙食。
一看比他们还不如。
这下没得说了,吃。
可还是有问题,有些战俘经常不明不白地就一头裁到,叫军医一检查,说是营养不良。邪门,同样的伙
食,中国战士活蹦乱跳,美国少爷一头裁倒?你有什么辄?稍有问题,上边就要查这查那,一个不对头
还要说你违反俘虏政策什么的,大会小会检讨这思想那思想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家跑吧,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样,抓了放,放了抓。常有这个部队放了,那个部队又抓了,人家叫唤;
“我是刚被你们放了的!”
看看,闹出笑话来了。
只好又放。
骑八团的许多官兵就是这样跑回去的。
当然,现在释放俘虏还有一层更重要的意思--迷惑敌人。
俘管人员送俘虏走的时候就跟人家说:
“没办法啊没办法,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们没得吃没得喝现在也顾不上你们啦!我们来是为了拆除鸭绿
江水电站的设备的,现在设备也拆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回去问你爹你妈大叔大婶
老婆孩子侄儿侄女外甥舅子和美国人民好哇!别再给华尔街的老板们当炮灰了啊!什么?拜拜?怎么个
意思?噢,再见是不?别,别说这个,咱们还是别再见的好,大家都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还有演戏的。
第四十二军俘管队两个朝鲜族联络员就当着韩军战俘喝“酒”:
“真受不了,回国算啦!”
“什么美帝纸老虎,我们才是纸老虎!人都快散完了,要不怎么急着回国!”
俘管队长上去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
“妈的,抓起来送保卫处……”
一出门,大伙儿乐成一团。

这些返回联合国军的战俘非常忠实地把听来的消息向长官们报告。
沃克也开始乐观起来,他甚至怀疑自己过分谨小慎微了。
--我是不是太抬举这些穿得破破烂烂的中国佬了?
11月21日,第八集团军部队进至“攻击起始线”。
11月22日、23日,看看没什么事儿的沃克又继续往前拱。

这时,甚至连向来持重的陆战第一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少将也对联合国军面临的形势产生了错觉,
认为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
“甚至成吉思汗,”
他站在中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黄草岭上说:
“也不敢在冬季的朝鲜打仗。”
肯定不读诗的老行伍史密斯肯定也无从知道,在大诗人毛泽东眼里,成吉思汗不过是个“只识弯弓射
大雕”的弓刀手!

志愿军总部这次释放了103名战俘,其中27名美籍战俘。
下面的部队放了多少就说不清了。
大家也没把这个当回事,韩军战俘交人民军教育后补充部队,非朝鲜籍战俘带不了就放,这是天经地义
顺理成章的事。瓦解敌军扩大宣传是我军的光荣传统和长期政策。从前打鬼子打老蒋不都这样的嘛。
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现在参加的这场战争,与他们曾经参加过的战争有着迥然不同的特点,最显著的
不同就在于:这场战争目的有限,规模有限,地域有限,手段有限。而在对手眼里,战俘,是为了实现
有限目的而坐下来讨价还价时的一堆筹码。
人家要拿战俘做人口买卖。
俘与放的数字差,给中朝方参加停战谈判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以至于最后还为了几万中朝名战俘的
归属又多打、大打了几个月。
但此时此刻,无论是毛泽东、彭德怀,还是杜鲁门、麦克阿瑟,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共同创造
和建立了一个全新的现代战争模式,这个模式将被注入了全新的概念,全新的思维,全新的内涵,全新
的方法。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地球上最为主要的冲突模式。
这就是局部战争。

其实按照日内瓦公约,俘虏遣返本来也不是什么问题。海湾战争美国抓了10多万伊军俘虏,美方才被俘
几十个,美国人痛痛快快地就放了人。
留着干吗?还得管吃管喝。
可如果一旦在战场上被打得恼羞成怒,又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时的麦克阿瑟,的的确确呈现出典型的弱智临床症状。
东京、伦敦、华盛顿的报纸和广播,都在为麦克阿瑟大吹大擂,对于联合国军的进止位置,他们每天都
有详细的新闻报导。历史上大概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大军统帅象他这样,把自己的计划毫无保留地暴露给
对手。北京的总参谋部和大榆洞作战室的参谋们,只需从每天的广播中,就可以知道联合国军如今大致
的位置和进展情况。
“我的左翼部队第八集团军部队强大攻势不可阻挡,”
联合国军总司令对着记者们作出英雄豪迈状:
“任何抵抗都将是软弱而无希望的;我的右翼部队阿尔蒙德的第十军,在强大的海空部队配合,将会处
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左右两翼在鸭绿江江边的合合,从实际意义上说,那就是意味着战争的结束。”
“请问将军阁下,你是否确切地知道目前有多少中国军队在朝鲜?”记者们问道。
“3万正规军3万志愿军。”麦克阿瑟毫不犹豫地冲口而出,“而且这些部队已遭到我空中优势的巨大打
击,战斗力微不足道。”
这完全是这个70岁老顽童的即兴发挥,甚至连威洛比这样编制数据的老手,也没有向他提供过这样准确
区分过的情报。

就在他说这个话的时侯,中国人民志愿军西线6个军23万余人已分别转移至定州西北、龟城、泰川、云
山、德川以北及宁边以北地区,完成战役集结,对冒进的美第八集团军13万敌军形成1.76倍的兵力优势;
而东线第九兵团三个军15万余人已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率领下,由辑安、临江入朝。他们在联合国
军昼夜不停地实施空中侦察轰炸的情况下,秘密隐蔽地进入朝鲜东部山高林密道路崎岖的盖马高原,接替
第四十二军,完成战役集结,全力担任东线作战任务,对当面的9万联合国军形成1.66倍的兵力优势。
第九兵团在秘密机动中表现出高度的素养,15万人的大军开进竟完全未被敌空中侦察发现,堪称现代战争
伪装史上的一大杰作,以致后来被对手尊为奇迹。
此时。中国人民志愿军前线部队已达9个军30个师38万余人。
这是麦克阿瑟所说3万人的12倍。
你说麦克阿瑟的弱智还有没有救?

彭德怀觉得该出手了。
11月24日,志愿军总部对联合国军的进攻部署已基本查明。
东线美第八集团军之美第一军、第九军和韩军第二军团共七个师、两个旅已被诱过清川江、大同江,美、
韩部队分布在东起宁远、德川,西至云山、泰川、纳清亭之间的宽大地域间,态势分散,极易分割歼灭。
志愿军司令部根据敌情对战役部署作出相应调整:
集中西线主力六个军向联合国军主要进攻集团实施反击;由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指挥第三十八
军、第四十二军两个军迅速歼灭德川、宁边地区之韩军第二军团主力,尔后向价川、顺川、肃川
方向实施双层战役迂回,第三十八军担任内层迂回,第四十二军担任外层迂回,切断联合国军退
路,配合正面第三十九、第四十、第五十、第六十六军,在运动中歼灭向北进攻之美军2~三个师

以宋时轮指挥志愿军第九兵团在东线以主力歼灭美陆战第一师两个团于长津湖地区,尔后在运动
中继续歼灭敌人。
会挽雕弓如满月。
射谁?
谁是傻冒就射谁!

同一天,按惯例,麦克阿瑟从东京飞往朝鲜前线视察。
“哈罗,”五星上将居高临下地跟三星中将沃克打招呼,“你怎么显得象没有睡醒的样子?准备好了吧?”
“一切按您的命令办,各部队今天发起进攻,先头部队已进入攻击出发阵地。”沃克诚惶诚恐。
五星上将所到之处都受到热烈欢迎。
这更使他提前进入到胜利凯旋的精神状态。
喜欢突发奇想的麦克阿瑟又一次突发奇想。
当折返东京飞机刚一起飞,麦克阿瑟就命令飞行员掉头向北,飞向鸭绿江边--他想看看他的对手们现在
在干什么。
无数空中侦察的照相机尚不能找出蛛丝马迹,老眼昏花的总司令还能瞅出个什么道道来呢?
鸭绿江两岸冰天雪地的一片银色世界。
这是麦克阿瑟最后一次遥看鸭绿江。
他完全没有想到,江对岸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家,会将把他精心描绘的如意图画,撕得粉碎。
名将之星,将黯然于鸭绿江边。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8:19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人民志愿军援朝作战纪实》

作者:双石中校
第九章
敛锋蓄锐 关东铁骑隐弓弦
轻出浪进 麦克阿瑟入瓮坛

我们历来主张“诱敌深入”,就是因为这是战略防御中弱军对强军作战的最有效的军事政策。
                     --毛泽东:《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

第一仗打完了,毛泽东还是没忘了第三十八军这个头号主力。
11月5日,在宣布结束第一次战役的同时,毛泽东致电彭德怀:

我第三十八军对当面之敌韩军第七师似尚有歼其一二个团的机会,望令该军尽力争取之。”

看看,第三十八军成了个需要特别关照的孩子?
梁兴初觉得自己那张瘦长脸简直找不到地方搁了。
还不赶紧想法把脸找回来?
除了飞虎山、月峰山等正面防御阵地顽强抗击敌人外,梁兴初要求各部组织主动出击,能捞一把
就捞一把,没有大鱼就逮虾米,反正不能没有下饭的菜。
第三十八军再也丢不起了人了。

守备月峰山阵地的第三四二团天天都在山上跟敌人争来抢去。
团长孙洪道、政治委员王丕礼觉得不是意思,看着别的部队频频出击也很是眼馋,商量着利用夜
晚出击,捞它一把。
可自己的三个营全在山上蹲着打防御战,抽不出部队。
架不住馋虫勾引的孙洪道、王丕礼决定集中全团的担架队员去干这活儿。
担架队没枪,一人发了4颗手榴弹,任务很简单:别剩下一颗两颗的回来。
深夜,担架队员们沿着电话线摸进韩军第七师营地。
先捡洋落,割电话线、收集枪支弹药等等。
然后每个帐篷塞进几个手榴弹,完了撒腿就跑。
担架队全回来了,无人伤亡,但不知道炸死炸伤多少敌人。
能看见的效果是月峰山阵地一连3天没有敌人来打扰。
第三四二团也清清静静安安稳稳休息了3天。

飞虎山的第三三五团范天恩却撑得很苦。
美第八集团军几乎所有的机动炮兵都向他倾泄钢铁,空中也有飞机助战,炮火齐放的密度很大,
甚至撞上了他们自己的飞机,这种阵势在国内战争中的确是从未见过的。
虽然是主力军,还是免不了有些人胆怯。
团警卫连副指导员和第三排排长顶不住了,带着七八个人从山上跑下来,慌慌张张地说:
“团长,快撤,敌人上来了。”
团长范天恩、政治委员赵霄云安坐不动:
“阵地丢了?”
两人支唔不语。
“来人!”范天恩一拍桌子。
“到!”侦察参谋尹曰友立正答道。
“把他们押回阵地!如果阵地没丢,给我就地枪毙!”
“是!”
政委赵霄云觉得人命关天,赶紧挂电话给第一一二师政治委员李际泰。
李际泰叫范天恩听电话:
“范天恩,你生下来就会打仗?从来没胆怯过?你也让人家有个煅炼的过程嘛!”
范天恩赶紧派通讯员去追尹曰友,收回成命,刀下留人。
通讯员追到阵地上时,警卫连已经把敌人反击下去了。
的确,很多无敌勇士都是这样刀下留人给留出来的。

