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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转]十二国记小说翻译《黄昏之岸 晓之天》第一部份 [打印本页]

作者: c.hf    时间: 2004-4-29 18:39     标题: [转]十二国记小说翻译《黄昏之岸 晓之天》第一部份

好像有人说过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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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之岸 晓之天
第一章
(玄夜,之于)
1
大陆东部,庆东囯首都,尧天的上空掠過一個黑色的影翼。庆囯国立三年,刚刚迎來初夏。
那天,街道被熱气所环绕,向北面一直延伸的街道尽头。巨大的山柱耸入云霄,山麓像裳裙一样向南面延伸,留下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上密集的黑色房屋联结成阶段状,纵横交错的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白。
杂合着闷热潮湿的空气充斥着整个城市。
房屋上的窗都打开了,这样屋里就能凉快些。然而那日,从中午开始风就停息了。褪成淡茶色具有热的空气被反射到屋子里,不久,困倦的情绪侵蚀着人们,这样的暑气让人很棘手。夏空中已失去了小鸟的身姿,他们都避着阳光绕道而行,穿梭在阴凉的树影下。
陈旧的屋檐前落下一个像狗一样的短小黑影。院中的老人躺在椅子上打盹,手中的団扇突然落下,对于眼前的景象,他毫无防备——黑影之上坐着一个人。
阳光依然很灿烂,他满怀希望的望着天空。炎热的天空渐渐被从东方流来的云所侵蚀,泛起了丝丝黄色,可以听到远处震撼的雷声。不久,天,就会被完全遮蔽。
黑色的影翼仍然浮现在尧天的上空。铅色的云急剧的聚拢,慢慢逼近凌云山。无人的街道仿佛在期待雨的到来。
翼翅十分痛苦的挣扎着。速度也慢了下来。逆着风飞行的翼翅被污浊覆盖着,对于这样猛烈的风似乎有些无能为力,伤口也开始破裂。滑翔也只是徒劳,在这样饱和着湿气的天空中拼命挣扎,缓缓下降的翼翅摩擦着空气,离凌云山已经不远了。
在翼翅慢慢降下的时候雨滴也从天空中降落。眼睁睁的看着翼翅造受骤雨的袭击,笔直的穿梭在雨中。不久,这样的身姿消失在烟雨中。这样的翼翅,对于那样高峻的凌云山,已经力不从心了。


杜真伫立在高大的门前,那扇门处于尧天山中腹地,在云海之上的断崖边。紧闭的门扉镶嵌在高出人数倍的崖壁里,在门前还有几块向外伸出的巨大岩石。那是禁门,设置在尧天山上金波宫的最上层,是直接通往云海之上广阔宫殿的唯一门户。
午后,当杜真和同伴们接过守门任务的时候,岩石下真是热气摇曳,连尧天的街道也显得宽阔许多。即使在如此高的地方也没有风,空气中充溢着蒸腾起的热气。不久云便开始聚拢起来,它们从云海底部向这边蜂拥而来,远处的雷声不时传入耳中,先前周围只是漂浮着些许白雾,后来不断增厚的云层被山阻挡了道路,只好在禁门前沉降下去。
阳光完全被遮住,蒙蒙细雨将周围笼罩起来,隐隐约约,看不分明。在杜真眼前,只有被涂成灰色的岩石。湿润清凉的风伴着微弱的声响从脚下流过。
“总算下雨了。”
杜真不进松了口气,旁边的凯之跟着应了一声。
“是啊,”说着,凯之作了个深呼吸,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可这太少了,要是雨能再下大些就好了。这么热的天,包在这身皮甲里不被蒸发掉才叫人奇怪。”
这边说边笑的凯之,就是总管杜真他们这个禁军五人队的伍长。所谓长,就是从一伍中挑选出来的最有经验的人,能力最强的人,但凯之从不因此炫耀自己伍长的身份。不管艰苦还是高压环境,那些伍长,还有这个凯之都能应付,但对经验不足的杜真来说,就只能望尘莫及了。
杜真是在庆国新王即位第二年入伍的,一年训练结束后,他被分配到左军干了半年正式军务,不过,杜真的能力,还不足以胜任凯之以外的伍长的属下。守卫禁门的是一两二十五人,一两有五伍编成,除伍长外,还有总管五伍的两司马,向凯之这样容易相处的人很多,只是听谣言说,另外的两伍好像合不来。
“瑛州真热,和麦州差不多。”
“伍长是麦州人吗?”杜真问,凯之回答。
“出生和成长都在麦州,主上即位以前,一直在麦州州师。”
说完,杜真发出惊叹的声音。因为,杜真也是从麦州师兵卒中选出的。事实上,禁军的首领,左将军也是从麦州州师中选拔出来的。
“这样啊,伍长和青将军——”
就在这时,杜真的话还没说完。在用黑色装填的帘幕一样的断崖对面,突然跃出一个黑影。杜真还来不及质问,那个从浓雾飞出的黑影就直接朝禁宫的门脇的岩壁猛撞过去。短暂的声响过后,伴随着不清楚的刨壁声顺着岩棚滑落下来。“什么事?”凯之紧张的提高了嗓音。对着露台滑落,布满黄土的翼翅好像抽筋似的抖了两三下便混合着悲伤的声音塌倒在露台上。与此同时,脊背上掉下一个人。
杜真拿起了矛,比凯之先向那个地方跑了过去。禁宫的门,只限于王和宰辅、还有王特许的人出入。然而对于眼前这个横倒的骑兽,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连接着王宫最深部的禁门,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轻易允许乘骑兽进入。
兵卒蜂拥至骑兽旁。同时杜真感到杀气与紧张漂浮在空气中。杜真将矛抱在腋下,两腿分开,作出随时攻击的姿式。守卫禁门的其他兵卒也乘骑兽飞了出来,用矛在骑兽骑手周围筑起矛壁。这样,杜真便有了充裕的时间观察骑兽骑手。
巨大的像狗一样的骑兽,有着银灰色近白的身体和黑色的头,但是,遮蔽身体的毛色中覆盖着煤灰色的毛羽,黑色的头部上有几处红色的癍迹。头部的黑色毛发,到处是剥落的裂痕。短小的翼翅覆盖在布满污渍的黑色毛羽下,残破不堪。骑兽仍然横倒在那里,无力的拍打着地面,发出微弱的声响。另一方面,在翼翅的保护下倒下的人影,与骑兽没多大差别。受伤,污浊,无力。
杜真正在困惑,凯之作出了搜的姿态。站在前面的凯之也将矛提到胯下,他吃惊的感到人和骑兽眼中充满的迷茫。于是提起一只手,示意兵卒放下矛,对着人半蹲下去。
“不要紧吗?”
