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ard logo

标题: 迷失北京 [打印本页]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5:48     标题: 迷失北京

第一节 血中玫瑰

来的来了,去的去了,这世间只留下一个永恒的幻影。
   ——题记
  五月的北京,天空碧蓝如洗,偶尔飘过一朵轻轻淡淡的浮云,如薄纱似飘带。阳光平滑如水,穿过浓密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影子,一串串白色的槐花优雅地垂在细细的绿叶间,月季花在和煦的阳光中争芳吐艳,开得热热闹闹。绿树葱茏,芳草如茵,天气好得令人心醉。鲜花,绿草,阳光,和风将北京五月的美丽舒适渲染得淋漓尽致。
  我坐在运通巴士上,悠然自在地欣赏着窗外这份怡人的景色。我比较喜欢坐运通巴士,车上一般会放音乐,有音乐听不致于枯燥无聊。听说司机和售票员大多是下岗人员,坐运通巴士算是为他们再就业贡献一份微薄之力吧,尽管我每次花的钱不会超过3块钱。
  车里正放着《女人花》,一首我喜欢听的歌。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
  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
  爱过知情重
  醉过知酒浓
  花开花谢终是空
  缘份不停留
  像春风来又走
  女人如花花似梦
  梅艳芳的声音充满了沧桑,可惜芳华绝代的她香消玉殒了,这歌听起来竟像是唱她本人,“花开花谢终是空,缘份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女人如花花似梦”。她匆匆一生爱过那么多人,到最后孑然一人凄凉离去,但愿她是索德格朗诗里溪谷中的一缕春风,去了森林最美的角落,或者悄悄绽放成一朵最美丽的花。
  巴士经过玉渊潭公园时我从歌声中回过神来,向外看去,只见爬上公园栏杆的月季花在风中笑弯了腰,迎送着进进出出的游人。公园里游人如织,扶老携幼,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怎能白白浪费在家里。想到这,我看了看手中给庄一买的早餐,不知这只夜猫子起床了没有,约好了今天上午去国际展览中心看广告展的,她应该不会忘记吧。
  我在花园村下了车,进了庄一所住的都市时尚公寓,上了19层,电梯厅里静悄悄的,有些阴冷,与外面的阳光灿烂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北京人不爱买塔楼,每当价位合适地理位置不错的板楼一开盘,号就被一抢而空。不过庄一对塔楼板楼无所谓,不用租房就行,房子是她父母给她买的。她比我幸福,和我同岁就在北京有了自己的房子,不像我要租房,而且睡不起卧室只能睡客厅。
  我按了阵门铃,半天没人应,这家伙怎么睡这么死,都九点多了还没醒来。我于是从包里找出钥匙开了门,庄一总是丢三落四,钥匙丢过好几次,所以让我帮她备一把钥匙,省得隔三差五地找开锁公司。
  我开了门朝里喊道:“庄一,起床啦!太阳都晒屁股啦!”
  没人应,窗台上一束鲜艳的红玫瑰静悄悄地开着。屋子里非常乱,电视柜的抽屉都打开着,地上扔了些书和衣服,茶机上几个空酒瓶东倒西歪,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莫非她昨晚又喝多了,庄一什么都好,就是夜生活太丰富,我摇了摇头推开了庄一卧室的房门,门上挂了个牛头雕塑,瞪着一双巨大的眼睛,好象要把世间的万事万物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推开门的一刹那,我惊呆了,几欲晕倒,一片触目惊心的红闯入我眼中!
  血!鲜红的血!
  庄一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胸前一滩血,白色的床单浸红了一片,四周血迹斑驳,凌乱不堪,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与死亡的气息。庄一头发散乱,表情痛苦不堪,双目圆睁,嘴微微张着,像一条想要呼吸的鱼。
  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扑到床边抓起她垂着的手,冰凉冰凉,一摸她翘翘的小鼻子,早无气息。我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庄一死了!
  我吓得半死,良久才从窒息中恢复过来,哆哆嗦嗦地拨打了110 ,语无伦次地喊道“杀人了!……”
  不一会警察来了,他们仔细检查了庄一的身体,拍了些照片。看着庄一的身子暴露在这些男人眼前,我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尽管我知道这些警察对裸体女尸早已司空见惯。他们又检查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厨房和洗手间。
  警察检查完庄一的房子和身体,用一块白布裹着她的尸体抬走了。
  呼啸的警车把有人死于非命的信号传遍了小区,一下子19层的电梯厅里挤满了围观的人,唧唧喳喳的议论着。
  “听说是个女孩子,才二十出头,挺年轻的。”
  “平时也没怎么见过,不知长啥模样,怎么在家里被杀了?”
  我关上门随警察去派出所。电梯厅里 ABCD 四张防盗门紧闭着,漠无表情,冷若冰霜。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不知道另外三户住的是男是女,更不知他们长何模样。住在这楼里的男男女女,也许有一天突然在地球上消失了,他们的邻居都浑然不知。如果不是警车的呼啸,也许人们根本不会知道 19 C 户里曾经住过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
  在派出所,我由于恐惧与痛楚结结巴巴的语无伦次。负责案件的警官很年轻,叫石友为,他见我惊魂未定,耐心地安慰了我一阵,后来在他的诱导之下我把庄一的情况详细说了。
  他听完我的口供,让我通知庄一的父母,我只知道庄一家里的电话,但是她父母都不在家。庄一的父亲在长沙市委工作,身居要职,母亲开了家建筑公司,两人各有各的事业,都是大忙人,我每次去她家都难得见上他们一面,我只好给保姆留了口信。石友为要了我和庄一家的联系方式让我回家了。
  从派出所出来,我神情恍惚,抬头看碧蓝的天空,一朵白云悠然飘过,情不自禁想到徐志摩的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庄一悄悄地走了,没向我挥一下衣袖;
  庄一悄悄地走了,没带走一片云彩。
  这个世界上我最好的朋友走了,我的泪夺眶而出,像波涛汹涌的江河冲开了大堤的缺口,倾泻而下,我哭得肆无忌惮,不知该去哪里,我感到茫然,感到害怕,脑海里满是鲜红的血。
  我茫然地走着,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我脸上的泪,没人知道我最好的朋友死了。我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到了哪里,只见到一家花店里一簇簇鲜红的玫瑰,和庄一窗台上的那束玫瑰一样红,和庄一的血一样红。
  凌晨三点我接到了庄一父亲的电话,我不敢说庄一死了,说她出了事正在医院抢救,情况很严重,让他们务必来趟北京。庄一的父亲在电话里嘀咕了句“怎么一天到晚惹事,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的父亲从来不会诅咒自己的女儿死。
第二天上午,我在首都机场接到了庄一的父母,两人一见我就问庄一出了什么事。我支支吾吾说不上来,一会儿说是交通事故,一会儿说是生了病,庄一的父母听得满腹狐疑。我拦了个出租车带着他们直奔派出所。
  石友为对庄一的父母讲述了庄一的情况。庄一的母亲一听女儿死了立即晕倒了,庄一的父亲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石友为是不是弄错了。
  石友为平静地说:“我们在现场看到的就是这个情况”。
  庄一的父亲呆若木鸡,我想到他在电话里的那句话,不知他还记不记得,他女儿真的死了。
  等庄一的父母恢复过来,石友为说了庄一的尸检报告。庄一身上共有三处刀杀,检验得知是被他人所杀,但是在现场没有找到凶器。他又说了警方对此案的分析,从现场来看,庄一家里被人翻过,她家里没有了现金、存折和首饰,明显是被盗窃了,另外他们在庄一卧室的垃圾筒里发现了一只避孕套,经法医检验证明庄一死前曾有过性行为,综合这些情况判断这有可能是件入室抢劫杀人案,但是如果犯人对庄一进行强奸是没必要戴避孕套的,这个细节使案件显得有些扑朔迷离。另外门锁没有被撬的痕迹,有可能是庄一开的门,她深更半夜开门说明凶手有可能是她的熟人。案发现场留下了一个男人的鞋印和指纹,说明凶手是男性。
  石友为说得十分平静,也许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场面,对于死死伤伤早已麻木,但我的心如刀扎,痛得厉害。我没法想像庄一当时面临的是怎样的情景,她承受了怎么样的痛。她张着嘴一定喊了什么,但是在这个冷漠的楼里没一个人听到她的喊声,没一个人来救她。
  庄一的母亲心疼得不得了,拼命摇头哭喊,我使劲抱住了她。
  石友为带我们去太平间看了庄一的尸体。庄一已被化妆师弄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平和安静地躺着,嘴微微向上翘着,像熟睡的婴儿。庄一的母亲扑在庄一身上,捧着庄一的脸失声痛哭,哭得撕心裂肺,摧肝断肠。庄一的父亲眼中饱含泪水,悲痛万分。此情此景,实在凄凉,我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庄一的父母在都市时尚公寓住了几天,我请假陪他们。房间里到处都有庄一的影子,弥漫着她生前的气息,令庄一的母亲天天以泪洗面,又哭又闹,怪庄一的父亲当初不该同意庄一留在北京。他们只有庄一一个女儿,痛失爱女使她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憔悴不堪。庄一的父亲忍着悲痛承受着庄一母亲的责骂,不停地抽烟,一根又一根地接着抽。屋子里没有了血腥味,但充满了浓烈的烟味。
  庄一的父母希望警方能尽快找到凶手,拿出十万元来悬赏举报人,警方在电视台播出了悬赏信息,但是几天过去案子仍然一点线索也没有。有人打过举报电话,但都是没用的信息,不过是一些想发财的人胡乱编的假信息而已。
  庄一的父母一个身居高位公务繁忙,一个人在商海业务颇多,都是大忙人,尽管女儿死了,但是工作生活都得继续,于是请我帮他们看管庄一的房子,他们现在没有精力并且也不知如何处理爱女生前住过的房子,只好先这样放置着。
  最后他们整理完庄一的遗物捧着她的骨灰盒悲痛万分地离开了北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不知他们以后怎么面对没有了女儿的日子。同时我也不知道失去了庄一,我一个人将如何在北京过下去。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5:54

第二节 初到北京

我和庄一是从小长大的玩伴,情同姐妹。起初我们都住在市委家属大院里,后来她母亲在长沙郊区买了一栋别墅,于是她家搬出了家属大院,但是我们仍然同校,从小学一直同到高中,直到她考上北京一所大学来了北京,我考上湖南师大留在长沙,我俩这才分开。
  庄一毕业后留在北京,进了家广告公司,虽然她父母极力希望她回长沙,凭他们的力量给女儿找个好工作不在话下,但是庄一执意留京,她父母只得作罢。倒是我为找工作费了不少精力,虽然我父亲同样在市委工作,但与庄一的父亲相比,有着天壤之别。我父亲只是一个小科员,没多大权力。同时我母亲也没法与庄一的母亲比,她在某事业单位里也只是个小科员,所以我父母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把我弄进市区一所中学。
  然而我在学校的表现又让他们大失所望,我不喜欢逢迎领导,在教学上也没有突出成绩,所以教了半年书,虽然是本科生,待遇却不及一些专科生。工资不涨奖金没有,每月才领到可怜巴巴的一千块。当父母听说庄一每个月可以拿到八千时,惊得目瞪口呆,越发觉得我没出息,母亲一张嘴絮絮叨叨地成天搁在我身上了。
  我倒不嫉妒庄一,只是对自己也有些失望了。我原本喜欢这份教书育人的工作,可事实上我做得并不如人意,有时我居然被调皮的男生气得眼泪涮涮。他们人小鬼大,竟然在课堂上问有没有男人吻过我,有没有make love,他们见我惨不忍睹的样子居然笑我是古董。
  工作不顺心,感情更糟糕。大学时交了个男朋友,是湖南大学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长得英俊,学业又好,在众人眼中我俩是一对才子佳人。我和他情投意合,风花雪月了三年,岳麓山上桔子洲头都留下了我们深情的足迹。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梦想,依男友的条件毕业后没准能在市里找个好单位,我找个学校教书,两人结婚生子后的生活在这个不十分富裕的城市算得上中产阶级吧。
  我出生小康家庭,对生活没有太高奢求,过得去就行。和庄一相比,她是皇宫里的公主,我是小户人家的小姐,一个天上,一个人间,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只能起风时要风,下雨时要雨。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所以我不和她比,我安于天命。
  男友早我一年毕业,善于察言观色的他利用导师的关系找了家研究院,好歹遂了心愿。然而参加工作没一年,另攀高枝和领导的女儿好上了,在未来岳父的打点下,他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由一个普通的小科员升为科室主任,权衡得失,他自然舍我取她。
  他求我原谅,说他来自山区,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费劲周折才留在城里。他两个妹妹为了他连初中都没念完,他发过誓,要让她们离开清贫困苦的山村。可是他走进社会后发现他太卑微太渺小,没有权没有势也没有资历,根本不可能实现他的愿意,所以他只有依靠别人的力量了。
  牛顿不也说过吗,他之所以看得远,是因为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巨人的肩膀能成就伟人,凡人的肩膀也有可能成就凡人,虽然站的目的不同,但结果一样,方便快捷的获得成功。
  我没话可说,故作大方地祝他美梦成真。他的美梦成真了,而我不过是南柯一梦,醒后成空。
  他感恩戴德地对我说了千万遍对不起。“对不起”三个字让我输得一无所有,三年情深似海的感情在权势面前苍白无力,美好的梦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后来他真的如愿以偿,让两个妹妹坐在长沙城里某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了。
  拿是拿得起,放却放不下,我满心惆怅。
  庄一回长沙过年,见我愁眉不展,得知我的境况后,劝我去北京。她说树挪死,人挪活,北京有的是机会,何必在一潭死水里泡下去,泡到最后,只怕淡了红颜,想找个人嫁都难了。她过完年回北京前还给我做了一番思想工作,说长沙是个小地儿,她在北京生活了几年,说话比北京人还北京人,一个儿又一个儿的。
  不过在她儿发音的话中我动心了,我的确厌倦了这种死水般的生活,没有激情,没有希望,没有未来,老这样下去真怕是不知不觉中时光老去,淡了红颜,时光最是容易把人抛。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我决定去北京,和父母经过N次唇枪舌战后,终于说服了他们。他们可惜当初为我找工作白白花费了那些精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第一次出远门心里百般滋味,父母也是,给我准备了满满一箱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当然也没忘给我的储蓄卡上加一笔钱。虽然母亲平时念叨我没出息,一旦我离开她,她还是舍不得,我虽说也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觉得解脱。
  我特地在箱中塞了庄一爱吃的酱板鸭,她总说北京的烤鸭是名声在外,比起酱板鸭来,味道差了十万八千里。庄一家的保姆每个月都给她寄几袋真空包装的酱板鸭,她常常一手抱着电话筒,一手抓着鸭脚板和我褒电话粥,我听她在电话里辣得嘴巴唆唆的。
在一个风沙满天的上午,我走出了北京西客站,当时我穿着长沙时兴的格子短裙,刚出站只觉腿上刺骨的冷。我在出站口见到了庄一,她不及我高,她1米63,我1米7,我在长沙和女孩子们站一块,鹤立鸡群,所以她们不喜欢和我站一起,除了庄一,她很自信,因为她漂亮。她苗条的身子裹在黑色的羊绒大衣里,一见我笑得花枝乱颤,忙脱下大衣披在我身上,笑我美丽“冻”人。告诉我北京不比长沙,这时出门在外得穿大衣。
  我撇了撇嘴,这时长沙的树木早已发出新芽,北京居然还天寒地冻,而且风沙满天,弄了我一身灰。它似乎不欢迎我这个外地人,而我却千里万里地向她奔来。
  我刚开始住在都市时尚公寓,她的房子虽不大但装修得时尚前卫,家具电器样样俱全。我买了张单人床睡客厅,尽管庄一让我和她睡一起,而且她的床是加大号的,可我喜欢一个人睡,另外她习惯裸睡,我受不了。
  来北京的第二天,庄一带我拜见了一家国字号广告公司的老总,我在他的办公室刚一落坐他就拍板了“明天来报到!”本来我对广告业很反感,电视里见缝插针的,马路旁飞扬跋扈的,电话亭上躲躲藏藏的,全是广告,无孔不入,实在令人厌恶,而且在我的印象中广告就是卖“狗皮膏药”,把死的吹活,把活的吹上天。
  “妹妹,你错了!”庄一给我上了一堂深刻的思想教育课,“广告并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广告中的好创意很有思想,有的轻松诙谐让人捧腹大笑,有的深遂内敛令人沉思,看好的广告是一种精神享受。而且传媒业在中国乃至全球都是最后一块奶酪,一旦从事把传媒业和IT业结合起来的工作,更是前途无量。”庄一引经据典举了不少成功例子,最后说服我去了那家百维思广告公司。
  公司在阜城门,距地铁站近,交通方便,尽管上下班在车厢里贴相片,但不堵车很幸福。在庄一的安排下,我开始了我在北京的生活。
  庄一借了辆车,花了一天时间,带我从西到东,从南到北,从二环到四环,把北京城兜了个遍。我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得晕头转向。她问我对北京熟了没有,我摇了摇头,她骂我笨,给我买了张地图,我看得晕晕乎乎。
  庄一在北京生活得游刃有如,生活丰富多彩,白天上班晚上泡吧。庄一的公司在CBD ,所以她大多选择三里屯的酒吧,她说没准在三里屯一个不小心就钓到了哪国王子,澳洲平民女子玛丽·唐纳森不就是在悉尼某个酒吧里遇见丹麦王储费雷德里克成为王妃的吗,人生有很多意外与偶然,不可小瞧灰姑娘。
  刚开始我还和她去酒吧玩,后来受不了酒吧暧昧的灯光,男人迷离的眼神,女人妖艳的笑容,不怎么去了。酒吧里老外较多,喜欢找中国女孩调情,叽哩呱啦的,我学的是哑巴英语,比不上庄一还能和老外调侃几句。我在那种环境里也不自在,笨嘴笨舌,而且在衣着妆扮方面比起酒吧里的其他女孩子总像少了点什么,我在长沙还算时尚,可在这里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新潮和前卫。
  庄一平时沉黙寡言,总是一副慵懒的样子,可是一到灯红酒绿的酒吧,如同鱼儿到了大海,活蹦乱跳起来,表情夸张,笑得妩媚之极,或在舞池里疯狂摇摆,或在幽暗的角落里和男人大胆调情。她说生活太压抑了,需要发泄。
  我觉得酒吧里的庄一最真实,真实得淋漓尽致,一丝不挂。不过这种生活属于庄一,不属于我,我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除了庄一我不认识一个人。然而对庄一来说,除了我她还认识这里的每一个人,只要她愿意去认识。用英文表达,我和庄一是 except 和besides的区别。当我不再去酒吧后,就不需要用 except了。
  我在百维思广告公司做媒介人员,总经理说这个岗位很锻炼人。有本畅销书叫《黄金是怎样炼成的》,他是不是想把我这一块连铁都难以炼成的石头炼成金,我不得而知。我对媒介工作毫无经验,而且又是IT行业,有点摸头不知脑,糊里糊涂。我以前只懂教书育人,教导那些十三四岁的学生尊老爱幼,谦卑有礼。
  同事的脸像一尊尊冰雕,让我这个南方人体会到北京到底有多冷了。同时在百维思我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快节奏的生活,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半,除了中午休息一个半小时,我要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查资料,不停地跟着同事跑媒体,不停地扯着肌肉对记者笑。
  一天下来累得我的每一根骨头都发酸,每晚早早上床睡觉,而庄一深更半夜才回来,不是加班就是泡酒吧,时常喝得醉醺醺的又唱又跳,吵得我睡不好,而且她烟瘾大,每天两包“芙蓉王”打不住,这烟大多是别人孝敬她父亲的。在这种浓烟中我像被熏的腊鱼腊肉,我实在无法忍受,于是在网上找了与人合租的房子搬出了都市时尚公寓。
  我和庄一的生活方式不同,她也不想改变生活方式,对我搬走没说什么,也不留我。还好我们并没因此事生疏,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仍是好朋友。
  我的新家也是一居室,在翠微路,地段不错,距地铁不远,在北京距地铁不远的地方就是好地方。房子虽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室友叫白纯,在中关村一家公司做文员,辽宁人,和我年龄相仿,明眸皓齿,面似桃花,穿粉红色的衣服,涂粉红色的指甲油。她睡卧室,租金八百,我睡客厅,租金六百,我是一个客人,庄一的客人,出租屋的客人,北京的客人。
  白纯却说我是厅长,我不解。
  她说:“睡客厅的难道不是厅长吗?”
  我说:“你睡卧室就是室主任啦?”
  “两个傻瓜都想当官,做白日梦!”她哈哈大笑。
  “有梦总比没梦好吧。”
  她说了句英文“I have a wonderful dream!”
  精彩的梦,我曾经有一个美丽的梦,但是破了,我把它留在了长沙,北京能否给我好梦,梦能否成真,我不知道。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5:57