11月7日,第三三五团已经经历了4天的连续战斗,几乎弹尽粮绝。向师里要,师里总是回答说弹
药未到,要求从敌人手中夺取弹药守住阵地。而据侦察员报告,韩军又调来一个团的兵力,次日
,第三三五团将面临韩三团、韩五团、韩八团的轮番冲击。
形势非常严峻,但范天恩心中还是有底。敌人虽然敌人在组织步炮空协同方面还是有一手的,但
一旦短兵相接就没了章法。昨晚前沿送上来一个韩军俘虏,整个审问期间一直在哆嗦:
“没见过你们这样不怕死的人,我们全让你们给打怕了,我们团已经跑了不少人了……”
范天恩召集全团营长教导员们开会。
“你们向我要子弹要手榴弹,告诉你们,我一颗子弹一颗手榴弹也没有。只有一个与阵地共存亡
的决心。”
范天恩一口把话说死。没什么道理好讲,分析这分析那的,只有一个理,没有弹药也要把阵地守
住。
好在大家都是唱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过来的,没二话,回去再照着团长这话给大
家说一遍完事。
第二天,第三三五团防御战的主要武器就是石块和刺刀了。
敌人也知道共军没弹药了,每次一败下来便伏在志愿军阵地前30米处休息,几分钟后又冲上来。
从日出到日落,阵地反复易手。连喘口气儿抽支烟的功夫也没有。前沿第五连连排干部大部分伤
亡,全连连伤员在内只剩下20多人。
还是扛住了韩军三个团的轮番冲击。

11月8日晚,范天恩接到了师长杨大易一个电话:
“范天恩,到师部来受领新任务。”
范天恩说我正部署明天战斗,副团长孙洪瑞来行不。
“你亲自来,有问题我负责。”杨大易挂断电话。
当他匆匆忙忙赶到师部时,杨大易劈头告诉他部队立即撤出阵地,后撤30公里。
范天恩一听就急了:“军隅里是通向鸭绿江的补给要地,好容易我们才控制住它,再退就过鸭绿
江了,我怎么向下边做工作?”
“这是命令!”杨大易没功夫给他抬扛,他自己也烦着呢!
两小时前,他刚被军长给抢白了一顿。他也是象范天恩这样不依不饶地问为什么。结果梁兴初白
眼一翻:
“不打了就是不打了,哪那么多话!”
生生碰了个钉子。
其实梁兴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打了。
范天恩向下边也只好如法炮制。
他们哪里知道,毛泽东、彭德怀又在编导一出好戏,正等着他们这些演员梳洗打扮粉墨登场呢。

第三三五团在穿插中一举攻占了飞虎山并坚守5昼夜,抗住了韩军三个团的轮番进攻,毙伤俘敌
1800余人。多年后,日本一本军事名人录收入了范天恩的大名:
“范天恩,1950年任团长。率部参加韩战,于第一次战役中,指挥只有短火器的一个团(政委赵
霄云)穿插到联军后方,攻占了飞虎山(622.1高地),威胁第九军补给基地。后受联军南韩第七
师及美五团一部在大量空炮战车支援下的反扑,坚守5昼夜,主动脱离敌军,是以成名。”
第三三五团的英勇顽强也给当地朝鲜群众留下了深刻印象,战后,他们在山上刊碑:

飞虎山上万虎飞,
成仁取义英名垂。
血洒朝鲜金碧土,
中朝友谊共日晖。


11月9日,第三三五团转移到飞虎山后的九龙站。
被上上下下的牢骚搅得挺不痛快的范天恩决定给跟上来的敌人搞个恶作剧开开心,顺顺心中的闷
气。
九龙站东面有个无名高地,位置很重要,但太孤立,不好用兵力支援。他估摸着敌人一定会来进
攻这个山头。
范天恩让第一连第一排上了这个山头。
敌人果然来了,一个冲击波上来,被第一排打了下去,伤亡不小。
当敌人在组织第二次攻击时,范天恩却悄悄地把部队撤了下来。
敌人炮火轰了一阵,看看差不多了,步兵又发起冲击。
当然没有任何障碍,很快就占领了阵地。
却刚才还凶得不得了中国士兵的一个也不见了。
协同作战的飞机非常及时的来了,照例扔炸弹,打机枪。把正在纳闷的韩军士兵炸得鬼哭狼嚎。
范天恩和第一连的战士们看得直乐。
撤也要开开心心地撤。

按杨大易的安排,第三三五团拿出一个加强连与敌人保持接触,在加强连的侧翼和侧后,由团侦
通连派出精干侦察小分队,配有报话机,随时向团首长报告情况。
第三三五团且战且走。

常听人评论当今许多战争题材的电影电视剧,说整个一个透着假,把敌人描绘得那么愚蠢那么弱
智。
笔者也时有同感。
可键击至此,却顿生感慨:真有这么愚蠢这么弱智的敌人。
麦克阿瑟就是其中一个。
依笔者本来意图,是想把所有的敌人都写得很聪明很智慧很有水平很难对付,这样也显得咱中国
军队更聪明更智慧更有水平更难对付。可有的敌人的的确确就不是这样,这也着实让人没有办法
--我总不能随意把他拔成“高大全”吧!
只好“击键”直书。
按志愿军副司令员洪学智将军的说法,麦克阿瑟此时完全进入了“思维盲区”。

自10月25日以来,联合国军已陆陆续续抓到了许多中国俘虏。这些人不懂朝鲜语也不懂日语,而
且从两水洞逃回来的韩军官兵们都说,他们遇到的中共军队最大兵力是师一级。
按理,这已经足以证明这样一个事实;
中国军队已经出兵朝鲜。
沃克的第八集团军情报部门将这些情况收集上报联合国军总部时,没有忘记确切地指出:
“一个新的对手确凿无疑地参战了。”
可麦克阿瑟那个低能弱智的情报处长查尔斯.威洛比少将仍然睁着眼睛说中国的干预是潜在的,
而非现实。而且,就算中国人已在朝鲜,也不必大惊小怪。
要命的是他还留下了这样的文字:
“应该认识到,大部分中共军队都没有与一个主要的军事强国进行实际战斗的有效经验。”
他怎么就没有倒过来想想:全部美利坚合众国的军队也没有与一个打了20多年仗的人口大国军队
“进行实际战斗的有效经验”。
还有呢:
“从战术的观点来看,由于节节胜利的美军师全面投入战斗,因此,进行干预的黄金时机看来早
也过去;如果计划采取这一行动,很难设想,会把它推迟至北朝鲜军队的残部气数已尽的时候。

傻冒,知道林冲怎么放倒王教头的吗?知道什么叫“战略上后发制人,战役上先发制人”吗?知
道什么叫“有理,有利,有节”吗?
依笔者揣度,情报处长威洛比少将什么都不知道。
而在中国的公开出版物上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找到这些文字。
这么重要又这么容易收集的情报都不知道,还做情报处长?
10月29日,韩军第六师几乎被全歼,韩军第二军团已被彻底打挎,威洛比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地说:
“看来,可能是为数不详的中国人加入了……北朝鲜部队,以加强边境地区的防卫。然而,由于
只抓住几个俘虏,以及所发表的声明自相矛盾,因而此时此刻还不能作出进一步的结论。还没有
迹象表明中国共产党的军队已在进行公开干预。”
还有更好笑的。
为了对对手进行兵力估计,他陪同总参谋长希克将军来到云山时,希克曾经很认真地问他:
“如果中国军队正式介入的话,你认为会有多大兵力?”
“来的只是义勇军,已经证实的中国师,其实际战斗力相当于一个营。”威洛比不假思索的说。
跟希克将军一起来的阿尔蒙德将军白他一眼:
“听说在云山周围已证实的中国师是三个,倘按你所说,其实际战斗力也就3个营,那骑兵第八团
为什么会败得那么惨?”
阿尔蒙德在东线与吴瘸子手下的第一二四师交过手,知道一个师中国部队的战斗力是怎么一回事儿。
“因为缺乏警惕,为少数敌人果敢的奇袭所压倒,在夜暗中陷入溃败。”
威洛比面不改色心不跳。
“情报处长威洛比是个出类拔萃的乐观者。”
大家不无调侃地这样认为。

笔者遍查能够找到的资料,没有查到查尔斯.威洛比将军的最后归宿。不过,倘若我是美利坚合
众国武装部队总司令的话,一定会先剥夺他的军衔,然后交付军事法庭审判,刑满后再打发他在
五角大楼看大门,跟警卫们学学怎么做士兵。

麦克阿瑟也认为中国人不过是在虚晃一枪。
11月3日,看到了第八集团军在节节后撤的局面,五角大楼也开始沉不住气了,紧赶着给麦克阿瑟
发来电报,要求他对形势进行重新估价。
不是早就估价过形势了吗?圣诞节以后调两个师到欧洲去,朝鲜必将统一,中国人不会参战。威克
岛上我说得还不清楚吗?
麦克阿瑟读到这封电报时肯定气不打一处来。
次日,他用尽可能客气的语气给参谋长联席会议回电,声称不可能“估价中国共产党进行干预的现
状,”尽管第八集团军情报机构已指出了几点可能性。而最坏的情况是中国全力和公开的参战,但
麦克阿瑟不认为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想当然地分析了中国人可能干预的动机:为了外交目的进行的秘密干预;使用志愿人员“以在朝
鲜保持一个立足点”;最后是中国人的判断错误,即中国人参战时预料,他们只会遇到韩国军队,
打败他们不会十分困难。
麦克阿瑟这些话是说在美骑兵第一师和陆战第一师已遭到中国军队沉重打击之后,委实让人费解。
是什么原因促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中国军队已经大规模介入的事实呢?
甚至被人打了板子还说打板子的人不会来打自己板子?
只能说明,他和威洛比一样,内心非常惧怕这种事实的出现。
这也是一种愚蠢,致命的愚蠢。

11月6日,为了杜绝他所害怕的情况出现,麦克阿瑟要求白宫授予他轰炸鸭绿江沿岸所有桥梁,并摧
毁所有通讯设施和所有设备、工厂、城市和村庄的权力。
在第一次请求遭到拒绝后,为了逼迫华盛顿那些碍手碍脚的蠢材们就范,麦克阿瑟这封电报的措辞
非常强烈:
“大队的人马和物资正从满洲通过鸭绿江江上所有的桥梁,这种移动不仅使在我们指挥下的部队陷于
困境,而且有使我军全部就歼的危险。……唯一阻止敌军增援的办法就是发挥我们空军的最大
威力,摧毁所有的桥梁和在北部地区所有支持敌人前进的设施。每小时的延误都将付出大量的美国人
民和其它联合国人民的鲜血。”
“轰炸鸭绿江桥来阻挡中国军队进北朝鲜,这种想法未免太乐观了。”圆滑的内行布雷德利立刻就看
出来麦克阿瑟是在耍赖皮,鸭绿江已开始封冻,那些东方人从哪儿不可以冲进北朝鲜呀。但倘不同意,
“全部就歼”等等责任就是自己的。而无论是白宫,还是五角大楼,现在对胜利的向住与麦克阿瑟并
无二致。
聪明的办法就是矛盾上交。
布雷德利一个电话挂给了总统。
“奥马尔,让他干吧!”沉默片刻后,听筒时传来杜鲁门有气无力的声音。
麦克阿瑟如愿以偿。
“参战的飞行员必要时要飞到筋疲力尽为止。”
他对远东空军司令乔治.斯特拉特迈耶将军吼道。