凯之问完之后塌倒在那里的人点了点头。杜真看出这是一个女人。她有高而结实的身材,还穿着皮甲。不,更准确的说是皮甲的残骸。她浑身污浊,到处是伤口,衣着也残破不堪——就和那乘骑一样。
“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这是怎么了?”
女人呻吟着试图直起身来。这一动,杜真察觉到她的一只手腕像是抬不起来了。凯之则提起了手里的矛。
“动起来难受的话就别动,——这里是禁门,来历不明的人是不允许靠近的。”
女人抬头望了凯之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凯之伸手拔出了女人佩在腰间的剑,他身后的杜真便放心的放下了手里的矛。她又一次呻吟着试图起身,这次她没有停顿。
“……打扰了,真对不起。”女人边喘气边轻声说,最后好不容易才跪了起来。
“我是戴国的将军,姓刘。”
“……戴国?”
凯之低声重复着并睁圆了眼睛盯着那女人,她竟然平伏下去了。
“我深知这样做很无礼,但请一定允许我上奏庆东国国主景王陛下。”

2
被称为阍人的人立刻从闺门出来直奔到禁门旁。阍人是掌管宫中诸事的天官中最下级的官员,负责控制禁门的通行并记录来访者,来访者的身份只有在验明后才能放行。两司马也同阍人一起跑了过来,看到女人和骑兽便喋喋不休的大声议论起来。
“但是,这种负伤者——”
阍人把两司马挡在身后,盛气凌人的提高了嗓音,
“这就是所谓的戴国将军?你们有见过这种打扮的将军吗?重要的是,他国将军来访总得有个理由吧。”
“说的也是——”
一阵沉默后,阍人大喝一声。杜真他们这些兵卒在发生变故时可以借由阍人调遣。这虽属于夏官范畴,但此地的指挥权便交给阍人了。
“那样的话,是会玷污禁门的!”
阍人转向那个跪着的女人,紧锁眉头断言道:
“如果你是戴国将军,就回去换身衣服。等证实身份后就堂堂正正的从国府进入!”
就在那个瞬间,杜真看到了女人颤抖的双肩。那阵颤抖蔓延到她脸上,虽是一幅悲惨的样子却仍然不失威严。
“我深知这样很无礼,但如果时间充裕的话,当然我也愿意去考虑那些礼节问题。”
女人抑制住自己的感情挤出一句话来。然而,阍人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连回答也没有就转向身后的两司马。
霎那间,女人劈手夺过杜真的矛。还没等杜真叫出声来,女人就撞倒了周围的士兵,朝禁门急奔过去。
阍人,当然还有杜真,凯之以及其他兵卒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等他们行动起来时已经晚了一步。恢复了意识的兵卒紧跟在女人后追来,就在矛头快要刺中女人的背时,前方突然跃出一个黑色影翼,矛,就朝着翼翅直插下去。在骑兽背部的庇护下,女人转身进入闺门内侧。
“追”的喊声交错在空气中,冲在最前面的杜真,紧跟着骑兽,而且眼看就要追上了。自己刚犯下的错误此时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虽说手里拿着凯之的剑,但也完全可以夺回被女人抢去的矛。若是追究起那个责任来,惩罚恐怕也是早晚的事吧。
杜真自责的念头自然让他想到了女人的计略。
当然,女人佯装身受重伤,连那骑兽也奄奄一息的样子,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所谓的戴国将军,全是谎言。而自己竟还当真了,由于不加思索的相信才会让这种拙劣的把戏钻了空子。
(——拙劣的把戏?)