第三节 邂逅秦渊

庄一的父母回湖南后,庄一死在公寓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家属大院里传开了。我父母因此十分担忧我的安危,几次三番打电话要我回去,说走走关系没准还能回学校教书。一想到那些调皮早熟且目无尊长的孩子,我就头疼,不肯回去教书。
  说实在的,庄一死后我也考虑过离开北京,但是刚来不久就回去面子上过不去,同事邻居怎么看我,在家呆久了母亲没准又给我念经,我可受不了。我不愿轻易服输,坚持留在北京,虽然没有了庄一这个好朋友,一个人难免孤独,但是我相信没有她我也能呆下去,白纯一个人不也在北京呆得好好的吗。父母拿我没办法,只好不时叮嘱我注意安全,晚上十点一定要回家。我说行,大街上没那么多杀人犯。
  庄一的案情没什么进展。庄一性格孤僻,同事对她的私生活不清楚,而且她自从来北京后很少和父母沟通,她父母对她在北京的情况也不清楚,所以案子查起来有一定的难度。我若不是刚来北京和她住过一段时间,否则连她常去酒吧喝酒的事也不知道。
  石友为拿着她的照片去酒吧调查过,但没什么结果,一则生活在都市的人们并不爱关心身外之事,没人注意过庄一,另外即使有人见过她也不愿提供信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北京流动人口多,各种各样的案件也多,北京台的《法治进行时》不时播出各种案件,打工妹惨遭轮奸,无业男网上骗取钱财,行人过地下通道被抢……庄一的死在形形色色的案件中十分普通,在社会上也无多大影响,不过是都市时尚公寓里人们茶余饭后聊天的话题,聊久了如一杯冲淡了的茶,索然无味,少有人像祥林嫂那样执着,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某一件事,19层的ABCD四张防盗门依然紧闭,电梯厅里依然静悄悄。没人打听19C是空着还是住了新人,住进来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北京人还是外地人。
  一天下了班,我去了趟都市时尚公寓,尽管屋里的血迹早已清洗干净,那张加大的床罩上了一块干净的白布,但我总觉得屋里有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一时淡一时浓,我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同时心里又隐隐作痛。
  窗台上的玫瑰花已经枯萎,掉了不少花瓣,暗红,如凝固的血。
  我站在窗边看了看下面,突然觉得19层不好。19,一个阶段的极致,凡事到了极致总是不好,花开到极致会衰败,人乐到极致易生悲。我不知道庄一是否在某方面达到了极致,所以如花儿开到极致凋零了。她快乐吗,我不知道,她悲伤吗,我也不知道。我是庄一最亲密的好朋友,却不清楚她快不快乐悲不悲伤,我突然觉得我似乎对她一点也不了解,她像一个陌生人。
  我拿起书柜里庄一的照片看了看,她表情冷漠,眉宇间有一丝谑弄的神情,似笑非笑,看着她的照片我心里空落落的,把照片放进了书柜。她的书柜塞得满满的,有美术方面的专业书,有小说,有诗词,有花花绿绿的杂志。还有很多碟,音乐,故事片,很丰富,像她的夜生活。
  无意看到《飘》,我上大学时看过一遍,非常喜欢这部小说。没想到她也有,不过我以前看的是装订成一本的,而她的是装订成上下两部的。我抽出来一翻,很意外,里面居然不是小说,而是一个笔记本,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字,“青春飞扬”,内容用透明胶带封住了,我于是又抽出下部,一翻也是个笔记本,扉页上写着“雾里看花”,但内容没被封住,是日记。
  我十分意外,不明白庄一为什么要用《飘》的封皮把日记包装起来,难道她是怕别人看到她的日记?我随便翻了翻“雾里看花”,时间是从9月开始的,第二篇写的是她第一天参加工作的心情,估计是她去年开始写的。
  我还来不及仔细阅读,门铃响了。我感到意外,是什么人来找她,难道不知道她死了。我从猫眼向外一看,只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站在门外,看上去文质彬彬,气质不凡。
我问道:“是谁呀?”
  “秦渊。”
  看来他还不知道庄一已去世,误把我当成庄一了,我问:“你找她有事吗?”
  “喔,庄一,她不在吗?”
  “她,不在了。”
  “去哪里了?”
  “你有重要的事吗?”
  “能不能开了门说话?”
  想到庄一的死我不敢冒然开门,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我说:“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有点工作上的事,请问你能告诉我她去哪里了吗?”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我想了想决定告诉他庄一的事,于是把门打开了。他在见到我的一刹那似乎有些惊讶,眼睛在我脸上停了几秒钟。
  “她去哪里了?”他又问道。
  “天堂。”我的声音很低。
  男人一惊,随即又笑了笑,“小姐,你说话真幽默,开玩笑吧。”
  “不是,她不久前去世了。”
  男人脸上露出怀疑的表情,但这种表情在我不容置疑的眼神中渐渐淡了,他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平静下来,问道:“请问你是?”
  “我是她的好朋友。”
  “喔,请问你有她家里的联系方式吗?”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有一笔钱要给她。”
  原来是送钱给庄一的,不过这钱对她来说没一丁点用了,她现在要的是冥钱,而不是人民币或者美金。另外不论钱多钱少,对于庄一的父母来说也没什么意义,他们不缺钱,缺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儿。但是我仍把庄一家里的电话告诉了他。
  我一直站在门口,把他堵在门外。他把庄一家里的电话存在手机上后,递给我一张名片,“谢谢你,这是我的名片。”
  我接过一看,秦渊,北京威华通讯技术有限公司总裁,来头不小。
  “我和庄一也是好朋友,能否赐我一张名片?”
  我于是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给了他,他看了看名片说:“百维思是家不错的广告公司,想必它的员工素质也不低吧。”
  “过奖了。”
  “不知吴小姐有没有时间,想和你一块聊聊广告。”
  企业的老总想和我聊广告,莫非是有什么想法,我同意了,另外我对他和庄一的关系也有些好奇,他怎么找到庄一家中来送钱。我把日记装进包里和他下了楼。
  他开了辆黑色的宝马,坐在车里我有些紧张,一方面是因为宝马车,我长这么大最高级的轿车只坐过丰田,坐宝马是新姑娘上轿头一遭;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个开宝马的男人,他从容自若开车的样子传递给我一个信息:他是先富起来的那种人。而我不怎么喜欢和太有钱的人打交道,庄一是个例外,我们是从小长到大的好姐妹,并且她的钱是她父母的。
  他把车开到东三环的“Friday”,我曾经陪记者来过一次,据说这家西餐厅设有北京最大的吧台。餐厅里灯光柔和,格调雅致,比较适合吃饭聊天,外国人较多。每道菜都价格不菲,所以我只要了一份炸蘑菇和一杯雪碧。
  他自作主张地给我添了一份精选纽约牛排和沙拉,接着又给自己点了些东西。我在心里暗暗计算餐费,少说得六七百块。
  他跟我说起他和庄一的交往。原来庄一还在美院上学时他们就已经认识,他欣赏庄一的才气,请庄一给他们公司做过不少创意设计,这次去她家找她是为了付她一笔设计费。
  我把庄一死时的情景告诉了他。他听了直摇头叹息,“我前段时间出国了,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说怎么打不通她的电话。可惜,她是个多有才气的女孩子,哎,没想到……真是应了那句话,天妒红颜。”
  我听得心里难过,庄一那么年轻,那么漂亮,还那么有才气,真是天妒红颜。
  我们点的东西端上来了,他吃西餐时坐姿端正,动作优雅娴熟,像一个绅士。我有点拘束,手中的刀叉好几次差点掉下来。
  聊完庄一我们又聊了广告和其他的东西。他知识渊博,说话风趣幽默,妙语连珠,我对他那种初次见面的陌生感渐渐由浓变淡。我从聊天中得知他是南京人,毕业于清华大学,几年前在北京创办了这家通讯公司。
  从“Friday”出来,他送我回家。回到家,同屋的女孩白纯已经睡了。我于是轻手轻脚地洗澡收拾完毕,坐在台灯下,拿出了庄一的日记。看着日记,心情无比沉重,按理说我应该把日记交给石友为,但是好奇心驱使我把日记翻开了。
  “青春飞扬”的内容封住了,我翻开了“雾里看花”,鲜红的四个字,像鲜艳的玫瑰,像庄一胸前的血,我的胸口突然被什么堵住了。好不容易才静下来,我不知道庄一会不会怪我偷看她的日记,在心里默默请求她原谅我。
  日记字迹潦草,像个性张扬的庄一,第一篇日记下面画了一个张着大板牙笑的卡通女孩,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飘舞。
9月6日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树与树的距离
  而是 同根生长的树枝
  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树枝无法相依
  而是 相互了望的星星
  却没有交汇的轨迹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星星之间的轨迹
  而是 纵然轨迹交汇
  却在转瞬间无处寻觅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 瞬间便无处寻觅
  而是 尚未相遇
  便注定无法相聚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是鱼与飞鸟的距离
  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泰戈尔的诗里有这么多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它们还好,在同一个世界。而人和人却是你走不进我的世界,我也走不进你的世界,所以,人和人的距离才是最遥远的距离,远得不在同一个世界。
  9月8日
  白露。
  阴气渐重,露凝而白也。太阳到达黄经165度。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因而喜欢“白露”,还有那个可怜的妓女,“陈白露”,白露好象专门用来形容女人,年华易逝,红颜易衰。还好,我不是露珠儿。
  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上班了,从此自由独立,没有了清规戒律。
  时光如流水,匆匆而过,一眨眼,四年的大学生活过去了。真正全身心投入到社会中,有喜悦,有激动,有想飞的欲望。从此以后我可以天马行空,把今天取名为“独立日”吧,切记每年今日庆祝一番。
  索迪特在CBD,离国贸不远,是个好地儿,买东西方便。不过这名字总让我想到迪比特手机,这家公司真有趣,取个名字都没创意。不过公司环境不错,工作室宽敞明亮,给我一台苹果电脑是超薄的液晶显示器,比我自己买的要好,据说这款电脑是苹果公司推出的最性感的一款,这年头,什么都用上“性感”,冷冰冰的机器还性感?
  设计部包括我有六个人,三男三女,刚好配成对,男女比例失调不利安稳团结,不过我不喜欢与他们配对,没一个长得顺眼的。头儿是个长着金鱼眼的男人,鼓着眼睛看人,给他取名金鱼眼。另外两个男同事也不怎么的,塌鼻子歪眼睛巨难看,给他俩取名甲乙庸人。同样是男人,他们比起木木来实在是太差强人意了,哎,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哩。两个MM也不怎的,一个是没发育全的太平公主,还满脸雀斑,给她取名太平公主。另一个有几分姿色,不过看人眼神直勾勾的,一脸狐媚相,估计在酒吧也是个人物,给她取名妖精。
  哈哈哈,他们要知道我这样叫他们,不知会给我什么样的表情,不管他,反正他们不会知道,谁能把别人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至少我不能,我没那个能耐。
  我没见到老板, 一个金发碧眼的妞儿跟我谈了公司的规章制度,中文说起来音调不时从南极跑到北极。公司里的假洋鬼子多,不时迸出一句英文,还好我能听懂,也能瞎掰几句,中国人和中国人说话用英文,有没有搞错。
  餐厅的饭难吃,十块钱的套餐估计连狗都不吃,哎,人不如狗,先吃着吧。
  木木庆祝我第一天上班,送我一束玫瑰,并请我吃西餐。饱餐一顿,感觉得自己是头牛。
  吃完饭,和木木去“走过那夜”。晚上有他的节目,他依然唱他的《恰似你的温柔》。我喜欢这首歌,喜欢他磁性的声音,喜欢他忧郁的笑容,还喜欢他热烈的身体。
  这世上有一个你喜欢的人真好,不然,感情往哪里寄托呢。
  给风,会吹走,给雨,会淋湿,所以,最好给一个人喽,当然,这个人要爱你。
  9月10日
  工作不难,得心应手,我做过不少广告创意,经验丰富。Q给了我练习的机会,感谢他。
  金鱼眼不停说要有团队合作精神,可惜我喜欢独立思考问题,而且我并不认为我能跟庸人们碰撞出好的思想火花,如果真要让我撞,我会把他们撞得头破血流,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我喜欢独立行事,可金鱼眼把我和妖精放在一个TEAM里,给一个扫描仪客户做创意。
  妖精不是我要的那种PARTNER,她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性生活太频繁,她的眼神容易让男人迷失方向。我不想知道她的私生活,但是我郁闷她的工作态度,她想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也许她以为我是新来的员工,可以欺负,我才不给她面子。
  她一定讨厌我,没所谓,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处世态度,我从来就不是为了迎合谁而存在。
  今天加班了,有点郁闷,我不喜欢加班,可恶的资本主义,榨取我的剩余劳动力。金鱼眼鼓着眼睛站在身后,不停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完工。我懒得他,妖精不停地给他放电。
  木木晚上没节目,接我下班,给我带了夜宵,不错的情人!
  9月11日
  “9•11”纪念日,很多人在谈论那场灾难,谈论美国,谈论民主,谈论资本主义。
  我一言不发,想到那些还挂在脸上依稀未干的泪花,想到关于一个人死亡的过程。
  生与死只是在瞬间,也许还来不及眨眼,来不及感悟月如何缺、天如何老,来不及跟最爱的人告别,生命就成为一堆灰烬。生与死谁能把握得了呢,不由你同意,你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由你同意,某一天匆匆离开这个世界,来去匆匆如一场风,如一次日出日落。
  年轻的时候死去总是一件憾事,我不喜欢以这种方式告别人世,既然我来了,我就要经历人生的每一个过程,浪漫的少年,丰盛的中年,恬静的晚年,我都要一一经历。
  如果不能让我如愿,就让我盛开成一朵花吧。
  木木说我的想法天真得可笑,何必杞人忧天,有福气的人会活到100岁。
  呵呵,我不要100岁,99岁就够了,当然多给我1岁也行,不过我希望上天让我活到100岁的时候仍然是貌美如花。我不要满脸褶子,像皱巴巴的百褶裙,即使男人不嫌弃我,我自己都会嫌弃讨厌自己。
  9月12日
  性感,创意要性感!扫描仪的创意要性感!
  色情充斥着每一件东西,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灵魂。
  妖精说出了客户的想法,甲乙庸人于是围绕如何更性感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居然争得面红耳赤,兴奋不已。估计在生活中找不到MM发泄只好意淫,长相不及格胡子拉茬污染视觉,哪个MM愿意跟他们上床。无聊的人!
  金鱼眼没头没脑,根本没好创意,象一条干涸的河床,也许有自知之明,需要借助别人的力量,所以脸上总是挂着真真假假的笑,没一点内容,像一张白纸,心里的念头在白纸上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周加了三个晚班,太平公主脸色蜡黄,我有些担心,下班后去国贸买了套兰蔻,花了我两千块,女人的脸真好赚钱,难怪假冒名牌卖得那么火。女人也爱听信广告,只要看到名牌的LOGO就买,停车场上拧着SK-II兜售的小贩居然一天能卖出好几瓶。
  女人,真是世界上最大的傻冒。
  看到一件“三宅一生”的衬衫,褶皱的面料,纯正的黑色,腰间点缀一抹鲜艳欲滴的红,非常喜欢,于是买下了。
  衣柜里“三宅一生”的衣服最多,喜欢它的名字,仿佛一个女人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冷冷清清地度过她的一生,孤寂而忧伤。还喜欢它的颜色,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红就是红,干净利落。
  所有的颜色中,我最喜欢黑色和红色。黑色是最美的颜色,是黑暗,是死亡。黑色蕴含着神秘,诡异,既丰富又简单。而红色是最激烈的颜色,是血,是火,是性,蕴含着热烈,奔放,自由。
  不过木木更喜欢看我穿红色,可惜我不会为了谁而改变自己。
  9月15日
  写日记时木木问我为什么不在网上建个博客,现在还有几个人拿笔在纸上写文字。
  的确,现在少有人用笔写文字了。现代人追求效率,推崇无纸办公,提倡现代化生活。用键盘敲一两个键可以出来一连串字符,你只需按1,2,3来选择你所要的字。用录音笔录下一段话,再调入软件中,不到一分钟,一段段文字显示在电脑屏幕上,你最多只需校对几个错别字。
  而用笔写字费劲多了,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时想不起那个字是怎么写的,还要查字典,费时费力。比不得电脑,方便快捷,只要你记得它的音,它会给你正确的答案。
  尽管如此,可我仍选择用笔记载自己的情感。因为键盘敲出来的字没有感情,冷冰冰的,而且没有个性,每一个字母,每一个符号都固定在某一个位置上。
  文字失去了个性,是文字的悲哀。
  人失去了个性,是人的悲哀。
  茫茫字海里,没有哪两个字拥有相同的形状,完全相同的含义,同样,芸芸众生中,也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任何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我坚决用笔写日记,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独特的字,记下我独特的思想,独特的灵魂,独特的我。
  我的快乐,我的悲伤,我的开心,我的难过,都是独特的。键盘敲出来的冰冷的字描绘不了我的独特。
  而且我不喜欢让别人看到我的心事,博客总是被很多无聊地人看来看去,品来品去,我喜欢自己写,自己看。木木不错,从来不偷看我的日记。
  9月16日
  参加了一个生日PARTY,很生气。
  过生日的是和木木一块唱歌的一个女孩,面容苍白,神情清冷,几乎不会笑,而且不用嘴巴说话,用眼睛。她看人时,像一道寒光,直透你的五脏六肺,而看木木时,眼神却柔和,没一丁点锐利。
  十二分讨厌这种眼神。没和她对眼睛,干嘛要让像刀剑一样的寒光刺进我的心呢。
  她唱了很多歌,也有木木的《恰似你的温柔》,平时她在酒吧没唱过,因为这是木木的歌,然而今晚她却唱了,每一句词,每一个音,都暗示着隐藏在内心的感情。
  有人把木木推到了她身上,木木吻了她。
  是个游戏!
  大家这样说,木木也这样说。
  我知道是个游戏,她是游戏,我也是游戏,每个人都是另一个人的游戏,只是不要看明白,不要说穿而已,糊涂就好。
  有的游戏两个人玩才有意思,多一个人会破坏气氛,既然是这样,那我走了!
  她看着我,用眼睛笑我,笑我禁不起一个游戏。
  我跑到黑夜中,给T打电话,我说:“来陪我玩游戏,好吗?”
  我一直保持早睡早起的习惯,所以看了几页,我的眼睛开始打架了,尽管我想多看几篇然而我终于坚持不住,合上日记睡觉了。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6:02

第四节 我的工作

这些天来,我被庄一的死弄得心力憔悴神情恍惚,以致工作上出了问题。我负责的《大京云报》久久没有刊登客户的宣传稿,为此客户部向我所在的媒介部投诉了我。
  媒介部经理姬如意把我叫进了她的办公室。一进办公室,就闻到一股Chanel No.5淡雅的幽香,香味忽远忽近,恰到好处。
  我喜欢香水,淡淡的清香能让我拥有一份恬淡的心境。我用Acqua Di Gio,喜欢它首先因为喜欢它的中文名“寄情水”,寄情山水,很美的意境,后来喜欢它自然清新的花香的味道,所以一直用它。
  姬如意二十九岁,身材高挑,面容娇好,皮肤洁白,眼睛大而明亮,像海洋一样深不见底。她犀利的眼光落在我身上,问道:“《大京云报》怎么回事?上周没见报,这周难道也见不了报,昨天你说记者出差了,今天联系了没有,回来了吗,一篇新闻稿怎么拖了这么久?”
  我刚落坐就得到她一顿劈头盖脸的奚落,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这的确是我工作上疏忽大意了,心里有愧,只得低着头任她奚落。
  她见我这模样,于是口气缓了一下,又问道:“那个记者叫什么来着,是曼柔吗?”
  我低声说:“是的。”
  “你昨天什么时候给她打的电话?”
  “上午,刚上班就打了,她在广州出差。”
  “今天打了吗?”
  “还没来得及。”
  “呆会再打,如果回来了,跟她再沟通沟通,不行请她吃饭,这周务必发出来,不然又拖到下周了,客户那儿交不了差,北晚、北青都出了,就差《大京云报》,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这事搞定,客户和我们处于试合作期间,还没有签合同,如果刚开始没做好,这单就泡汤了,我不说你,黄总也得说你,并且这不仅仅是说一说的问题,这单一年下来有六百万,你一人出错害全公司的人跟着你喝西北风啊?”
  我被她说得心惊肉跳的,没想到有这么严重,低声说:“我一定努力。”
  “不是努力,要竭尽全力,知道吗?”
  我心想她不愧是做公关的,用词如此注意,口里说道:“知道了。”
  姬如意停了下又说道:“你有不懂的地方多问问艾葭她们,依你的条件只要用心做,能做好的。曼柔是谁介绍给你的,《大京云报》除了她就没有其他接口了吗?”
  “周哲哲介绍的。《大京云报》IT通讯版所有的稿件都由曼柔审,另外以前咱们一直和她联系,如果换其他记者,她知道后我们的稿子以后就没法在上面发了。”
  周哲哲原是媒介部的媒介,我来百维思不久她就辞职了。姬如意点了点头说道:“喔,这样啊,我倒是认识他们的王总编,但是为了一篇小稿子找人家不合适。你想办法和曼柔好好谈谈,不要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多出去拜访下人家,至少混个脸熟,说起话来也好些,就这样,你赶紧去联系下吧。”
  我天天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跑,腿都跑细了,脸也晒黑了,姬如意居然还信口雌黄说我整天坐在办公室,真郁闷。
  挨完训,我又打了遍那个曼柔的电话。还好,她回北京了,我赶紧约她吃晚饭,死磨硬缠,她终于在电话里同意了,说下班后再和我联系。我顺便又说了下新闻稿的事,叫曼柔姐叫得亲热极了,而且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她在电话那头说尽量安排。我一颗心七上八下,像等待被判刑的犯人,不知法官将如何判决,是无罪释放、无期徒刑还是死罪,判决书没出来前,我承受着痛苦的煎熬。
  媒介部包括我有四个做媒介的女孩子,还有两个查资料做剪报的,一男一女,总共六个小兵。六人中除了一个叫尤好的女孩是北京土著外其他全是外地人。尤好在百维思呆的时间最长,加上北京人的身份,还有个在加拿大的男朋友,她扬言不久的将来会与男友结婚定居加拿大,这一切使她看我们这些外地人时眼睛总是斜着的,不过对一个叫杨洁的女孩例外。因为杨洁虽也是外地人但她命好,嫁了个在IBM身居要职的金龟婿,除了北京户口她在北京有房有车,经济条件相当优越,因此尤好非但对她不斜视而且和她关系还比较好。
  另一个做媒介的女孩叫艾葭,上海人,比我大三岁,单身贵族,在北京漂了四年,来百维思的时间也不长。她瞧不起尤好的“大大咧咧”,尤好也瞧不起她的“斤斤计较”,所以两人没什么话。
  虽然我并不想攀北京人也不想附上海人,不过尤好瞧不起我这个湖南人,艾葭对我倒还友好,所以我被推到了艾葭身边。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关系就更加微妙复杂了。做剪报的一男一女倒会明哲保身,一心一意剪他们的报纸。他俩之所以能保全其身,很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他俩不像我们四个有千丝万缕剪不断理还乱的利益关系。凡事只要和利益沾上边,想独善其身都难。
  媒介之间的利益十分微妙,我刚进公司由一个叫周哲哲的女孩带,然而没几天她留给我一纸媒体联系表走人了。我按表上的电话打过去,没几个是真的,不是空号就是打错了。
  艾葭见我茫然失措的样子掩嘴而笑,“别打了,那是一张废纸,做媒介靠媒体关系吃饭,非亲非故的谁愿意把吃饭的家伙给你呀。”
  我恍然大悟,于是请艾葭吃了几顿香的喝了几顿辣的,还送了她一些饰品,她才给了我一部份媒体资源,而且还教我如何做媒介。
  她说做媒介首先嘴要甜,哪怕人家丑得出奇也要叫美女帅哥;腿要勤,经常买些礼物和人家联络感情,稿子出不来就说老板要扣钱让你走人之类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记者也是人,而且大家都在这圈里混,抬头不见低头见,凡事得留点后路。只要在游戏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他们不会见死不救,而且媒体不就是靠广告公司给养着吗,没有这么多广告公司,他们凭什么神气。我用艾葭教的方法真还屡试不爽,偶尔有过几次失手,那也是碰上了特讲原则或者特胆小的记者,说稿子没有新闻点,死活不上,我也没辙,只好走走旁缅左道。
  我打完曼柔的电话没几分钟,又被请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显然我被投诉到最高法院了,看来此案非同小可,不由得惴惴不安。
总经理就是当初面试我的考官,名叫黄书琅,公司员工背地里叫他“黄鼠狼”,偏偏媒介部经理叫姬如意,有些年长的同事叫她“小姬”,因“黄鼠狼”的缘故,叫着叫着她就成了“小鸡”,两人又走得比较近,于是公司里流传了一句“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话。也不知“黄鼠狼”对这些叫法知不知道,知道了没准暗地里气个半死,骂他父母没文化。其实从他名字的字面上来看,他父母应该是文化人,没文化怎么会给儿子取名“书琅”呢,只怪他不该姓黄。
  “黄鼠狼”这名虽然叫得不好听,人却是IT精英,四十多岁,风华正茂,由主管百维思的国有大型资讯集团委派,他以前在集团从事信息市场工作,到广告公司走马上任后,签下好几笔大单,不负集团厚望把百维思的业务开展得有声有色,在京城广告圈里名声斐然,“黄鼠狼”一时也成为集团的风云人物,内刊上登了他好几张照片,因此奠定了他在百维思的威望,一言九鼎。
  我进了“黄鼠狼”的办公室,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否又要挨他一顿批,心想如果那样索性辞职算了,人活着不能没有尊严,做人得有个底线。不过令我意外的是“黄鼠狼”倒没给我严厉的眼光,也没谈工作,只是问我的生活情况,也安慰我对庄一的死不要太难过,他也是庄一的朋友,当初庄一把我推荐给他,他一见我就让我顺利地进了百维思。
  一番和风细雨的安慰后“黄鼠狼”才转到正题,给我的工作提出了几点建议,希望我多努力。虽然他只字不提《大京云报》的事,我也知情况严重了,否则他没必要浪费时间找我这样一个小员工谈心,我诚惶诚恐。
  “黄鼠狼”见状关切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在北京多注意安全,庄一和我是好朋友,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在公司按规矩行事,出了公司你就不要把我当老总了,生活上有困难吗,有困难跟我说一声,我一定尽力帮你。”
  “黄鼠狼”非但没有批评我,反而像一个兄长安慰我关心我,这让我又感激又惭愧,暗自发誓无论如何哪怕使劲浑身招数,今晚也要把那个曼柔搞定。
  下了班,我给曼柔打了个电话,问她去哪儿吃饭,生怕她改变主意。还好,她没有变卦,指定了恒基中心的“俏江南”。我想到在“黄鼠狼”办公室里发的誓,心情无比激动,像一个视死如归奔赴战场的战士直奔恒基中心。
  我先在恒基中心买了条丝巾,花了两百多,怕钱不够又在自动取款机上取了五百块。有次请一个记者吃饭,以为两个人吃不了多少钱,谁知人家去韩国烧烤城,烧掉我三百多,幸好那天钱包里加上一元的人民币还够饭钱,否则尴尬死了,不过吃完饭就没钱打车了,只好从东四环倒了好几趟车才回到西三环的家。
  “俏江南”给人一种浓郁的江南水乡气息,大红灯笼发出幽幽的光,有点像秦淮河的灯火,明明是北京人开的餐馆却取了个南方名,弄出几分温婉的江南柔情,然而菜又是麻辣的川味,这里面真是曲曲折折。
  我在座位上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曼柔,一见到她我就暗叫不妙,我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因为丝巾是真丝的,质地柔软细腻,这种面料的丝巾系在她的脖子上实在不相衬。
  还好,曼柔接过丝巾一看就喜欢,说颜色好。我于是也说颜色好,很衬她的皮肤,实际上我说得很违心,翠绿怎么衬蜡黄呢。
  我做梦都没想到曼柔的名字和她本人有这么大的差距,怎么形容她的模样呢,我没法形容,总之与她的名字有天壤之别,我算明白为什么现实生活中东施模样的女孩子在网上取名为西施,左思模样的男人取名潘安了,因为好听的名字会让你产生很多错觉。
  曼柔递上她的名片,《大京云报》IT通讯版主编。主编,握着我这等小媒介生家性命的判官,我最怕和主编打交道,这些人打官腔不说,还喜欢摆出一副瞧不起我这种小媒介的模样,总爱对你说一番“金玉良言”,提一些“人生忠告”。
  还好,曼柔没跟我提“人生忠告”,点完“香脆桂花鱼”“光头纸包蟹”,和我闲聊了一阵。问我什么时候到百维思的,又说起百维思以前的几个媒介。她似乎很了解百维思,不过等她聊到其他几家广告公司时我才知道她不仅仅了解百维思,还了解“千维思”“万维思”,她比广告人还像广告人,而她名片上偏偏印的是“《大京云报》IT通讯版主编”。
  她说我听,我只是偶尔插一句夸她见多识广之类的话。我在百维思呆了几个月,天天求记者,比在长沙教书时“进步”多了。
  这些“进步”一方面是艾葭教我的,一方面是自己悟出来的,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悟月如何缺、天如何老,我得天天悟张记者对这种产品稿持何态度,李记者对那类新闻稿又是什么原则。我悟性不低,所以大体悟出了一些与媒体打交道的技巧。
  曼柔被我夸得舒舒服服的,加上我又给了她几百块稿费,稿子还没发就付她稿费,她蜡黄的脸上堆满了裙褶似的笑容,说稿子明天一定安排,后天见报。我欣喜若狂,又说了一堆感激不尽的话。
  我觉得这个令人没法形容的女人俗气中还有一丝可爱的天真,她很爱美,也很爱钱,但人不坏,而且不摆架子,比一些精明圆滑的记者要好打交道。
  桂鱼吃完了,蟹腿啃完了,事情也谈妥了,曼柔说送我回家,她开了辆宝来,我接触过不少记者,大多开桑塔纳捷达富康之类的。她开宝来应该有几个钱吧,女人天生爱美,她既然有几个钱,绝对做得起美容,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去美容院打理一下,皮肤粗糙得像北京街道旁久经风沙的白杨树的树皮。后来艾葭告诉我曼柔是去美容院整容整成这样的,我不禁愕然,看着街上巨大的美容广告牌有些害怕了。
  曼柔住亚运村,我住翠微路,我俩一南一北,她不过说客套话,我谢绝了,她于是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我坐地铁,穿行在神州第一街——长安街的地下,从北京的东边穿到了西边,在公主坟上了地面。人们懒得关心这里究竟埋葬了哪朝哪代的哪位金枝玉叶的公主,总之作为北京五大商圈之一,公主坟天天热闹非凡。
  路边服装店的导购们拍着手扯着嗓门大声喊:“甩啦甩啦,换季衣服二十块一件啦!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大伙快进来看,跳楼价绝对值!”鞋店打出引人注目的降价招牌,不少人挤在鞋摊边挑来拣去,有人叹惜脚大有人叹惜脚小。
  我不想凑热闹,每天下班经过这里天天都听到他们喊“跳楼”,不知他们是怎么跳楼的,也懒得去打听。我连看都不看继续走我的路,想我的心事,曼柔同意发稿,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不然明天休想看“小鸡”的好脸色。
  一家音像店里传出一阵京腔京味的歌声,这个声音比导购的“跳楼”要好听多了。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还不回来
  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
  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地安门
  人说地安门里面有位老妇人犹在痴痴等
  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
  ……
  我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沧桑的京腔京味中透出岁月的世态炎凉,如一条历史的长河,迂回曲折,我心底情不自禁涌起一股难以释怀的怀旧情绪。建城三千多年,建都八百多年,北京,好一座古城。
  然而在这座古城里环顾四周,音乐,生活,时装,但凡称得上时尚的无不跟“韩流”有关,男孩子扮冷酷,举止另类,女孩子装野蛮,奇装异服。读的是韩国小MM的网络畅销书,看的是韩国帅哥美女挤着泪水没完没了的电视剧,吃的是在火上烤来烤去的牛肉羊肉加泡菜。你若不知道可爱淘,不知道宝儿,一定有人笑你“农民”。听韩国人的歌,穿韩国人的服装,用韩国人的化妆品,却不学韩国人良好的伦理道德,也难怪,那些道德观念原本是中国人几千前的东西,有什么可学的呢。
  真难得还能在路边音像店里听到这京腔京韵的调,只是不知这京腔京韵还能唱多久。
回到家,只见白纯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啃面包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粉红女郎》,笑得前俯后仰。我没跟她说过庄一的事,我和她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算不上好朋友,没必要把自己的事情都对她说,说出来没准她会认为我是个有麻烦的人,让我搬走。我对目前的住所比较满意,不想换地方,在北京找到满意的出租屋和室友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纯见了我笑着问:“又和哪个帅哥约会了,你们广告公司的饭局还真多的啊,啥时也带我去开开荤,好久没吃水煮鱼了。”
  她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吊带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细腻。我想到曼柔,人和人的差别真大。我笑了笑说:“哪有什么帅哥呀,是一大姐。肥皂剧有那么好看吗,四五十集也看得下去,真服了你。”
  白纯狠狠地撕了块面包说:“总得找点精神寄托吧,哎,我要有陈好那身材那脸蛋,我非得把丁磊钓着,钓不到丁磊钓潘石屹也行,好歹他会送我一套SOHO的房子吧,嘿嘿嘿。”
  “又发痴了吧,人家才不要你这样的十三点,他人家老婆以前在华尔街是投资顾问呢,IQ不是咱们这种人能比的。”
  “光有IQ有啥用,中关村那么多老处女,她们IQ不高呀,关键是长相还有点欠缺,女人没有漂亮的脸蛋是万万不行的。哎,俺老妈生俺时咋就没和俺商量哩,想做人造美女又怕挨刀子,真郁闷!”
  我说:“你已经有三分姿色啦,犯不着去挨刀子受罪。”
  “三分还不够,至少得有七分。”
  “三分人才七分打扮,三分还不够啊,真贪心。”
  “多多益善嘛,这样才能吸引男人的眼球。现在是眼球经济,没有十分的漂亮是没法吸引男人的,不过吸引一般的男人没劲,要吸引开奔驰住别墅的男人才有意义。哎,吴晴,你说我们公司的女孩子运气怎么就那么好,一个找的老公是开公司的,家里有两台车,一个找的老公是做房地产的,家里有三套房,还有一个找的老公是国资委的,家里也请了保姆,什么活都不用她干。论模样我不比她们差,可是我什么时候能交上好运啊。”白纯眼中溢满了无尽的羡慕。
  我笑了笑,羡慕有什么用呢,好运气不会从天而降。
  白纯又说:“我一定要保养皮肤,保持身材,不吃肉,多喝水,多吃水果。”说完把手中的面包放进了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仰头猛灌。
  楚王好细腰,宫女皆饿死。可怜的女人!
  还好,我既不用减肥也不用增肥,我身材匀称,多一分显胖少一分显瘦,白纯建议我去做模特,不过比起模特的要求,我还是矮了一点,而且我也吃不了那个苦,练猫步并不容易。
  议论完胖瘦美丑,看完《粉给女郎》,白纯打着哈欠进卧室睡觉了,关上门的时候对我挤眉弄眼地说:“但愿今晚能够梦到开奔驰的白马王子。”
  “你就做梦吧。”我笑她。可爱的小MM,其实美梦如果不能成为现实,梦得再好也是徒劳,或许回味起来更觉渺茫,与其这样失落还不如不做梦呢。
  我拿出了庄一的日记。
  9月17日
  木木不跟我道歉,只跟我解释:真的是一个游戏!
  我不需要解释,解释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和别的男人上床了,然后对木木解释:因为我烦闷,需要发泄。这种解释有什么用呢,所以,有的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木木说我什么都好,就是太自我。
  他不说我也清楚,我的确很自我,那是因为我不想失去自己的个性。一个人,如果没有了个性,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时代太爱刻意模仿他人,打扮,声音,动作,习性,思维……分不清谁到底是谁,还能保存一点自己的个性已经很不容易了。所以,我会一如继往地“自我”下去,还能做真正的“自己”,自我一点又何妨呢?
  我不原谅他,赶他走,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衣服,毛巾,牙刷,甚至避孕套。
  他抱着东西,怔怔地看着我,像看一个陌生人,我突然也觉得他像一个陌生人,陌生得好像彼此从来就没有见过。
  一个屋里,一个屋外,两个人就这样愣愣地站着。
  最后,彼此又从陌生人变成熟人,最熟悉的爱人。他抱住了我,我躺在他的臂弯里,我贪婪地吮吸着他的气味。这个世界上,我只认得他的气味。忧郁,多情的气味。
  他舍不得离去,我害怕他离去。
  两年了,像两根纠缠在一起的藤蔓,一下子怎么分得开,如果一定要分开,只可能断了你的根,断了我的根。最后,慢慢枯萎,慢慢死去。
  9月19日
  T骂我玩弄他。
  我有些茫然,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太多了,记不起是哪一件事。
  他说是那晚。我打电话叫他陪我玩游戏,结果他跑到三里屯,却没看到我的影子,更让他生气的是我居然把手机关了。
  我在电话里对他大笑,傻瓜,这就是游戏啊!你如果找到我了还是游戏吗?
  他吐血了,一口一个我操……
  我按了电话,最讨厌口臭的人,广告里有那么多的除口臭牙膏,为什么不买一支回去好好刷牙呢,难道广告言而不实,洗了一百支仍口臭?
  他又打来电话,在电话里笑嘻嘻地请我吃比萨,估计是骂完了。
  有的男人天生就是奴才命,不然怎么这样贱。所以,怪不得被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
  这样的男人太多了,我本来不屑用笔记下来,不过权当无聊,写着玩玩吧,练练字也行。
  9月21日
  很无聊,下了班去国贸的地下滑冰场滑了一会冰。
  滑冰场上大多是小孩子,另外有几对情侣,独自一人滑冰的女孩子只有我一个,有男朋友陪的女孩子向我摆着幸福的POSE。女人,就是这个德性,希望别的女人都比自己凄惨。
  滑冰场里闹哄哄的,小孩子你追我赶,横冲直撞,根本不顾及他人。幸亏我的技术还行,我的滑冰史有三年了。第一次滑冰是在北海公园的冰面上,记不清那是个什么日子,和谁一起滑的,总之摔了不少跤,吃了点苦头,但是最后我学会了。
  我喜欢露天滑冰场,特别是北海公园的,湖面宽阔,滑起来过瘾。在这个有千年历史的皇家园林里滑冰的确是件惬意的事情,没准N年前大金的皇帝和妃子们就在这湖上滑过冰,不知道他们这些大漠里骑马的人滑得怎么样。
  可惜现在不是冬天,北海公园里没有露天滑冰场,只有一湖碧水。
  滑完冰,去麦当劳吃了点洋垃圾,中国的小孩子真多,哪儿都是,快餐店里也挤满了长着黑头发的小脑袋,一个个对着画面上的鸡腿汉堡伸长了脖子,口水流得老长。
  回到家,打开电视,不是广告就是无聊的肥皂剧,剧中的人弱智得狠,看得我呵欠连天,终于忍不住关了电视,对着34寸的显示器发呆,难道我花钱把它买回来就是为了看广告和肥皂剧?
  我觉得我每时每刻都在被强奸。走在大街上,看不到蓝天,看不到白云,看不到清澈的河流,只看到膨胀的欲望。它以巨幅广告灯箱为载体,从扫描仪到文胸,从小汽车到马桶,从写字楼到高跟鞋……它挂在路灯下,贴在车厢里,站在房顶上,晃动在人们的眼睛里,它承载着无穷的欲望,无处不在。它摧毁文明的同时促进了商业的繁荣,同时又推动了现代文明的进程,这真是个怪异的循环。
  想怎么强奸就怎么强奸吧,看你能把我蹂躏到几时。
  9月23日
  秋分。
  八月中,解见春分。太阳到达黄经180度。
  木木翻出王菲的CD听,他喜欢这个神情冷漠我行我素的女子,我也喜欢。
  木木说我有点像她,个性张扬,十分自我。他说刚开始喜欢我,也是因为觉得我和她的像。不过,我不希望自己和谁像,我就是我自己。
  她,香港的北京女子。从“王靖雯”到“王菲”;从模仿到创造,从熊猫眼到滴泪妆;从窦唯,谢霆锋到李亚鹏,一个善变的女子。
  哭了笑了爱了分手了,任由他人去说,她只顾冷冷的唱她的歌,一个自我的女子。
  我拿出日记时,她正在慵懒的吟唱《不留》。声音糜烂,层层叠叠,像一阵风,一阵雨。
  我把风情给了你日子给了他
  我把笑容给了你宽容给了他
  我把思念给了你时间给了他
  我把眼泪给了你责任给了他
  我把照片给了你日历给了他
  我把颜色给了你风景给了他
  我把距离给了你无言给了他
  我把烟花给了你节日给了他
  我把电影票给了你我把座位给了他
  我把烛光给了你晚餐给了他
  我把歌点给了你麦克风递给他
  声音给了你画面给了他
  我把情节给了你结局给了他
  我把水晶鞋给了你十二点给了他
  我把心给了你身体给了他
  秋分时节,很适合听这首歌,秋分者,阴阳相半也。给你阴,给他阳,给你灵魂,给他肉体,一半一半。
  我告诉木木我把王菲写进了日记。
  他笑,你能把她完完全全地描述出来吗?
  不能。
  不如不写,比如我,爱听她的歌,却从来不唱,哪怕小声哼一下都不。
  但是,我已经写了,不想涂掉了。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6:05