麦克阿瑟还发表了一个冗长的声明,指责不光明正大的中国人夺走了自己那唾手可得的胜利,说“从
满洲那得天独厚的庇护所渡过鸭绿江进行的攻击是有史以来最粗暴的违反国际法的行为之一。”
这话听着怪滑稽的。
胡作非为、我行我素的联合国军总司令突然想到了还有个什么“国际法”,转眼之间从杀戒开得没边
没沿的操刀鬼变成了一个慈悲为怀的道德家。不知道他从得天独厚的国力、得天独厚的天空和得天独
厚的海洋对人家一个弹丸小国下手的时候,是不是想过该事先彩排一下这个角色互换。
解释什么叫“贼喊捉贼”都不用现去找例子,瞧瞧这位。
不过,麦克阿瑟有一句话让笔者感觉很是受用:
“曾经温尔文雅的中国人在中国共产党统治下变成了极富民族主义且咄咄逼人。”
这话让人怎么听怎么从心里往外乐。

倒是陆军参谋长劳顿.柯林斯上将好象有点旁观者清,他认为麦克阿瑟反复无常和语无伦次表明了
“一种惊恐不安的迹象”。

11月7日,新华社发布了一条新闻:

[新华社朝鲜北部某地11月7日电]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人民军总司令部称:共和国人民军最近在
朝鲜西北部作战中取得了重要胜利。在此次作战时期,有中国人民抗美援朝保家卫国志愿部队的组成,
这个志愿部队在人民军总司令部统一指挥之下,和人民军一道参加了作战。
……
人民军和中国人民志愿部队士气极为旺盛,朝中战士团结无间,亲如兄弟。人民军指战员决心为继续
前进并继续消灭美国侵略军及李匪军而努力。

这是中国政府第一次正式宣布有中国士兵入朝参战。

11月8日,远东空军的轰炸付诸实施。
舰载航空兵和陆基航空兵从朝鲜半岛的两面向鸭绿江沿岸进行昼夜不停地攻击。但实际效果甚微,正
如布雷德利所估计的那样,中国野战军是靠双脚机动而不是靠汽车和铁路开进的。
轰炸鸭绿江大桥也遇到了麻烦。
因为命令中禁止飞越中国领空,这就迫使飞行员要在进入攻击前很困难地拐个弯,以便于与江桥成直
角,还要时刻注意使飞机保持在弯弯曲曲的主航道南侧。而鸭绿江北岸猛烈的高射炮火常常把B-29驱
逐到20000英尺高度,在那儿又将有米格-15战斗机的迎候。
无奈,航空队指挥官诺埃尔.帕里什上校决定对命令中的这一部分不予理睬,利用一切方便的方式炸
毁江桥,包括进入中国境内--反正中国人无论如何都要指责美国飞机侵略满洲。
鸭绿江大桥反复被炸毁,中国边境也一再遭到“误炸”,美机入侵中国领空也一再受到中国政府的抗
议与谴责。
而美国国务卿迪安.艾奇逊却在11月15日表示,如果中国人担心自己的边界受到侵犯,那么美国“正
在采取各种措施使他们懂得,他们的正当利益将会得到关照。”但是,如果他们不遗余力地挑起一场
“真正严重的危机,那么美国就要坚定地对这一危机予以迎击。”
胡萝卜,加大棒,听话塞颗口香糖。
去你妈的!
就凭这个,出兵打你也是理所当然。

麦克阿瑟觉得自己又英明正确了一把。
中国军队不是正在全线撤退么,这不是施展空中威力所带来的直接效果么?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可担忧
的呢?鸭绿江北中国人过不来,鸭绿江南的中国人回不去,等待他们的不是一场屠杀又是什么呢?
从11月6日开始,联合国军又一次向北进攻。
西线,英军第二十七旅、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和美骑兵第一师分别北渡过清川江,向博川一、宁边一线
进攻,企图占领西起清川江口、向北经嘉山、向东经长新洞、龙山洞、寺洞至宁边一线,作为其发动
总攻的“开始攻击线”。
东线,美陆战第一师继续向黄草岭发展进攻,美步兵第七师向丰山北进,韩军首都师进占明川。
又向鸭绿江边伸头探脑了。

探什么头呀,干脆让你进来得啦。
早在11月4日,西线撤过清川江的联合国军的头又往前一探一探的时候,彭德怀就看出来了,虽然挨了
一顿板子,但麦克阿瑟向鸭绿江边前进的意图仍然很执着。
他压根儿就没有醒过味来。
联合国军虽经志愿军严重打击,但主力未被击破,对志愿军的真正实力仍处在朦胧之中,对其空中威力
还十分迷信,没有放弃进至鸭绿江边的意图。既如此,我们何不满足人家这个愿望,把他放进来,再创
造一次各个击破打大歼灭战的机会呢?麦克阿瑟不是瞧不起我们吗,不是不相信我们的大部队已经过江
了吗?我们何不得利用他这个“思维盲区”,示弱于敌,诱其深入而歼击之?
彭德怀与邓华、朴一禹(已任志愿军副政治委员)、洪学智、韩先楚和解方等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后,提
出了“如敌再进,引诱其深入后歼击之”的作战指导思想,并作了相应部署,令西线各军分别以主力置
于新义州、龟城、泰川、云山及熙川以南的新兴洞、苏民洞、妙香山地区,各军各以一个师的兵力别位
于宣川、南市、博川、宁边、院里、球场地区,采取宽大正面运动防御与游击战相结合的方针,如遇小
敌则歼灭之,如遇大敌则边打边退,诱敌深入,向敌侧后转移,以便配合主力消灭之。东线第四十二军
主力仍置于古土水、旧津里、赴战岭地区,以一个师位于宁边,并以该师一部位于德川向阳德方向进行
游击活动。
部署和决心立即电报毛泽东和中央军委,并建议宋时轮的第九兵团迅速入朝参战。
11月5日凌晨,毛泽东批准了彭德怀等人拟定的作战方针,并指出应重点在德川、元山和顺川铁路线以北
创造战场。
当日夜22时,毛泽东在另一封电报中确定第九兵团迅速入朝,由彭德怀指挥,全力投入东线作战。
现在的问题是,哪支部队来充当钓大鱼的诱饵?

11月13日,志愿军司令部召开党委扩大会,总结第一次战役,部署下一步作战。
梁兴初一走进大榆洞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室就觉得苗头不对。
彭德怀和大家大声地说笑,与其它军的军长、政委都握手问好,就是不搭理梁兴初。这和平常可不一样,
平常彭总看见他,时不时地要叫几声他的绰号“梁大牙”,叫得亲热,叫得贴心。
开会了。
邓华先简要总结了第一次战役的情况:
“这次战役,是在朝鲜战局极其危险的情况下,我军仓促入朝进入战斗的。取得胜利的首要原因是我军
战略指导的正确,达成了突然性,加上战役指挥也比较灵活机动,能根据情况适时改变决心与部署。各
部队又充分发挥了英勇顽强的战斗作风和近战、夜战的特长,所以给了敌人以歼灭性的打击。最重要的
是,通过首战,取得了与美军作战的经验,以后仗怎么打,心中也有了数。”
就是嘛,美国鬼子没什么了不起,韩国鬼子更是稀松平常。
彭德怀接着讲话。
他先表扬了第四十军、第三十九军、第四十二军取得的战绩,稍带着也把第三十八军第三三五团的飞虎
山战斗夸了两句。
梁兴初听到这儿,心说今天这关算是过了,彭总还在夸我们呢!
啪!
彭德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一桌茶杯摇摇晃晃好容易才站住脚。
举座震惊。
“第三十八军梁兴初来了没有?”彭德怀大声喝问。
“到!”梁兴初猛地一激灵,站起身来。
“你好大胆,老子叫你住熙川插,你说熙川有黑人团,什么黑人团,黑(赫)了你们自己。”
一辈子都是腿杆子绑大锣--走到哪响到哪的梁兴初被当众叫起来责骂,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梁
兴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全都印满了人家的眼睛,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彭德怀还骂未尽兴:
“都说你梁兴初是打铁的出身,是员虎将,老子没有领教过。什么虎将,鼠将!一个黑人团就把你吓住了。”
梁兴初头上浸出汗珠,口中嗫嚅:“我,我……”
“你什么?你们还是主力呢,什么主力?鸟主力!这是第一仗,大家谁没困难,都在克服困难完成任务
嘛。你看人家吴信泉,打了骑兵第一师的白人团嘛。再看温玉成,把伪六师也打得趴下了嘛。就你梁兴
初是吃干饭的,你为什么不给我往下插,啊,你给我说。”
“彭总,你骂我可以,不要骂第三十八军嘛!”梁兴初突然有胆了。
政委刘西元赶紧扯了下他的衣襟。
彭德怀大发雷霆:
“骂你,骂你是轻的!你延误战机,按律当斩,老子别的本事没有,斩马谡的本事还是有的。”
梁兴初再不敢吭气了,

骂尽兴了,彭德怀开始部署下一步作战:
“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麦克阿瑟那老东西中了我们的拖刀计了。下一次战役马上就要开始,我们要把
敌人诱进清川江以北的山地,然后穿插分割,运动歼敌。这个方案,主席已经批准了。”
全体振奋。
嗬,原来船弯在这儿的啊!主席都批了的方案还有什么可说的,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在他的指挥下百战百
胜不可阻挡打遍半个中国的。
“麦克阿瑟向记者宣布,要在圣诞节前结束战争。”志愿军参谋长解方插话。
“圣诞节?哪一天?”土包子彭德怀不知道有这个洋节。
“12月25日。”解方是个将军才子,通晓几国语言。
“扯淡,12月25日他就要攻到鸭绿江?我看他吹牛哟。”
彭德怀接着说:
“你们看老麦克的部署:第一线一共有五个军1三个师另三个旅和一个空降兵团,约21万人。西线是沃克
的第八集团军指挥的美第一、第九军和伪第二军团八个师、三个旅和一个空降兵团,一路向新义州方向,
一路向熙川、江界方向。东线呢,是阿尔蒙德指挥的美第十军和伪第一军团,一路由长津湖向江界方向突
击,另一路沿东海岸向图们江方向推进。从态势看,这个二战名将没有吸取教训哟,还是老一套,沿交通
线多路分兵冒进,而且中间这个100多公里的大缝隙上次怎么留的这次也是怎么留的。我看他是拼死拼活
要让咱们再打他一顿才甘心哩!”
一阵哄笑。那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就顺他的意,往死里打。
“你们晓得不,沃克和阿尔蒙德是对冤家,现在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正好我们各个击破。”邓华接过
话头。
“彭总的意图是,”参谋长解方开始讲解具体部署,“西线第三十八军第一一二师充当诱饵,在熙川至球
场的公路线上边顶边退,把敌人引进来;第三十八军第一一三师、第一一四师和第四十军由西北向东南的
德川方向运动;东线第四十二军主力将黄草岭防务移交给已经赶上来的第九兵团,运动到宁边这边来;第
三十九军和第六十六军分别集结于泰川、龟城地区待机,形成一个口袋。第五十军对海岸严密警戒。东线
第九兵团第二十、第二十七军以一部进至旧津里以南部署阻击阵地,主力集结于旧津里西南及东南地区,
求得先歼灭向长津进犯之美陆战第一师两个团,尔后再扩大战果。如敌不进,待第九兵团打响后调动敌人
时,集中三个军出德川及其以南地区寻机歼敌,把战场向前推进,以利持久作战。”
乖乖,这口袋牵得,怎么不早告诉我们?下去听听,全都牢骚满腹在骂娘哩,怪话多得长八只耳朵都盛不
下了!今天才算是听了点称心如意的。
“战役目的是把战场推向平壤、元山一线,再消灭敌人至少六七个团,使敌人从进攻转入防御,以便我军
大举反攻。”洪学智作补充。
对对对,再退就退过鸭绿江了,往前推谁都会乐得睡不着觉。
“为造成敌后游击战直接配合我军正面作战的局面,我们与朝鲜同志商定,第四十二军第一二四师抽两个
营与朝鲜人民军的一个团组成游击支队,11月中旬深入敌后孟山、阳德、成川之间,积极破坏敌人交通运
输线,袭扰敌人。”政治部主任杜平说。
这个嘛,土八路的拿手戏,第四十二军干这活儿,一绝。
全清楚了。
“丑话说在前面,军令如山。哪个军打得不好,你那个军长就别当喽,回家抱孩子吧!”
彭德怀一脸肃然。
举座亦肃然。