在禁门内侧原本就布有一旅把守广阔寝宫的军队。此时女人和骑兽正往楼梯的方向奔逃。听到这阵骚动,那些待命的官吏和兵卒立即从附近的兵舍冲了出来。
——岂止是拙劣,杜真一边追那女人一边想,根本没见过这种把戏。那女人和骑兽看起来简直是一幅濒临死亡的模样。伤口的血糊可能是用赤土抹上去的吧。特别是女人的右腕装得跟真受了重伤似的。
现在,杜真正凝视着踉跄登上楼梯的女人。女人的右腕似乎不能动了。他在杜真眼前跌到下来,右腕仍旧是动不了的样子。骑兽伸出头想托起她,她便扶着骑兽,左手还紧握长矛。
杜真不由得四处寻找凯之,立即赶来的凯之向杜真点点头。
“快点追上去,捉住她,——不要杀了她。”
凯之用眼神示意杜真。
但是,从广间的入口传来阍人尖利的叫声。“干掉她。”
“别杀她?如果是贼的话就会被追究责任。”
杜真点了点头就继续追赶女人。女人紧紧地抱着骑兽的背,一口气爬上了楼梯的最顶部。前方巨大的门扉挡住了她的去路,那门里便是云海之上,王宫的最深部。门内的守门的兵卒不知何时注意到了这阵骚动。
——不,如果有人愚蠢到开门来察看情况的话,那女人就有可能跑到王宫里去。
然而,就在杜真正在担心的时候,闺门动了,女人乘着骑兽撞开门转到闺门里去了。
周围响起一片惊慌失措的声音,而从上方则传来了惊愕与斥骂。听到这些,杜真快步跑上楼梯到了闺门,就在那时,他听到了骑兽的悲鸣。杜真的心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的沉重。守在门内的人被女人杀掉了。
杜真带着吞了铅一般的心情出了闺门。闺门的另一侧是王宫内部的路寝,前方是宽阔的路台,高大的隔壁隔开的矗立着的建筑物是王居住的正寝。不要说是杜真那些兵卒,就是重臣高官也不能擅自进入这块禁域。骑兽横道在石砖上,它被钩子绊住了,试了几次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无论如何,不要杀她!”
这是凯之的声音。骑兽惶恐的看着正包围上来的兵卒。杜真跑到包围网边的时候,矛头都指向了女人的脑袋。对拿着矛步步逼近的士兵来说,女人犹如囊中之物。同时,女人还挣扎着向前,于是从包围网中扬起愤怒的声音。“杀!”阍人充满怒气的尖锐的声音又从禁门传来,杀与不杀的声音回荡着,仍然在逃的女人和骑兽,追赶着的狼狈兵卒——在这极其混乱的时候响起一个爽朗的声音
“吵什么!”
包围网的旁边出现了一个身影,杜真放心的松了口气,这个一只手提大刀的男人是夏官大朴。像王这种贵人身边的护卫都属于射人,其中大朴就是平时都跟在王身边的护卫。这位大朴的地位不超过下大夫,却是王特别信任的人。他常常呆在王身边,指挥小臣行动。现在他的身边正跟着三个小臣。
“侵入者!”阍人大叫道。“来访者!”凯之的声音与之相对。大朴眨着眼环顾那一片狼藉的四周。
“贼?客?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是客!”阍人尖锐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只是冒用客人的名义罢了!”阍人开始叙述起事情的经过,当他说到最高潮的时候,大朴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本人已经知道了。”
大朴说着径直走到女人身旁。一条道路在困惑的兵卒间显现出来。杜真穿过身旁的兵卒悄悄靠近女人,把已脱手的矛取了回来。就在这时候,杜真才发现——原来根本不是什么谎言和把戏。
在污浊残破的衣服上凝固的奇怪东西的确是血糊,与原来看到的不同,它已经变成了铁色。皮甲的残骸勉强的缠在衣服上,不能动的右上臂用结实的绳子系住了,从裂开的袖子下还可以看到右手前部发黑而且蜷缩起来——已经坏死了。
他一定不是人。如果不是仙的话,她不可能还活着。
“……那个人,不要紧吧。”
杜真轻声对女人说。伏在石砖上的女人从乱发下仰视杜真。
“这是主上非常信任的人。”
女人感激地点点头,然后呻吟着撑起身体面向大朴。阍人还在叫嚷着什么,大朴不再理他而更在意石砖上跪着的那人。
“那个,——怎么弄成这样子。”
“我不想这样闯入的。弄得如此狼藉我表示深深的歉意,但我绝无恶意,还希望您能够理解。”
听了女人的话,大朴点头示意,女人终于安心的放松下来。而且深深低下头去。
“我是戴国瑞州师的将军,刘李斋——”
李斋用真挚的目光向上望着被惊得目瞪口呆的大朴。
“我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上参景王陛下,虽深知如此非常无礼,但无论如何请允许我燕见景王陛下。
说着,李斋就平伏下来。
“希望能接受我的请求。……请景王陛下”
大朴看着李斋,然后明确的点头同意了。杜真正注视着这里。
“总之,我会帮你的,不过我总觉得你应该先到附近休息一会儿——”
这话立即被李斋打断,
“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又不是打算捉住你,况且你也需要休息和治疗。”
说着,大朴笑了。
“我是大朴虎啸。——你的请求,我已经答应了,所以不管怎样你都去休息吧。我现在叫大夫。”
阍人马上大声叫嚷起来,
“到底你在想些什么!这人没被允许就靠近禁门,而且还击散兵卒闯入这里。这不但玷污了宫城,而且有伤主上威信,应该立刻拉下去处决!”
虎啸看着阍人,愣住了。
“不要那么粗暴,对他国的将军怎能这样无礼!”
“不可能是将军!你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将军,她一定是个冒名顶替的骗子!”
“但是啊……”
“大朴也总会有判断错误的时候吧。检明访者的来历,决定并处理遇到的问题是阍人的职分。都说主上的眼睛被蒙蔽了,那是因为其他的官员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呢!”
“来历怎么能算问题!”