第五节 又见秦渊

《大京云报》果然登出了客户的宣传稿,我松了口气,又给曼柔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堆千恩万谢的话。
  挂上电话一想到餐费能够报销,可两百块的丝巾没戏,心里不痛快。我月薪三千,扣掉这种税那种险,拿到手的才两千出头,房租,吃饭,坐车,打电话就得花掉一大半,还得经常去商场添置衣服,女孩子谁不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可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裙子两三百,因此我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我只好安慰自己,就当是给自己买东西花掉了,少买件衣服得了。我每次乱花钱了都爱用阿Q精神安慰自己,不过下次逛商场时该花的照样花,该省的却没有省,而且和白纯这个“月光族”在一起,想省也省不了。《精品购物指南》她一期不落地买,看到漂亮的东西就想要,然而上面的价格贵得要命,所以每次一边看一边难受得牙痒痒,更加坚定了嫁个有钱人的决心。不过有钱人还没出现时,她只好关注哪家商场打折哪家商场促销。
  我吸取这次教训盯紧了公关稿的传播,又打了几个电话,发了几封邮件,本来想拜访几家媒体的记者,可一个都没有约到,不是在外采访就是没坐班或者说有事,不知是真是假,星期五谁对工作还有满腔热情。我没事可做,一看艾葭,只见她对着电脑聊得神彩飞扬,QQ拉得老长,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头像,忽闪忽闪。
  我开了QQ,“记者栏”里几个记者在上面躲躲闪闪忽上忽下,“同事栏”里“小鸡”闪着大眼睛,艾葭眯着小眼睛,尤好和杨洁面无表情,“网友栏”里几只呆头呆脑的青蛙跳上跳下。我见过几个自称“帅呆了酷毙了”的网友,结果一个比一个难看。从此以后任那些青蛙在QQ里吹得天花乱坠我也没兴趣再见他们了,免得夜里做噩梦。
  我心不在焉地和几个记者胡扯瞎聊,等着下班,其实下了班又如何,看电视吃饭睡觉,生活真是乏味。
  正无聊,石友为找我去刑警大队,我一路上琢磨着是不是案子有什么线索了。
  石友为说他们查到庄一死前最后一个电话打给了一个叫尹榛的男子,因为手机号倒卖过几次,所以他们费了些周折。电话是晚上8点半打的,说明庄一在晚上8点半还没有遇害。他们正在查尹榛,希望从他那里了解一些情况,也想知道案子跟他有没有关系。因为庄一有可能是被熟人所杀,不过现在还没有查到尹榛,他问我是否知道这个人。
  我没听庄一说过这个人,其实我对她身边有些什么人也不清楚,她很少跟我谈她的朋友。目前我只知道庄一的两个朋友,一个是“黄鼠狼”,我对石友为提起过他,石友为也和他谈过。“黄鼠狼”和庄一是场面上的朋友,他也不了解庄一的私生活,所以他没提供有价值的信息。另一个是秦渊,即那天我在都市时尚公寓遇到的那个男人。
  于是我把那天遇到秦渊的事告诉了石友为,石友为一听立即变得警觉,说秦渊去庄一家说明他们的关系不同一般。他立刻让我给秦渊打电话,没人愿意和凶杀案沾边,特别是有点身份和地位的人,不知秦渊会不会后悔给我名片。
  为了庄一,我拨通了秦渊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听到我的名字好象有些意外,当我把石友为的意图跟他说了后,他似乎更意外。
  我们在一家茶馆见了面,石友为向秦渊问了一些问题,他的搭档在一边做笔录。秦渊有问必答,十分配合石友为的工作,并且把他和庄一如何认识,以及交往的一些过程都详细地说了。石友为问到尹榛,他也说不知道,看来他对庄一的私生活也不怎么了解。
  秦渊不认识尹榛,石友为有些失望。石友为说以后有可能还会找秦渊,希望他能配合,秦渊同意了。石友为和搭档开着吉普车走了,秦渊请我吃晚饭。我说我来做东,是我给他添了麻烦。秦渊说他也是庄一的朋友,也希望案件尽快水落石出,我没必要担心给他添麻烦了。
  见他说得诚恳,我心里坦然了,同意了他的邀请。这次不是去“Friday”,而是去马克西姆餐厅,我以为他喜欢吃西餐,可他说选择西餐厅是因为他喜欢餐厅里轻松惬意的气氛。
  一走进马克西姆餐厅,浓厚的古典浪漫气息扑面而来,高雅精致的木雕,枫栗树叶形状的吊灯和壁灯,鎏金藤条的图案,以及水晶玻璃墙,古典壁画,彩画天花板,所有这一切让人仿佛置身于19世纪的法国皇家宫庭。
  我对马克西姆餐厅只是久闻其名,却从没来过,据说他们要收取15%的服务费,这里的东西我都嫌贵得要命,再让我交15%的服务费我宁愿不吃,反正不吃又不会饿死,还有好多可吃的东西,既实惠又好吃。
  秦渊要了他们的招牌菜,法式蜗牛,黑菌鹅肝少司牛排,多彩比目鱼,他点菜时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价格,神情自若。等菜端上来我也有幸尝到了真正的法国大餐,味道的确不错。秦渊说如果我喜欢吃西餐,他以后还带我去别的地方吃,北京正宗的西餐厅挺多。买单时服务生说860元,尽管声音很低,但我听得清清楚楚,决定再也不和他吃西餐了,吃得我心虚。
  吃完饭,秦渊送我回家,一路上我总是想起八百多块的晚餐。我知道他也许不在意这几百块钱,但是我在意。
  刚下车,在小区门口碰到白纯,今天是周末,估计她去约会了。她一见我,神秘兮兮地问:“这么牛呀,坐宝马回来,快说是什么人?”
  我随口说:“一个朋友。”
  白纯一听两眼发光,用夸张的语调问:“你还有开宝马的朋友呀,怎么没听你说过,嗨,藏得够深的啊,你。”
  “才认识,不怎么熟,也没什么好说的呀。”
  “可以说他多大了呀,有没有女朋友呀,不够朋友。”白纯嘀嘀咕咕地开了门。
  白纯打开电视,一看《粉红女郎》还没有完,挺高兴的,把包往边上一扔坐在沙发看了起来,看得乐呵呵的。这部电视剧以前很受欢迎,但我一集都没有看过,我不怎么看搞笑片,现实生活中并没有那么多肤浅的笑话,白痴毕竟只是少数。
  白纯晚上也许吃多了菜,嚷嚷着口渴,家里除了白开水,什么解渴的都没有,她又不爱喝白开水,见我也不爱看电视,于是让我帮她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冰淇淋,给我的好处是我也能吃到一支冰淇淋。
  我刚走到小区门口,只见秦渊的车朝这边开过来,感到纳闷,他怎么又回来了。秦渊见到我似乎也有些意外,他按下玻璃窗递给我几本杂志。我这才想起我在茶馆门口的报刊亭里买了几本时尚杂志,我居然忘得一干二净,一定是落在他车上了。我这人记性出奇的差,和庄一一个德性,我俩曾经互相嘲笑对方,没忘记自己姓什么真是不容易。
秦渊笑道:“真巧,我正准备打你电话呢,怎么,出来买东西吗?”
  “帮室友买冰淇淋,请你吃一支吧,表示我对你的感谢。”我扬了扬手中的杂志。
  秦渊下了车,说道:“好啊,我想吃支最贵的。”
  他说着和我进了便利店,看着冰箱里花花绿绿的冰淇淋,问我喜欢吃什么的。我笑了,说:“这话应该我问你啊,你喜欢吃什么的,随便挑吧。”
  秦渊不说话,挑了十几盒冰淇淋装进袋里,我一看傻了眼,我只拿了一张十块的人民币,这不是让我出洋相吗。
  秦渊似乎看出了我的紧张,笑着问:“你还要吃什么?”
  我摇了摇头。
  “别紧张。”他拉着我到了交银台,我只好低着头,等着出丑。收银员说82块,我头一大,秦渊笑了笑递给收银员一百块,我松了口气。
  出了便利店,他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哪能让女士破费呢,请你和室友吃,怎么样?”
  我说:“差点儿让你看笑话了,我真没带多少钱。”
  秦渊笑了笑说:“我知道,好了,快进去吧,没准你室友等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我只得说好,秦渊上了车,我刚转身又被他叫住了,问我明天有没有时间,我说有,他笑了笑说好,说明天打我手机。
  我一手拿着杂志一手拧着冰淇淋,心想真巧,刚好出来碰到他。
  白纯见我拧了一袋冰淇淋,打开一看十分惊讶,说道:“天呀,吴晴,你怎么买这么多,是不是想宰我呀。”
  我说:“宰你干嘛呀,膘不肥油不多,请你吃怎么样。”
  白纯打量了我一下,说:“喔哟,这么贵一盒的,怎么这么大方了?”
  “放冰箱里想吃的时候就拿出来吃,省得你又叫我跑下去买了。”
  白纯选了杯和路雪咂巴咂巴地吃着,吃得乐呵呵的,一边看方小萍在电视里傻乎乎地笑一边对我说:“吴晴,我觉得这冰淇淋有点蹊跷,你怎么舍得买十几盒,好几十块钱吧?以前你不都是买一两块钱一根的随便吗?”
  我不想跟她说是秦渊买的,否则她想起宝马两眼又放光,白纯那点儿心思我挺清楚的,懒得和她浪费口舌,说道:“我想吃好的,一时心血来潮多买点不行啊?”
  白纯笑了笑,说:“行行行,我巴不得你每周心血来潮一次。”
  我骂她,“贪得无厌!”
  “有贪心才有动力喔。”她一脸的无赖。
  等白纯进卧室后我翻开了庄一的日记。
  9月25日
  木木回老家,他母亲病了。
  他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突然想到我的父母,很久没想过他们了,他们也很久没给我来电话了,估计都在忙吧,也没时间想我了。有时反倒羡慕穷苦人家的孩子,虽然生活穷一点,但是能享受到父母无微不至的爱。我父母给我的爱就是钱,钱就是爱,这种爱,苍白无力,所以,我对他们也渐渐淡了心,索性懒得想了。
  木木不在北京,没人给我做晚饭,在办公室耗到很晚。和我一样耗的人很多,打游戏,聊天,打电话……一群不想回家的独身男女。
  用铅笔画了幅画,画中的木木没有耳朵,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只有眼睛,他的眼神忧郁。他身后是一条悠长的空空荡荡的街,街上没有一个人。
  木木不在,这里成了一座空城。
  The city is so empty,只因为这里没有你!
  以前觉得这歌词写得太假,现在才体会出词中的意境。当你所爱的人在你身边时,你就拥有了整个世界。反之,你一无所有!比如现在的我。
  9月26日
  妖精和金鱼眼吵架了。
  不知为了什么事,妖精骂金鱼眼“卑鄙”,应该没听错,不会是“ BABY ”。
  太平公主张着大嘴傻傻地看着,甲乙庸人假惺惺地劝架,而我对此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你们吵得天翻地覆我一眼都不瞧。
  我最不爱看热闹,也最讨厌看热闹的人,吵架的人如果没有旁观的看热闹者,他们吵几句也就完了,越是有人看他们越是来劲,嗓门也越高。不过妖精和金鱼眼在设计室吵架除了我们几个,外面的同事是不会进来的,他们也许以为我们又在为某个创意碰撞火花。好在我没和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吵过,我懒得吵。
  吵到最后,妖精拍着桌子骂了句:30岁前我一定会把自己解决掉!
  的确,女人30岁前不解决掉,只怕30岁以后白送都没人要了。
  下班过人行天桥时,有个中年妇女跪在地上向路人不停地磕头乞讨,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每天都能见到这种沿街行乞的人,有老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四肢健全的,有缺胳膊短腿的,形形色色,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乞丐。
  同时在这个城市里,大多数四肢健全衣食无忧的人对他们抱有一种相同的态度:歧视。这些人中也包括了我,我也看不起这些乞丐,讨来的生活,毕竟是没有尊严的生活,然而他们一旦成了乞丐,除了讨生活还能怎么样呢。
  我虽然瞧不起他们,但还是从钱包里找出一张二十块的零钱给了这个女人。她给我磕头,说我是菩萨。
  这世间是否真有菩萨,我不知道,我是她的菩萨,谁是我的菩萨,我也不知道,我也不需要菩萨,我不祈财不祈福,如果真有什么可祈的话,那就祈求我不要丢了灵魂。
  9月27日
  接到Q的电话。
  日记里有两个Q,先有一个,后来又来了一个,也懒得改前面那个了,所以都用Q得了。不过一个是女人,一个是男人,一个在湖南,一个在北京,天南地北,毫无关系,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关系,我不知道,估计不会有吧,世上哪有那么多千里相会的姻缘。
  Q说生活无聊。
  生活本来是无聊的,又有谁说过生活有趣?
  我说既然无聊,就找点有聊的事情喽。
  她说找不到。
  湖南天天下雨,很烦人,下得人心里湿湿的,她说下午一个人去看了场电影,《钢琴课》。
  一个发生在19世纪的新西兰海边的故事,一段悲怆凄美的爱情,暗蓝色的大海,优美流畅的旋律。这部电影使女导演Jane Campion在戛纳捧回了金棕榈奖杯,使女主演Holly Hunter成为第66届奥斯卡影后,同时这部电影也成为了新西兰女性电影的一个标杆。
  这样的一部电影,Q说她看得哭了。
  还好,我当时看了没有哭,我不容易流露感情。
  Q又问我国庆节回不回去,说有点想我了。
  既然湖南的天气烦人,干嘛还回去呢。而且回去也没意思,除了Q,没什么想见的人。
  Q说她准备睡7天。
  我不想睡了,睡觉是浪费生命。计划出去旅游,不过是一个人,木木还没回来,即使回来了也不见得会陪我去,他怕花钱,他是个穷小子,花我的钱心有不安,而且他要唱歌,国庆期间会有很多外地人去三里屯喝酒,他要唱更多的歌。
  国庆节快到了,估计他快回来了吧。
  挂了Q的电话,翻出《钢琴课》的碟片,看了一遍。
  只觉凄凉,但没有想哭的感觉。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6:09

第六节 高尔夫打出来的惊喜

星期六,不用上班,我睡了个懒觉,睡到8点多,不是阳光穿透窗帘照在床上我还不想起来。心想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定要装厚厚的窗帘,像酒店的,一拉上全然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伸了个懒腰,记起秦渊说今天要找我,于是开了手机。刚开机就收到秦渊问我有没有起床的短信,我回复起床了,不一会又收到他的短信,说9点半在小区门口等我。
  我问他有什么事。他却神秘地说见面就知道了。
  故弄玄虚,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于是起床,精心打扮了一番,淡扫蛾眉,略施粉黛。打扮完,看着镜子里的我,眼睛大而明亮,水灵灵的。以前的男友称赞我的眼睛是夜空中的宝石,能与日月星辰争辉,可惜再怎么漂亮的眼睛也没用,他不要我了。人的心变得最快,远不及日月星辰的光辉长久。
  我正准备出门,白纯从卧室里伸着懒腰出来了,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下,笑着说:“出去啊,是不是和帅哥约会?”
  “有点事,别一天到晚想着帅哥白马王子,我哪有那么多帅哥啊。”我说着出了门。
  远远地看到了秦渊黑色的宝马优雅地停门口,像一个绅士。我上了车,秦渊一身休闲装,红色的T恤白色的长裤,戴着太阳镜,看起来很精神。
  他问道:“吃早餐了没有,没吃的话后座上给你准备了面包和牛奶。”
  他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既然他都准备了我也不客气,拿起面包和牛奶。
  秦渊问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去打高尔夫?”
  我一听面包咽在喉咙里,我连高尔夫球杆都没摸过更别说打球,早知他是要找我去打高尔夫我绝不同意,昨晚的法式蜗牛还堵在胃里呢。
  秦渊一见我这模样,笑了笑说:“别咽着了,喝口牛奶吧。”我于是喝了一大口牛奶,面包吞下去了。他又问道:“怎么样,有时间吗?”
  我摸了摸喉咙说:“时间倒是有,只是我从来没有打过高尔夫,而且我不太想去。”
  “为什么?”
  “太贵了。”
  “没关系的,我有会员卡,去吧,平时工作那么累,难得有时间放松放松,高尔夫是锻炼身体的最好方法。”
  他似乎特别想去,我没话可说,同意了。他嘴角轻轻一笑,从包里拿出一副太阳镜给我,是GUCCI的。我在商场见过这款眼镜,两千多,我不想要,他霸道地让我收下了。
  和有钱人打交道并不轻松,他会让你失去平衡,好象总是欠他的。白纯一天到晚盼望结识有钱人,不知她有一天若真的和有钱人结识交往了,会不会觉得轻松自在。
  不一会秦渊把车开到了位于西北四环的万柳高尔夫俱乐部。我好几次坐车经过这里,却从不知绿柳深处有个高尔夫球场。
  俱乐部一点也不张扬,在一块毫不显眼的石头上写着“万柳高尔夫”几个字。停车场停满了车,大多是高级轿车,来往的人神情自若,我看到一位当红的男歌手,虽说因他在感情上移情别恋我不喜欢他,可我仍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毕竟平时只能在电视里见到他。
  秦渊说这里能经常遇到一些公众人物,如果我追星,下次来最好带上纸和笔让他们签名。他问我崇拜谁,我说谁也不崇拜。这是一个没有信仰没有理想没有崇拜的时代。
  秦渊嘴角一笑说他也是,曾经崇拜过一些伟人,现在想来觉得幼稚可笑,伟人不过比常人的机遇好而已。
  俱乐部一张普通会员卡三四万元,对买得起会员卡的人来说不算贵,但对于我来说,是一年的工资。我在秦渊面前卑微如一棵小草,难怪词典里有“草菅人命”这个词。
  秦渊给我买了鞋帽,又租了车和球童。球场上绿草茵茵,视野开阔,可以看到青翠的万寿山和秀丽的昆玉湖,风景如画,在钢筋水泥丛林中别有洞天。这是有钱人的世界,只有他们才可以如此惬意地在闹市中享受到这幅宁静的山水画。
  我第一次打高尔夫,什么都不懂,于是秦渊当教练。我打出第一杆球时虽然没有创造一杆进洞的奇迹,但是心里有些感慨,我做梦都没想过玩这种昂贵的运动。
  秦渊握着我的手,教我如何挥杆,如何使力。他的手心温暖如春,春天,让人想入非非的季节,我想到贫民张大民说“我的春天来了”时的样子,很滑稽。不过现在是北京的夏天,虽然还不太热,但是我出汗了,手心湿得一踏糊涂,我想我有点紧张,除了以前的男友从来没有其他男人紧握过我的手。
  我们打了一两个小时,秦渊带我去餐厅吃饭,餐厅的名字很特别——第19洞。餐厅不大,但十分雅致,有两面巨大的玻璃墙,阳光直泻进来,外面的碧草绿树蓝天白云尽收眼底,餐厅正中央一束百合像高贵的公主,散发出浓郁的幽香,优雅轻柔的音乐缓缓地流淌在餐厅的每一个角落。人们低声笑语,举止斯文,感觉到了中世纪的欧洲,男人是绅士,女人是淑女。
  秦渊夸我悟性高,球打得不错。我说:“让你见笑了,我以前连球杆都没有摸过。”
  “那更说明你有潜力啊,怎么样,玩得开心吗?”秦渊优雅地吐了口烟,他吐烟的样子很有男人味,还有成功男人的自信与内敛。
  我说:“还不错。”
  秦渊说:“那就好,庄一走了,你就把我当朋友吧,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只要力所能及的,我一定竭尽全力。”语气与“黄鼠狼”十分相似,他又说,“你如果对高尔夫感兴趣,有时间的话我可以经常带你来练习。”
  我诚惶诚恐,以前听一个记者说她打一上午主高尔夫花了一千多,刚才至少也是几百上千的,常来练习是什么概念,我问道:“你很有钱吧?”问完我又在心底骂自己白痴,开得起宝马的能没钱吗?
  秦渊吐了口烟,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说:“感觉是,高尔夫不是谁都打得起的。”
  秦渊又反问道:“你希望我是有钱人还是没钱人?”
  我说:“不是我希望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秦渊笑了笑说:“那倒是,那你觉得和我一起打球感觉怎么样?”
  我说:“有点压抑。”
  秦渊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差距太大,不平衡。”
  秦渊笑了笑说:“原来这样啊,你把我当作和你一样的人,不就平衡啦。”
  我笑了,事实上距离摆在面前,怎能轻易平衡,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没有平衡可言的。
  我们边吃边聊,很巧我在餐厅里遇见一个熟识的记者,也许是客户或者朋友请来的,这些记者一个个像人精,自己掏钱的事可不愿干。他和我寒暄了几句走了。
  我对秦渊说他是某报的记者,秦渊笑了笑说这年头记者不过如此,又问我,“你们公司现在业务怎么样,都有哪些客户?”
  我说:“业务还行,大客户有和软、亚通、银桥,还有些小客户。”
  秦渊说:“你和媒体的关系怎么样?”
  我说:“还不错吧。”
  秦渊又问:“你对通信行业了解吗。”
  我说:“算了解一点。”
  秦渊笑了笑,又问:“你们公司主管设计的是哪儿毕业的,能力怎么样?”
  我说:“西安美院的,客户对他的评价还不错,前些日子亚通在BTV5的广告就是他做的,反应不错。”
  秦渊说:“喔,西安美院的应该不错,你们公司给签到客户的员工多少提成?”
  “5%,秦总,你不会是在调查我们公司吧。”我笑着说。
  秦渊说:“不是,你多心了。如果我找你们公司做广告,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你要吗?”
  我一惊,说道:“秦总和我开玩笑吧。”
  秦渊说:“我是认真的。”
  我半信半疑地问:“广告行业竞争这么激烈,找你的广告公司一定不少,你怎么偏偏把这种好事给我。”
  秦渊说:“两点:第一因为你们公司,第二因为你!”
  我听得糊里糊涂,问道:“还因为我?……”
  秦渊解释道:“是的。首先百维思实力不错,而且有政府资源,我去年就有意向和你们合作,但是百维思的报价太高,于是我找了其他广告公司,不过钱花了,没什么效果。以前在广告创意方面庄一帮我设计过一些作品,还不错,现在庄一走了我找不到合适的人,你们公司的设计主管是西安美院的,估计不难做出好东西来。第二,据我所知,百维思的数据是你们集团提供的,在监测竞争品牌时百维思能提供准确及时的市场信息,比一般广告公司好,而你是庄一的朋友,相信你会对我负责,不像有的公司或者其他人一样随便弄些数据来糊弄我。另外合作的话,我会让你们老总给你提供更大的发展空间,你我双赢,何乐而不为?”
  我听秦渊一解释,心想他真是精明,笑道:“你真厉害,算盘打得蛮精的。”
  秦渊笑着说:“我是个商人,凡事得考虑利润,现在竞争激烈,利润又低,得精打细算才行,公司上百号人,都眼巴巴地指望着我给他们提供衣食,一个闪失不小心把公司做垮了,他们喝西北风去啊。”
  我笑了笑,“看不出你这个资本家还蛮讲道义的啊。”
  秦渊说:“呵呵呵,中关村、CBD里不是有好多资本家在为北京的建设做贡献么,没准这四环路上的某块石子是我秦渊贡献的呢。好了,不开玩笑了,我一年的公关传播费用暂定300万,另外还有些市场活动,费用另算。你要愿意的话星期一把你们公司的资料给我一份,另外给我做份真正的宣传成本费用表,我不喜欢打无准备之战,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300万!秦渊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听得脑子一嗡,300万的提成是多少,15万,天呀,我要把这单子签下来了,能拿15万提成,比我四年的工资还多。我在职场的道行修炼不够,内心的惊喜都写在脸上了。
  秦渊看在眼里,笑了笑,说:“亚里斯多德说,如果给我一个支点和足够长的棍子,我能把地球撬起来。相信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能成为比尔·盖茨;给你一个机会,你也能成为卡莉·费奥瑞纳。”
  我不奢望成为卡莉·费奥瑞纳,能得到15万提成就心满意足了,我这样的小康人家出来的女孩子,容易满足。
  离开俱乐部,我还久久不能从喜悦中恢复过来,半天的高尔夫居然能打出15万块,太不可思议。我马上就能成为小富婆,从此不必担心失业,不必担心没钱交房租,不必担心买不起漂亮的衣服……人生,真是柳暗花明。庄一走后我原本担心我一个人没法在北京生活下去,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的机遇。
  我特别想找个人倾诉,让她与我分享这份意外的喜悦,可白纯不是理想对象,她太爱羡慕别人,如果庄一还活着就好了。一想到庄一我心里又难过,是她给了我天大的机遇,如果没有她我不会来北京,不会遇见秦渊,不会有意外的收获。
  可惜,她看不到这一切……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6:12