其实诱敌深入的道理谁都懂,但这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
要看准路数,拿捏火候,不温不火,不软不硬。
顶得太硬了,人家没胃口;撤得太快了,又怕人家起疑心不上钩。
要不怎么让第一一二师这样的主力来干这活儿呢?
第一一二师且战且走,沿途增兵减灶,把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中正式步枪等等被缴获的美国好玩艺换
下的破家什扔了一路。
连缴获的美式吉普也扔,还有那些开不走的破坦克什么的。
一付仓皇逃窜的形象。
看着敌人磨磨蹭蹭跟得太慢的时候,还得煞有介事地把架势拉开,乒乒乓乓地再打一气。
跟真的一样。
可敌人还是磨磨蹭蹭的慢慢往前挪。

整个联合国军的将领中,大概只有沃尔顿.沃克中将的头脑算是比较清醒,前几天从天而降吹着小剌叭的
中国人忽然销声匿迹让人觉得里面准有文章,天晓得他们会在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保不准再向前迈一步
就有个大陷阱在等着自己。他一面磨磨蹭蹭往前挪步,一面留下部队控制桥梁和要道,为后撤留下退路。
可麦克阿瑟现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沃克有脑子。
他甚至不想看见沃克有脑袋。
这个巴顿手下的狗崽子,这个总是犟头犟脑唱反调的老兵痞子。就这样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还想要把阿尔蒙
德美第十军的指挥权要过去?
扯淡!
于是,一封接一封的措辞严厉的电报象一道道催命符,紧赶着沃克往北冲。
沃克越来越感到绝望。
他甚至已经猜想到,一旦这次军事行动完成,麦克阿瑟肯定会因为他一再放慢向清川江以北的前进速度而
将他撤职,从而结束他的戎马生涯。
处在愤怒的孤立心态中,沃克只好硬着头皮向前闯。

彭德怀觉得联合国军钻口袋的速度还是太慢。
他决定帮麦克阿瑟一把,让他继续维持自己百战名将的良好感觉。
11月17日,西线志愿军各军不再向进攻的联合国军进行反击和袭扰,继续大踏步地北撤,主力转至云山、
球场以北和宁边东北地区;东线第九兵团第二十军也在柳潭里以西及其西北地区完成集结,接替第四十二
军主力在黄草岭以北的阻击任务,第四十二军主力则开始向西线宁边东北地区转移。
整个一个不堪再战不能再战。

同一天,麦克阿瑟对美国驻韩国大使穆乔表示,渗透到北朝鲜的中国人不会超过3万人,如果多于这个数
目,就会被空中侦察发现。而他的“全线进攻,将在10天之内扫荡仍在北朝鲜人和中国共产党人手中的所
有地区。”然后,将所有的中国战俘押送到边境释放他们,接着把第八集团军撤回日本,让美第十军、联
合国部队和韩国军队占领朝鲜。

彭德怀与麦克阿瑟都想到释放俘虏上去了。
不同的是,麦克阿瑟那支票没有期限,而彭德怀是立马兑现。
1959年11月18日,志愿军开始在前线释放战俘。
其实,下面的部队早就在放了。
抓俘虏的时候都很高兴,可带俘虏却让人扫兴。
自己都没得吃没得喝的,拿什么喂他们呀?韩国战俘还好说,最头痛的是那些美国佬,炒面不吃,玉米
不吃,要吃面包!这光景,上哪儿去跟他弄面包?
没有?没有就绝食!还搬出日内瓦公约什么的。
没办法,只好带他们去看俘管人员和部队的伙食。
一看比他们还不如。
这下没得说了,吃。
可还是有问题,有些战俘经常不明不白地就一头裁到,叫军医一检查,说是营养不良。邪门,同样的伙
食,中国战士活蹦乱跳,美国少爷一头裁倒?你有什么辄?稍有问题,上边就要查这查那,一个不对头
还要说你违反俘虏政策什么的,大会小会检讨这思想那思想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家跑吧,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样,抓了放,放了抓。常有这个部队放了,那个部队又抓了,人家叫唤;
“我是刚被你们放了的!”
看看,闹出笑话来了。
只好又放。
骑八团的许多官兵就是这样跑回去的。
当然,现在释放俘虏还有一层更重要的意思--迷惑敌人。
俘管人员送俘虏走的时候就跟人家说:
“没办法啊没办法,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们没得吃没得喝现在也顾不上你们啦!我们来是为了拆除鸭绿
江水电站的设备的,现在设备也拆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祝你们一路顺风,回去问你爹你妈大叔大婶
老婆孩子侄儿侄女外甥舅子和美国人民好哇!别再给华尔街的老板们当炮灰了啊!什么?拜拜?怎么个
意思?噢,再见是不?别,别说这个,咱们还是别再见的好,大家都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还有演戏的。
第四十二军俘管队两个朝鲜族联络员就当着韩军战俘喝“酒”:
“真受不了,回国算啦!”
“什么美帝纸老虎,我们才是纸老虎!人都快散完了,要不怎么急着回国!”
俘管队长上去一人给了一个大嘴巴:
“妈的,抓起来送保卫处……”
一出门,大伙儿乐成一团。

这些返回联合国军的战俘非常忠实地把听来的消息向长官们报告。
沃克也开始乐观起来,他甚至怀疑自己过分谨小慎微了。
--我是不是太抬举这些穿得破破烂烂的中国佬了?
11月21日,第八集团军部队进至“攻击起始线”。
11月22日、23日,看看没什么事儿的沃克又继续往前拱。

这时,甚至连向来持重的陆战第一师师长奥利弗.史密斯少将也对联合国军面临的形势产生了错觉,
认为最坏的日子已经过去。
“甚至成吉思汗,”
他站在中国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黄草岭上说:
“也不敢在冬季的朝鲜打仗。”
肯定不读诗的老行伍史密斯肯定也无从知道,在大诗人毛泽东眼里,成吉思汗不过是个“只识弯弓射
大雕”的弓刀手!

志愿军总部这次释放了103名战俘,其中27名美籍战俘。
下面的部队放了多少就说不清了。
大家也没把这个当回事,韩军战俘交人民军教育后补充部队,非朝鲜籍战俘带不了就放,这是天经地义
顺理成章的事。瓦解敌军扩大宣传是我军的光荣传统和长期政策。从前打鬼子打老蒋不都这样的嘛。
可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现在参加的这场战争,与他们曾经参加过的战争有着迥然不同的特点,最显著的
不同就在于:这场战争目的有限,规模有限,地域有限,手段有限。而在对手眼里,战俘,是为了实现
有限目的而坐下来讨价还价时的一堆筹码。
人家要拿战俘做人口买卖。
俘与放的数字差,给中朝方参加停战谈判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以至于最后还为了几万中朝名战俘的
归属又多打、大打了几个月。
但此时此刻,无论是毛泽东、彭德怀,还是杜鲁门、麦克阿瑟,他们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共同创造
和建立了一个全新的现代战争模式,这个模式将被注入了全新的概念,全新的思维,全新的内涵,全新
的方法。成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地球上最为主要的冲突模式。
这就是局部战争。

其实按照日内瓦公约,俘虏遣返本来也不是什么问题。海湾战争美国抓了10多万伊军俘虏,美方才被俘
几十个,美国人痛痛快快地就放了人。
留着干吗?还得管吃管喝。
可如果一旦在战场上被打得恼羞成怒,又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那就得另当别论了。

这时的麦克阿瑟,的的确确呈现出典型的弱智临床症状。
东京、伦敦、华盛顿的报纸和广播,都在为麦克阿瑟大吹大擂,对于联合国军的进止位置,他们每天都
有详细的新闻报导。历史上大概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大军统帅象他这样,把自己的计划毫无保留地暴露给
对手。北京的总参谋部和大榆洞作战室的参谋们,只需从每天的广播中,就可以知道联合国军如今大致
的位置和进展情况。
“我的左翼部队第八集团军部队强大攻势不可阻挡,”
联合国军总司令对着记者们作出英雄豪迈状:
“任何抵抗都将是软弱而无希望的;我的右翼部队阿尔蒙德的第十军,在强大的海空部队配合,将会处
于非常有利的地位。左右两翼在鸭绿江江边的合合,从实际意义上说,那就是意味着战争的结束。”
“请问将军阁下,你是否确切地知道目前有多少中国军队在朝鲜?”记者们问道。
“3万正规军3万志愿军。”麦克阿瑟毫不犹豫地冲口而出,“而且这些部队已遭到我空中优势的巨大打
击,战斗力微不足道。”
这完全是这个70岁老顽童的即兴发挥,甚至连威洛比这样编制数据的老手,也没有向他提供过这样准确
区分过的情报。

就在他说这个话的时侯,中国人民志愿军西线6个军23万余人已分别转移至定州西北、龟城、泰川、云
山、德川以北及宁边以北地区,完成战役集结,对冒进的美第八集团军13万敌军形成1.76倍的兵力优势;
而东线第九兵团三个军15万余人已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宋时轮率领下,由辑安、临江入朝。他们在联合国
军昼夜不停地实施空中侦察轰炸的情况下,秘密隐蔽地进入朝鲜东部山高林密道路崎岖的盖马高原,接替
第四十二军,完成战役集结,全力担任东线作战任务,对当面的9万联合国军形成1.66倍的兵力优势。
第九兵团在秘密机动中表现出高度的素养,15万人的大军开进竟完全未被敌空中侦察发现,堪称现代战争
伪装史上的一大杰作,以致后来被对手尊为奇迹。
此时。中国人民志愿军前线部队已达9个军30个师38万余人。
这是麦克阿瑟所说3万人的12倍。
你说麦克阿瑟的弱智还有没有救?

彭德怀觉得该出手了。
11月24日,志愿军总部对联合国军的进攻部署已基本查明。
东线美第八集团军之美第一军、第九军和韩军第二军团共七个师、两个旅已被诱过清川江、大同江,美、
韩部队分布在东起宁远、德川,西至云山、泰川、纳清亭之间的宽大地域间,态势分散,极易分割歼灭。
志愿军司令部根据敌情对战役部署作出相应调整:
集中西线主力六个军向联合国军主要进攻集团实施反击;由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指挥第三十八
军、第四十二军两个军迅速歼灭德川、宁边地区之韩军第二军团主力,尔后向价川、顺川、肃川
方向实施双层战役迂回,第三十八军担任内层迂回,第四十二军担任外层迂回,切断联合国军退
路,配合正面第三十九、第四十、第五十、第六十六军,在运动中歼灭向北进攻之美军2~三个师

以宋时轮指挥志愿军第九兵团在东线以主力歼灭美陆战第一师两个团于长津湖地区,尔后在运动
中继续歼灭敌人。
会挽雕弓如满月。
射谁?
谁是傻冒就射谁!