虎啸大喝一声吓得阍人不敢出声。
“不管这个,我想主上要是知道的话也会允许我这样做的。”
虎啸不再说下去,而是催促杜真道:
“快点。——还有那骑兽。你去安排一下让他们休息疗伤。”
杜真点头应着,伸手去扶李斋的肩想要拉起她,但李斋却推开了他的手。
“没用的,无论如何你都得休息。”
李斋还是摇头拒绝,目光追随已快步离开的虎啸。
“不要这么不讲理嘛,要是大朴不来,你就已经——”
“我知道。”李斋看着杜真说道“对这份厚情,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但是王宫被玷污,景王一定会非常生气吧,我不想因此连累大朴。”
“也许——”
“拜托了。……即使在这里休息,我想也不可能见到景王……”
听完这番话,杜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欲言又止。此时,李斋脸上已毫无血色,嘴唇青紫,而且艰难的喘息着,其间夹杂微弱笛音般的喘鸣声。杜真扶她肩的时候已发觉她两肩僵冷。
——的确,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大朴!”杜真叫道,并努力支撑起李斋的身体。
“请快点跟上来。”
“喂……”
“不能让这个人闭上眼睛吧!”
这言外之意是指没有时间了,虎啸点点头,把大刀交给其中一个小臣,便走过来亲自背起那个气息奄奄的女人。

3
正寝所在的王的私室,是以那个正殿——长乐殿为中心的众多建筑物群所构成。各国的王宫尽管会在这种基本结构中有所变幻,但是不存在着什么独特的地方。虽然正寝是一个对所有官员都禁止的地方,但是李斋却拥有允许进入戴的正寝的特权。因此,李斋能自己找到通往正寝的道路。
大朴虎啸背着李斋,通过禁门直直的走向正寝。拔地而起的建筑物穿梭在李斋周围,迎面华美的楼阁连接着通向各方的回廊。园林将正殿和花殿隔开,广大园林中的回廊将正殿分切开,因此,从正殿到花殿不得不在园林中迂回绕道。
这到底只是在浪费时间罢了——李斋这样绝望的想。李斋知道自己没被允许就进入正殿已是厚遇,她也很清楚能被带到这地方更是破格的待遇。然而,李斋的双腿已失去知觉,即使在虎啸的支撑下她能勉强站着,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去。
虎啸察觉到了这一点,“坐一下吧!”他说道。但李斋只是摇头,她不能再无礼了,她深知自己这个样子根本不可能被允许面见一国之王,况且她那样力闯禁门本来就是死罪,所以她不能,表现得如此妄自尊大,——绝对不能,李斋知道。除非她能保持最低限度的威仪,否则,她所做的一切将失去意义。
就在李斋挣扎着要走到床边的时候,虎啸先前派出去的那个小臣回来了。他与呼啸低声耳语了几句——虎啸此时非常近的支撑着李斋的身体——而李斋仍无法听清他们说的话。从刚才开始,她就有微弱的耳鸣,充斥在她耳中的是一堆杂乱无章让人无法理解的声音。
景王现在到底在哪?她也许已出了正殿,或者已在更衣准备会见李斋。她到底要多就才能到这儿呢?
在李斋被这种焦灼的情绪包围时,她发现虎啸把目光转向了门外。庭院的回廊正对着敞开的门。那里有一队小臣和女官。屋内的小臣站成一条道,并在道旁躬身等候。这给李斋带来一点希望。但从那一队人中看不到贵人的身影,更不像是领着贵人到来的样子。走在队伍前头的年轻女孩,穿着官吏平素穿的朝服,在她身后也看不到通报的使者,李斋扶着虎啸的肩,站起来踮着脚尖继续在队伍后面寻找。
……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李斋用左手牢牢抓住男人的肩膀以支撑自己,但她的膝盖已不听使唤了。还有多少步景王才能走到这里呢?似乎已不是距离,而是数不清的步数在于时间竞争。
……请到这儿来吧!
那个年轻的女吏用手拍了拍李斋,李斋转过头,鲜红的头发使她几乎睁不开眼,而那明亮的绿色瞳孔也让她十分吃惊。
“虎啸,真么不让她休息呢?”
女孩说着,将手搭在李斋已经残挂在肩下的右手臂上。
“我是景王阳子。”
李斋惊骇的看着旁边这发出清脆声音的女孩。
“你的事情我已经十分清楚了,但现在你必须休息。”
力量像泉源般涌上李斋双臂。李斋猛然跪落在地,并平伏在那里。
“我有一个请求想上参景王陛下。”
“……啊…….不……现在不行。”
景王半跪在李斋身边,李斋抬起头看着她。
“请——请,我请求您,请解救戴国。”
李斋的脸映在充满惊诧的绿色瞳孔里。
“我深知这对您是一个十分不合理的请求——景王陛下,但我们几乎——”
李斋将话追朔开。
大陆北东,孤立于虚海之极的戴国,在冬天就会被完全冻结的极度寒冷的国土,是戴的人民被遗弃的地方。六年以前,——新王登基的第二年,戴失去了王。
失去了王的庇护和天的加护,这土地变成了人间地狱,忍受着灾难的肆虐与妖魔的蹂躏。
“戴的人民,完全没有能力解救自己。沿岸不断徘徊的妖魔,封锁了唯一的出路,根本没有人能够从戴逃脱。而留在戴国,也只是死路一条。”
悲愤与苦楚充斥着李斋胸口,使她艰于呼吸,咽喉仿佛也被冻结的硬物压抑着。
“由于篡夺者的谋反,泰王被迫离开宫殿,之后,泰王和泰台辅都消失了,没有原因也没有痕迹的消失了,至今不知去向。然而——”
李斋突然俯下身子将额头往床上撞去,痛苦的叫道:
“白稚仍未落下死去啊!”