第七节 第一桶金

星期一,我早早到公司做了一份费用表,又从资讯部要了公司相关资料快递给秦渊。快递递出后,我坐立不安地等秦渊的回复,祈求这只快煮熟的鸭子千万别飞走了。
  我觉得我的欲望膨胀了,以前在学校总懒得争来争去,时常到手的机会都被他人抢走,以致于混得惨兮兮的。我不知道我的变化是好还是坏,总之我觉得我变了,庆幸的是我意识到了这点变化,人最怕的是自己变了却毫无察觉。
  直到中午才接到秦渊的电话,他约我吃午饭,我一听马上想到马克西姆餐厅里八百多的餐费,于是说能不能不吃西餐,秦渊在电话里笑了,说没问题,就吃工作餐,事情多时间也比较紧张,我松了口气。
  虽说不吃西餐,可也不是路边小摊。秦渊口中的工作餐在“潮好味”,一家海鲜酒楼。按理说这顿饭应该由我请,于是我在公司附近找了个自动取款机取了八百块,几只大虾螃蟹再加点贝壳怎么着也得花好几百块,我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和有钱人打交道真不容易。
  取完钱查了查卡上的余额,我花钱虽不大手大脚但从不记帐,所以从来都搞不清我具体有多少钱。一瞧,卡上只有可怜巴巴的两千块了,看得我心里怪难受的。尽管母亲每次在电话里都问我的钱够不够,不够她给我寄点,可我只要有饭吃有地方住哪能让她给我寄钱啊。钱这个东西,多则多花少则少花,我从来不举债过日子,这点我比白纯好,她一旦喜欢上一件衣服,哪怕借钱也要买,她就向我借过好几次,时常青黄不接,不过一发工资就还我,这点还不错,如今难得有这样讲信誉的人了。可她说是因为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秦渊比我先到,他开的宝马就是比我坐的夏利跑得快,难怪有钱人买宝马。我一落座他就说愿意让我做广告,我喜出望外,脱口而出“太好了”,能拿到15万提成请他吃1万也值。
  秦渊见我欣喜的样子,笑了笑说:“你先跟你们老总透露点消息,具体怎么操作,回头我教你,怎么说我也是甲方,不可能端着肥肉送上门吧,免得你们老总以为我非要找百维思不可,就是想也不能说出来是不是,这点你可不能和你们老总说,商业秘密,懂吗。”
  我故意说:“有这么机密吗。”
  秦渊狡黠一笑,“呵呵,那当然,怎么能把自己的战术透露给对方呢,而且公司是自己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不像你们国有企业,有后台撑着,亏了有资金注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了,这是我们公司的资料,你拿回去看看。”秦渊递给我一份资料。
  我接过资料笑着说:“好的,我一定仔细研究。”其实我早就在网上看过威华的网页了,对他们公司有了大概的了解,他们主要开发语音系统。而我正做一个通信类的客户,对通信行业媒体也熟,真让我负责威华的媒体难不倒我。
  菜端上来了,不过只有虾没有蟹也没有贝。秦渊边吃边教我如何操作,听他如此这般的说来,我这才真正体会到商场如战场,一招一式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吃完饭本来我想买单,可服务生自然而然地站到了秦渊身边,他们一定养成了习惯思维,秦渊也不给我这个机会,对我说:“你就不怕我不和你们老总签协议白吃了这一顿?”
  我故作大方地说:“每次都是你请我,我也应该请你一次吧。男女平等嘛。”
  “你一个月挣那么点钱,留着给自己买漂亮衣服吧。”
  他听似漫不经心的口吻令我脸一红。的确,我一个月挣的钱还不够他吃几顿西餐。既然他一意在我面前显富,我也就懒得争了,包里那几张可怜的人民币还能留在身边几天,也是件不错的事,幸哉!幸哉!相信没有人嫌钱包里钱多,除非他是白痴。
  我按秦渊的意思跟“黄鼠狼”透露了威华要换广告公司的消息,宣传费一年400万。“黄鼠狼”记性不错,一听立即记起威华来了,问我从哪里得来这个消息的。我按秦渊教的故意装做不知百维思以前和威华的事,说我有个朋友和秦渊关系不错,他听秦渊说的。
  “黄鼠狼”于是希望我“朋友”牵线,让“小鸡”出面和秦渊谈,说她比我有经验,知道尺度,而我没谈过客户,万一谈不下这个项目公关费又花了,财务那边说不过去。
  我一听知道他表面为我好,实际是想把好处给“小鸡”,于是装着不懂同意了,又故意说“朋友”脾气古怪,不爱做牵线之事,不知他愿不愿意。因为我和他关系非同一般,他才向我透露这个消息,愿意把秦渊介绍给我。我的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听话听音,“黄鼠狼”是个聪明人,打量了我一番,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说如果“小鸡”把项目谈下来公司也会分我1%的提成,并让我马上和“朋友”联系,问他意下如何。我说好,不过我绝不会让“小鸡”和秦渊谈,秦渊本意是把这个项目给我,我干嘛要让给别人呢。
  从“黄鼠狼”的办公室出来,坐下不到一秒钟就见“小鸡”进去了,呆了很长时间才出来,估计他们谈的是威华。不过“小鸡”的脸色并不太好,她又把我叫进她的办公室。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可能她此时也觉得我是个复杂的人,而我不露声色,任她猜来猜去。400万的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总之真接下来了公司又多一笔进账,“黄鼠狼”的腰杆又可以硬一些,更何况如今IT业不景气,好项目难找。
  “小鸡”问我和“朋友”联系了没有,我说联系了,“朋友”不同意。
  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说她刚才和威华市场部的一个人打过电话,确认了威华的确要换广告公司。至于她和威华市场部的人具体谈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从她的脸色来看,估计那人对这事做不了主,看来要想得到这个项目只有让我通过“朋友”的关系和秦渊谈了。最后“小鸡”只好把这个项目交给了我。
  我按秦渊的计划一步步执行,令“黄鼠狼”对我刮目相看,让我尽力争取这个项目。我在秦渊和“黄鼠狼”两边“周旋”,水到渠成,两个老总正式会了面,谈得比较顺利。秦渊又带着几名大将实地考察了百维思,最后两家公司终于签订了300万的合作协议。虽然“黄鼠狼”对400万变成300万有些失望,但是威华主要做文字公关宣传,每个月只在《通信世界》上投一次广告,成本低利润可观,而且还有活动,经费另算,另外威华还抛出诱饵说第二年加大投入。“黄鼠狼”算来算去,觉得是个好项目,十分满意。
  协议签下来,尘埃落定,我松了口气,光荣完成使命,同时好事也接踵而来。“黄鼠狼”按秦渊之意,任我为威华的媒体项目经理,级别提高一级,工资涨了一千,每月有项目奖金,另外我还有提成,威华的第一笔广告费打过来后,按公司规矩我先拿了8万,“黄鼠狼”分了2万给“小鸡”,说她鞍前马后做了不少后勤工作。虽平白让她拿走2万,我心里有些不平衡,但想一想,算了,有8万也知足了,工资不也涨了吗,还有项目奖,日后工作当中还得仰仗“小鸡”。不过剩下的5万得两家公司合作完,威华付清了所有的广告费才能拿到手。因为有不少公司中途中止合作协议。
  扣完税,7万多块钱打到了我帐户上,我给家里打电话,告诉他们我赚“大钱”了。母亲一听说不出话来了,估计是惊喜过度,7万多块对于我的父母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母亲缓过神来又盘问我是怎么赚到这笔钱的,我于是详详细细地把来龙去脉向她汇报了,她这才相信我拿的是一笔干干净净的钱。她担心我像有些打工的女孩子为了钱做出格的事情。我说她纯粹是胡思乱想,你女儿的品质你还不清楚吗,懂得洁身自好。母亲在电话里笑呵呵的说,那是,我的女儿!
母亲向来是理财好手,让我汇了6万回家帮我保管,给我留1万多块做零用钱。她这样做一则怕我乱花钱二则怕我保管不好这么多钱。
  从此母亲再也不骂我“没出息”了,能赚到大钱真好,你的价值一下子就得到提高得到认可,我有些飘飘然。
  我拿到提成后立即请秦渊去“顺峰海鲜楼”吃了顿海鲜,秦渊很给我面子,让我买了一次单。结果皇帝蟹,龙虾崽花了我七百多,我第一次在餐桌上买这么贵的单!
  除了海鲜,我还给他买了个ZIPPO打火机,贝壳表面,古朴自然,花了我九百多,交钱时我面不改色心不跳,财大气粗就是这样吧。以前我连九十块的打火机都没给潘高买过,更别提九百块的,不过,也不能全怪我小气,潘高压根就不抽烟,省钱。
  吃完海鲜我把打火机送给了秦渊。他没想到我会送他礼物,有些意外,把玩着打火机笑道:“吸烟有害健康,别人都劝人戒烟,你送我打火机是不是鼓励我吸烟?”
  我没想到这一点,有些尴尬,说道:“我可没这个意思,你要不喜欢就扔了吧。”
  秦渊笑了:“我怎么会扔呢,我随身带着怎么样?”
  我笑道:“受宠若惊。”
  他笑了笑,笑得很好看。
  秦渊把我送到小区门口,让我陪他抽根烟,说想试试ZIPPO打火机。我拒绝了,他要找个女孩子陪他抽烟易如反掌,我没必要轻贱自己。
  他笑道:“好个吴晴,真的是无情,真后悔让你拿走我300万的项目,一点面子都不给。”
  “天下没有后悔药,可惜合同已经签好了。” 我笑着推开了车门。
  他说:“早知如此,悔不当初,小心工作上我挑你的刺!”
  我一个劲地笑,和他接触多了,也没先前那么拘束了。他一脚油门,车子离我远去。
  回到家没多久,接到他的电话,说他回家了,正在抽烟,用ZIPPO打火机点燃的,说蛮好用的。我笑了。
  挂上电话,等白纯看完电视,我翻开了庄一的日记,这些天忙着赚钱,累得要命,耽搁了看日记。每次一翻开日记,我的心又沉了下来,如沉入海底,很深很深。
  9月29日
  木木终于回来了。
  他母亲身体好了,并无大碍。他给我带了些特产,好吃,胜过山珍海味。
  他看到了我画的画,问我画的是谁,我说是你。
  他问我为什么只画眼睛,不画耳朵鼻子和嘴巴,还问我为什么街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街道却又宽又长,两旁大厦林立,这不符合现实不符合逻辑。
  我说整个城市里,我只看到了你,只看到了你的眼睛。
  于是他咬了我一口,疼痛,轻轻的,痒痒的,酸酸的。我的确只记住了他的眼睛,深蓝色的忧郁,像海洋。
  我问他记住了我的什么,他说记住了我所有的一切,我的头发,眉毛,眼睛,鼻子,嘴马,脖子,甚至我的脚趾甲……
  我不信,然而心里充满了喜悦,我喜欢他记住我的所有,被人忘记是件沮丧的事。
  晚上去酒吧,听木木唱歌,如果没有他,“走过那夜”一定逊色很多。
  人们称他忧郁王子,他的确很忧郁,天生的忧郁,这也是他的气质,我喜欢他这样,快乐地忧郁着。
  每次我都找一个角落,一边喝酒一边听他的歌,等他唱完了歌,挽着他的手,走出酒吧,漫不经心地看三里屯的红男绿女,看长安街的灯火,然后我们回家,或者去“玫瑰人生咖啡厅”。咖啡厅里有一位不错的钢琴师,他每晚都弹《玫瑰色的人生》,优雅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像一断发黄的记忆。
  今晚又去了“玫瑰人生咖啡厅”,我们是这里的常客,钢琴师和我们也熟了。他给我们弹了《玫瑰色的人生》,木木以前请他为我们弹过几次这首曲子。
  木木说这曲子让他想到盛开的玫瑰,而我听这曲子时脑海里只有他满眼深蓝的忧郁。
  我们请钢琴师喝咖啡。他是个经历丰富的德国男人,去过很多国家。他跟我们讲那些国家的风土人情,讲他所经历的人和事。我觉得他像马可•波罗,如果他把那些所见所闻写成一本游记,相信有人爱看,毕竟有精力有财力有勇气周游那么多国家的人不多。
  钢琴师说他的心属于远方,他的一生在路上,他从一个国家漂到另一个国家,也许不久以后他已经在泰国,或者在南非。他的生活很洒脱,来去自由,无所牵挂,他没有爱人,而爱人又似乎无处不在,我就见过一个长女飘飘的女孩子挽着他走出咖啡厅,估计是某所高校里学钢琴的女生,不小心迷失在他优雅的《玫瑰色的人生》中了。不过钢琴师的心在远方,注定他不会为某一段爱情停下脚步。
  我问木木喜不喜欢钢琴师这样的流浪人生,他说不喜欢,他喜欢玫瑰色的人生。
  玫瑰色的人生,我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人生,但是我想应该很美,就像那首音乐。
  9月30日
  明天可以享受7天长假了,没一点心思工作,其他同事也一样,都议论着如何打发7天长假。太平公主准备去山西看乔家大院,妖精准备去泰国看人妖,金鱼眼准备去丽江看茶马古道,甲乙庸人呆在北京看来旅游的外地人,我准备去九寨沟。
  洋妞给我们发过节费,钱不多,才几百块。甲乙庸人倒是很开心,说今晚可以去找点乐子了,不知能找到什么好乐子,可怜的老光棍。另外公司发善心让我们提前一个小时下班,真是难得,大快人心。
  今晚有不少情人在一起HAPPY,可惜木木没时间,这种时间酒吧里人满为患,他是抽不出身的,我只好自己找节目,逛商场,商场里人也很多。不知为何突然冒出这么多人来,好象人们的钱包都鼓了。人太多,没兴趣逛了。
  突然想去天安门广场看一看,每逢国庆节,广场都装扮得格外漂亮格外壮观,于是打车去天安门。长安街上灯火辉煌,洋溢着热烈的节日气氛。今晚的天安门广场花团锦簇,灯光璀璨,在缤纷多彩的灯光映衬之下更显气势恢宏。另外今晚最大的一个特点是人多,明天才是国庆节,可广场上至少有数万人,很多人在拍照,也有不少人拿着DV在拍夜景。估计这些人大多是北京的,今晚提前享受这番美景,免得明日挤来挤去。上学那会我就在十一这天挤过一次,出了地铁,全是人,寸步难行,苦不堪言。后来学聪明了,要么提前来看,要么到了假日的末尾再来看,虽不及十一这天有意义,但轻松一点。
  今晚的北京十分热闹,十分繁华,我坐在出租车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寂寞。
  写完这篇日记,发现是9月的最后一天。又一个月,过去了。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我合上日记,对“木木”这个人产生了兴趣,庄一上大三时交过一个男朋友,但她没怎么说过他,他可能就是“木木”了。庄一和他常去“玫瑰人生咖啡厅”,这家咖啡厅在哪里,那个钢琴师是否还在?钢琴师会不会提供一些信息?
  我脑子里生出一连串问号,决定明天向同事打听打听这家咖啡厅。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6:15

第八节 玫瑰人生咖啡厅

一上班我就向同事打听“玫瑰人生咖啡厅”,艾葭说在复兴门,她去过,环境还不错。我一听十分高兴,又问她那儿是否有个德国钢琴师,艾葭说她这倒没有注意,不过她能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本想下了班就拉着艾葭去,可计划被打乱了,媒介部的女孩子嚷着要我晚上请客。
  媒介部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谁有喜事得请客,我拿了提成自然躲不过。几百块钱的事我当然不会吝啬,而且以后这个项目少不了要她们帮忙,吃顿饭算不了什么,于是爽快地答应了去“麻辣诱惑”搓一顿的要求。
  不到下班时间,“小鸡”就派艾葭去餐馆排队领号。“麻辣诱惑”火得出奇,不论什么时候去都得排队。一下班,媒介部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杀进了“麻辣诱惑”。
  在麻辣小龙虾、香辣蟹的诱惑下大家吃得兴高采烈,谈笑风生好不开心,办公室里的明争暗斗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做剪报的小男生在六个女孩子面前有点放不开,我们平时叫他“宝哥哥”,可惜他没有贾宝玉长得帅,声音也有点嘶哑,说起话来细声细气。
  “小鸡”借着酒劲夸奖了我一番,也鼓励其他MM在做好手上项目的同时多利用关系开发项目,一方面自己可以得提成,另一方面也给客户部施压,免得他们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就知道投诉。还鼓励大家齐心协力把媒介部的工作做好。
  我不喜欢争来争去,简简单单地干活多好,干嘛非要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呢,所以我也希望媒介部的同事真能齐心协力。
  吃完饭大家意犹未尽,嚷着要去“麦乐迪”唱歌,我想不过是多花几百块而已,同意了,于是一伙人又去了“麦乐迪”。
  在KTV唱了一会儿歌,“黄鼠狼”居然来了。“小鸡”满脸笑容地解释,“黄总想和咱们热闹热闹,我怕说出来把你们吓跑了,所以自作主张请黄总过来了。”
  我们虽然意外,但对“黄鼠狼”的莅临还是致以了热烈的掌声。他在我们“盛情”的邀请下,唱了几首歌,没想到他人长得仪表堂堂,歌却唱得一塌糊涂,五音不全,调从北京跑到了纽约。听得我起鸡皮疙瘩。
  “黄鼠狼”深情地唱完一首《月亮惹的祸》后,艾葭背转身子偷偷对我挤眉弄眼,估计她也起了不少鸡皮疙瘩。不过“黄鼠狼”怎么说也是老总,我们对他的歌还是给予了热烈的掌声,那个平日里细声细气的“宝哥哥”居然声音大得吓人地喊:“黄总,再来一个!”
  “黄鼠狼”握着话筒装出盛情难却的样子,说换个民族唱法,喊了首《我爱你塞北的雪》。等他喊完我们又给了他“热烈”的掌声,尤好鼓掌时狠狠地瞪着“宝哥哥”,吓得他闭紧了嘴,不敢造次。
  “小鸡”唱了首《城里的月光》,她清脆甜美的嗓音总算把我们从地狱救回了人间,我听到身边的杨洁低声念了句“阿门”。
  因为“黄鼠狼”的到来,我们多少唱得不怎么随意了,大伙又闹了会结帐走人,我本想买单却被“小鸡”抢着买了。不知从哪里看过这样一句话,在国外你如果遇到几个抢着买单的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不用问他们一定是中国人。的确,中国人一起吃饭玩乐结帐时喜欢抢着买单,不论真心还是假意,总之都要抢一番,以显示自己的大方。
  从“麦乐迪”出来大家各自回家,“黄鼠狼”和“小鸡”的车子一前一后的跟着走了。艾葭开了辆大眼睛的“奇瑞QQ”,颜色鲜红,个性张扬,我一看时间还不晚,于是求她带我去“玫瑰人生咖啡厅”。她同意了。
  在车上艾葭教了我一些如何从记者稿费中黑钱的诀窍,哪种稿费能黑,哪种不能黑,她如此这般分了N种情况说明,又说了N种方式黑钱,听我心里直打哆嗦。她却笑着说:“规章是死的,人是活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看你怎么用脑子了。”
  她以前在其他广告公司做过广告这块,估计黑了不少钱,“QQ”至少有两个轮子是黑出来的。如此看来,杨洁和尤好也没少揩油。每次例会上“小鸡”扯着嗓子喊要控制成本,估计只是喊喊口号而已,做为一个老公关,她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漏洞,或者对于这个漏洞无能为力,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得罪人,坐好她的经理位置就行了,国企就这样,做好了人际关系这门学问,受益无穷。
  艾葭又说:“谁像你那么实心眼,这钱又不是哪一个人的,不赚白不赚,做得天衣无缝就行了,靠那点工资还不饿死。不过看不出你还挺厉害的,能拿下威华这个项目,估计这次‘小鸡’气坏了,我刚进来时也有个客户线索,结果让‘小鸡’拿去了,‘黄鼠狼’给我5千块算是打发我,现在想起来还生气。对了你现在租房住吧,要不去看看我买的房子,首付3万,月供800,比租房子强,好歹也是个业主。你在北京什么也没有,人家连正眼都不瞧你,杨洁不嫁个有钱的老公在北京有房有车,能那么神气吗。”
  艾葭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我只听进去一半。想到自己每次和记者讨价还价谈费用,实心实意为公司控制成本,而艾葭她们却把控制下来的钱落到了自己的腰包,在她们眼中我一定是个白痴。我没说“小鸡”分去了2万提成,怕艾葭听了反应太强烈一脚油门撞在栏杆上。
  艾葭继续说着:“这次亏得是威华那边让你做项目经理,否则又被尤好和杨洁抢去了,怎么也轮不到你头上。”
  我说:“我本来也没做多久,没经验,让我带客户万一做砸了怎么办。”
  艾葭干笑道:“你以为她俩有多大能耐呀,大事由客户经理兜着,她俩不过是做做媒体计划,督促下发稿进度,除了发自己负责的媒体,大部份媒体咱们给发了。只要稿子不出错,根本没什么事,还能拿项目奖,你活一点没少干,可是一分钱奖金也没有。我也是新来的,给了我一个几十万的项目,结款费劲死了,那点项目奖眼睛望穿了也没拿到。百维思官僚作风太厉害了,干什么都按资排辈,要不是福利好我早走了,我才懒得受这份气!”
  百维思的福利的确不错,我刚来没几个月就感受到了,“三险一金”不说,赶上各种节日都能领到一笔不少的过节费,虽说是按级别来分,但我这种小媒介一般也能拿个好几百的。公司还常组织郊游,北京周边的景点差不多都玩遍了,员工们嚷嚷着下次玩去三亚丽江才过瘾。另外公司也注重人文关怀,每天下午都有水果吃,不过水果的好坏就另当别论了,估计大伙从嘴里省了不少“水果费”给行政;隔三差五地发饮料,估计某个饮料公司专为百维思供水;员工病假事假一例不扣工钱,所以杨洁每周至少要头晕肚子痛一天;每个员工过生日都能当一次非常幸福的“寿星”,生日蛋糕加红包,以致于员工们恨不得过完阳历还过个阴历……总之,百维思有钱,财大气粗,所以员工日子过得比蜜甜,在“黄鼠狼”的带领下进过上了“大康”生活。
  艾葭又说:“跟你说真的,去我那儿看看吧,都是小户型,业主都是咱们这种想买房又买不起大房子的年轻人,环境不错,就算是投资吧,先买个二三十平米的住住,有大房子了再租出去或者卖了,绝对连本带利地全赚回来。”
  不愧是上海女人,算盘打得精。我有点动心了,不过嘴上没说出来。我羡慕过庄一在北京有自己的房子,不过要我在北京买房,我可是连梦都没做过。
  到了“玫瑰人生咖啡厅”,咖啡厅里有很多鲜艳的玫瑰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玫瑰的清香及咖啡的苦香,烛影摇曳中一对对男女悠闲地聊着天,大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钢琴曲,但是我没看到弹钢琴的人,我只看到大厅中央的一架三角钢琴。音乐是音响放出来的,弹钢琴的人也许是理查德•克来德曼。
  我问服务生钢琴师是不是一个德国人,服务生说是的,听他这样一说我松了口气,还好钢琴师还没走。我于是请他带我见钢琴师,他说钢琴师有事没来,我问钢琴师什么时候会来,服务生说他也不知道,让我过几天再来看看。我担心钢琴师离开中国,心里有些紧张,问服务生能否告诉我钢琴师的联系方式,服务生说他不知道。我想找他老板,他说老板也不在。看着服务生职业性的笑容,我只好揣着失望离开了“玫瑰人生咖啡厅”。
  艾葭见我一脸焦虑问钢琴师是我什么人,我说不上来。艾葭说她以后回家时帮我留意下咖啡厅,她住在天宁寺,距咖啡厅不远。我想也好,省得我老来碰运气。
  虽然时间不早了,艾葭还是拉着我去参观了她的房子。25平米的房子,层高5米,有阁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设计风格也不错。这税那金加起来花了5万块换到了进门的钥匙,我刚赚了7万多块,只要一直在百维思干,月供800不成问题,我动了心。
  回到家,我立即给母亲打电话,把买房的想法跟她说了,钱存在银行里也是存着,还要交税。我现在每个月600块的房租交完了房子仍是人家的,如果买房子,钱交了房子是自己的,万一真不想住了,卖出去也行,不说赚钱应该不至于赔本吧,现在北京的房价借着奥运的东风节节攀升,没准我还能赚小几万块钱呢。可我说了一通话只换来母亲两个字:不行!
  在老家别人一说某某在北京买了套房子,羡慕得嘴巴都咂歪,在北京买一套房的钱能在长沙买两套甚至三套!我原以为母亲会为我的想法高兴,尽管房子总面积不及有些人家的客厅大,但好歹也是套房子,我好歹在北京也算有份产业。没想到她全然否定,我感到沮丧。
  母亲说7万块能在长沙稍偏僻的地段买套差不多的房子,干嘛非要在北京买个鸟笼,难道你想一直呆在北京。如果真想在北京呆下去,嫁个有房子的老公不就行了,没必要自己买房子欠一身债。不就是赚了7万多块钱吗,至于神经错乱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吗……
  母亲一顿奚落给我浇了盆冷水,她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凡事考虑欠周全,我只好作罢。
我在阳台上跟母亲打电话时,白纯正躺在沙发上做面膜,贴了一脸黄瓜片,像唱大戏的。她大概知道我买房的想法了,也不顾说话黄瓜片掉下来,惊讶地问:“怎么,你想买房啦?”
  “没有,没有,只是随便说说。”我敷衍着。
  白纯从沙发上坐起来,抹掉脸上的黄瓜片,盯着我,半信半疑,“不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那个开宝马的帅哥想给你买房?”
  我脸一红,她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我和秦渊不过见过几次面,吃过几顿饭,打过一次高尔夫,签了份协议,他干嘛要给我买房子呢。我瞪了她一眼,说道:“I 服了 YOU!亏你想得出来。”
  “那你哪来的钱买房啊?”
  “让我老妈给点钱不行啊?”
  “你家里很有钱吧?”
  “没有,让他们去卖血。”
  “你这个狠心的丫头!”
  等白纯进了卧室,我拿出了庄一的日记。
  10月7日
  去九寨沟玩了一趟。
  报了个10人的小团,价格比一般的团贵了很多。以前吃过跟大团的亏,所以这次宁肯多花些钱,玩得高兴就行。
  从成都下了飞机,坐汽车去九寨,路况不好,曲曲弯弯。还好,天气不错,天空很高,也很蓝,比北京好,干净。
  导游是个漂亮MM,嘴唇很薄,据说这样的嘴能说会道,她给我们讲了九寨沟的许多传说。有风景的地方一定有传说,传说未必是真的,信不信由你,不过我是从来不信传说的,传说不过是想象力丰富的人给风景披的面纱。
  有一个传说是这样的,很久以前,有个山神爱上一个美丽的女神,他用风云磨成一面宝镜送给女神,可女神不小心将宝镜打碎成108个碎片,这108个碎片又化成108个海子。
  长海、五花海、孔雀海、镜海、芦苇海、熊猫海、天鹅湖、五彩池、珍珠滩瀑布、诺日朗瀑布、树正瀑布……
  九寨沟的确很美丽,山美,水美,林美,芦苇美……总之,沟里的万事万物都是美的,哪怕是地上的一片落叶,都带着宁静的美。
  最喜欢的是九寨沟的水,怎么形容呢,清亮,透彻,神秘,玄妙,深邃,空灵,圣洁……好象洗尽人间铅华,不食人间烟火了。
  看过很多地方的水,漓江的,丽江的,西湖的,似乎都比不上这里的水有神韵。站在它面前,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无喜、无怒、无哀、无惧、无爱、无恶、无欲的人了,七情六欲都被这水洗涤得一干二净。
  “心若止水”所说的水,应该就是这种水吧。
  10月9日
  寒露。
  九月节,露气寒冷,将凝结也。太阳到达黄经195度。
  聪明人警告我说,生命只是一颗荷叶上的露珠。
  无端有些感伤,没心思写了。
  ……
  10月12日
  去郊区玩了两天。
  去了龙庆峡。龙庆峡是辽金元三代皇家避暑行宫,据说曾经是萧太后的花园行宫,她倒是会选地方,有山有水,难怪历来皇子们为了一把破椅子争得你死我活,因为一坐上那把椅子,就意味着可以主宰万里江山,他想用哪块地就用哪块地,想占哪座山就占哪座山。
  龙庆峡有“小漓江”,“小三峡”之称,景致不错,不过比起九寨沟来,有些距离。
  我们坐船玩,峡谷两边悬崖峭壁倒影水中,水面九曲十八弯,有点三峡的意境。游船最后到了一个名叫“九曲湖”的码头。沿着幽静的山谷步行而上,心宁静得像这些山。山谷里面有许多景点,不一一记下来了,我不是徐霞客,懒得写游记。
  我对木木说在这里修行一定是件不错的事,他说好好的修什么行。
  元稹是“半缘修道半缘君”,我若是真要修行,也不知道要“缘”哪一个呢。
  算了,还是不修行吧。
  10月13日
  人生由一个意外又一个意外构成,一路走来,风景不断。
  无意在使馆区碰到大学同学鹃,不是她叫我,我绝不会注意到她,我向来不爱注意身边的人和事,更何况在大街上。
  她办签证,说要去法国,她要结婚了,老公是法国人,在巴黎和北京都有自己的公司。晕,我的眼珠子快掉下来。她像一只丑小鸭,平凡又平凡,普通又普通,满脸雀斑,不是她那满脸雀斑我可能在大学里也不会记住她。
  她可能是班上惟一一个在毕业前没谈过恋爱的处女,没想到毕业没几个月就将成为法国男人的新娘。
  不久以后,她将在华美的巴黎优雅地生活,或者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牵着一只狗慵懒地走过香榭丽舍大街,或者一边喝咖啡一边画画,画那个城市上空的云,画街上女人纤细的鞋跟,画放荡的流浪汉……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人生,真是意外。
  鹃笑起来每一个小雀斑都像一朵盛开的玫瑰,美得令人嫉妒。她问我的爱情,恋爱中的女人希望满世界的女人和她一样幸福。她说我是在千叶之上扬花的女人,一定有帅气的男朋友,还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我还年轻没想过结婚,我不想和她谈论婚姻,她是个对婚姻充满了憧憬的女人。最后我祝她幸福!
  我对木木说起鹃的事,他问我喜欢哪个国家的男人,法国男人有情调,英国男人有风度,可我说喜欢中国男人。他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你是中国男人。木木把我拥入怀中,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我身边了,我还会不会喜欢中国男人。
  我说没有如果。
  他笑了。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6:19