同一天,按惯例,麦克阿瑟从东京飞往朝鲜前线视察。
“哈罗,”五星上将居高临下地跟三星中将沃克打招呼,“你怎么显得象没有睡醒的样子?准备好了吧?”
“一切按您的命令办,各部队今天发起进攻,先头部队已进入攻击出发阵地。”沃克诚惶诚恐。
五星上将所到之处都受到热烈欢迎。
这更使他提前进入到胜利凯旋的精神状态。
喜欢突发奇想的麦克阿瑟又一次突发奇想。
当折返东京飞机刚一起飞,麦克阿瑟就命令飞行员掉头向北,飞向鸭绿江边--他想看看他的对手们现在
在干什么。
无数空中侦察的照相机尚不能找出蛛丝马迹,老眼昏花的总司令还能瞅出个什么道道来呢?
鸭绿江两岸冰天雪地的一片银色世界。
这是麦克阿瑟最后一次遥看鸭绿江。
他完全没有想到,江对岸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国家,会将把他精心描绘的如意图画,撕得粉碎。
名将之星,将黯然于鸭绿江边。
作者: idiotor    时间: 2004-6-2 08:23

百战青锋劈泾渭-中国军队援朝战史

双石中校



第五十五章

当和事佬 尼赫鲁玲珑两顾

迎子弟兵 周恩来酣畅一醉



冷眼向洋看世界,

热风吹雨洒江天。

--毛泽东《七律.到庐山》



战争结束了,斗争还没有结束。

停战协定签署6天后,艾森豪威尔挺仗义的把那份预支的甜点心给正在失落中的李总统兑了

现。8月3日,美国国务卿约翰.杜勒斯来到汉城,与李承晚会谈并签署了《美韩共同防御条约》

(草案),条约规定:



每一方都承认,在太平洋地区对缔约的任何一方的进攻,无论是对目前各自管辖下的领土的

进攻,或是对以后缔约的一方承认为另一方合法管辖的领土的进攻,都是危及了它们自己的

和平与安全,因此声明,它将按照它的宪法程序采取行动以对付共同的危险。

……

大韩民国给予美利坚合众国在双方共同商定的大韩民国领土以内及其周围部署美国陆海空军

部队权利,同时美利坚合众国加以接受。



同日,杜勒斯和李承晚还发表联合声明,声称,如果在政治会议举行90天以后,由李承晚统

一朝鲜的目标还不能达到的话,"我们将准备共同退出会议"。

8月7日,美国邀集参加朝鲜战争的联合国军成员国一起,发表了一个联合宣言。宣称如果武

装攻击复起,"我们将再度联合起来迅速进行抵抗",而届时"想要把敌对行动局限在朝鲜边

界之内,十之八九将属不可能"的。这个声明属于那种架打完了再撸胳膊挽袖子拍胸膊打包票的扯淡,

这一点,参加这个宣言的签署者们其实心里都清楚明白。他们是再也不会回到这个该死的战场上来了。



就连伦敦的《观察家报》也发表评论说:"看来奇怪的是:对于李承晚的公开威胁,联合国

都一直保持那样完全默不作声的态度,然而对于这种纯属'臆测的情况(如果武装进攻复起

)',倒是毫无必要地表现得如此好战。"



然而李总统不会这样想。李总统孩童般的自尊心很快就从这些许得过于轻松的诺言中得到了满足,

觉得自己腰也壮了许多,那"北进"的口号又开始挂在了嘴边了。



8月14日,李承晚在汉城发表演说,底气很足地说:"我们希望并且有决心在可能最早的时候北进。"

你进就进呗!可他还要煽乎美国人:"我相信美国会恢复战斗,以便完成共同目标。"

美国人对此表示了庄严的沉默。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美国人失落的心境只好在战俘遣返问题

上去寻找补偿。



停战协定签字后,双方开始按预定程序解决战俘问题。7月28日15时15分,朝鲜战争军事停战

委员会在板门店举行第一次会议,代表中朝方面参加"军停会"的首席委员是朝鲜人民军李相中朝将,

委员是朝鲜人民军的朴一莫少将和崔龙汉少将,以及中国人民志愿军代表丁国钰、柴成文;

联合国军的首席代表是美国陆军少将勃里安,委员为泰国陆军少将开特卡契恩、英国陆军少将白斯汀、

美国空军准将恩德希尔和美国海军少将门登豪。



在这次会议上,双方商定成立由中朝方李平一上校、王健上校、崔学崇上校和联合国军弗莱

斯达夫上校、毕陶夫上校、艾德瓦兹上校组成的战俘遣返委员会,并决定,从8月5日起,开

始遣返战俘。



8月1日,中立国监察委员会成立。参加这个委员会的有:捷克斯洛伐克的布茉希中将、

波兰的翁格洛夫斯基少将、瑞典的格拉夫斯特鲁少将和瑞士的莱纳少将。

李承晚的情绪总算得到了某种平复,情绪也上来了。



8月3日,联合红十字小组组成,并签订《联合红十字小组工作协议》,经遣返委员会同意后

,他们分成南北两组由板门店出发,去访问双方的战俘营。

8月5日,双方开始交换坚持遣返的战俘。



一群群在碧潼战俘营养得肥肥胖胖的联合国军战俘兴高采烈吹着口哨,挥舞着双手与中朝方

俘管人员告别,踏上了归途……

一队队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却高擎着国旗昂首挺胸归来的中朝战俘走过分界线,一头扑进亲人

们的怀抱,失声痛哭……



9月5日,美步兵第二十四师师长威廉·迪安少将也被遣返回国,行前,体重增加了30多磅的

他高举着大拇指用汉语高呼:"中国人,顶好!顶好!" 在行前与中朝方人员的告别宴会上,

迪安将军喝得酩酊大醉,他拉着中国代表和朝鲜代表的手说:"愿美国和朝鲜和中国永不再战!"

迪安将军酒醉心明白,这仗,可千万不要再打啦。他对采访的记者说:

"我感到越早离开这个地方越好,征服朝鲜是一个没有希望完成的任务,没有希望实现的使

命,没有希望达到的目标。"



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八0师政治部主任吴成德也在这一天遣返归来,在一年多的战俘生活中

,他没有穿过一天敌人配发给被俘高级军官的皮靴,始终穿着一双缝了又缝的破胶鞋--因为

那是从祖国穿来的鞋。近一米八的个头,体重只剩下80多斤,而立之年竟谢了顶。

可以想见他在战俘营中是怎么生活的。



迪安将军回国后晋衔中将,并升任美第六集团军副司令官,1955年退出现役,安享晚年,19

81年逝世。吴成德回国后受到开除党藉的处分,并和其他经过英勇斗争返回祖国的志愿军战俘们一样,

长期受到了不公正的处理和歧视。直到1980年9月,中共中央转发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

部《关于志愿军被俘归来人员问题的复查处理意见》后,经过全面复查,他们的政治荣誉才

得以恢复。然而这已经过去了整整27年。



进行这样的对比对笔者来说无疑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他们为祖国的利益而战,不仅仅是在战场上;

他们为祖国的尊严而战,不仅仅是在胜利时!在枪炮、棍棒和坦克包围中、在美蒋特务肆虐横行

杀人如麻的暴力威胁下,他们却在集中营升起了祖国的旗帜并前仆后继地为之付出了重大的牺牲,

这个事实,已经绰绰有余地证明了他们不愧是祖国英勇的儿女。这难道还不够吗?难道在饱受敌人

折磨之后,他们还注定要饱受自己同胞的歧视,受到历次政治运动的折磨与摧残吗?他们从炼狱中

冲出来,却注定还要接受炼狱的灼烤。这实在是让亲者愈痛,仇者愈快。太痛心啦!



9月6日,双方直接遣返的战俘交换完毕。中朝方面交给联合国军的战俘为:美军战俘3 579名,

英军战俘945名,土耳其籍战俘228名,菲律宾籍战俘40名,加拿大籍战俘30名,哥伦比亚籍战俘22名,

澳大利亚籍21名,法国籍战俘12名,南非籍战俘8名,希腊籍战俘2名,荷兰籍战俘2名,比利时籍

战俘1名,新西兰籍战俘1名,日本籍战俘1名,韩军战俘7 856名。



联合国军方面交给中朝军队的战俘为:志愿军战俘5 640人,朝鲜人民军战俘70 183名。



随后,双方转入处理"不直接遣返战俘"程序。这时,在板门店附近的军事分界线南北都设立

了"不直接遣返"战俘营:分界线以北的战俘营称为"北营",尚留有359名"不直接遣返"的联合国军

战俘;在分界线以南的战俘营称为"南营",扣押着22 604名 "不直接遣返"的中朝军队战俘。

"南营"中此时扣押的中国籍"战俘"人数14 704人。实际上,此时志愿军战俘剩余的人数已不

足这个数字。按联合国军公布的数字,战争结束时,其战俘营中共关押着20 905名志愿军战俘,

在经伤病战俘和"直接遣返"两次交换共遣返6 670人后,只应剩下14 235人。而之所以多出400多人来

,那是因为其中已经混入了由台湾"国防部二厅"派来"争夺反共义士"的专职特务,并在营中

担任指挥。按预定程序,这些战俘营由中立国印度部队接管,并由双方代表团对其进行为期90天

的解释,此后仍不愿遣返的战俘再由政治会议处理,或由中立国将其变成平民,去他们申请去的地

方。这个"解释",生出了诸多麻烦。



所谓"不直接遣返战俘",就是"拒绝遣返"的战俘。笔者之所以在"拒绝遣返"这几个字上打上引号,

是因为所谓70%的志愿军战俘拒绝遣返,完全是一场由那些道貌岸然的美国政治家们一手导演的

一场政治斗争的闹剧。毕竟,这是心态很不平衡的美国人可捞到的唯一一根稻草了。

以中朝方代表团事前的分类估计,这些战俘中真正不愿意遣返的人数,是由数百名主动叛国

投敌的民族败类这种根本不属真正意义上的战俘所控制的3 000余名原未及从部队中清理出

来的原国民党军警宪特分子。而绝大部分战俘,是从土地改革中得到了实际利益的翻身农民

,在政治上是拥护共产党的,而且从中国农民对故土的依恋情结来说,内心是不可能不愿意

遣返的。他们估计,如果打消顾虑,可能会有1/3以上的人愿意归来。然而他们错了!



他们大大低估了这些人口贩子的活动能量。由于这是唯一能给美国人找回几分好感觉的机会了,

所以从合众国总统、国务卿、参联会主席,到陆军"心理战"机关,都花费了极大的精力来打捞

这根稻草。早在将战俘们移交中立国之前,台湾和韩国的特务机关已对战俘营实行了严密的控制。

美军心理作战部东京分部的海恩森上校还对控制战俘营的特务和叛徒们声称:

"你们到了非军事区后,如果能保证没有一个人回到共产党那面去,就是给美国争了面子!