王没有死,戴的命运还没有到尽头。
“请——”
李斋难受得不能呼吸,她试图吸一口气,但那只是徒劳。她的喉咙已不听使唤,甚至拒绝空气的流过。视野中出现了几块暗色的斑纹,渐渐膨大的斑纹吞噬了眼前的一切,只留下无边的黑暗。
借助您的力量,李斋想说。但她的声音真的能被听到吗?
4
——耳鸣仍在回旋。
不,那是风的声音,李斋想。戴国的冬天,屋外肆虐着能冻结一切的寒风,这里极度寒冷。
寒风猛烈的刮着,仿佛利刃一般锐利的刺穿人们的身体。树,山还有河,一切的一切,都被冻结,暴露在这咆哮的寒风中。河的表面覆盖着冰,在那之上还堆积着一层厚实的雪。大地也被冻结在雪之下。街道上到处堆着雪,狂风扫过,将洁白而冰冷的雪片片卷起。
戴被从大陆分离出来,孤立于虚海之中。冬天从北面吹来的刺骨寒风蹂躏着这块土地。小屋静静的躺在雪地里,每家每户都紧锁窗门——但是从那与外界隔绝的狭小的空间中透出一点温暖的亮光。每个人都肩并肩紧紧地挨着,分享那微弱的温暖。火苗在炉中猖狂的舞着,炉上的大壶腾腾的冒着蒸汽。准备招待那些快被冻僵在雪道上的陌生人。戴的冬天是苛刻的,但是温暖却填充了每个角落。这时,可以看到一个孩子抱着色彩鲜艳的花向她冲来。
“李斋,这些花送给你!”
说着,递上一大束温暖的红色与黄色的花,仿佛微弱的阳光射入寒冷的屋子,明亮而温暖。呼啸的风声从外面渗透进来。戴的冬天才刚刚来临,那漫山遍野却早已盖上薄薄的雪。这种季节不可能还有那么鲜艳的花开放。李斋惊讶的看着来送礼的客人。孩子正微笑的拥抱着盖住他脸的花束,比花色更明亮温暖。“这些是祝贺你的,听说你晋升为州师将军了,我真得很为你高兴。”这个笑着说话的孩子是泰麒。那时,他只有十岁。
“这些是给我的?”
“当然,也是骁宗主上的意思,请一定收下。”
年幼的宰辅害羞的地下了头。
“那个啊,我出生在蓬莱,人们会因为祝贺而送上鲜花,这里却很少有人这么做,但我,无论怎样,都想送一束鲜花给你。李斋,你刚刚搬进新家,说不定这些花能让屋子更加明亮而有生气。”
哦,李斋微笑着。这是赐给她的官邸,而他们正在客厅里。新王骁
宗登基不足一个月,李斋就被任命为瑞州师的将军,并将官邸移至白圭宫。仅次于王之下,并且是瑞州州侯的宰辅,亲自到李斋的官邸来拜访,并且送与她鲜花,这让李斋感到无比的欢喜和自豪。
她让仆人讲花置于客厅的桌子上。屋子此时增添了许多明亮和温暖。她不能很快适应这个官邸,尽管这里现在是她家。
“实在是非常感谢,能得到台辅如此照顾,李斋真是感到无上荣幸。”
“我也十分开心。我还是跟以前一样,完全不懂政务和军队这类东西。所以,听到李斋当上州师将军我就十分安心。”说着,坐在大椅子里的宰辅低下了头。
“那么,从今以后还清多多关照!”
“啊!不,台辅是不能向下官低头的。”
地位高于台辅的只有王,当然,宰辅对于一个只是将军的李斋低头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这不是平伏只是点头行礼,所以没有关系的。虽然知道不该这么做,可我在那边已经习惯了。骁宗陛下对此也没有办法,如此,嗯——李斋也会觉得很无奈吧。”
“是啊!”李斋强忍住笑说道。还很小的宰辅出生于与这里的相异世界。传说在东海尽头有个叫蓬莱的地方——他就在那里出生、成长,所以他的行为有些怪异,但是总的说来他对李斋还是很好的,让人感到无比的愉悦和温暖。
“其实还可以有更多礼物的!”
泰麒微笑着看着李斋。
“这里只是一点点花……正赖告诉我,祝贺时要准备很多礼物,然而,我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其他礼物的等会儿肯定送到。”
正赖曾经是骁宗军下的一名军吏,后来被任命为泰麒的傅相。同时兼任瑞州令尹之职。有很好的人缘,是骁宗麾下文官中,天才之中的天才,并且拥有很高的名望。
“正赖和我都绞尽脑汁不知该送什么好。骁宗陛下说我们可以从国库里拿任何东西,但是从那里挑选东西太困难了,那儿有太多的物品甚至让我们眼花缭乱。”
“那——我真是承受不起啊!”
“骁宗陛下说不会介意的。骁宗陛下说也要送你一件礼物呢!”骁宗陛下,我,还有正赖,三人的礼物加在一起会有很多哦,请不要被吓到啊!“
李斋用感谢的眼神看着这个满脸兴奋的小麒麟。
李斋真实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感谢您给予的礼物!”