第九节 “水煮”佳人

我去了趟“走过那夜”酒吧,庄一的日记里说木木是“走过那夜”的歌手,我想碰一碰运气,看能否见到他。这个“木木”,真是个无情人,为什么庄一死后他连脸都没露过,难道他不知道庄一死了?
  我在酒吧见到了一个男歌手,不过从他脸上我看不出一丁点忧郁。
  我找了个经常来“走过那夜”的男人喝酒,他对我比较感兴趣,很愿意和我聊天。他告诉我这里以前有两个男歌手,一个叫水来,一个叫一禾。
  什么怪名字。
  他又说一禾是这里的台柱,歌唱得非常棒。
  庄一在日记也说木木是这里的台柱,一禾会不会就是木木呢。我想了想问他,一禾是不是经常唱《恰似你的温柔》。他说是的。
  我心里一震,一禾一定就是木木!于是问他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唱歌。他说不知道,说一禾好象不在三里屯了。
  我的心一落千丈,刚找到一点线索就这么断了,看来只有寄希望于那个钢琴师了。
  准备离开酒吧时,听到有人在台上唱《恰似你的温柔》,柔美的声音略带淡淡的忧伤,哀婉动人。唱歌的是个女孩子,穿着紫色的裙子,在灯光下光彩照人,她漂亮得令人眩目。
  我问他唱歌的女孩叫什么名字。
  “寒冰”,他说。
  寒冰,估计也不是真名。
  真名难求,真相难查,看来,在纷纷扰扰的世间要找到一个“真”,真难。
  艾葭倒肯帮忙,每天回家都去“玫瑰人生咖啡厅”看钢琴师有没有回来,然而她一直没有看到他的影子,那架钢琴孤零零的摆在柱子旁。我想钢琴师有可能离开中国了,心里十分沮丧,但是不能确定他是否离开中国,我还有点不死心,于是去了几次咖啡厅,终于遇见咖啡厅的老板。他告诉我钢琴师去上海了,过几天回北京。我一听钢琴师没离开中国,放心了,并留了我的电话给咖啡厅老板,希望钢琴师回来了通知我。
  就在我天天等钢琴师回北京的消息时,被一盆水煮鱼烫伤了。这事都怪白纯这个既想穿得好又想吃得好的小丫头。
  周末白纯约我逛街,说中友百货做活动,买一百送一百。我本来对商场的促销不感兴趣,电视里多次曝光这种活动的欺诈性,可白纯死磨硬缠,我只好同意。母亲给我留了一万多块零花,再加上工资涨了还有奖金,于是我这次花钱也大方,买了一堆东西花了三千多,是白纯两个月的工资。她惊讶不已,而且她从来没有看我这样花过钱,于是追问我是不是发财了。
  我不想把拿提成的事告诉她,说我这几个月工作做得好,拿了一笔奖金。白纯一听,要我请客,我同意了,于是我们从商场回来后去小区附近一家名叫的“飘香鱼”餐馆吃水煮鱼。
  SARS以后,水煮鱼涨价了,鱼片却少了,那也得吃。我在BBS上看了个贴子,说京城某家著名的水煮鱼店,不论你买的鱼是四斤还是五斤,端上来都是二十块鱼片,我看了觉得好笑,什么闲人有精力去认真数那些鱼片,没准是哪个没事佬瞎编的吧,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开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说归说吃照吃,那儿天天得排队。就像白纯一样,每次抱怨“飘香鱼”的鱼越来越差劲,可是一经过餐馆闻到那股香味又情不自禁犯馋。
  人就是贱,明明知道被宰,却仍心甘情愿,结果被宰得鲜血淋漓,像古时的痴情女子明明被负心郎辜负了,还对他念念不忘。欲把今人比古人,不知又有几个痴人,我不是,和男友分手后我至少还知道路得向前走下去。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被一阵痛彻心扉的疼痛打断了思路。服务员端着一盆热腾腾的水煮鱼,也不知踩着什么了,脚一滑身子没站稳,油汤泼在我身上,不幸中的万幸,汤主要泼在我胳膊上,若是脸上就完了。
  服务员吓呆了,赶紧用纸巾擦我胳膊上的油,一个劲地赔不是。
  我气坏了,本想骂她一顿,一见她才十六七岁模样,还有些稚气,而且早已吓得脸色煞白,魂飞魄散了,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忍住了,捂着火烧火撩的胳膊要去医院。
  白纯不依,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把小女孩骂了一通,把餐馆老板也叫来了。老板操着一口东北口音把女孩又狠狠骂了一顿,还要解雇她。小女孩被骂得眼泪涮涮的,我一见她泪眼婆娑,十分可怜,于是让老板别为难她,我不追究她的责任了。
  老板见我好说话,感激不尽,急忙带着我上了附近的一家医院。到了医院,大夫给我消炎上药包了纱布,又交待了一些注意事宜,说没事了。于是老板在水果店又买了些水果,送我和白纯回家。
  他怕我闹事,在车上一个劲地赔不是,还说请我俩吃水煮鱼,吃海鲜,那语气听起来,只要我不闹事,请我吃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成。一会儿一个“大姐”,一会儿又一个“大妹子”的乱叫,听得我心里别别扭扭。
  白纯也故意用东北话跟餐馆老板说:“大哥是东北人吧,我说你们家的水煮鱼吃起来咋不正宗呢,原来是假冒的喔。俺们在你那儿吃过不少上当了,今儿我姐们又被你们水煮了,你可得好好算算,该怎么赔偿我们的精神损失。”
  餐馆老板说:“大妹子,大不了俺把小店赔给你们咋样。嘿嘿,大妹子乡里乡亲别太狠喔。”又对我说,“这个大妹子你心眼真好,你放心,只管去医院换药,医药费大哥一分不少赔你,另外我还付你一些营养费,成么?”
  水煮鱼没有吃成,反被水煮了,我心里很不痛快,胳膊又一阵阵火烧火燎的疼,也没精力和他们废话,语气淡淡地说:“以后再说吧。”
  下车时老板把钱包里的钱全掏给我说是精神损失费,我没想要,白纯却一把接住了,数了数,一千块,白纯说 :“这点钱还不够补充营养的,赶明儿我去你店里拿钱!”
  老板一个劲地点头,“好好好!”
白纯觉得因为她才出这事,心里过意不去,回到家忙上忙下地服侍我,又是给我削水果,又是给我拧毛巾擦脸,弄得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见她满脸愧意,如此这般地照顾我,我只好故意装出一点都不疼还很轻松的样子,其实胳膊像着了火似的。我发誓再也不去“飘香鱼”了,白纯也恨恨地说不去了,而且还骂服务员笨得像头驴。
  想到那个小女孩泪眼涮涮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对她居然一点也怨恨不起来,反而担心餐馆老板会解雇她。
  一上班,媒介部的MM们见我如此模样,都十分惊讶,得知我是被“水煮”的,提醒我天热千万要注意,以免留疤痕。我本来不是很在意,听她们一说,也很担忧了,万一留下疤怎么办呀,想跟母亲说,一想到她一惊一诧的音调,我想算了,可是看着我白嫩嫩的胳膊又忍不住想哭了。
  因为这,我情绪低落,和客户经理去威华开例会时心情也很糟糕。
  威华在东方广场,我第一次是一个人去的,出来时转晕了。本来要去王府井地铁站,结果七拐八拐的没找到去地铁的出口,后来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出口”指示牌,也不管它是人的出口还是车的出口,照着指示牌走,结果走到王府井书店旁的一条小道上来了,距地铁有一站地距离。我不禁感叹:不愧是亚洲最大的建筑群。
  威华的市场总监直接负责广告公司的工作,叫王霏心,不到三十岁,据说是个“海归”,秦渊花重金从某知名IT外企挖过来的,在威华有一定威望。他十分注重工作效率,行事缜密,每周一的例会从来没缺席过。我没什么经验,刚开始和他这种重量级的IT精英打交道底气不足。好在他没什么架子,平易近人,也不多事,不像有些客户喜欢鸡蛋里挑骨头,整天对你指手划脚,说你这个做得不好那个做得不对。
  到了威华,王霏心一见我胳膊上缠着纱布很意外,问道:“吴晴,你这是怎么啦,挂彩了?”
  我说:“没什么,和朋友去餐馆吃饭不小心烫着了。”
  王霏心笑着说:“怎么嘴没烫倒烫着胳膊了,要紧吗?”
  我脸一红,说:“不要紧。”
  王霏心笑了笑,吩咐助手召集市场部的负责人去会议室开会。
  会议主要讨论这个月的公关传播,经过一番讨论,市场部对传播计划没有多大意见,我这边的客户经理也谈了谈他的方案,大致得到了市场部的认可。刚准备散会时,秦渊从外面进来了,漫不经心地问了问王霏心会议情况,王霏心如实汇报了。
  秦渊听完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脸上没一点笑容。他在公司十分严厉,言行举止和我平时所见的判若两人,可能做总裁的在公司管理上百号人,不能太随便吧,否则失了威信。
  他又飞快地扫了我一眼,眼中流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说道:“吴小姐,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份文件给你们黄总。”
  我第一次走进威华的总裁办公室。办公室很大,宽敞明亮,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阳光洒在几盆郁郁葱葱的巴西木和凤尾竹上,整个房间显得生机盎然。
  秦渊并不给我拿文件,我于是问道:“秦总,文件呢?”
  秦渊说:“算了,还是我自己给他得了,反正明天要和他见面。你胳膊怎么了?”
  我明白了,他找我根本不是让我拿文件,在外面那样说不过是掩人耳目,于是说:“在餐馆吃饭不小心烫的。”
  秦渊说:“怎么那么不小心,怎么样了?”
  我看到他眼中有一丝关切,心里一暖,说道:“好多了,就是怕会留疤。”
  “你等下。”他说罢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说了我的烫伤,挂上电话后对我说,“我有个朋友是空军医院皮肤科的主任医生,我带你去换点药。”
  “别麻烦……”
  “走!”他手一扬打断了我的话。
  真是个霸道的男人,我于是给客户经理打了个电话,让他先回公司。
  秦渊带我到了医院,他朋友拆开我的纱布看了看,被烫伤的地方起了豆大的水泡,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弄的,烫成这样?你没去换药吗?幸好来检查,不然就这样捂下去一定会留疤的,你怎么对自己一点都不负责,你看都成什么样子了。”
  做医生的可能习惯教训病人,他一见我的伤就训个不停,我听得心里不好受,但是意识到情况不妙了。
  其实不是我对自己不负责任,实在是上次那个医生没说要换药,只是让我吃他开的消炎药,我以为再过几天就没事了,也是今天听同事们一说才知道不能大意的。
  秦渊的朋友给我消了炎,又上了药,把胳膞重新包扎了。然后把剩下的纱布,消炎水和一瓶药剂给了我,叮嘱我,“每天换一次,这药小心点别打碎了,进口的,两千多一瓶,治烫伤效果好,一般病人买不到。”
  言下之意这种药是给特殊身份的人准备的,不是秦渊,我连看都别想看,更别说用了。不过这药也太贵了,小小的一瓶药竟然要两千多。
  秦渊帮我付的医药费,我原以为只要两三百块,没想到花了这么多钱,心里过意不去。想到这我看了看秦渊,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我对医药费耿耿于怀,在车上我对秦渊说:“秦总,我明天把药费还给您。”我钱包里只有五六百块。
  秦渊瞪了我一眼,“瞧你说的什么话,这点药费算不了什么,以后不许和我提钱的事。幸亏治得早,你这白嫩嫩的胳膊上要留一块伤疤,可不破坏了一道好风景。记得每天换药,天热容易感染,一心养你的伤,别再想什么钱不钱的了,你要自己换不好就来找他,他会给你换的。”
  他的口气很霸道,我咬着嘴唇不说话,他见状笑着说:“不高兴啦,这样吧,要不你请我吃饭吧。”
  请他吃饭也不错,总比欠他人情好,于是说道:“好啊,你说个地方吧。”
  秦渊笑了笑说:“你尽管坐着就行了,到了我自然叫你,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调皮的说:“你不会要把我卖了吧?我可不值钱。”
  秦渊故意表情严肃地说:“坑蒙拐骗违法的事情不做!”
  我笑了笑,“难说。”
  秦渊把车开到了后海,说:“快到了。”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对我说:“对不起,有个很重要的客户找我有事,今天不能和你吃饭了,改天吧,改天我请,怎么样?”
  我只好说道:“没关系的,你先忙吧,下次还是由我请吧,我不想欠你太多。”
  秦渊笑了笑说:“行,别算得太清楚,什么欠来欠去的,今天不好意思我赶时间,不能送你了,你打个车回去吧,别坐公交车,人多容易碰着胳膊,车票我给你报!”
  秦渊把我放在路边急驰而去,我于是等出租车,刚好有辆车下人,我赶紧走上前。
  从车里走出一个男人,他一看到我,惊讶地叫道:“吴晴!”
  我也一惊,原来是他!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6:23

第十节 故人

下车的男人是申世飞,是我那个男友在湖南大学的同窗好友。
  他表情夸张地说:“真巧,吴晴,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我一时也愣住了,看着申世飞没说话。
  他又说:“怎么,不认识我啦,我是申世飞呀。”
  我笑道:“怎么不认识呢,你不是‘生是非’嘛,只是太巧了,我几乎不敢相信。”
  申世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心眼,还记着那事啊,我不是早向你道歉了吗。”
  我和他之间有点过结,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和系里的一个男生看电影,被他撞着了,其实我和男同学纯粹看电影而已,可申世飞以最快的速度向我男友打了小报告。男友因此两个星期没理我,任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男友觉得我对他不真诚,而且他因为对自己没信心,所以抓住我的小辫子故意小题大做,害得我流了一湘江眼泪才得到他的原谅。
  后来,我一见申世飞就咬牙切齿地叫他“生是非”。他好话说了一箩筐赔了一万个不是,我才原谅他。
  我说:“什么都能忘,也不能忘了你的英名啊。”
  他笑了笑,看到我胳膊缠着纱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不小心烫着了。”
  申世飞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哎哟,烫得厉害吗,怎么烫着了。”
  我说:“没什么事。你怎么在北京,是来旅游还是在这边工作?”
  申世飞说:“工作,我毕业就来北京了。咱们别站在路边了,能不能赏脸一起吃个饭?”
  我说:“好啊,反正晚饭也没有着落。”
  申世飞打了个电话,好象是推掉一个饭局。他拦了个开空调的富康,他看来比上学那会有长进了,那时的他一点也不懂男女之情,一心只读圣贤书,梦想建中国最高的大厦。
  我们去“菜香根”,吃湘菜。申世飞其实是四川人,在湖南上学呆了7年,所以也喜欢吃湘菜。不过我对吃什么菜无所谓,我现在什么口味都能吃了。
  一落座,申世飞递给我一张名片,北京世纪辉煌建筑工程公司工程项目经理,毕竟是湖南大学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在哪儿都吃香。我看着名片说:“混得不错嘛,当上项目经理了,听说你们这行没一定水平当不上工程项目经理,是不是马上可以实现你的梦想了。”
  申世飞笑了笑,“名片上弄着吓唬人的,名片名片,不就是明着骗嘛,梦想还远着呢。”
  红彤彤的剁椒蒸鱼头一端上桌,我的口水就流出来了。申世飞见我一脸谗相,笑道:“动筷子吧,愣着干嘛,咱俩都那么熟了,别假装斯文。”
  “哎,说话注意点,这话别人听了很容易产生误会,免得又生是非了!”我说着一筷子下去直扎鱼眼。母亲说鱼眼睛边上的东西是鱼的精华,吃了对眼睛好。我不知道她说的有没有科学依据,不过我的眼睛不错,大而明亮,被男友形容为黑宝石。而且视力一直保持1.5只是看人走了眼,挑错过一个男朋友。
  申世飞要了两瓶啤酒,我一瓶他一瓶。他以前被我灌醉过几回,他这人除了喜欢嚼舌胡说八道,其他地方都好,没什么心机,而且不近女色,估计是他们系里最后一个处男,算得上一个好男人。他没得到“生是非”的雅称之前我一直叫他“好孩子”,他总说我没大没小,气得对我吹胡子瞪眼睛,但是碍于我男友的面子又没办法,而且他的其他几位师兄对我也颇有好感。当然这些都是前尘往事,记起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申世飞几杯酒下肚,说开了,“吴晴,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过完年就来了。”
  “在干什么?”
  “在广告公司卖狗皮膏药。”
  “千万别这样说,广告公司不错,很有‘钱途’,我就认识好几个广告公司的人,日子过得挺滋润的,你们公司主要做哪方面的客户,有没有做房地产的?”
  我一听他提到房地产,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说:“我们公司主要做IT行业的客户,没有做房地产的。其实我一个打杂的哪有什么‘钱途’,累死累活也比不上你画一张图纸,你们借奥运的东风能画出不少钱来吧。”
  申世飞脸上露出一丝失望,随即又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嗨,钱再多也是老板的啊,我不过是个打工的。”
  我笑了,谁不是打工的。不过他极富变化的表情让我觉得面前的他和学校里那个书生意气的申世飞有点不同了,人总是会变的,可能在他眼中我也变了,变得俗气,变得世故。
  申世飞喝了几口酒,盯着我看了看,意味深长地说:“吴晴,潘高结婚了,你知道吗?”
  潘高即我那个男友,我一愣,没想到他的动作这么快,我不说话,一筷子夹住了鱼唇,这嘴巴闭得紧紧的多好呀,干嘛非要瞎说呢。
  申世飞没理会到我心里的难受,见我一脸漠然,于是两片嘴唇继续一张一合,“你不知道?今年春天结的婚,在华天大酒店请的客,场面很气派,据说花了二十万,女方家送了套复式房子,两百多平米……”也许我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申世飞转了口气,“不过新娘子长得不好,很矮,又胖。”
  我把鱼唇放进嘴里,味同嚼蜡,一口吞了下去,爱和恨就此吞掉了。
  我说:“我都不记得他的样子了,还是说说你吧,你怎么样了,有女朋友了吗,不会还不近女色吧。”
  申世飞一脸尴尬,“吴晴,你把我当成什么啦,和尚啊,我又不修行。”
  “修不修行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真的一心只想盖中国最高的房子吧?”
  “别笑我了,年轻时不知天高地厚,我哪有那个本事啊,只能是梦想啦,哎,想起来都郁闷,活到这把岁数还一事无成。”
  “你瞎叹什么气,你现在很老吗?”
  “30岁的人60岁的心脏。”
  “你还不到30,正是花样年华呢。”
  “还什么花样年华,我觉得都过了60。”说完他又叹了口气。
  他脸上有些沧桑,他变了,也许真是60岁的心脏了,我以后再也不能称他“好孩子”了。吃完饭,申世飞很绅士地送我回家,不过我没让他上楼,我和白纯有君子之约:不带异性回家。
  他怏怏地要我和他保持联系。我说好,其实这不过说说而已,打电话没问题,见面就说不准了。北京太大,我住西边他住东边,各有各的事业,各有各的生活,若真要安排时间见一面倒不容易。白纯说过要见一个老乡,自我搬进来就听她说起,可直到现在好几个月了,她和那个老乡仍没见面,在电话里都说如何如何忙。在这个繁忙的大都市里刻意安排见一次面倒不如偶遇来得快,没准偶遇还能带来意外的惊喜。
  回到家,我的身心一下子松驰下来,想起很多往事,往事中有潘高的身影。可不论我怎么努力回忆,他都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我没有他的照片,相爱三年我们没有照过合影,冥冥中似乎早已注定有朝一日我俩会各奔东西。不过即使有他的照片我也不会带到身边,带到北京来,当时离开长沙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和他呆在同一个城市,一想到他在那个城市的某个地方,我就会情不自禁想起相爱的日子。不在同一个城市,我会不怎么想他,也许再过几年,我就会把他忘掉。
  尽管他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可他结婚的消息还是让我难过不已。
  他结婚了,新娘不是我,而他曾经在岳麓山对着满山枫叶说过,要我做他的新娘。而且我们曾经把婚礼计划在秋天,还要来北京看香山红叶,岳麓山的枫叶红得不够彻底,红中夹着暗绿。可如今,新娘变了,婚礼的季节也变了,他把一切都改变了。翻手是云,覆手为雨,诺言不过在翻云覆雨之间。
  心里的痛,胳膊上的痛一齐把我包围,痛得我想哭,可我最终也没有掉下一滴泪。
  夜,很黑,很长,把过去隔得很远,很远。忘了吧,统统都忘了吧。