你们可以采取任何行动找印度人的麻烦,他们是不敢找你们的麻烦的。共产党代表向你们解

释时,你们要骂就骂,要打就打,尽量控制战俘少说话,只说要到台湾去。"



台湾国民党当局驻韩国大使王东原亲自通过"国防二厅"的特务头子陈建中的特务组织,指挥

了这场"反共义士争夺战"。他们通过特务和叛徒们在"南营"内实行每五人互相监督和负责不

动摇的"连环保"。在"解释"正式开始前,美军军官们还装扮成"共军解释人员",让特务们组

织进行两个多月的模拟演练。谁要是流露出回国的意思,立刻就会被剖腹、活埋、焚尸灭迹。

10月2日,志愿军战俘张子龙拒绝参加反共游行,拒绝呼喊辱骂自己领袖的口号,在遭受毒

打时对战俘们高喊:"毛主席万岁!同志们坚决回到祖国去!"特务们将张子龙剖腹挖心,

强迫战俘们分食他身上割下的肉。这就是骇人听闻的"张子龙事件"。需要说明的是,

直接动手进行这场惨无人道杀戮罪行的,都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中国人。他们是中国人吗?



印度兵当即抓住了7名凶手。经审讯,证实这中间除具有战俘身份的叛徒外,还有国民党特务。

同时,印度兵们还从"南营"中搜出了特务电台和密码。"南营"虽已由印度看守部队看管,

而且刚开始时也摆出了"中立"的架子,对那些在战俘营中胡作非为的歹徒,甚至还开枪放倒过几个,

但美国大佬一瞪眼,印度大兵那身量立马就矮了一截,再不敢有什么脾气了。

这几个凶手被交给美国人,美国人转手就将他们送到了台湾。在蒋总统那里,他们成了"反共英雄"。

国军那边儿尽是这样的"英雄",要不怎么会从大陆退到台湾。



同是想跻身于世界民族之林,印度人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挤进大国的行列,扮演大国的角色,

在国际事务中担当公正无私的判官,是尼赫鲁们梦寐以求的目标。然而,他们却把这种希望,

寄托在西方世界施舍的那几文钱上,因而在大是大非大关大节面前,态度总是摇摆不定,

腰杆也始终硬不起来。尼赫鲁们时时也作仗义状,但总的来说,那腰还是弓着的。

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诞生的新兴国家,近半个世纪了,印度仍然未能在国际社会中成为一

个真正的主角,虽常能借夹缝之便从东西方都时不时捞到诸多贷款,然而其人均国民生产值

和综合国力始终不能与新中国相提并论,国际地位也远不能和今日的新中国同日而语,这不

能不说与尼赫鲁们骨子里含钙量过于偏低,有极大关系。欺软怕硬,成为印度国家政权的一大特征。

印度大兵们对"南营"歹徒们的管理,自然也始终是松松垮垮。



瞅准了这个的王东原们自然也就更加嚣张。"指导各战俘营届时拒绝解说,一旦共干入营,即予格杀。"

王东原如是布置。由第六十八军政治委员李雪瑞和第三十八军参谋长李际泰率领的100余名

解释人员一进入"南营",就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迎接他们的是一群群举着青天白日旗,

戴着青天白日帽徽,唱着"三民主义吾党所宗"的歹徒,嚎叫着向他们投掷石块、石灰粉甚至匕首。

那些身着美式军装的黄皮肤"观察员"们却在一旁大声叫好。这是战俘吗?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中国是民族英雄出得最多的国家之一。但同时也是民族败类出得最多

的国家之一。而且多是所谓"精英人物",如汪精卫、周佛海、陈公博等。还有百人之众国军将领、

国民党中央委员。那会儿日本军队在关内的兵力,最高时虽有百万之众,一般情况下也就在

80万左右,而象皇协军、治安军、和平建国军之类的汉奸部队,竟也达到了百万之众。

民族败类的傀儡部队,竟然超过占领军的总数,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参战各国中,即或不是

独一无二,至少也算是独一堆中的一个了。无怪乎有人说,要没那么多汉奸,那鬼子兵哪能

那么张狂?抗战能抗八年?有理,有理!



尽管障碍重重,在解释正式开始前,仍然有127名志愿军战俘利用各种机会冲出铁丝网找到

印军,要求遣返,同时还披露了特务控制在战俘营造成的血腥恐怖。10月9日,尼赫鲁发表演说,

斟词酌句地谈到了战俘问题:"很明显,有人曾对某些战俘进行威胁施加压力。如果这种威胁

继续下去的话,那么(中立国遣返)委员会将不能起什么作用。那样的话,就无需要我们到

那里去。整个安排将成为一幕滑稽剧。"



然而恐怖仍在"南营"继续。由于联合国军方面有意拖延,解释工作从10月15日开始。然而至

12月3日就被迫结束。其间,中朝工作人员仅进行了10天的解释,特务们不允许多数战俘出来

听取解释,出来倾听解释的又大都是些叛徒和特务,一进帐蓬就又踢又叫又打又骂。有时

一天之内就有10多个解释人员被打。直至解释结束,14 000余名中国战俘中,只有2 000余

人听取了解释,这中间,有138人当场选择了回国之路。解释停顿后,又有200余名战俘冲出

帐蓬要求回国。最后,只有440名战俘冲出"南营",踏上了归国路。20 905名志愿军战俘,

最后踏上归国路的只有7 110人。仅占三分之一。



朝鲜人民军的战俘大都回到了自己一方. 他们是成建制被俘的,在战俘营中的仍然保持

了比较坚强有力的组织层次和政治领导,特务叛徒在那里基本上站不住脚。



12月28日,中立国遣返委员会以多数通过了一个"临时报告",提交给了停战协定缔约双方,

报告叙述了该委员会自1953年9月9日至12月23日的活动,并且指出了"南营"的状况:



毫无疑问,在接管时战俘已被完善地组成了许多集团,而这一组织形式现仍在营中保持下去

。在印度看管部队接管以前即已存在于战俘中的"领导",继续对战俘施行影响。这些战俘受

到程度甚为可观的压力。在若干事例中会牵涉到暴力行为。



报告还明确指出了"南营"中的特务组织的"总部地点在汉城,受大韩民国宪兵总司令官控制

。这一总部与控制6个战俘围场的4个分支组织是相联系的。分支组织则控制着所有55个营场

的营场组织。在这三层组织之间有一个有效的通讯系统在工作,联合国军第六十四野战医院

在这一通讯系统中构成了重要的一环。"



报告在列举了大量事实后明确指出:战俘在表达愿望时所必须采取的这种不正常方式,使人

很自然地怀疑到全体战俘都不是自由的人。



中朝方理所当然地要求商定解释期限应予补足。中立国遣返委员会也认为中朝方这是合理要求,

表示同意。然而美国人不同意。



中立国遣返委员会夹在中间实在为难,印度、瑞典、瑞士等国就想出了一个左右逢源的主意

:一方面于1954年1月20日8时50分,将"南营"重新移交给联合国军看管,一方面通过了一个"

最后报告",确认了美军蓄意扣留战俘的事实,并于2月21日宣布解散中立国遣返委员会。

真是难为了这些骑两头马的和事佬了。中立国遣返委员会的"最后报告"指出,"临时报告"中

所申述过的"那些结论和事实不仅未为'最后报告'所叙述的任何事物所损害,反而得到了更多

的确证。军事法庭的审判经过及提起公诉一方辩护一方证人的证词,都明白无误地说明战俘

组织的存在,并暴露了战俘组织的基本性质与目的。"反正说完就散伙,他们最后总算还是把

话说了个透:



南营战俘组织及主持这些组织的"领袖"否定了关于自由选择的一切假设或妄言。……本委员

会必须坦白陈述其以自己经验为基础的信念,即若不更充分与进一步地执行职权范围而认为

这些战俘已自愿选择了不遣返的说法,都是毫无证据作支持的妄言。

……

本委员会已经决定:宣布解除战俘身份使之成为平民所必需的法律上的先决条件并不存在,

因而这种"解除"是不合法的。



话一说完,中立国立马就撒腿走人。于是,"南营"中的7 064名朝鲜人民军战俘被"就地释放",

补入韩国军队;14 2351名志愿军战俘被装船运往台湾,补入兵员馈乏的国民党军队。

然而遣返完毕了,他们的价值也就完了。



蒋介石一直有个很固执的政治操守观念:所有从共产党那边叛变过来的人最不可靠--他既然

能叛变共产党,那也一定能叛变国民党。这样一些人,只可利用而不可重用。所以中共叛徒

很少有人能长期在蒋先生帐下混上安稳饭吃。包括张国焘这样的"大人物"。



被送到台湾的志愿军战俘编入国民党军后一般都成了劳役队,后来又被赶到阿里山中修公路

,尝尽了人间的悲凉凄苦辛酸曲折,许多人到了40岁上还无力娶亲。直到蒋经国时代台湾经

济起飞,他们算是好歹分到了一杯羹,日子才有了起色。然而隔海相望的不断思乡情呢?

80年代后,他们中许多人怀揣着血汗钱,回到家乡定居。



笔者键击至此不禁扼腕长叹。"拒绝"遣返,是对新中国军队政治工作传统优势的一次挑战。

勿庸置疑,面对这种挑战,我们并没有成为圆满的胜利者。志愿军战俘们大都没有踏上回归

祖国之途,固然是在战场上吃了苦头的美国人想用"美式人权"对扫了自己脸面的中国人还以

颜色,处心积虑地在这个原本没有任何含糊的问题上做出了许许多多让人不齿卑鄙无耻的小

动作,以从政治上来抵毁新中国的恶行所致。然而志愿军战俘中的大多数人最终屈服于敌人

的淫威和高压,带着故土情结桑麻襟怀,带着一腔悲凉满腹怨恨,把农家子弟对土地的向往

扔在身后,踏上了一条不回家的路,则的的确确是一个令人痛心的事实。



要知道,在战场上,他们曾经是多么英勇多么无畏。要知道,除了家乡的父老亲情,待耕的

土地也在召唤着主人。然而这些昔日的勇士们,为什么在战俘营中却表现出我们国民性中的

那些长期泯灭个性带来的心理盲然、逆来顺受等等弱点?为什么万余人的思乡人群竟被数百

名特务叛徒所挟制所牵引?难道他们就不能象他们在战场上经常做的那样,万众一心地把这

个被颠倒了的形势再颠倒过来?有人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那是在敌人的血腥恐怖中啊!