李斋真得非常幸福,主上和宰辅都给予她如此多的关怀,让李斋的未来充满光明。国家很快走上了正轨,而且新王得到人民的拥戴,人民的未来也是充满光明的,国家和人民都会变得幸福——那时李斋从心底这样认为。
那数月之后一切的崩溃,是李斋做梦都想不到的。
迎来了这样的贵宾,官邸也被温暖的光所包围。但是——窗外凛冽的寒风仍在猛烈的刮着。环绕温暖光芒的她,看不到任何阴影,也不会为屋外肆虐着寒风而感到失意。
全都被冻结住了。国家,山野,街道,还有人。
事实上风的声音从那日起就能听到,伴随着寒冷横扫大地,等待着机会将所有东西冻结起来。不祥的声音渗入耳中时,耳际便奏起断续的哀鸣。当时被温暖包围的李斋没有意识到屋内已被寒冷充斥。她的脚趾和指尖都冻住了。她四肢沉重,感觉越来越远,只有寒气蔓延全身。——就像现在一样。
……她是如此寒冷。
像我一样在死亡的边缘啊——国家,还有人民。
“你已经醒了吗?”
一个羞怯的声音传入李斋耳中——或者是李斋这样认为。
寒冷冻僵了她的脸,在眉宇间使上很大的力气后才勉强睁开一条隙缝。在睫毛后的视野里,看到一个一脸焦虑的女孩。
“太好了!”
女孩说的话驱散了李斋的些许寒冷。但是,李斋的寒冷是由心底发出的,因此她的内心仍深陷于极度寒冷之中。
——我能感到寒气渐渐离开我的脸,是的,我……
“——景王”
李斋苏醒了,她嘴里喃喃自语,但仍然无法听到自己的声音。她张开眼睛寻找女孩的脸,却看不到那种刺眼的红色。
“啊,请好好休息,现在你还不能起来。”
尽管被这样告知,但李斋还是试图爬起来。
——那么,我仍然活着。
寒冷再一次包围了李斋的手,可那微弱的寒冷让李斋感到很安心。女孩的手也是同样的冰冷,但却让人感到无比欣慰。
“这里是庆国,尧天的金波宫。”
女孩的大眼睛看着李斋,并且放慢语速好让李斋听清每一个字。
“你已经到这里啦,可以随时参见景王陛下。请闭上眼睛放心休息。”
“……我……”
“已经没事了,所以请好好休息,好吗?”
说这女孩拿起李斋的手放到她喉下,李斋便握住了一个圆形的东西。那东西比女孩的手更冷,不过却使李斋更安心了。身体在燃烧,这让她觉得与极度寒冷一样痛苦。
“现在你必须休息,没关系,阳子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阳子,李斋不断的重复着。但她的舌头仿佛被什么粘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她现在不在这儿,但她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她十分关心你,所以请放心休息,一切都会变好的。”
李斋点点头,放松了她紧皱的眉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仍然能听到风的声音,如此令人寒心的风在外面刮着。
我现在还不能休息,李斋这样想。
(……我必须……参见景王陛下……)
在风声之中,李斋可以听到一种悲恸的声音,一个女人在她的记忆深处痛哭。
——这是无礼的,恐怖的建议。
是的,李斋空虚的点点头。
(我明白那是无礼的……花影)
5
“戴的新王是在七年前的秋天登基的——新王之名为乍骁宗。”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这是一个叫积翠台的建筑物,座落在内殿最深处书房的一角,雅致的室内充斥着夏日的热浪,虽然不像下界一样炎热,但每个角落仍盛满热气。
正对着积翠台的是苍翠繁茂的羊齿植物和布满苔藓的大圆石。那里还有一座细小的瀑布,阳光透过苍翠的树叶照射下来注入那露台之下清澈宽广的池水中。
小鸟的声音伴着清凉的水音从开着的窗户流入屋内。
“先王在位时担任禁军左将军之职,深得王的信任,其领地的军民也十分仰慕他,甚至比戴王更富有名望,因此,先王驾崩后,乍将军被认为是最接近玉座的人。”
“是个人才啊……”阳子自言自语——一半是羡慕的感叹,是这样呢,回答他的是六官之长,冢宰浩瀚。
“先王驾崩后一直由他支撑朝廷,周围对他有很高的期望,承受着这种期望,在升起黄旗后进入黄海,向东部的蓬山前进,在升山中接受泰麒选择,并登上王位,这就是所谓的飘风之王。”
“飘风之王?”