第十一节 “岁月写意”酒吧

“玫瑰人生咖啡厅”的老板打电话告诉我钢琴师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我等得花儿都快谢了。
  我在咖啡厅见到了流浪的德国人,他是个帅气的男人,高高的个子伟岸挺拔,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估计咖啡厅老板跟他说了我找他的事,所以他一见我就说对不起让我久等了,他说他去上海见几个朋友了。我没想到他这样的流浪者还有朋友,然而他却分明告诉我他有很多朋友,包括庄一和她的男朋友尹榛。
  尹榛!我一听这两个字,惊呆了。原来木木就是尹榛,木木就是最后接庄一电话的人。
  我努力镇静下来,没有告诉他庄一已经死了,因为他的表情告诉我,他似乎还不知道庄一死了。
  钢琴师的中文不怎么样,他用放慢了十倍语速的英语和我交谈,虽然我学的是哑巴英语,但能听懂他的意思。钢琴师这样说话一定很累,可他没流露出一丁点来,反而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在这种微笑中他显得更加帅气,有点像汤姆•汉克斯,我最喜欢的外国男明星。我喜欢他的“阿甘”,爱得傻傻的、痴痴的,格外执着,格外专一,被一个男人这样爱着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我喜欢天长地久,不过在如今日新月异的时代,几年的爱情就算得上天长地久了。
  钢琴师对尹榛的评语是“Good young man”。他说尹榛很爱庄一,具体怎么个爱法他没有举例说明,总之他这样说时脸上带着微笑。他还说庄一和尹榛是有思想的年轻人,用汉语说是情投意合。他说了很多,用非常优美的语言,描绘了庄一和尹榛在一起的甜蜜的情景。
  我可以肯定木木是谁,尹榛又是谁了,可惜我不知道他在哪里,因为钢琴师不知道他在哪里,我有些遗憾。
  最后钢琴师给我弹了《玫瑰色的人生》,很好听的曲子,轻快,飘逸。弹奏完,钢琴师说他下周准备去马来西亚。流浪的人,他的一生在路上,我很庆幸这个时候找到了他。
  我把和钢琴师聊天的内容告诉了石友为,石友为于是在我的带领下找钢琴师谈了谈。钢琴师一听庄一死了,惊讶地盯着我看了半天,他似乎想从我眼中得到答案,我难过地点了点头。钢琴师摇了摇头说她是一朵“Beautiful rose”。
  石友为的搭档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很多东西,我觉得不过是把我说的内容COPY了一次,可石友为说这些信息很有用。不论有没有用,总之我也希望他们尽快找到尹榛,至少目前他是案子的一个突破口。
  离开咖啡厅,我回家,在附近的翠微商厦逛了逛,我的心沉甸甸的,我想逛逛商场,分散内心的难过。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周末,所以逛商场的人不多。我没什么目的瞎逛,也不准备买什么东西,从楼下的化妆品看到楼上的衣服,又从楼上的皮具看到楼下的首饰,楼上楼下看完了,没什么让我动心的。
  然而我准备回家时,在门口无意看到一些红珊瑚饰品在灯光下光泽艳丽,我情不自禁停下来看了看。有副耳环非常漂亮,耳环是菱形的,中间是一颗圆润光滑的红珊瑚,像个气质不凡的美人,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美而不艳。
  导购小姐于是把耳环拿出来让我试,我戴着照了照镜子感觉不错。导购小姐趁机吹捧了一番,“小姐,您戴着多有气质,而且红珊瑚还能辟邪呢!”
  我有些动心了,价格也合适,打7折,两千多块。于是在导购小姐真真假假的劝说下买下,戴着也没取下来了。
  母亲说女人的首饰应该由男人送,可是我的首饰大多是自己买的,当然都不贵,几百块钱一件而已。母亲总说我没出息,谈了次恋爱,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骗到,白长这分姿色了。我懒得和她争论,做人干嘛那么假,为了一颗发光的石头去骗人,我不干。
  我戴着红珊瑚耳环,心情好了起来,出了商厦,不用男人送首饰,我照样可以光彩照人。
  刚从商场出来就接到秦渊的电话,他问我在哪里,我说在翠微。不一会儿,秦渊的宝马停在我面前,他按下玻璃窗一脸笑容,示意我上车,其实我走几步就到家了,不知他又有什么活动,他是个有想法的男人。
  我一上车秦渊就盯着我胳膊问:“怎么样了,有没有天天换药?”
  我说:“换了,好多了。”
  秦渊说:“那就好。”说着看了一眼我耳朵上闪闪发亮的耳环又说道,“耳环挺漂亮的,以前没见你戴过,新买的吧。”
  听他这样一说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这么细心,居然连我戴过什么样的耳环都清楚。我一共有五副耳环:一副珍珠的,一副玳瑁的,一副琥珀的,一副石榴石的,一副水晶的,我不大喜欢金的银的,当然也没什么钱买不起,倒是这副珊瑚的最贵重了。
  我笑了笑说:“刚在翠微买的,听说红珊瑚能辟邪。”
  秦渊说:“哪有那么多邪,听导购瞎说的吧。”
  我笑了笑没说话,其实说真的我也不信邪,只不过随口说说而已。秦渊又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没有,从咖啡厅出来本来石友为说请我吃晚饭,但我没心情也没胃口拒绝了。
  秦渊说道:“那我请你吃吧,今晚要去吃一种特别的东西。”
  “什么特别的东西?”
  “文化和心情,上次本来是要带你去吃的。”
  我一愣,文化和心情,玩什么花样。
  秦渊又把车子开到了后海,带我进了家名叫“岁月写意”的酒吧。青灰砖瓦,彩绘梁楣,雕花窗子,露出几分朴实,屋里弥漫着一股历经百年沧桑的味道,内敛深沉,依稀有八旗子弟拧着鸟笼高谈阔论的身影。墙上亮着几盏羊皮纸灯,光线柔和。简单古朴的家具,怀旧的老照片,宽大的竹藤椅,几盆绿色植物,古朴中透出几分新意。岁月在这里变得凝重了。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下巴留了一搓胡子,穿着丝质中式对褂,见了我俩也不称先生小姐,像招呼老朋友似的笑着说:“嗨,来啦!”
  秦渊点了点头,带我上楼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铺着动物皮毛的藤椅坐起来舒服之极。
老板递上一个精致古朴的菜谱,面带微笑静静地站着,并不像一些餐馆里的服务员那样做推销。秦渊翻了翻,点了几道菜,问我:“会喝酒吗?”
  我说:“会一点点。”
  秦渊说:“那好,来后海不喝酒品不出什么味来,我们吃完饭后,准备两杯‘似水流年’。”
  老板说好,微笑着离开了。
  秦渊说:“不急吧,吃完饭,就着什刹海的夜景,品着老北京的文化,喜不喜欢?他们这儿的鸡尾酒很不错,调酒师是台湾人,有很多人特意来欣赏他调酒,你要感兴趣,呆会可以去吧台欣赏欣赏。”
  我在三里屯看过调酒师调酒,不是很感兴趣,说道:“算了,不看了。没想到你挺有情调的,我还以为你一天到晚就忙着赚钱呢。”
  秦渊笑了笑,抽出根烟来点燃了,是我送他的ZIPPO打火机,他用手摸了摸贝壳表面,把打火机又放进了上衣口袋。
  不一会菜上来了,菜做得十分精致,有些漂亮的点心看得我都不忍下筷。
  “岁月写意”不像“走过那夜”那样喧闹,但是气味十分丰富,空气中充满了烟草的味道香水的味道酒精的味道,还有男人和女人的味道。
  吃完饭服务生收拾完桌子,不一会,两杯“似水流年”端了上来。高脚玻璃杯中红蓝渐次的液体色彩柔和,气味清香,像淡淡的柠檬味,又像清新的青草味,沁人心脾。我端起酒杯轻轻呡了一口,只觉柔柔的滑滑的,苦中有甜甜中有酸,满口芳香。
  秦渊也端起酒杯轻轻呡了一口,说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种岁月在心底流过的感觉,甜蜜又心酸。”
  我说:“是啊是啊,我正找不到词形容呢,你一下子说到我心里去了。”
  秦渊笑了笑,说:“我第一次来这里就喜欢上这种酒了,不过这酒的后劲很足,你如果酒量不好,慢点喝,千万别喝醉了。”
  “放心,我没那么差劲。”
  我俩就着窗外的波光灯影,清幽婉约的琴声,品着芳香四溢的“似水流年”,聊开了。
  秦渊问:“你喜欢北京吗?”
  我说:“不知道。”
  “那为什么来北京?”
  我想到庄一,沉默了一下说:“我爱北京天安门。”
  秦渊被我逗乐了,笑着说:“天安门上太阳升?”
  我也笑了。
  “其实有很多人在某个城市奋斗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城市,而是为了以后过好生活。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过一篇文章,说有个人从小被父母送到国外上学,他们家为了他省吃俭用,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同时他为了减轻家里负担,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吃了很多苦。他在国外读了大学,然后又考了研究生,考了博士。这期间他父母去世了,不过两位老人去世时,他的家人没告诉他,因为他母亲去世时他正在考研,他父亲去世时他正在考博士。家人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不打扰他让他好好考试以后能过好生活。他在国外辛辛苦苦过了30多年,拼命工作,成家立业了,房子车子都有了,和同行相比算不错但很普通。他又拼命工作,直到50岁以后才有了那个国家认可的那种好生活,他这才明白其实好生活的标准是别人说了算。为了过好生活,他几乎用尽了一生的光阴,失去了很多。”
  秦渊说完,看着我,问道:“你说他值不值?”
  “不值。”
  秦渊对我的回答没发表评价,说道:“可能有很多外地人在北京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为了过好生活,也会像这个人一样,辛苦一生去获得别人的认可。”
  “我不会这样的。”我说。我来北京只是为换一个环境,从来没想过要一直呆下去,所以不会为了所谓的好生活牺牲一生。
  秦渊说:“其实有很多人刚来北京时和你一样,但是不知不觉中变了。”
  “那你最初来北京是什么想法呢?”
  “我来北京目的很明确,是为了创业。当时IT业非常火,中关村遍地是黄金,我们那一拨的同学纷纷下海,我也是其中一个,不过我很幸运没花几年时间就实现了最初的目标。我现在过的是不是好生活,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但是我自己认可。不过我感到比起以前累多了,特别是心很累。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说:“你哪来这么多故事?”
  秦渊笑了笑,说:“算了,今天不说了,留到下次再说吧。”
  “你怎么想到给我讲故事?”
  秦渊吐出一个烟圈,看着我,说道:“因为我觉得你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像你这样的女孩子在北京很难找了,有的要么真的简单得像个白痴,有的要么世故得像久经沧桑。而你把这两者结合起来了,既纯真又现实,既开放又保守,既张扬又内敛,既清高又自卑,既敏感又热情。你的名字对你做了很好的解释,道是无‘情’却有‘情’。”
  他眼中有一些异样的东西,然而只一刹那,立刻又变得清澈如水,什么也没有了,我怀疑是我的错觉。他从烟盒中又抽出根烟来点燃了,狠狠抽了几口,说道:“别听我一派胡言,这都是从书上COPY来的,你可别当真啊!来来来喝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CHEERS!”
  听似无意的话给了我当头一棒,我立即惊醒了。好好好,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端起酒杯,也说了句CHEERS!“似水流年”一下子流走了一半,喉咙里苦苦的,酸酸的。
  “似水流年”后劲的确厉害,我从酒吧出来头晕晕乎乎,一脚高一脚低地像踩在棉花堆里,又像在云中漫步,飘飘然,怎么回的家我一点也不清楚了。
  第二天,白纯不停追问送我回家的男人是谁,说太有男人味了。我懒得跟她说,脑海里不时地浮现两杯色彩柔和的“似水流年”。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6 06:29

第十二节 蓝色的忧郁

我的伤好了,谢天谢地,白嫩嫩的胳膊上没留任何痕迹。艾葭说是奇迹,我如果说是因为那两千块一瓶的药,她的表情一定很夸张,她对钱很敏感,我不想吓她了,没有说。
  石友为终于查到了尹榛,安徽人,家境贫寒,有个年迈多病的母亲,父亲去世多年。五年前来北京,一直在酒吧当歌手,和庄一交往了两年。庄一死后第二天辞去酒吧的工作回了老家,警方觉得可疑,奔赴安徽把他带回了北京。经过检验,庄一家里男人的鞋印、指纹和头发正是他的,而且那只避孕套里的精液也正是他的。
  另外警方在安徽得知他的母亲在医院,急需一笔医药费,警方分析尹榛可能向庄一借钱,但没有借到,于是起了谋财害命的念头。尹榛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不过尹榛并不承认是他杀了庄一,可他又找不到有利的证据为自己辩解,也找不到那个时间他不在场的证人,因此尹榛被警方拘留了。
  后来我问石友为为什么会把目标锁定尹榛,石友为笑了笑说钢琴师帮了他。我感到奇怪,钢琴师怎么帮了他。石友为说,尹榛和庄一每次去“玫瑰人生咖啡厅”喝咖啡都是庄一买单。我更加糊涂,这能说明什么,石友为说凭他的职业习惯,他认为这能说明很多问题。具体是什么问题,他却不想跟我解释,我也不好多问了。
  我想看看尹榛到底有种什么样的忧郁,能让庄一如痴如醉。于是请石友为带我去见他,石友为同意了。
  我见到了尹榛。他身材颀长,面容清瘦,脸色苍白,神情落寞,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这种似深山幽谷中的阴寒,冷得透心彻骨,同时这种冷中还含有一丝孤寂。
  尹榛看也不看我,眼睛一直看着别处,显得有些孤傲。我忍住心底的郁闷,向他介绍自己:“我叫吴晴,是庄一的好朋友,庄一跟你提起过我吗?”
  尹榛这才看了看我,我和他四目相对,突然我被他的眼睛吸引了。他的眼中包含了许多东西,有快乐有悲伤,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忧郁,少一分显做作,多一分显沉闷,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忧郁,美得像罂粟花,动人心弦,令人沉醉。
  我在他的眼睛里突然想到北岛的诗“路啊路,飘满红罂粟”。他的眼睛也许是那位反抗沙皇勇士的鲜血变成的美丽而神秘的罂粟花。
  他之于我不过是惊鸿一瞥,我就深深记住了他眼中的忧郁,久久无法忘却,而他对庄一有过无数次凝眸,难怪庄一那么痴迷。
  为什么偏偏是他。我实在不希望真的是他,尽管许多证据证明他有很大嫌疑,然而我仍然不愿相信这是事实。如果真的是他杀了庄一,可他为什么要杀她,难道真的是为了钱?
  我好不容易从他的眼中挣脱出来,听到他说“没有”。
  庄一没向尹榛提起过我,就像她没向我提起过他一样,我突然觉得庄一是个有很多秘密的女孩子,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尹榛和我。然而我还是知道了她爱尹榛,因为她的日记告诉了我,我对尹榛说:“庄一很爱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低。
  “你爱她吗?像她爱你一样地爱。”
  “爱。”
  “是的。”尹榛低下了头。
  “可是你在现场留下了大量证据,你怎么解释?”我觉得我的语气像个警察。
  尹榛沉黙了一会,说道:“我没法解释,但是我没有杀她。”
  接下来他什么也不肯说了,我也无话可说。离开拘留所,我问石友为:“如果真是他杀的,他会不会死?”
  石友为说:“应该逃不出法律的制裁。”
  我想到那双忧郁如罂粟花的眼睛,心里戚戚然。
  石友为见我脸上有悲伤之情,于是问道:“怎么啦,小妹妹,干嘛耷拉着脸,多难看。”
  我笑了笑,“人长得丑,没办法。”
  “你在骂我吧。”
  石友为长得虽然不算帅,但不难看。
  我去了趟都市时尚公寓,19楼的电梯门厅里依然静悄悄的,四张防盗门依然紧闭。
  庄一的屋子里落满了灰尘,窗台上的玫瑰干成了黑色,黑色的玫瑰插在白色的水晶花瓶里很不和谐,我想把这束枯萎的花扔掉,但又忍住了。庄一说过她喜欢红玫瑰,喜欢它的热烈和娇艳,喜欢那个匈牙利帝国女皇和画师用鲜血染红的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如今她死了,玫瑰当然不再鲜红。
  我用手指在窗台上划了划,留下一些痕迹,是庄一的名字。看着对面漠然矗立的楼房,心底升起一阵从来没有过的沮丧。庄一也许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最亲密的朋友,否则她不会把自己藏得那么深,同时她也没把尹榛当成最亲密的恋人。她是一个孤独的人,如对面那栋漠然的楼房,如寂静的19层的电梯厅,如那些繁华又寂寞的钢筋水泥建筑,呈现给别人的只是一种存在的姿势,却没有展现出她的灵魂。
  我黯然从19层下来,仿佛从天上到了地面,高处不胜寒。
  走在大街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一派繁华,而我只感到寂寞和沮丧。
  回家经过“飘香鱼”时,听到身后有个女孩子在叫“小姐!”我不知道是叫谁,没理会,没料到女孩子跑到了我跟前叫“小姐!”
  原来叫的是我。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如今这词含义模糊,忙对她说:“你是在叫我吗?”
  女孩瞟了一眼我的胳膊说:“是的,小姐,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飘香鱼’的服务员小菊,上次不小心烫着您了,您的伤好啦?”
  我打量了她一下想了起来,说道:“没事,早好了,你找我有事吗?”
  小菊抖了抖手上的塑料袋说:“我娘从老家寄了些草药过来,在我们老家谁要是不小心烫着了,用这种草药敷几天就好了。我每天都在餐馆里看马路上过往的人,可就是没看到您,我只知道您住在这小区里,可是不知道您住哪栋楼,急得要死,还好您胳膊没事了,否则我不知有多恨自己呢。”
我没想到她如此诚恳,笑道:“没事了。别叫我小姐,叫我吴晴吧,你们老板没找你麻烦吧。”
  她眼中浮起一丝阴影,低声说:“他……他扣了我这个月的工钱。”
  我一惊,说道:“不是说好了不怪你的吗,这人怎么这样。那你现在有钱用吗,吃住怎么办?”
  她低着头说:“店里管吃管住的,不用花钱,还好他没有辞掉我。”
  我生气地说:“这样的老板,你还给他打工?怎么不炒他的鱿鱼。”
  她说:“吴小姐,我不像您念过书有文化长得又漂亮,随随便便能找份好工作,我来北京找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的,一个月四百块钱管吃住很不错了,而且我没一分钱又没地儿住,老板不要我的话我只能睡马路了。”
  听她说得可怜,我心里一动,不知为何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这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了,本想让她和自己住,转念想到白纯,不知她是否愿意,而且现在人心难测,时常有好心人一时怀恻隐之心招来许多麻烦,况且我对她一无所知,想了想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小草有小草的命,花朵有花朵的命,各有各的命。
  “不不不,我不能要!”她死活不肯要。
  我硬塞给了她,最后她哽咽着说:“吴小姐,我下个月发工资了一定还给您。”
  我说:“不用了。等拿了这个月工资多留个心眼,看能不能找个好一点的餐馆。”
  她说:“吴小姐,您真是好人!”
  我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一瓣西瓜坐在沙发上吃,看到白纯养在窗台上的茉莉,悄无声息地开着小白花,不禁想起小菊。北京成千上万的打工的女孩中,她也许只是一朵悄无声息的小茉莉,自开自落,无人过问。没有人在意它曾经开出过洁白的花朵,没有人在意它曾经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当它最后枯萎凋零,仍没有人在意它曾经来过这世间。
  白纯打电话给我,说不回来吃晚饭了。她最近经常在外面吃晚饭,或许是交男朋友了,不知是不是有钱人。
  我和她都不会做饭,平时一般在小区附近的快餐店解决,餐费AA制。一顿饭十几块钱,和公司食堂的价钱差不多,味道也差不多,索然无味。
  我没食欲,冲了个澡,打开电视,这台在卖钙片,那台在卖减肥茶,总之,如今活着的人没几个是完全健康的了,要么得补充点什么,要么得减少点什么。
  关了电视,拿出庄一的日记。
  10月15日
  很烦,办公室吵死了。
  妖精和金鱼眼又吵架了,妖精一个劲地骂金鱼眼卑鄙,金鱼眼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太平公主也不知凑什么热闹,和庸人甲也干了起来,庸人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煽风点火。
  懒得听噪音,跑到电影院看电影,电影巨难看,没劲透了。
  在电影院接到妈妈的电话,她听说我没上班在看电影,把我训了一顿,我和她吵了起来。旁边的MM骂我没教养,气不过和她干了起来,撕掉了她的衣服。同时,我的衣服也被撕掉了。新时代的MM,一个个都身手不凡,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你会猴拳,我会鹰拳,你会旋风脚,我会侧空翻……
  有人偷拍了,可能一个小时后网上就有了名为“偷拍裸照”的图片。
  BBS上的帖子,但凡加上“偷拍”“偷窥”“裸”之类的字眼,点击率都不低。
  回家,木木不在,很晚了也没回来。跑到酒吧,说他没来,不知他去哪里了。
  郁闷,今天真糟糕,懒得写了!
  10月16日
  天阴阴沉的,下雨了。
  木木失踪了,电话关机,他没去酒吧,整个三里屯都不见他的影子,他从人间蒸发了!
  车祸,抢劫……各种各样关于死亡的词汇不时在我脑海中冒出来,我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害怕。
  去派出所报了案,我只能借助警察了,但愿上帝保佑他平平安安地出现在我面前。
  从派出所出来,感到一阵茫然,好象迷失了方向,不知该去哪里,家里没有他,酒吧也没有他。习惯了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没法承受一个人的孤单。
  在一个公交车站上坐着,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车来了,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车走了,人们也走了;又有车来了,又有人上车,又有人下车,车走了,人们也走了。车来车往,人来人往,没我要坐的车,没我要找的人。
  不知坐了多久,抽完最后一根烟,手表显示是12点。夜深了,风有些冷,拦了辆出租车回家。站台上空无一人了,广告牌上漂亮女人的笑容,无人欣赏,留与晚风。
  木木,你在哪里?
  10月17日
  木木还是没有回来。
  一个人想消失原来是如此容易。
  站在阳台上,看着对面窗子里流出来的灯光,灯下人影摇曳,好象在拥抱,在亲吻,就像我和木木一样,拥抱,亲吻,然后做爱,然后睡觉。
  突然害怕木木再也不回来了,突然觉得他对我很重要,就像空气,像水,像面包。
  他的手机永远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告诉我他关机,无比厌恶。
  没心思写了。
  木木,你回来吧。
  10月18日
  木木还是没有回来。
  ……
  寻找,就得到;叩门,就给你开门。
  可,没有木木。
  他消失了。
  突然消失了。
  你快给我回来!
  回来!
  10月19日
  木木终于回来了。
  五天,像过了五世。可我宁愿他不回来。因为,他提出了分手!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没有借口,没有……什么也没有,只有“分手”。
  争吵,撕咬,打骂,哭喊……什么都用上了,只差上吊。
  他要走,要走,一心要走。
  最后,他说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覆水难收。他的身体给我的同时,他的灵魂给了她。
  门,关上了。