的确如此。但为什么处在同样的环境之中,朝鲜人民军的战俘们却能始终把握战俘营斗争的

主动权,最后绝大部分都争取到回归自己队伍的权利呢?这实在是一个不容我们这一代军人

回避的问题。



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教授徐焰大校在其专著《第一次较量--抗美援朝战争的历史回顾与

反思》中,曾有一段震聋发馈发人深省之言:



在过去的长时间里,我们对于自身的精神素质方面的问题往往只强调优点,对于战争中出现

的一些不足则大都简单地归咎于个别人的责任,而没有从其深刻的内在社会原因进行全面的

总结,尤其是忽视了鲁迅早就提出的中国"国民性"的研究。因此,以系统的观点对于精神因

素问题进行整体性的研究,才有利于全面总结历史经验,并能很好地为提高军队精神素质提

供借鉴。



从我国的历史和文化传统上看,中华民族长期具有吃苦耐劳的美德,中国传统的宗法社会又

养成了尊重长上的习惯,这些对于当时中国兵员的基本素质在许多方面都能产生有利的影响

。西方国家的一些社会学家和军事评论家曾经指出,东方的农耕社会给农民造成了不畏惧苦

难与死亡、习惯于服从等特点,这本身构成了最好的士兵的素质,但是这些好的素质能否得

到发挥,关键在于良好的领导和组织。这些观点还是值得参考的。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军队

中,成员绝大部分是农民,对他们只要实施有力的领导和教育,广大官兵确实都能表现出英

勇和严守纪律等特点,自身的许多弱点也可以得到压制。抗美援朝期间志愿军精神面貌上的

优点,主要应该归功于革命思想的教育,同时也是当时特定的历史环境所造就。



当然,长期的宗法社会的生活,也使人缺少独立开拓精神,加之农民文化水平低,社会经验

不多,在以这种成分为主体的军队中,领导和骨干的作用如发挥得不好,旧中国"一盘散沙"

的病弱也会在军队中出现,本来能够成为坚强斗士的也会变成茫然失措的弱者。同样以农民

为主体的清王朝的军队、国民党的军队,就同共产党领导的军队在对外战争中的表现截然不

同,正说明了这一点。因此,从各个时期的中国国情出发,深入地研究中国的国民性对于兵

员素质的影响,在此基础上因势利导地做好政治思想工作,将是提高军队精神素质的重要保

证。



就为了徐焰同志这段话,笔者也要敬他三百丈。仗打完了,胜也好,败也罢,都不能白打。

血流过了,得也好,失也罢,都不能白流。当兵,就要当明白兵;打仗,就要打明白仗。



新一代的中华儿女,在深化改革致力于现代化建设的同时,千万千万要对我们民族的教育事

业多一分关注。从根本上改变我们的国民素质结构,完成我们民族健康心理的深层构建,才

是我们民族真正坚强有力而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保证啊!



新一代的中国军人,都应该象鲁迅先生所说的那样:

"做一个勇敢而明白的斗士。"



联合国军方面也有拒绝遣返的战俘。解释开始时,"北营"中留有359名联合国军战俘。

本来,中国方面根本没有留下对方战俘的打算,即或是美国战俘中表现进步的人,中国方面

也希望他们及早回国,多一个给新中国唱赞歌的义务宣传员。直到1952年4月间双方就战俘

问题达成协议,决定将"不直接遣返战俘"交中立国后,志愿军俘管部门才开始征询战俘们的

意见,同时也动员他们还是都接受遣返回到自己的祖国。



然而,仍然有23名美军战俘、1名英军战俘和335名韩军战俘表示拒绝遣返。但"北营"的解释

工作是在没有受到任何干扰的情况下进行的。联合国军方面来了一大堆神父、牧师什么的,

来动员这些"迷途的羔羊"回到自己一方,韩军"解释"人员还带来了国防部慰问录音带,并许

诺回国后可以加薪提职。最后只有12人表示愿意回去。留下了21名美军战俘、1名英军战俘和

347名韩军战俘。22名美英战俘在"北营"向西方记者发表讲话,表示想去中国并非出于强迫而

是自愿。这个消息给了联合国军方面以极大的震撼。



虽然人数很少,但这是美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很扫美国人的面子,联合国军总司令马

克·克拉克上将也认为,这是美国军队教育中的所存在严重问题所致。"我们不象美国,有特

务在战俘中捣乱,我们没有,全靠战俘自己。假如在'解释'时中途变卦,那就坏了!幸亏这

些战俘们都很坚定,闯过了'解释'关、记者采访好多关,帮了我们大忙。"多年后,遣返委员

会中方委员王迪康如是说。这边也把这事儿上升到政治斗争高度来对待。



这22名美英战俘后来都选择到中国定居,有的上了大学,有的安排了工作。"文化大革命"前

夕极左思潮泛滥时,周恩来总理指示动员他们去了香港或回了国。



只有原美步兵第二师的一位列兵詹姆斯·温纳瑞特留在了济南上完大学,在山东大学当了教

授,和中国人民一起经历了那个年代所有中国人都要经受的风风雨雨,十年动乱期间还扫过

厕所拉过架子车。为此,许多中国朋友还为他愤愤不平,说咱中国人有时真差劲,当俘虏那

一阵倒诚心诚意宽待他,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就欺侮人家了,花血本培养他念完大学照

样当臭苦力用。"大家都一样,好歹是主人公。"温纳瑞特反倒还安慰人家。直到1976年,才

回到美国探亲。"中美早该改善关系了,我走在尼克松前面,比他早来了20年!"被中国人亲

热地唤作"老温"的前美军列兵不无幽默的说。



战俘问题"解决"了,该说撤军了。1953年10月26日,板门店又增加了一顶政治会议的帐篷。

这里说"板门店",已经很不准确了。因为此"板门店",已非彼"板门店"。谈判签字的那个板

门店位于中朝方控制区内,再作为军事停战委员会会已不适宜,新的会址应该设在军事分界

线上。于是经双方参谋人员勘察提出建议并经军事停战委员会1953年8月19日批准,决定以

板门店东南分界线上甘岩洞为会址。于是板门店的那栋大木屋搬到了甘岩洞。分界线穿屋而过。

不过,板门店既已世界闻名,就只好约定俗成,继续叫下去。于是,甘岩洞就变成了"板门店"。



政治会议要谈的是撤军问题。停战协定第六十款规定,高一级政治会议的任务是"协商从朝

鲜撤退一切外国军队及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等问题"。在停战协定刚签订20天后--也就是1953年

8月17日,第七届联合国大会第三期会议召开,在排除中、朝政府参加的情况下,讨论关于

朝鲜问题的政治会议应该是圆桌会议还是双边会议



中朝政府理所当然地作出了反映。8月2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总理兼外

交部长周恩来发表声明,指出,联大讨论朝鲜问题拒绝中、朝政府代表参加是不合理的,并

指出联大有责任将有关提案与建议随时通知中、朝政府。周恩来这是绵里藏针,意思是没

我们参加你再折腾也没戏。至于会议形式,周恩来指出政治会议应该是一次圆桌会议,因为

撤退一切外国军队、和平解决朝鲜问题及期限等有关问题,不仅对于朝鲜的和平有重大意义,

而且对于促进远东和世界和平有很大的作用。这样的任务已不是单纯的军事问题,因此它不

能仅由交战双方来解决和保证。这一点,在联大的辩论中得到了多数国家的认同,甚至英法

也倾向于采取圆桌会议的立场。然而这毕竟要美国人点头才能算数。美国人当然是不干的啦。



8月28日,七届联大通过了双边会议形式的决议。9月13日,周恩来再次提出4点建议,要求

除朝鲜战争交战双方的全体国家外,还应邀请有关中立国家苏联、印度、印度尼西亚、

巴基斯坦、缅甸参加。9月15日,第八届联合国大会开幕,再次拒绝周恩来建议。而美国则通

过瑞典连续照会中国政府,通知政治会议将于10月15日在旧金山、檀香山或日内瓦召开。

为不使政治会议拖延,中朝两国政府商定,同意与美方进行关于政治会议的会谈,但谈判地

点应在板门店,时间应订在10月26日。



于是,10月26日,两方三国代表在板门店举行会谈。参加会议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代表黄华、

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代表奇石福和美利坚合众国政府代表迪安。一谈就崩。美国人压

根儿没撤军的意思。跟两年多前的停战谈判一样,光议程就扯了18天。好容易达成了议程的

协议吧,会议的时间、地点、成员又成了久扯不清的问题。谈了12天毫无进展?

?

11月30日,中朝方提出一个全面建议。12月8日,美国人得知第八届联合国大会9日起要休会了,

才提出了一个17点对案。联合国大会一休会,美国人立马找了个借口中断了会谈。又没谈成。



又经过几番折腾,最后又谈到了日内瓦。日内瓦是个圆桌会议?

?

1954年4月26日,美、苏、英、法、中、朝和朝鲜战争的所有参战国代表齐聚国际联盟大厦

,讨论朝鲜和平问题。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代表团团长南日提出了《关于恢复朝鲜的国家

统一和举行朝鲜自由选举的方案》,提出了3点建议:



一、 向北南朝鲜政府建议,举行国民议会的全朝鲜选举,以组成统一政府;为筹备自由选

举,由南北国会各选代表组成全朝鲜委员会,全朝鲜委员会的任务是拟定选举法草案,并采

取措施保证人民权利和选举自由。还要采取措施发展南北交通。

二、 一切外国军队在6个月内撤出朝鲜。

三、 有关国家保证朝鲜的和平发展。



这种建议当然不会为美国和韩国所接受。李承晚最怕的就是自由选举,要那样肯定没他的戏。

美国人当然也不能走,不然他靠谁去?也没谈成。也是怪,民主之邦的美利坚合众国专扶植

这号货色。所以板门店那个军事停战委员会,也就在那儿摆了40多年。今天还摆那儿哪!



不过,日内瓦会议后,毛泽东认为,如果军事停战委员会仍沿袭谈判时期惯例,由中国同志

负较大部分责任,则有损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主权。故要求周恩来与外交部研究这一

问题的解决办法。根据外交部的报告,毛泽东于1954年11月24日致电金日成:



过去由于谈判的需要,开城工作一直由中国同志负较大部分的责任,在共同对外的斗争中,

中朝同志都取得了若干经验,同时开城工作显然有长期化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开城工作

今后交由朝鲜同志负责,由您直接领导较为适宜。你同意上述办法,当即派现在国内休假的

柴成文同志来平壤向您报告并请示,然后去开城和李相朝、丁国钰二同志商量具体执行办法





金日成复电完全同意。从此,中国人民志愿军代表团除留一名停战委员会委员和一名少校工

作人员组成的联络处外,全部撤回。



美国人赖着不走,中国人却不能再留。中国需要建设。停战协定签字前后,中国军队已缩减

了在朝志愿军部队。



1953年5月7日,第三十九军返国,归还东北军区建制。

7月10日,第三十八军返国。

7月下旬,第四十军返国。

这几支部队都是首批入朝的劲旅,几乎参加了战争的全过程。



1953年11月12日,金日成率朝鲜政府代表团出访中国。"毛主席,战争胜利都是你们志愿军

的功劳!我代表全体朝鲜人民衷心地感谢你,……"金日成一口流利的汉语,"我们这次来,

是想请你们继续帮助朝鲜搞搞建设!你知道,这一仗把我们的家底全打烂了。""那没问题!