“在最初的升山者中选出的王。”
王由麒麟选择——天通过麒麟下达天命。麒麟在世界的中央黄海出生、成长。成长到足以选王的年龄,国中的祠廟就会升旗昭示,向要成为王的人就会从黄海进入往蓬山前进,与麒麟面对面的咨问天意的行为称为升山。
“以疾风般的速度登上了王位,然而又以疾风般的速度结束了王朝,无论如何,那种强势的衰亡是前所未见的,飘风之王,大概是说尽管是能者也不能逆转国家的命运吧。”
“哦……”
“以泰王的情势看,花了近十年的时间才登上王位,飘风之王的说法似乎不太准确。无论如何,泰台辅和主上一样是胎果。”
啊啊,阳子回答道。
“和我一样是胎果啊。在延王那里听说了。”
阳子是在东海彼岸,蓬莱出生的。东海之上的蓬莱,是传说中的遥远的乐园,事实上阳子根本不应该出生在那里。这里和那里——虽这么说,但阳子总觉得无论是哪里,都像梦幻的国度,而不是真实的世界。不过,那两者很少有相通的时候。
就在两个世界少有的相连中,阳子流落到那个世界,然后又返回这里——整个过程就是如此。这只能去理解,不能真实的感受。因为阳子在被卷入蚀的时候,还在卵果中。在这个世界,人是从称作卵果的一种树木的果实里出生,在两个世界接触时,阳子的卵果流到了那边。当时,阳子的生命已经存在,只是仍未孵化。那未出生的生命会入女人胎内,然后从那里诞生,因此叫做胎果。当然,在卵果里的阳子是没有记忆的,她认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父母的孩子,被抚养长大。——事实上并不是这样,她本该出生在这里。她更不会想到自己作为王被带回这里,仿佛在童话里。
完全不能真实的感受——但是所谓的[诞生]就是这样的吧。既然自己已经在这里,就只能这么相信了。阳子也只能这么理解。从那边回来当上景王已有两年,她还时常想起那个梦幻般的地方,毕竟她在日本那个奇妙的国家出生长大——他还常常梦见那里。
“泰麒多大了……”阳子喃喃自语。
“泰王登基的时候,我想他大概十岁……”她身后的景麒答道。这是将阳子带回这里并让她登上玉座的庆的麒麟。
“泰王七年前即位……这就是说他和我差不多大啊……”
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感觉。阳子的梦境——和阳子有相同梦境的孩子,在那个梦幻治国,梦境般的城市的某个地方。当阳子还是孩子的时候,一个同样大的孩子已经存在于那个世界,多么不可思议。阳子梦中见过的孩子在现实中出现,并从冢宰和宰辅口中得知这是真实存在的。

在这个世界,阳子至少还知道有另外两个胎果,那就是庆的北面大国雁的王和宰辅。延王和延麒建立了一个将进500年的兴盛王朝。他们两个都是胎果,但他们谈到的故国对阳子而言更像是梦境中的梦境。那是通过历史课和传说想象出来的古老日本。同样是梦境,竟有如此大的差别。阳子凭借延王和延麒的力量才得以登上王位,而在波乱中一直受他们的照顾。那时也出现过相同的梦,却一次也没有现在这种奇妙感觉。
……在那梦中的街角处,和我擦肩而过的人也许是他。
他是戴国的麒麟……样子想。他选出了戴王,建立了王朝,然后李斋——那个满身疮痍的女将军,为了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闯入金波宫。
“怎么了?”景麒紧锁眉头,阳子这才回过神来。
“啊——不,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阳子苦笑,浩瀚也带着一脸疑惑的看着阳子。
“抱歉,浩瀚。——后来呢?”
“泰麒”浩瀚看着阳子说,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回书上。
“因蚀而流入蓬莱,作为胎果诞生在那里,那之后,他再次返回蓬山已是十年后的事了。”
“十年后,十年后他十岁?”
“有问题吗?”浩瀚反问道,阳子摇了摇头。——但是,当泰果流入那个世界时,着生于女人胎内就已作为生命存在,这让阳子从内心感到惊讶,泰麒的宿体在那是已作为母亲的婴孩存在。心脏已开始跳动。泰果流入并寄宿在那里,那么原来胎内的生命又到哪里去了呢?
是泰麒的侵入将他排斥了吗?掠夺了他的居住地然后在那里诞生——自己也是如此。这样想着,阳子陷入一种奇妙的感觉之中。那么,胎果排斥那个生命而只考虑自己,这不是错误的吗?这个问题,恐怕这个世界的人也无法回答。
浩瀚还在奇怪的看着阳子,阳子于是向他点点头。
“好了,继续吧。”
“……泰麒回到蓬山的同时戴升起了黄旗,升山者开始进入黄海,接着泰王登基。那个时候庆的记录是残缺的。凤通报戴国一声,传报新王登基的消息。记录上记载,那之后,台辅非正式的出访戴国表示庆贺。
阳子惊讶的回过头去,景麒默然的肯定了。
“这么说,和戴国有国交……”
并不是国交,景麒自言自语。
“泰果还在蓬山的时候,我还没有下蓬山。泰麒被卷走时,我也在蓬山。后来泰麒回到蓬山,我就在那是见到了泰麒。……这就是缘分吧。”
“嗯。”阳子不可思议的喃喃应道。
——梦中的孩子见过眼前这麒麟。

“那个女人,李斋之所以到访庆,就是想求助认识泰麒的景麒吗?”
景麒纳闷的说。
“那个——怎么可能,我从未见过刘将军。”
“泰王呢?”
“我已经见过他了,不过那不是一般的正式会见。”
浩瀚也很纳闷。
“除了台辅两次以个人身份出访以外,就没有任何来往。事实上那之后庆陷入动乱之中,所以台辅在泰王即位时都没有参加,也没有考虑和审议过要派去送礼的使节。也就是说,并没有派去使节之类的国交。”
景麒肯定的点点头。
“无论如何,新王已经即位。——可是,过了半年,敕使从戴国来,说泰王已死。”
“敕使吗?……凤呢?王退位时,戴国的凤不是要鸣叫末声吗?”