第十三节 意乱情迷

威华参加上海的一个国际通信展,秦渊想借此东风召开一个媒体见面会,我作为威华的媒体负责人,责无旁贷地去了上海,同时带上了艾葭,我请了十几个北京的记者,她帮我请了十几个上海的记者。她是上海人,和上海的媒体混得比我熟。
  媒体见面会的会场选在上海国际会议中心,同时通信展的一个高峰论坛也在此举办,所以威华的媒体见面会影响力非比寻常,上海的主流媒体都做了新闻报道。媒体见面会开得十分成功,威华在为期四天的通信展上收获颇多。
  到达上海的第一天晚上,艾葭带我和三个北京的记者去了上海新天地的酒吧。我第一次来上海,以前听庄一说过上海新天地,我以为是一家酒吧的名称,这才明白原来并不是一家酒吧的名称,而是一群有石库门建筑的休闲街,有许多家酒吧。艾葭说这些石库门建筑凝固了上海的历史,它们的外表保留了当年的砖墙和屋瓦,里面却装修得时尚新潮,既展现了旧上海的风情万种又体现了现代生活的时尚舒适。
  艾葭带我们去的是“东方魅力”酒吧,这家酒吧的老板是谭咏麟和成龙,酒吧里挂了谭校长很多照片。人很多,大家围着舞台看表演。艾葭问我们看不看节目,都说没兴趣。于是我们上了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看夜景倒是不错。
  酒吧里有很多打扮得很精致的上海女人,看着艾葭,我突然觉得她和这些上海女人有些许不同。艾葭听我说她和别人不同,端着酒杯笑着说:“我可是地地道道的上海女人哟!我父亲我爷爷全是上海人。”
  我笑了,她究竟和其他上海女人有什么不同之处我也说不出来,不禁想到自己在北京呆久了回长沙别人对我是否也会有这种感觉。
  北京会给我留下烙印么?
  一刹那间,我突然明白了,艾葭的不同之处是她身上有了北京的烙印。当你在一个城市生活过,它总会在你身上留下一些东西。我又感到一种岁月的沧桑,我无法拒绝它的烙印,除非我离开它,但现在我做不到,我的工作顺心如意,月薪远比长沙高。
  通信展圆满闭幕,记者们先走了,艾葭想趁机在上海呆几天,会会老朋友。秦渊让我和威华的人在上海多逗留一个晚上,于是我也留下来了。
  这个晚上,秦渊带我去外滩看夜景。我只在电视电影里见过外滩,一到仰慕已久的外滩,立即惊叹它的惊艳夺目。她像一个流光溢彩美仑美奂的盛装女子,美不胜收。东方明珠塔和金茂大厦高耸云端,灯火辉煌,交相辉映。空气中弥漫着黄浦江湿湿的气息,浪花轻轻拍打着石堤快乐地跳起舞来,没有黄霑歌词中的惊涛骇浪,只有浪花和石堤的窃窃私语。风从江上吹来,凉爽舒适,喧嚣忙碌了一天的城市变得悠闲自在,不少情侣携手惬意地从我们身边经过,留下一串串开心的笑声。
  我的心在迷人的夜景中情不自禁地变得温柔起来,扶在栏杆上对着江面深深吸了几口气,尽情地享受着湿湿柔柔的气息。北京市没有大江大河,只有一条昆玉河,还是人工河,我在北京呆久了时常想起湘江,而今站在黄浦江边,一种久违的感觉又回来了,似乎回到了长沙的桔子洲头,感受到了湘江的气息。
  我满足地说了句,“这种感觉真好!”
  秦渊笑了笑问:“什么感觉,回到长沙的感觉,是不是想到湘江了?”
  我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秦渊一笑,看了看江水说:“你忘了,我是南京人,南京有条秦淮河。”
  我说:“喔,对了你是南京人。南京和北京,你更喜欢哪座城市?”
  秦渊说:“都喜欢!南京是我生长的地方,有很多回忆,可以看到我成长的影子,离开了会想念;北京是我打拼事业的地方,体现了我的人生价值,如果要离开会舍不得,毕竟自己在那里辛辛苦苦付出了很多,它也回报了我很多。南京和北京,就像我的左手和右手,我都爱。”
  我说:“也是喔,你毕竟在北京算得上成功人士,它给了你想要的东西。”
  秦渊笑了笑,“你呢,喜欢北京还是长沙?”
  我说:“长沙,或者说江南。”
  “为什么?”
  “如果把北京比作一棵白杨树,丰岸挺拔,那么江南就是一株湖边的垂柳,婀娜多姿,有人说每一个江南女子都是一幅小桥流水画,温婉动人。”
  秦渊说:“喔,是吗,是谁把江南女子比作一幅小桥流水画的,想像力挺丰富。”
  我咯咯笑道:“你不问我也会考你,怎么样,这个人挺伟大吧?”
  秦渊说:“还行。”
  我说:“告诉你,这个人就是我!”
  秦渊笑了笑,说:“鬼精灵!”
  我得意地笑了,又说道:“对了,南京离上海不远,你怎么没想回家看看?”
  秦渊说:“时间太紧张了,每次来上海都想回家看看,可是一到上海又挤不出时间,只好对自己说下次吧,一个又一个的下次,结果说得多做得少,成了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
  “也难怪,你太忙了,你老家都有些……”我说了一半意识到不该探听别人的隐私,于是抿了抿嘴没说了。
  秦渊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家里还有什么人,我又不是基地组织的,不怕泄露家庭背景。我父母在南京,都退休了,我去年接他们去北京住了些日子,他们住不习惯又回南京了,老人就这样,不论走到哪里总是觉得老家好。家里还有个妹妹,和你差不多大,和你是同行,在中学教书,我父母很宠爱她,舍不得她去外面吃苦就把她留在了身边,刚结婚小日子过得挺美,我妹夫也很疼她。”
  我说:“你妹真幸福!”
  秦渊说:“女孩子嘛,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有一场让她心动的爱情,有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对于我妹夫我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他能够让我妹永远开开心心,还好目前他没有让我失望。”
  秦渊语气中流露出对妹妹的无限疼爱,我不禁羡慕他妹妹,说道:“真羡慕你妹妹,除了有个好老公还有个这么关心她的好哥哥,可惜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
  秦渊微微一笑,说:“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当哥哥,我多一个妹妹也无妨。”
  我撅着嘴说:“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只有一个,如果你愿意就有两个。”秦渊说着轻轻拉起我的手,眼神变得温柔。
  我一惊,心一颤,脸上烫得厉害,想抽出手来却被他抓得更紧,我心跳加快,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同时又从心底涌起一阵甜丝丝酸溜溜的感觉,一股脉脉的情感从手中细细流过直到心田,甜蜜如水,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天呀,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秦渊低下头来,我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就在这时,我的双唇感到一股滚烫的热流,甜甜的湿湿的粘粘的,我身子一阵颤抖,手心湿了,快被他的热吻熔化,熔化在令人目眩神迷柔情似水的夜景里……
  正当我如痴如醉时,秦渊突然猛地离开我的双唇抬起头来,我一惊,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眼神十分复杂,他抱住我,揉着我柔软光滑的长发。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样,想问却说不出口,心中一阵懊恼。他的吻真的好甜蜜,要命,我好象有点爱上他了。这几天来他在展会上的谈笑风生,在媒体见面会上的风趣幽默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他精力充沛,成熟自信,散发出无穷魅力。
  原本我还不太清楚自己的感情,但刚才的热吻让我明白了,我好象真的爱上了他!对,这种心跳的感觉就是爱!我回味着刚才的亲吻,真希望时间不要流走。
  我不是个感觉迟钝的人,这些日子从不多的交往中我已经隐隐感觉到了秦渊对我的好感,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向我表白,为什么对我总是似爱不爱,刚才又为什么突然把热情隐藏了起来,难道,难道他有家室了?
  以前我并没有想过要爱他,因为他是有钱人,有钱人玩女人的事情多的是,而且这种男人自有一堆软骨头缠着,我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免得飞蛾扑火,付出了全部感情,结果被人弃之如敝屣,无端作茧自缚。另外还有一层,我还爱潘高,尽管他背弃了我,然而相恋三年,那种感情纯洁如水,那些相知相守的岁月里的一些或喜或忧的片断足够我回味一生了。受过伤害的人多了自我保护意识,因此我刻意筑了一道堡垒。
  可惜的是,这道堡垒在秦渊的热吻中瞬间崩溃了,它阻挡不住潮水般的爱。我渴望他再次吻我,我好象真的爱上他了,而且大有无法回头之势。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秦渊放开了我,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这种表情,不禁诧异。秦渊勉强笑了笑说:“对不起,你不会怪我吧,我有点冲动,别生我气啊。”
  我感到失落,他居然说只是一时冲动,也是,面对这样的佳人美景他怎能不动心呢,他不是柳下惠。我看着江水拍打着石堤,低头不语。
  秦渊又深深叹了口气说:“如果时间能倒流,让我回到五年前的我就好了。”
  我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问道:“为什么要回到五年前。”
  秦渊答非所问,“其实我真想好好爱……护你。”
  我以为他会说好好爱我,没料他却说成爱护,我更觉失望,问:“你结婚了?”
  秦渊说:“没有。”
  “噢……我不是小孩,我会好好爱护自己的,多谢你!”既然没结婚,想爱就爱,为什么要故意装深沉说出这番话来,想玩弄我吧,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原来也不过是个PLAYBOY,男人,可恶的男人,我感到泄气,想回酒店。
  秦渊似乎感觉到了我心中的不悦,于是说道:“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可能这样的夜色太迷人了,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想到一句歌词,“那样的月色太美你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没有真爱,只是错觉,我更加心灰意冷,低头走了。
  秦渊忙拉住我问:“你生气了?”
  我淡淡地说:“没有,我想回去睡觉。”
  秦渊又说道:“你千万别生气啊。”
  我没吭声。秦渊拦了个出租车,我一路无语,看着窗外灯火辉煌,有种难以言状的痛苦。
  我们住在一座花园别墅的商务酒店,也不知是秦渊有意安排还是无意凑巧,我和秦渊的房间对门。到了酒店,我低着头上了楼,隐约看到走廊上有王霏心的身影,懒得理会了,进了房间,把秦渊的“晚安”关在了门外。我感到挫败,扑在床上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肆无忌惮,泪水哗哗地浸湿了床单,委屈失落痛苦百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照镜子,两只眼睛肿肿的,像两只熟过了头的水蜜桃,我赶紧用茶叶包热敷了一会,然而收效甚小。
  秦渊敲开了我的房门,一见我两眼肿肿的,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了?”
  我低着头说:“没怎么。”
  秦渊扳过我的头问道:“你昨晚哭了?”
  我挣开秦渊的双手说:“你出去吧,以后除了工作,我再也不想和你多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弱智,有几个钱就可以玩弄别人的感情,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了?!”
  秦渊说道:“你说什么呢,我没想玩弄你的感情!我是真的,真的想关心你!”
  我盯着秦渊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受不起,把你的关心给其他妹妹吧。”
  秦渊脸色一变,说道:“胡说八道!”
  我说:“好,我不胡说八道了,请你出去!”
  秦渊说:“你讲点道理,听我解释行不行?”
  解释什么,因为夜色迷人所以控制不住?去你的吧,我更加委屈,强忍住泪水,哑着嗓子说道:“秦总,请你出去!”
  秦渊见我执意赶他走,没办法,只好出去了。我的泪再次流了出来,看着镜子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我,骂自己没出息,哭了一阵,洗了把脸,精心化了妆。收拾完行李,出了门。
  在回北京的飞机上秦渊和王霏心一直讨论工作上的事情,总结此次通信展的得失,他好几次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我,我都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王霏心也问了几次我的眼睛怎么样了,我说昨晚做噩梦了,没睡好。
  秦渊听了一脸的落寞。
  我满腹委屈,看着舷窗外的云层,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不时回想昨晚,心底一阵颤动,云端的幸福,好笑,我怎么会说那是幸福呢,那只不过是错觉。
  当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后,我回到了地面,回到了现实,只觉无聊之极。
作者: 班超    时间: 2006-1-6 14:45     标题: o

这才叫小说,语言很自然流畅,是不是原创?
作者: galaxyzj    时间: 2006-1-6 16:55

还没完吧?
块贴下文吧!
作者: galaxyzj    时间: 2006-1-6 20:32

看完了终于
作者: allien    时间: 2006-1-8 16:48

继续继续dian.gif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2:18

第十四节 听《神秘园》的男人

和秦渊闹翻后我情绪低落,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刚开始秦渊还给我打电话发信息,见我不理不睬,也就没再找我了。我更觉失落,女人有时很奇怪,不知道自己心里更想要什么,秦渊不断给我打电话,我觉得烦,一旦没了音讯,又觉得空虚惆怅。
  一连几天,再没秦渊的音讯,我想他不会找我了,他那么自负的一个人,向来只有人向他低头,曾几何时向别人低头了。我心中懊恼不已,也许当我想起他时,他正和某个漂亮的女孩在风景宜人的俱乐部打高尔夫,在后海灯光暖昧的酒吧讲一个又一个故事……
  算了吧
  他装傻
  惹你大声骂
  别把自己弄得像笑话
  死了心
  也能全部都归零
  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你是你
  他是他
  爱情就是这样,不管从前爱得如何深,如何热烈,最后全部都能归零,你是你,他是他!我和秦渊之间根本没有爱情,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觉,所以更容易归零。
  我经历过一次痛苦的失恋,所以对这段感情拿得起放得下,尽管放下去很难,我还是放下去了。对于这段不曾开花更谈不上有结果的感情,我的遗憾多于伤感,虽失落却不那么心痛。这才领会到为何那么多男女感叹在现代都市中找一份爱情那么难,想到《倾城之恋》中落寞的白流苏,然而她的感情百转千回后有了圆满的收场,一个大都市的倾覆成全了她的姻缘。
  如果倾覆一座城,才能成全一个人的姻缘,那么需要倾覆多少座城,才能成全这些都市里寂寞的男男女女。
  我不想倾覆一座城,我只想好好爱一个人,我爱他,他也爱我,简简单单,从从容容。
  没有秦渊,没有爱情,没有希望,日子平淡如水。我把精力放到了工作上,工作才最忠实,你付出了就有回报。就像秦渊,他在北京付出了许多,也从北京得到了许多。最怕的是付出了没有回报,感情如此,生活也如此。我是一个俗人,所以希望有付出就有回报。
  北京就这么多家媒体,可广告公司成千上百,除了争夺客户还争夺媒体资源,你争我夺,不见硝烟的拼杀,对于我这种初出道的小媒介来说,维护和开发媒体更不容易。
  在百维思工作一段时间后,我明白要做一个出色的媒介人员,除了会处理人际关系还要掌握丰富的媒体资源和建立良好的媒体关系网。媒体争夺就像一局牌,就我们媒介部的几个女孩子而言,如果说我手上的牌是3,尤好杨洁和艾葭拿的就是10,而“小鸡”的是K ,我没有大牌就没法和她们抗衡,在她们面前只能谦卑,要得到平等,只有和她们一样拿到10,甚至是J,Q,K。每次想到这些我都觉得被一颗巨大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我不愿轻言放弃,别人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即使咬着牙也得做下去。并且依我的外在条件很有潜力,高挑的身材,漂亮的的脸蛋,古今中外有多少女人依靠迷人的外表取得了通向成功的通行证。我也感受到了外表给我带来的帮助,不少记者和我见面后,把原本说难发的稿件以最快的速度刊登了。虽然我意识到自身外在的优势,但我并不想被人称为有胸无脑的花瓶,因此我想尽力多了解媒体,利用其他同事在QQ上聊天的时间做了一个媒体资料库。
  这个星期六的下午我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心里又空落落的,想到媒体资料库没做完,于是去公司加班。我用电子卡开门进了公司,公司没一个人,连设计部的都没有来加班,光线不是很暗,所以我没开灯,打开电脑专心查资料做我的资料库。
  难得这样清静,公司里女孩子多,平时吵吵嚷嚷的闹得要命。我干了一会儿去饮水机上接水喝,经过“黄鼠狼”办公室时隐约听到里面有呻吟声,我胆小,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杯子差点掉地上。大白天别闹鬼啊,不会是耳朵出了问题吧,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千真万确,是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喘息声,还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肉麻的话,像在做男女之事,我一下子心跳加快起来,胸口一阵发热。我知道“黄鼠狼”办公室的里间有个简易的小卧室,他常在公司加班,晚了就睡公司,有时加起班来一周不回家,为此集团还表扬了他的敬业精神。
  估计是里面的人只顾亲热而且又关着门没注意到外面来人了。和老婆亲热没必在要公司吧,而且又是星期六,一定不是光明正大的事,我立刻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赶紧蹑手蹑脚走开了,水也没接,回到座位,关了电脑,轻手轻脚地匆匆离开了公司。
  我生怕被哪个来加班的同事撞见,万一“黄鼠狼”的事情败露扯到自己头上说不清,我赶紧出了漂亮的写字楼,还好,没撞到同事,我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胸脯。到了楼下本能地看了眼停车场,“黄鼠狼”的桑塔纳2000旁依偎着一辆红色的千里马,是“小鸡”的,我一下子明白了,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由得暗自笑了笑。
  虽然现在当领导的在外面“彩旗飘飘”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我没想到“黄鼠狼”一副正正经经的外表下居然也藏着这样的心,“小鸡”漂亮迷人的笑容里也含着见不得人的东西,又想到秦渊在公司也是老总,他那个助理姿色也不错,不知两人关系是否也如此……我想来想去脑子里乱乱的,心情糟糕透顶,心里怪怪的,像打翻了五味瓶,无端恼了起来。
  我本来想回家,可是回家也没意思,白纯近来不怎么回家了,好象真谈恋爱了。我漫无目的在马路上走着,不知去哪里才好,夏日的太阳火辣辣的,越发心烦意乱,突然想到“岁月写意”酒吧,那是个不错的地方,于是打了个出租车去后海。
  外面骄阳似火,“岁月写意”却是另一个世界,凉爽舒适,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古筝不急不慢地弹奏着,深沉冷静,任你有多少烦多少愁多少烦燥,都被这舒缓如水的古筝洗涤得干干净净。
  依然是那个中年男子,依然是一声“嗨,来啦”,依然是一些悠闲自在的笑声。这里的时钟好象不会走动,一切都是一成不变的。
  我要了杯“似水流年”,品着杯中的浓郁色彩,看着平静的后海和湖畔的青青杨柳,思绪万千,无端感叹时间如流水。在那些随水流去的日子里,男友离开了,我来北京了,庄一死了,好不容易和秦渊有一点火花又突然熄灭了……岁月它带走了许多,却沉淀得太少,只留下遗憾和隐隐的痛。
  又想起一些过去和现在、与自己有关无关的人和事,想到最后,嘲笑自己,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时间它仍在一点点地流走,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在酒吧深沉的古筝声中坐了两三个小时,担心又喝醉,“似水流年”只喝了一小半,杂志翻了几本,这家酒吧很用心,为各种小资准备了各种杂志,有时尚杂志,有旅游杂志,有娱乐八卦杂志,有起居饮食杂志……
  夜幕悄悄拉上,客人渐渐多了,我不想一人久坐,免得被猎艳的男人缠住,于是结帐走人。刚走到门口,迎面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挡住了去路,竟然是王霏心。
王霏心也感到意外,“吴晴,是你呀,这么巧,一个人吗?”
  我说是的,王霏心笑了笑,说:“太好了,那再坐一会儿吧,夜才开始呢。”他是客户,我不好拒绝,于是同意了。
  “你经常一个人来吗?”王霏心笑着问我,他的笑很清澈。
  “第一次一个人来。”
  “喔,我经常一个人来,你有心事?”
  “没有,走到附近了,就进来坐坐,听说这里的鸡尾酒不错。”
  “你也知道这里的鸡尾酒?想喝什么?”
  “随便。”
  “那好吧。”王霏心要了两杯鸡尾酒,叫“天上人间”,很好看的酒,蓝天白云,红花绿草,的确是“天上人间”,风光无限,比起“似水流年”来,少一份伤感多一分明媚。
  “我喜欢生活明媚一点!”王霏心端着酒杯诠释“天上人间”。
  我轻轻抿了一口,甜多于涩,笑了笑说:“口感不错,也许像你想要的生活。”
  王霏心说:“这样不好吗,岁月可以苍桑可以沉重,但生活没必要过成那样,对不对?”
  我笑着问:“你是不是喜欢及时行乐呀?”
  王霏心喝了口酒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是啊,人生得意须尽欢,干嘛非要把生活过得沉重不堪呢。
  从聊天中我大概了解了王霏心的个人情况,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十几岁就去了英国,他有个姑妈在英国,他一直在英国上学,拿到了MBA学位,两年前回了北京,在一家国际知名外企上班,后来被秦渊挖到威华。说到秦渊,王霏心说他是个非常了不起的管理者,胸怀宽广,知人善用。
  听王霏心提起秦渊,而且给予高度评价,想到他的风度儒雅精明干练,我心里不禁一阵悸动。还好,王霏心转了话题,笑嘻嘻地说:“我做了两年的市场工作,接触过不少广告公司的女孩子,很少有你这样不讨好我的,也不请我吃饭玩乐,不怕我挑你的刺吗?”
  我从来没请王霏心吃过饭,艾葭曾经提醒过我好几次,做项目负责人一定要跟客户那边的接口处理好关系,免得三天两头找茬,我本来想请的,可是一心放在媒体上竟把这事可忽略了。听王霏心这样一说心想莫非他对我有意见,连忙笑着说:“早就要请你,是你太忙了,这样吧今天的酒钱算我的,你说个地方明天请你吃饭,怎么样,不过说老实话,我的活也做得不错吧?”
  王霏心笑了笑说:“呵呵呵,和你开玩笑的,我还就喜欢你这样全心全意认认真真干活的人,你要真像那些女孩子一样一心想和我套近乎活却做得乱七八糟的,任你是个仙女我也不正眼瞧你。不过还是要提醒你一点,公关传播上你不能只讲数量,拿一些三流媒体充字数来糊弄我,还得讲究媒体质量。”
  我不知王霏心的话是真是假,我的确用了不少三流媒体,不过从整体上来看,媒体还是选得不错,如果全用一流媒体,成本太高,姬如意那儿通不过。于是笑着说:“说我拿烂媒体冤枉我了吧,你看看里面有多少主流媒体。好了,先不谈工作,说个地方吧明天请你吃晚饭,我也不知你这种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绅士喜欢什么口味的。”
  王霏心笑着说:“说着玩的,不吃饭了,你唱歌怎么样,有时间请你唱歌。”
  我说:“唱得一般般,你要不怕噪音污染,我就舍命陪君子,不过你得做好打120的心理准备喔。”
  王霏心笑着摇了摇头,又闲聊了一阵子,结帐时我本来真心实意要买单,但被王霏心抢着买了。
  王霏心送我回家,他开了辆黑色的别克君威,在车上他放了张《神秘园》的CD,音乐舒缓悠扬,似天籁之音。我听着听着只觉得被一种淡淡的忧伤紧紧包围了,快要窒息,有种无法形容的痛在心底慢慢扩散开来。
  王霏心见我沉默不语,于是问道:“怎么了,你?”
  我低声说:“你的音乐让我受不了。”
  王霏心于是关了CD,说:“很多人都会被这首《NOCTURNE》感动,我也是因为听了《NOCTURNE》才知道《神秘园》的。你知道《NOCTURNE》这支曲子是怎么来的吗?”
  “不知道,我是个乐盲,第一次听这支曲子。”
  王霏心笑了笑说:“19世纪,俄国有个名叫BORODIN的化学教授,也是个业余作曲家,他和太太EKATERINA十分相爱,他太太是个钢琴家,为了送给太太一首美妙的音乐,纪念两人结婚20周年,BORODIN于是作了这支曲子。”
  “他一定是个浪漫的人。”
  “应该是的。我每次听《神秘园》都能感受到很多东西,关于生命,关于自然,这些东西在平常喧嚣的生活中很难感受到。人们都忙着赚钱,哪有心情坐下来听音乐。”
  我说:“这种音乐明明有点忧伤,你还说喜欢生活明媚一点。”
  王霏心笑了笑说:“只有感受过淡淡的伤痛才会用心享受生活的明媚呀。”
  我说:“你是做市场的,我说不过你。”
  王霏心笑着说:“呵呵,我说得至情至理嘛。”
  我笑而不语。
  到了小区门口,王霏心故意说:“怎么,不想请我去香阁坐坐?”
  我说:“不好意思,我和室友有君子之约,不带异性回家。”
  王霏心故意问:“男朋友也不许带回家?”
  我脸一红,说:“我俩都没有男朋友。”
  王霏心笑了笑,开着车走了。
  回到家,听到白纯在卧室里哭,我敲了敲门问道:“你怎么啦,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白纯在里面哽咽着说:“没事。”
  “真的没事吗,要不要紧呀?”
  “没事啦,你不用管我,你睡吧!”
  我想她可能不想让我知道她的心事,不好多问了,于是去洗澡。洗手间里有一股很浓的消毒水味,白纯的浴巾,脸盆之类的都不见了,她不会是嫌我不干净吧,她一直嫌我不爱收拾屋子。我心里别别扭扭的,决定明天好好收拾下我的狗窝。
  洗完澡,翻开了庄一的日记。
  10月20日
  木木移情别恋的女人原来是她。
  那个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唱歌混饭吃的女人,那个用眼睛说话的女人,那个泠漠的女人。
  她明明知道木木是我的,居然无视我的存在,插一脚,这种女人实在是可恨,可恨透顶。我有种杀人的欲望,我要把她碎尸万段,抛进海里喂鱼!
  我没法容忍,我给了她一耳光,可一点也不解气,她用冷漠的眼神瞪我,用不屑的表情嘲笑我,她是个冷血动物!我更加生气,我十二分的讨厌她这个样子,我恨她,恨透了,我要咬断她的脖子。
  我打了她,她却不躲,好象早就做好了准备,迎接我所有的愤恨。
  我感到沮丧,我宁愿她还手,宁愿她和我一起撕打,宁愿她与我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然而她没有,她一直站着,像一根木头,而我像个泼妇,有人嘲笑我。我没法想像我的样子,可我不在乎了。
  木木抱住了我,骂我疯了。
  是的,我是疯了!
  爱情,他妈的是什么东西!
  男人,又是什么玩意!
  而我,是个傻子,自以为聪明的傻子!自以为是的傻子!
  10月21日
  而且我还找T打了她。
  接下来,吵架,打架……
  骂,哭,喊……
  笑,泪……
  无尽的吵来吵去,打来打去,骂来骂去,哭来哭去,喊来喊去,笑来笑去……
  两个相爱的人分手时,是不是都要上演这一幕一幕,总之我和木木上演了。
  最后,他晕倒了。
  她抱起了他。
  10月22日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缠绵的爱,绝情的恨,无休止的吵架……一切都结束了,统统都结束了。
  从此我是我,木木是木木,最大的赢家是她。
  她的笑分外得意,我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总之她在笑。我没有哭,我不相信眼泪,北京不相信眼泪,没有木木,北京电报大楼照样每过一小时报一次钟。
  我只是不甘心,糊里糊涂,真的不明白,也没法理解,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事先毫无征兆。不论我怎么思索,事实已经是这样,木木千真万确从我的房间搬走了,和她在一起了。
  不需要理由的抽身,比海嘨还来得突然。这就是爱情,不可理喻的爱情。
  我不甘心不放弃又能如何,任我怎么骂,怎么闹,没人回应,我是个可怜的小丑,一个人在舞台上叫嚣,最后连个观众都没有了,我输得一塌糊涂。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就此了结。
  天下本无爱,庸人自扰之。哈哈哈。
  10月23日
  几经几世几多人
  始终为情所困
  本来不再有疑问
  我这不变的魂
  爱上你本是无意
  无意却认真
  久未动心为你动心
  害怕来来去去只剩我一个人
  神情冷漠的王菲在音响里唱着,可听歌的人已经少了一个。
  无意却认真,久未动心为你动心。
  可恨,认了真,动了心,最后,来来去去只剩我一个人了。这就是对一个男人认真的结果,这就是对一个男人动心的结果。
  原以为木木和那些男人不一样,事实上,是一样的,男人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永恒,哪有什么一生一世,全是假话,全是假话!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2:23