中国有句俗话:救人救到底,帮人帮到家。"毛泽东一口答应:"具体事情你们跟恩来同志谈。"



几天后,金日成与周恩来举行了工作会谈。1953年11月23日,两国缔结了《中朝经济文化

合作协定》,同时发表两国政府代表团的联合公报。公报宣布:鉴于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

和国在医治战争创伤和恢复国民经济的事业中,开支巨大,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决定将

1950年6月25日至1953年12月31日这一时期中的中国政府援助朝鲜的一切物资和用费,均无

偿地赠送给朝鲜政府。同时为了更进一步援助朝鲜,中国政府决定于1954年到1957年4年内,

再拔人民币8万亿元(注:旧币,合新人民币8亿元),无偿地赠送给朝鲜政府,作为恢复

其国民经济之费用。



1954年3月29日,志愿军总部也发出了《关于帮助朝鲜人民恢复与重建工作的指示》,要求

各部队在严阵以待维护停战协定的同时,抽调大批人力、物力、财力,以高度的热情和积极

主动的精神,支援当地政府和人民恢复生产、重建家园。在不影响正常训练、执勤、备战的

前提下,连队应有70%的人员、机关应有20%~40%的人员,每年帮助朝鲜人民劳动不得少于7

个劳动日。志愿军官兵们立刻变成了一支劳动大军。



这是这支人民军队的本色。后勤部门从全军口粮中拔出50万公斤粮食救济朝鲜人民。西线后勤

分部派出100多辆汽车帮助地方政府,10天内运输建筑材料60万公斤。金城地区志愿军官兵

在20多天内帮助当地村民修建起1 400多间房屋。铁道兵部队积极帮助抢修铁路干线工程,

仅3个月就修整和新建线路7公里多、车站37处、桥梁308座、全长15 000多米,使朝鲜北部

铁路迅速恢复了通车;工程兵部队也全力以赴,参与重建平壤的建设。



到中国人民志愿军全部撤回国内为止,8年间,志愿军官兵共帮助朝鲜人民修建公共场所881

座、民房45 412间、恢复和新建大小桥梁4 263座、修建全长430公里的堤坝4 096条和全长1

200余公里的大小水渠2 295条。全军还节约口粮700余万公斤,救济朝鲜灾民。……



新中国军队的官兵们,在朝鲜国土上,留下了许多动人的传说。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舍身

救人的罗盛教。罗盛教是第四十七军第一四一师侦察队文书,1952年1月2日晨,他正在成川

郡栎沼河边进行投弹训练时,一名名叫崔莹的朝鲜少年不慎掉入冰窟,罗盛教当即跳入冰窟,

3次潜入冰水中,将崔莹托出水面。最后一次,崔莹上来了。罗盛教却没有上来。

朝鲜人民记住了这个普通中国士兵的名字。朝鲜的电影工作者专门为他摄制一部影片,名字就叫

--《沸流江上的新传说》。



朝鲜人民对志愿军官兵的鱼水深情同样令人难忘。据不完全统计,战争期间,朝鲜人民为志

愿军运送伤员和物资,抬担架和出战勤就有30余万人次以上。其中有不少人为保护志愿军伤

员付出了流血牺牲的代价。上甘岭战役中,一位名叫朴在根的朝鲜农民,在护送伤员途中遭

遇敌机轰炸时,毅然扑在伤员身上,自己却中弹牺牲。女游击队员安玉姬为从敌人囚室中救

出志愿军被俘侦察员而英勇牺牲。支前模范咸在福打开冰窟,为伤员洗净700多件血衣……

还有那千千万万个以母亲情怀爱护中国孩子的阿妈妮的故事。这是鲜血凝成的友谊。

在平壤大同江大桥被志愿军工程兵部队修竣剪彩之时,一位汉学功底深厚的朝鲜老人将一首

诗贴在了桥头展橱里:



恨当年,豺狼当道,千万黎庶死桥下。

血染大同江,泪洒平壤城。

滔滔江水,洗不清新仇旧恨。



看今朝,英雄献身,巍峨大桥立江上。

誉载大同江,歌满平壤城。

浩浩青天,书不尽中朝深情!



志愿军官兵们,在为自己曾经趴在地上的祖国挣来了尊严的同时,也赢来了泱泱大国的殊荣





1953年10月27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最高人民议会在桧仓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举行

隆重授勋典礼,授予中国人民志愿军领导人和165位英雄、模范、功臣代表各种勋章和军功

章。



在整个战争中,中国人民志愿军涌现出大批英雄、模范和功臣,据统计,全军三等功以上的

功臣共有302 724人,其中特等功臣217名,一等功臣154名,并有282名功臣获得了英雄和模

范的光荣称号。立集体三等功以上的单位有5 953个,另有16个单位荣立集体特等功。

伟哉新中国,壮士万万千!



1954年,中国军队陆续从朝鲜境内撤出了4个军的部队。5月,第十二军和第十五军撤军回国。

他们派出代表回到上甘岭,向长眠在那里的战友们告别。在上甘岭的石壁上,刻着这样的句子:



中国人民志愿军马特洛索夫式的特等功臣、特级英雄、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黄继光

同志以身许国永垂不朽!

中国人民志愿军特等功臣杨根思式英雄朱有光、王万成同志永垂不朽!

上甘岭战役中牺牲的烈士永垂不朽!



这两支劲旅回国后,都在光荣史册上写下了新的一笔。在第十二军第三十四师第一00团

第二连,走出练兵模范郭兴福,他用"郭兴福教学法",带出了一大批生龙活虎头脑灵光的

老虎兵,成为全军的楷模。空军成立空降兵军时,中央军委让空军司令员刘亚楼上将在陆

军部队中任意挑选一支劲旅作为班底。刘亚楼一眼就挑中了从上甘岭下来的第十五军。于

是这群老虎安上了翅膀。笔者有幸目睹过他们在天空中飘然而降的雄姿.记得当时还吟得一首绝句:



弹掘炮耕生死场,

前仆后继好儿郎。

挟得血岭雄风在,

赫赫天兵天下翔。



他们成了货真价实的天兵天将!



9月,第四十七军和第六十七军先后撤军回国。10月,杨得志接替邓华,就任中国人民志愿军

司令员。次年3月,李志民就任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委员。



1955年,中国军队继续从朝鲜境内撤军。4月,第六十八军和第五十军先后撤军回国。同月,

杨勇接替杨得志,继任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次年10月,王平上将继任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

委员。10月,第二十四军和第四十六军先后撤军回国。根据中央军委部署,志愿军全军将于

翌年全部撤军返国,但因1956年波兰、匈牙利事件后国际形势的变化,中国军队放慢了撤军步伐。



1957年11月,在苏联十月社会主义革命40周年庆典期间,毛泽东和金日成商定:"鉴于朝鲜的

局势已经稳定,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使命已基本结束,将于1958年内全部撤出朝鲜。"

1958年2月5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就朝鲜和平统一问题发表声明:



为了缓和朝鲜的紧张局势以及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美军和包括中国人民志愿军在内的一切外

国军队应当同时撤出南北朝鲜。为此,在朝鲜派有军队的国家应当迅速采取相应措施,把本

国的军队立刻撤出朝鲜。……在一切外国军队全部撤出南北朝鲜后,应当在一定时期内在中

立国机构监督下实行全朝鲜的自由选举,以实现朝鲜的和平统一。



2月7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发表声明,完全支持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关于朝鲜问题的

和平倡议,一切外国军队同时撤出南、北朝鲜,然后在中立国机构监督下举行全朝鲜的自由

选举。中国政府准备和朝鲜政府磋商中国人民志愿军从朝鲜撤军一事。



2月14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副总理兼外交部长陈毅元帅率包括外交部副

部长张闻天、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粟裕在内的中国政府代表团出访朝鲜,商定撤军具体

事宜。按中央军委原订计划,志愿军将在1958年上半年全部返国。但时任志愿军司令员和

政治委员杨勇上将和王平上将提出建议,将最后撤出日期订在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参战纪念

日--10月25日,此间,志愿军官兵还可以为朝鲜人民建设几个月。毛泽东欣然应允。



2月19日,中朝两国发表联合声明,向全世界宣告:中国人民志愿军将于1958年底全部撤离朝鲜。

次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发表声明,拥护自己政府的决定。

2月27日,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政府作出决定:

向志愿军致以全体朝鲜人民签名的感谢信;

在平壤修建中朝友谊塔;

各地修建所属地区的志愿军烈士墓;

建议向参加朝鲜战争的志愿军官兵授予"祖国解放战争纪念章";

举行盛大纪念活动欢送志愿军回国……

志愿军所有的烈士都留在了朝鲜三千里江山之间。 包括毛泽东的长子毛岸英。这件事本来

是个很难处理的棘手问题,中国人的传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遗骨都要运回 故乡入土

为安。然而大家一听说毛主席的儿子也是安葬在朝鲜,没有人再有异议。 中国人民对这位

犯过严重错误的领袖一直满怀深深的感念之情,除了更深层次的原因外,这是一个很重要

的由头。



然而毛泽东却毕生精心收藏着爱子的衣物和遗物。 按韶山风俗,逝者生前遣物,特别是衣物,

都要随之烧毁。 这一次,故土情结很深的毛泽东违拗了故土的风俗。 多年后,当他又一次

回到故乡时,写下了一首著名的诗篇--《七律.到韶山》。 其中最著名的两句就是: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哦,赢得战争的毛泽东,痛失爱子的毛泽东……



1958年3月,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二十三军撤军回国。3月9日,平壤6万群众举行盛大欢送会,

100多名白发苍苍的阿巴吉、阿妈妮拥上主席台,将一束束鲜花献给了志愿军代表。 当他们

驶入国门之时,丹东市万众空巷,欢迎子弟兵归来。



4月,第一军、第十六军、第二十一军、第五十四军相继撤军回国.10月,志愿军最后一批

部队撤离朝鲜。 21日,志愿军司令员杨勇上将、政治委员王平上将率总部官兵来到中国人

民志愿军烈士陵园 ,向留在这里的战友们告别?

?

24日,"朝鲜人民致中国人民志愿军将士的感谢信"由朝鲜最高人民议会代表派专人送达北京

。至8月底,这封信上已有682 700余人签名--这个签名人数,是当时北朝鲜人口数的2/3。

也就是说,除了婴幼儿,朝鲜北部几乎全体人民都签了字。与此同时,志愿军全体官兵签名

的"告别信"也装订成册,送达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内阁。 平壤市群众隆重集会,欢送志

愿军官兵返国。 25日,平壤市30万群众涌向平壤车站,欢送志愿军官兵。



那是一片鲜花的海洋;那是一片眼泪的海洋.

不到两公里的街道,志愿军总部官兵们走了一个多小时。

对比一下甲午之役仓皇退出朝鲜的满清官兵,你作何感想?



26日,志愿军部队全部撤出朝鲜境内。中国人民志愿军的英名,随着她神圣使命的结束,

成为了历史。



10月29日,首都各界群众在北京体育馆隆重集会,欢迎祖国的健儿胜利归来。北京市市长彭

真和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会长郭沫若将一面巨幅锦旗献给了这些"最可爱的人":

"你们打败了敌人,帮助了朋友,保卫了祖国,拯救了和平。你们的勋名万古存!"



29日,毛泽东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在怀仁堂接见了杨勇、王平为首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代表团:

"都回来了吗?"毛泽东问。 "是的,我们全部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好,回来好啊,你们

为祖国赢得了荣誉,热烈欢迎你们!" "光荣属于祖国和人民!"杨勇、王平立正答道。



当晚,周恩来总理主持盛大宴会,欢迎志愿军代表团。 那次,海量的周恩来手拿茅台酒,

与代表团的每一个人碰杯。 人人都饱含热泪与自己的总理碰杯。 全都是一饮而尽。

最后,这位向来风度翩翩绝无失态的大国总理醉了。 许多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看到自己的总理酣畅一醉。 庆功酒醉人,胜利更醉人。



这位大国总理后来频频在国际事务中大展其雍容风采,为新中国赢来了众多的朋友,让美国

总统把手伸过太平洋,让新中国"打"回联合国,重新坐上了常任理事国的宝座。

这一切一切,都源于一个很重要的背景:

是新中国这支人民军队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出色表演,为他增加雄厚的底牌。



陈毅元帅快人快语,一语道破个中机关:

"抗美援朝战争让世人懂得了一个道理,如果说世界上有个美国不好惹,那么现在还有个中

国,也不好惹!" 笔者键击至此,满孚一大白,也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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