“是那样的。王即位时白雉鸣叫一声,王退位时白雉鸣叫末声。凤传告此消息时才鸣叫,其他时候不会叫。到现在为止,戴国的凤并未鸣叫末声。总之,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我都不认为泰王已死,或是已经退位。”
阳子撑在膝上的手托着腮。
“以前,在延王那里,听过类似的话……有传言说泰麒已死,但是他却不这样认为。如果泰麒真的已死蓬山就会结出新的卵果,孕育另一个麒麟——事实上并没有新的泰果。”
“是的,敕使的书状只是通报了泰王的驾崩,却没有提及任何有关泰台辅的事。倒是由有关泰台辅的风闻,不过全都是故弄玄虚的谣言。同时戴的荒民开始逃亡。有关泰台辅已死的谣言四处传散,凤却没有关于泰台辅已死而鸣叫,这就可以推断那是错误的谣言。那之后,又有新王即位的流言传出。关于这,当然都是敕使通报的,而不是凤。”
“荒民怎么说?”
“有各种各样的传言。有人说已立了伪王,也有人说台辅已经选了新王,还有人说,仅仅只是泰王已死,而且玉座仍为空位。最多的传言,是宫中有人谋反,弑杀了泰王,而且泰台辅也已落入逆贼之手。”
在各自的国家里,王宫内部的事情很容易传到外面,但全都只是流言,所以,人们很难得到正确的传言。
阳子叹息着。
“那么说,泰王和泰台辅的死并不可信。李斋,说泰王被逐出宫殿。她说的应该是事实,总之,伪王已建立政权。因为伪王的谋反,泰王和泰台辅被迫离开了宫殿。”
“我正是这么认为。可是,伪王不是真正的王——当玉座时空位时,没有得到天命的伪王可以建立政权。而现在这种场合,严格的说不应该叫伪王。”
“啊啊,是啊。真正的王仍活着呀。”
“就是这样啊,无论如何,刘将军为瑞州师的将军,瑞州是戴国的首都,她应该拥有戴的最重要的内情。因为与我们收集到的情报不一致,所以也许将军说的话不是真的。”
阳子看了一眼浩瀚。
“这么说,你怀疑李斋将军的话。”
“难道您能确认吗?”
浩瀚很干脆的回答她,阳子长叹一声。
“嗯,算了,我想帮助李斋,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帮助她,只是立了伪王的话……”
“是这样的,我们至少还不知道泰王到底在哪,还有泰麒。”
“真想尽早向李斋问清楚……疗医怎么说?”
浩瀚皱起了眉头。
“那个,还不能说话。”
“这样啊……”
“我向台辅打听过,泰王,泰台辅跟延王及延台辅曾经见过面,因此,多数的戴的荒民都流入了雁。暂且先将刘将军的事,写文书告知雁的夏官,秋官,如果他们知道,不久,将会答复。”
阳子点头赞同之时,一个属于侧仕的书记官的女吏来到积翠台,通报李斋已经睁开了眼睛。阳子急忙向花殿走去。那时李斋的眼睛已经重新闭上了,同时被传召的疗医也赶了来,他根据李斋目前的状况说她很有希望醒来。
“多亏有宝重碧双珠在,她恢复得很快。”
“这样啊……”
阳子点着头,想下看着那个衰弱的女将军的脸。
“成了这个样子……”
为了救自己的国家,她已经满身疮痍了。
——不管怎样我都想为她做些事情。
但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想救这个将军、戴——还有泰麒。
6
李斋努力的想要睁开眼,但刚要打开的眼又重新闭上了,她鼓舞着自己,终于渐渐睁开眼。
一个男人把脸凑上前去。
“在说梦话吗?”
男人又将耳朵靠近李斋,然后他看着李斋大笑起来。
“啊啊,已经睁开眼睛了。”
那面孔似曾相识,而李斋却已经记不起来了。越过男人的肩,她看到一个女孩跑上前,那同样也是一张熟悉的脸。
——到底是谁?他们怎么会在白圭宫中?
这样想着,她感到目眩而且艰于呼吸。身体被炙热包裹,全身上下都疼痛难忍。
“没关系了吗,还记得我吗?”
那关切的话让李斋想起来了。
——是啊,这不是戴。这里是庆,自己好不容易才到了这里。
“是虎啸啊,……认出了吗?”
李斋点点头,她的视野渐渐变得开阔、清晰。她知道这是在寝宫,寝宫的天顶很高,不但高,而且很宽广。枕边是一张漆成黑色的桌子,男人便坐在桌旁注视着李斋。
“虎啸……大人……”
“嗯,真了不起呀……你已经很努力了。”
男人眨了眨眼,充满感慨地看着李斋。李斋的目光落到呼啸身后那个正注视着自己的女孩身上。
惊讶,生疏的面容。
李斋想轻轻抬起两首。左手有了反应并出现在视野中,右手却没有。于是她将目光投到不太厚的衾褥上。
虎啸脸上出现了想问怎么了的表情。
“虽然右臂不能动……不过命还是保住了。请不要太失望难过啊。“
李斋点了点头,已经失去右臂了。由于妖魔的袭击才受了伤,虽然缠上布而止了血,但右臂还是腐烂了。——当然保不住那条手臂了。好不容易才到了尧天,右臂已经变成似乎一碰就会断掉的样子。这条手臂即使自己不断落,也会由于受重伤而被切除。
但是,自己不是特别难过。失去了一条手臂就不能担任将军之职,不能救主上的将军怎么能自称为臣下。不过,已经没有必要了。
虎啸伸手亲亲扶起李斋的头。女孩将热汤喂到她嘴边。不只是什么丝丝流入口中。她开始感觉到口中是如此甘甜、馨香,然后她立即知道这是熟悉的水的味道。
喝完热汤,男人笑了。
“已经没关系了,真是太好了!”
“……我……”
“我知道你一路上受了很多苦。那样说着说着。这些天,阳子常常来看你。”
“景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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