第十五节 重逢昔日恋人

第二天,我把我的“狗窝”收拾得十分整洁,可白纯在卧室里关了一整天,不吃也不喝。任我怎么叫也不应,任我怎么敲门也不开,我想到她是不是寻短见了,吓得差点拨110了。
  好歹天黑时她出来了,脸色非常差,眼睛又红又肿,看来哭了不少。她也不理我,拧着手提袋出门了。
  我很纳闷,同时心里空落落的,白纯也没有把我当朋友,她并不想把心事告诉我,我们只不过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庄一说得对,最遥远的距离就是人与人的距离。
  我感到十分无聊,而越是无聊的时候越有无聊的事,申世飞打我电话,跟我说了一堆无聊的话,我简直怀疑他是个女人,啰哩巴嗦地说个不停,我不耐烦了,问他到底有什么事。
  申世飞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潘高来北京了”。
  我一惊,没等我反应过来申世飞又说潘高想见我,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十分复杂。
  自从和潘高分手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再见他,更何况我来了北京,距他千里之遥,更没想过见他了。
  申世飞见我不说话,在电话里劝我,“你好歹见他一面吧,人家大老远来趟北京不容易,而且你也得给他一个认错的机会嘛,我也理解他,他的确有苦衷,其实他还是蛮爱你的,你看刚一下飞机就要我联系你,吴晴,做不了情人做朋友总可以吧,你……”
  “好啦,在哪儿,我去!”我懒得听他絮絮叨叨了,我知道他这个人认准的事一定得说服你才肯罢休,估计很多人和他打交道不是被他的“道理”说服,而是懒得让耳朵受折磨。
  申世飞说在民族饭店,很多外地人来北京喜欢住长安街上的酒店,潘高也不例外。
  我去了民族饭店,但我不去潘高的房间,我让申世飞在酒店的大厅等我。申世飞见到我满脸笑容,说担心我不来,我白了他一眼,他装出一脸的委屈。
  不一会,潘高下来了,见到他的一瞬间,我心里一颤,莫名感到一阵紧张,分手后我们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他的样子一点也没变,依然风度翩翩,变的是神态,意气风发。我的心像平静的湖面被扔了颗石子,荡起一圈水波,我以为我忘了他,可事实上我对他仍有感触。
  潘高的眼睛在我身上停了几秒钟,向我伸出手来,他想和我握手,我拒绝了,潘高有点尴尬。申世飞赶紧说吃饭的事,这家伙很会察言观色打圆场。
  本来潘高第一次来北京,申世飞想做东请他吃全聚德的烤鸭,可潘高说刚下飞机有点累,没什么胃口,因此就在民族饭店的餐厅吃了晚饭。餐桌上申世飞的话最多,叽哩呱啦说个没完,他可能是想调节气氛,对于我和潘高的事他一清二楚,昔日的恋人再见面很尴尬。我没有胃口,一直喝茶,灌了个水饱,潘高也没怎么动筷子,不停地看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后悔不该穿吊带裙,露得太多,而他的眼神似乎在剥我剩下的衣服,尽管潘高见过我的身体,但那是以前,此一时彼一时,我们的角色换了,我感到不自然。
  吃完饭,申世飞说有事先走了,我知道他是想给我和潘高留点空间故意找借口的,他已经光荣地完成了他的使命,功成身退,很明智。他走时对我眨了眨眼,我视若无睹,没给他好脸色,他习惯了我对他这种表情,仍然嘻嘻哈哈的。
  申世飞走后,潘高露出亲密的表情来,问我,“你还好吗?”
  “还行。”我淡淡的说,我不想和他太亲密。
  潘高不以为然,说道:“本来,我以为你不愿意见我呢。”
  “不能不给申世飞面子,他请我吃过饭。”
  潘高笑了笑说:“喔,我听世飞说你在这边的情况了,我没想到你会来北京,在长沙当老师不是很好吗,干嘛要到外面来打工吃苦。”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不能说是吃苦吧,而且呆在长沙也不见得是享福。”
  潘高有些尴尬,说道:“你觉得在北京好就行吧,有时间吗,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天安门的夜景,我这个乡巴佬只在电视里看到过天安门,不比你,想看天天都能看到。”
  我见他好象真的很想去天安门,于是同意了。从民族饭店到天安门倒是很快,打个车十分钟就到了。
  天安门广场上的人一点不比白天少,晚风阵阵,吹走了白天的炎热,十分凉爽。很多人在照相,潘高于是也拍了张快照,问我要不要来一个,他说的不是合影而是单人照,拍单人照我没必要晚上照,照得人脸上白一块黑一块,我拒绝了。潘高也不勉强,拿着自己的照片说夜景拍得不错,人却没拍好。我瞟了一眼,的确拍得不好,不及他本人英俊,不过他的英俊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一个小贩经过我们身边时问我们买不买风筝,潘高被她缠得不耐烦了,对我说不如买一个放吧,我没那个心情,小贩怏怏离去,晚风送来她一句“没情调”。
  不放风筝就没情调?真郁闷!
  其实风筝有什么好呢,一旦断了线就不知归路,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你的视线里,或者坠地被别人拾起,你向她索要,她却一脸无赖,凭什么说这只风筝是你的,写你的名字了吗?潘高身上没写我的名字,所以我没法说他是我的,只能面对他已成人夫的事实。一想到他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我心里就别别扭扭。
  潘高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高兴,于是说去对面故宫看看。我也不想呆在广场上看人家放风筝,免得又被人骂“没情调”。虽说故宫早已关门,但故宫前的游人不少,金水桥上照相机的闪光灯闪个不停。
  我和潘高走过天安门,端门,走过长长的青砖路,除了看人没什么可看的,最后我们从西华门出来了,这里一下子清静了许多,除了过往的车辆,游人稀少,一边是高高的城墙,一边是宁静的筒子河。筒子河边的垂柳舒展着长长的柳枝,在幽幽的路灯下寂寞无言的面对着静静的河水。
  潘高问我:“这条河叫什么名字?”
  我说:“筒子河。”
  潘高问:“有什么典故吗?”
  我说:“听说是‘一统江山’的意思,不过也有人叫它胭脂河,以前的宫女嫔妃们洗下的胭脂全都倒在这条河中。”
  “胭脂河更好听。”
  “江山和美人,男人大多更爱江山,所以皇帝佬儿更爱叫筒子河。”
  “你还恨我,对吗?”
  我不知道自己还恨不恨他,总之再次见到他我心里并不平静。我答非所问:“她漂亮吗?”
  潘高看着我不说话。我突然感到无比沮丧,从前我每次问他某某女生漂不漂亮时,他总说比不上我,可现在他却不说了,因为我问的那个女人是他妻子,他要维护她的尊严,维护自己的尊严。
真笨,怎么会幼稚到问这种问题呢。其实申世飞早就说过她不及我漂亮,虽说不知是真是假,但我的长相算上等,如果她真的靓丽如花,四肢健全,她的父母也许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乘龙快婿,没必要把女儿嫁给从山沟里出来的穷小子,还煞费苦心的帮他解决家里的困难。
  我冷冷一笑,说:“其实女人漂不漂亮并不重要,对不对?”
  潘高低声说:“晴晴,你还不能原谅我吗,其实我也很后悔。她,她不能生孩子。”
  我一惊,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潘高家就他一个儿子,而且在山区,思想落后,她不能生孩子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我虽然恨潘高曾经背叛过我,但面对这种情况一点也恨不起来了。
  “我结婚后才知道的,她们一家人骗了我,我父母逼我和她离婚,晴晴,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好累。”
  天下没有无谓的得到,要得到必定付出代价,不过潘高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我看着他脸上的痛苦,心里也不好受,毕竟我爱过他,于是安慰道:“现在医学发达,总会有办法的。”
  潘高摇了摇头,“没用,我们去过很多医院,甚至民间偏方都试过,现在我有些心灰意冷了,可能老天真的在惩罚我,让我命中无子吧。”
  “你别泄气,她还年轻,会治好的。”
  潘高苦笑了一下,问:“你,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秦渊的名字从我脑子里蹦了出来,心里一震,难道我爱他?我没说话。
  潘高见我不说话,于是说道:“我明白了,他对你好吗?”
  “我不想说这些,你不会也想离婚吧?”
  “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我不忍心,我辜负过你不想再辜负她。其实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她也不想这样,她以前想告诉我,是她父母不让她说,他们怕女儿嫁不出去,说真的我也喜欢小孩子,看着人家的小孩心里总不是滋味。”
  “你好好待她,老天爷会怜悯你的。”
  潘高叹了口气,说:“但愿这样吧,晴晴,我能抱抱你吗?就抱一下,这是我最大的心愿。我不开心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你,想起从前的日子,我真想再回到从前,那时的我们,多好。”
  看着他颓废的样子,我心里很难过,让他抱了我,可我的身体却像一根没有知觉的木头,我想柔软,可柔软不起来,我的身体不听大脑的使唤。
  潘高叹了口气,说:“晴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是的,再也回不去了。”
  世钧和曼桢回不去了,我和潘高也回不去了,过去就是过去,现在就是现在,将来就是将来,我们谁也回不去了,时光把我们抛弃了。
  晚风吹过,有些凉意,我打了个哆嗦。
  潘高见状说:“走吧。”
  我同意了。北京昼夜温差大,白天炎热,晚上却比较凉,我穿的吊带裙,担心在风中站久了得感冒。
  于是我们拦了个出租车走了。筒子河畔长长的柳枝仍在风中摇曳。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回到家,白纯也回来了,又在卧室里哭,不理我,我心里也不好受,翻开了庄一的日记。
  10月24日
  霜降。
  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太阳已到达黄经210度。
  太阳一点一点地转移,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去,寒露下了,冷霜来了,我的爱情也没了。
  我不过是水,有了你的拥抱,我才凝结成为肉体。如今,你走了,肉体没有了温暖,成了霜,成了雪,成了冰,成了一具冰冷的躯壳。
  也许我并没有多么热烈地爱过你,只是我骄傲的心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打击和伤害,所以,我分不清了,我只知道寂寞,只知道孤独,只知道伤痛。
  我想让冰冷的身躯得到一个拥抱,我不想成为水,整天流来流去,茫然,不知流到何方。
  10月25日
  生活还得继续吧。
  音乐还得听,日记还得写,酒还得喝,烟还得抽,男人还得要。
  今晚没要T,要了M。贱骨头的男人,招手即停,像出租车。
  性是个很好的东西,能让你忘记痛苦,忘记过去,忘记昨是今非,忘记你想忘记或不想忘记的人,总之,在高潮中,能得到生。破蛹成蝶,却飞不起来,翅膀断了。
  M的确是个MAN,很不错,所以我要了他。他能给我的肉体带来快感,至于灵魂有没有快感,暂且不说吧。在床上,肉体的快感是第一位的,难道不是吗?
  一切完结,用水冲干净。灵魂的痛苦又升了上来,接着,身体又开始痛了。
  无可救药。
  10月26日
  我要找一些事情,找一些男人来驱赶木木的影子。
  和H去钓鱼。天凉了,再过几天只怕没鱼可钓了。
  拿了架鱼竿,没上鱼饵,我把鱼钩放在水里,来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H赌我钓得到鱼。如果真有鱼上钩,说明这它已经笨得无药可救了。
  每当浮漂浮动时,男人的脸上都露出愉快的表情,鱼被拉出水面后他们更开心。可怜的鱼,为什么不知道那些美味的食物后面隐藏着要你性命的鱼钩呢。
  我问H有没有鱼对美味的食物无动于衷。
  H说有,当它吃饱了的时候。
  鱼没有人聪明,不知道自己是否饱了,见到好吃的会一直吃下去,直到撑死,比如金鱼。
  H说那是愚蠢的鱼,聪明的鱼是不会让自己撑死的,吃饱了绝不再吃。
  有这种鱼吗?
  有,你就是。
  在他眼中我居然是条聪明的鱼。难道我知道适可而止,非也。
  最后,真有鱼咬我的钩了,真是一条愚蠢的鱼!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2:26

第十六节 因病得爱

早上醒来头痛得厉害,浑身无力,刚坐起来,眼前一黑,一摸额头烫得厉害,心想难道是昨晚被风吹感冒了。坐了会一看表,都9点多了,吓了一跳,怎么睡过头了。赶紧下床,脚刚着地腿发软,整个人轻飘飘的,看来今天没法上班了,反正也迟到了,于是给姬如意打电话请了个假。
  我找了几片感冒药吃了,见白纯的房门紧闭,不知她怎么样了,敲了敲门,没人应,推开一看她早不在了,这丫头上班去了也不叫醒我,真没劲,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失落。吃完药我又上床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醒来只觉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头痛欲裂,口渴得厉害,想喝水,身子却重若千斤起不来,挣扎了半天从床上下来,刚下地,只觉头重脚轻,身子一晃扑通倒在地上。
  我想起来,却四肢无力,突然想到父母,这才体会到“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在家里只要咳嗽一声母亲都会紧张地问这问那,如今喝口水都难。
  当初好好的为什么偏要离开长沙,来到这举目无亲的北京,病了也没人关心,昨天潘高说我来北京打工吃苦我还反驳他,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吃苦吗。想着想着心里更加委屈,索性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哭得正伤心,手机响了,想拿够不着,只好闭着眼睛任它响,然而这家伙格外执着,一直响个不停,难道公司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于是挣扎了半天,从床头柜上拿到手机,看也没看低声应了。
  “你怎么啦,病得厉害吗?”是秦渊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是他,他怎么知道我病了,想问明白却没有力气多说话,闭着眼睛哽咽着说没事。
  “你怎么了,哭了吗,是不是一个人在家,我去看你,吃东西了吗。”
  “你不用来了,我没事……”话没说完我又哭了起来。
  “你等会,我马上到。”
  不一会,秦渊到了,拧了些水果。他把我扶到床上,问道:“哭了很久了?”可能我眼睛红得像兔子眼,我有些难堪。他摸了摸我的额头,惊讶的说:“哎呀,怎么这么烫,不行,得赶紧去医院。”
  我一听说去医院,赶紧说:“不要不要,我最怕打针了,我晕针。”
  秦渊笑了,说:“真没用,好好好,不去了,吃药了吗?”
  “吃了白加黑。”
  “没吃东西吧,我给你买了些苹果和甜瓜,想不想吃?”
  我这才想到口渴,说:“我要喝水!”
  秦渊于是给我倒了杯水,我久旱逢甘露似的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他又拿毛巾给我擦了擦脸,说道:“都哭成大花脸了,这几天挺热的,是不是到处乱跑了,也不注意防暑。”
  我见他满脸关爱,觉得他特别像父亲,小时候我生病了父亲也是这样紧张地守着自己,脱口而出,“你真像我爸爸。”
  秦渊有些尴尬,笑着说:“傻丫头,是不是烧糊涂了,想吃水果吗,我给你削。”
  我摇了摇头,我没一点胃口。秦渊于是说道:“那别说话了,好好睡一觉吧。”
  我点了点头,眼前一片模糊,闭上眼睛躺下了,又觉头痛欲裂起来,胸口像被什么堵着了想吐,十分难受,迷迷糊糊的,最后他说了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清楚了。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一看,秦渊正坐在床边看着我,满眼的关切。我看了看四周,一片雪白,屋子里有一股药水味,我意识到在医院了,问道:“我在医院?”
  秦渊说:“是的,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我点了点头,低声说:“只是没力气。”
  秦渊说:“别急,医生说你好好休息下就没事了。”
  我问道:“我怎么了,不是说好不来医院的吗?”
  秦渊笑着说:“你烧得昏过去了,不来医院不行,医生说你烧成急性肺炎又出麻疹挺危险的。没想到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没出过麻疹,真是个小孩子。”
  正说着护士过来给我打针,我看着长长的针头心里一阵紧张,赶紧说道:“可以不打针吗,我晕针。”
  护士笑着说:“别紧张,闭着眼睛不看就没事了,你昨儿烧成那样,差点儿小命都没了,好不容易保住了命,打一两针有什么好怕的,咬咬牙挺一下不就没事儿了,要不抓紧你老公的手吧。”
  我脸一红,想解释,秦渊捏了捏我的手,说道:“其实打针一点也不痛,你别想这事,给你讲我小时候淘气的事怎么样。”
  “小姐,你老公对你可真好!” 护士说着一针扎了下去。
  我惨叫一声,还说不疼,我的天呀,那针头简直扎进我的五脏六肺了,我的眼泪涮涮掉了下来。每次打针我都要掉眼泪,自己都觉得难为情,可是没办法,我就这样,所以能不打针我尽量不打针。护士笑了起来,我也不管她,只顾哭。好不容易打完了针,护士拍了拍我的头笑着走了,秦渊赶紧用纸巾给我擦干泪。
  我瞪着秦渊说:“是不是你跟护士那样说的?”
  秦渊笑了笑问:“说什么?”
  我撅着嘴说:“说你是我……爱人。”
  秦渊说:“我什么也没说,不过听起来很舒服。”
  我低着头不说话。
  秦渊拉起我的手,说道:“吴晴,我想跟你认真地解释一下,我从头到尾没想过玩弄你,其实我是爱你!”
  我吓了一跳,惊呆了,不敢相信我的耳朵,盯着秦渊说不出话来。
秦渊吻了下我的手,继续说道:“你知道吗,昨晚你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医生说你来晚了就没命,当时我真害怕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吓死我了。”他笑了笑,又说,“你知道你昨晚都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了?”
  “你说你喜欢我。”
  我窘得要命,“胡说。”
  “是啊,你是在说胡话,不过我听了很高兴。”
  “讨厌!”
  “其实我也喜欢你,说真的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也许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了,也许是在高尔夫俱乐部,也许是在酒吧,总之我喜欢你。在北京很难找到你这样不俗气的女孩子。从上海回来后我心里很内疚,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怕自己……哎,人有时有太多顾虑,思前想后,所以才失去了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昨晚我想明白了,我不想给自己留太多遗憾,也不想让你伤心。这不是我的一厢情愿,你愿意和我好,对不对?”
  “你就那么有把握?”
  “当然啦,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记得我跟你说的战术吗?我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说着趁机吻了下我。
  我忙躲开,“别别别,会传染给你的。”
  “我不怕。不过你如果再在家里躺上一天,没准现在就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想让你传染都没机会了。”
  我听得心里一阵后怕,我昨天只觉难受,但没想到有这么危险,说来秦渊还是我的救命恩人,不由得感激他,说:“你还是注意点吧,万一传染给你了怎么办?”
  秦渊说:“我是成年人,早出过了,有免疫力。想吃点什么,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点东西都没吃。”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一震,忙问道:“你陪了我一天一夜?”
  “是啊。”
  “辛苦你了,你一直陪着我肯定耽误了好多正事,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公司的事你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我摇了摇头,“我没胃口,我真的没事了,你去公司吧。”
  秦渊故意板起脸孔说:“不许和我讨价还价,要不我给你买点水果吧,喜欢吃什么,西瓜、桃、还是香蕉?”
  “你昨天给我买了。”
  “你让我去翠微给你拿过来,算了吧,给你室友吃吧。”
  一想到白纯,不知这丫头怎么样了,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也没精力管她了。我拗不过他,只好说:“就买几个苹果吧。”
  “好的,你先睡会,我马上回来,一定要好好睡啊。”他吻了下我的额头关上门走了。
  秦渊给我安排了一个特护病房,他走后我哪里睡得着,看着四周雪白的墙壁脑子里乱成一团。想起秦渊的种种,额上还留着他亲吻的气息,想到他的吻,心里一阵暖暖的,怀疑自己在做梦,秦渊说爱我了,真不可思议。
  不知道我们会不会像很多普普通通的情侣一样相爱下去,开花结果……我不敢想像,心里没底,空落落的,感觉整个人在云端漫步,轻飘飘的。秦渊太优秀,而我太卑微。我觉得自己像站在胡兰成面前的张爱玲,“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的心里却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自卑之余又满是欢喜,高兴之余又隐隐作痛,这种感觉真复杂,一点也不象爱情。想到最后,我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想又如何,不想也罢。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潘高打我电话,说他在机场,办完事准备回长沙了。他要回他该的回的地方,每个人都有他归属的地方,他所在的地方叫做过去。
  潘高是过去,将永远尘封,秦渊是未来,他已在我的心田撒下爱的种子,只待生根发芽,不知日后能否枝繁叶茂。说什么过去与将来,忧什么枝繁叶茂,想爱就爱吧。
  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终被无情弃,不能羞!
  我睁开眼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秦渊拧了个花篮和一袋水果进来了,问道:“睡觉了吗?”
  我说:“睡了,你怎么给我买花了。”
  “房间里药味太浓怕你闻不惯。”
  真是个细心的男人。他给我削了个苹果。我咬了一口苹果,甜中带涩、涩中带甜。
  秦渊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看来是好多了,没那么烫了,傻丫头,以后生病千万别硬扛,你昨天烧到39度了,医院怕你是SARS,差点把你隔离了,还好虚惊一场。”
  我笑了笑,手机响了,一看是王霏心,他在电话里问道,“昨天听你同事说你病了,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我看了眼秦渊,说:“噢,没什么事,你打我公司电话了?有事吗?”
  “本来有事,出了点危机公关,后来处理好了。你怎么样啊要不要我去慰问慰问你,我刚好在你家附近呢。”
  我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不愿违背君子之约是吗,那好吧,你好好养病啊!要不要我给你送点吃的?”
  “不用了,谢谢你。”
  我挂了电话。秦渊问道:“王霏心找你?”看来他听得清清楚楚。
我点了点头,问道:“他说昨天出危机公关了,具体什么事?”
  秦渊说:“新浪上面有人发了篇文章攻击我们的产品,估计是竞争对手干的,不过没登多久,黄总找人把那篇文章给封了,昨天王霏心跟我说你病了,我本来想问你病得怎么样,没想到居然还救了你。看来这救命之恩你得好好谢谢我了。”
  我说:“对不起,秦总,真没事了吗?”
  秦渊说:“早没事了,以后只有咱俩在一起时你就叫我秦渊吧,或者渊也行,呵呵。”
  我撅了撅嘴。
  秦渊刮了下我的鼻子说:“还有,不许老撅嘴,怪难看的。你和王霏心私人关系不错?”
  我说一般,于是说了和王霏心在酒吧聊天的事。秦渊听完笑了笑没说什么。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个大夫,我一看正是秦渊那个给我治烫伤的朋友。他笑着问我怎么样,好点没有。
  我说好多了。秦渊说:“老李,这次又麻烦你啦!”
  他笑了笑说:“小事一桩,你秦总的事,我哪敢怠慢啊,她这病传染,你得注意点儿。”
  秦渊说:“没事,我年纪一大把了,早过了感染期。”
  他笑了笑,和秦渊闲聊了几句,又叮嘱我好好休息出去了。秦渊说空军医院的床位很紧张,是老李帮忙找的特护病房。我说干嘛非要到空军医院,再说老李是皮肤科的,秦渊说其他医院没熟人,老李是皮肤科的主任医师好找病房。我笑了笑,北京这么多医院没钱住不起好病房,秦渊加了句,有钱没权也没辙。
  医生说我要住一周院,否则出去容易感染,弄不好脸上会留斑。我住一个月都没所谓,只是秦渊天天呆在医院陪我不好,他一天到晚电话不断,等他处理的事情一大堆,我想请个护理得了,可秦渊不同意,说护理照顾病人不上心。
  我只好打电话给我那整天絮絮叨叨的母亲,她得知我出麻疹后担心得要命,生怕我会变成个大麻子,立即从长沙赶到了北京,有我母亲陪秦渊这才离开。
  母亲对我悉心照顾,自庄一死后,我身边连个亲戚朋友都没有,更加想念父母。如今母亲一来,感受到慈祥的母爱,万分感动,连她的唠叨听起来都非常舒服。我心情格外好,整天粘着母亲,惹得她骂我是小赖皮狗。
  白纯得知我出麻诊住院了,想来看我,我拒绝了,一来我脸上红红的怕她见了笑话,二来怕传染给她,她只好作罢。我问她心情好些了没有,她说没事了,但愿她是真的没事了。后来艾葭也要过来,我也拒绝了。
  秦渊抽时间过来看过我几次,每次来都抱了一大束百合和一大堆吃的。我和他关系没定下来,我不想跟母亲说实情,说他是我的上司,秦渊也只好随我这样说了。母亲在场,他不便有亲密的言词,但我感觉到了他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来的深情。他也不便久留,每次来坐上十几分钟就走了。
  本以为这样瞒过了母亲,可她像个明察秋毫的判官,看出了我和秦渊的不寻常。不停地问我秦渊是不是在追我,说他看上去蛮不错的,文质彬彬,懂礼节,有老板风度,像个做事业的人,还问秦渊的个人情况。
  我听她夸秦渊心里自然高兴,嘴上却说她捕风捉影。
  母亲瞪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嘛,你也该交个男朋友了,都让潘高那家伙给耽误了,当时我就说他心眼多不实在,你还不听,事实证明了我的话是正确的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看秦渊对你是真心的,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子,秦渊看你时一眼的深情,傻子都看得出来,不像潘高看人眼珠子溜溜转。你不是说他在北京有房有车吗,你要真想留在北京,我看他蛮不错的,省得自己买房子了,而且他对你又好,比潘高强多了。”
  我撇了撇嘴,“妈,你俗不俗呀,人家有房有车就行啊。而且潘高也没你说的那么坏,干嘛那样损他,谁叫他家穷呢,以后别提潘高了。”
  母亲叹了口气说:“好好好,不提他了。不过晴晴,说真的你可得好好抓住这个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妈是过来人,见得比你多,什么样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几分来,听妈的话没错。你今年23了,女孩子一过25就走下坡路,再怎么化妆做美容都是白的,你挑来挑去的别把自己耽误了,陈阿姨家的丽丽不就是挑花了眼年纪一大把嫁不出去了吗,现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拨一拨的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多的是,而且整容的又多,哪个男人愿意追老姑娘呀。女人最经不起的是年龄,你趁现在年轻漂亮还有资本,别错过好机会,否则哭都来不及。”
  我故意说:“人家那么优秀,我配得上吗?”
  母亲眉毛一扬说:“不是我夸自己的女儿,你哪点儿配不上他啊,要学历有学历,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这里的大夫护士都夸你漂亮,你要和秦渊在一起还真是男才女貌。”
  我脸一红,撒娇道,“妈,你说的那个‘才’是‘财主’的‘财’吧,是不是想以后多要些聘礼?”
  “死丫头,我有那么爱财吗,我是为你的幸福着想,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其实不用母亲浪费口水,我心里早就有了想法,如果秦渊真心实意和我好,我就和他好,经过这次生病,我体会到了两个人在一起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更何况这个人爱我!
  母亲聊到了庄一。庄一父母的情况令我十分意外,庄一的母亲整天为庄一的死和庄一的父亲吵架,祸不单行,偏偏庄一父亲的情人大着肚子跑到市委闹事,闹得沸沸洋洋,庄一的父亲被免职了,隔离审查了些日子,差点开除党籍。最后庄一的父母离婚了,庄一母亲的生意也不怎么样了。母亲直摇头,说好端端的家弄得家破人亡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后来庄一的父母对女儿的案情不怎么关心了,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
  我说:“你和爸爸多去看看他们吧,他们有权时门庭若市,现在没准门可罗雀,他们一定心寒,庄一要是在地下知道了一定难过死了。”
  母亲说:“这个我明白,我和你爸去过他们家几次,不过现在他们没住一起了,你周阿姨住在别墅,庄叔叔住咱们院子里。你庄叔叔也糊涂,赶什么时髦找什么情人,哎,庄一这孩子要是没出事,她们家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当初她要是听她家里的话回长沙没准就不会出事了,一个女孩子单独在北京多不安全啊,你也是,跟你怎么说都不听。”
  母亲把矛头转向了我,我心里不高兴,撇了撇嘴。
  母亲白了一眼我,训起话来,“撇什么撇,难道我说错了。北京有什么好,不就是人多点车多点路宽点房子高点吗,还一个劲地说什么大都市发展机会多,我看你们俩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来,死的死,病的病。哎,不说了,一说起来就满肚子的火。你这次要不是秦渊,没准还真的……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母亲说着说着眼圈红了,我忙拉着她的手说:“好啦,别这样,我一句话惹你说出十句来。妈妈你放心,你女儿福大命大,阎王老爷才不肯收我呢,我到了他门口,他跟我说,哎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真不忍心收你,再让你回趟人间吧,活到一百岁!我说好好好,我还给你和爸每人讨了五百岁呢。”
  母亲笑着说:“油腔滑调!傻丫头,活那么长干什么,我可不想受罪,要是阎王老爷肯发善心,就不会有那么多冤死鬼了。”
  我笑了笑,突然想到庄一,如果真能向阎王讨来寿命,我多想给庄一讨来一百岁!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2:29

第十七节 出院以后

我终于出院了,在大夫精心的治疗和母亲细心的照顾下,我白晳的脸上没留一个斑。母亲欣慰不已,不停地念“阿弥陀佛”,女儿还得靠漂亮脸蛋钓金龟婿,怎能留下瑕疵呢。
  为表谢意,母亲请主治大夫、老李和秦渊吃了顿饭,结果秦渊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把单买了,弄得母亲很过意不去,不过她又对秦渊多了层喜欢,看他时,眼中满是欣慰。
  本来秦渊想当义务司机陪母亲好好在北京玩玩,可母亲来过几次北京,长城故宫颐和园天坛等名胜古迹都看过了,不想再玩,而且也不好向单位请假太长,我一出院她就要回去。
  她回长沙前一晚和我去西单逛了逛商场,大凡女人到某一个城市都不会忘记去逛一逛商场,尽管现在每个城市的商场里卖的东西大致相同,但女人们还是乐此不疲,母亲也不例外。
  不过这次母亲不纯粹是逛商场给亲戚朋友买东西,她主要是给秦渊和白纯买礼物。我这次生病多亏了秦渊,所以她要送礼物给秦渊,至于送礼物给白纯则是出于希望白纯和我友好相处互相照顾的目的。
  母亲的精明能干在我们院子里有名,上上下下左邻右舍人际关系处理得非常好,可我一点也不像她,嘴巴一点也不甜,母亲常气得骂我不是她生的,我气她“不是你生的,难道是树上掉下来的”。她拿我没办法,我照样我行我素,见了院子里的长辈也不怎么叫唤。
  在商场逛了一两个小时,母亲也不知给秦渊买什么才好,买衣服呢,怕不合秦渊的意,他身上的一件T恤好几千,买皮包皮带之类的呢,几百块的也拿不出手,母亲左看右看没什么中意的,最后索性买了两条中华烟。母亲平日很节俭,父亲买包精品白沙她都念叨大半天,更别说让她买两条中华烟,母亲一边交钱一边嘀咕,“抽烟有什么好,没事烧钱!”
  母亲给白纯买了套欧柏莱,又一边交钱一边嘀咕,“女孩子的一张脸怎这么费钱呀。”
  我说那可不吗,不然我怎么花了那么多钱住一个礼拜的院。
  白纯很高兴地接下了欧柏莱,广告做得那么好,当然得试试。秦渊却没收中华烟,让母亲带给我父亲抽,反而送了母亲两条芙蓉王,说听人说湖南人比较喜欢抽芙蓉王,所以特意买了这种烟。除了芙蓉王,还有两盒碧螺春,烤鸭、果脯之类的北京特产。弄得母亲反倒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本来母亲计划坐火车回长沙,T1夕发朝至,也很方便,但秦渊说火车要花十几个小时太累了,自作主张给母亲买了张飞机票。母亲越看秦渊越喜欢,不停地对我说如果秦渊能成为她的女婿该多好。我知道她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装着没听见,惹得母亲对我干瞪眼。
  秦渊和我送母亲,在机场她索性当着秦渊的面夸秦渊,又说我不懂事,希望他多关照我。
  这些话不言而喻,听得我难堪死了,不停地对母亲瞪眼睛,可她以牙还牙,也视若无睹,说个不停。我恨不得飞机马上起飞,把她那些“胡言乱语”赶快带走,秦渊都看在眼里,笑容满面地对母亲的话连连点头应允。
  好不容易,母亲安检进去了,我舒了口气。
  在回市区的机场高速路上,我对秦渊说:“你别听我妈胡说八道的。”
  秦渊说:“没有啊,我觉得阿姨说得挺好的。你放心,我秦渊是一个讲信誉的人,从来不欺上瞒下,一定遵守诺言,好好照顾你。”
  我瞪了他一眼,“讨厌!”
  秦渊却不依不饶,“你妈妈说你性子倔,吩咐我好好管你。以后你得听我的话,凡事要汇报,不许欺上瞒下,不许乱搞男女关系,不许和陌生人说话,不许一日三餐不吃,不许生病了硬扛,不许不接秦领导的电话,不许和秦领导生气,不许……”
  “有没有搞错呀,你简直就是要剥夺我的一切自由和权利!” 我打断了他的“不许”。
  秦渊说:“非也,你还有爱秦渊的自由和权利以及义务!”
  “痛苦,不平等,我要上诉,我要造反!”
  “驳回上诉,造反无理。”
  “讨厌!……”
  秦渊在我脸上亲了下,一脸的无赖。
  一上班,事情一大堆,忙了一天才整理出头绪来,下班后,媒介部的女孩子找了个庆祝我出院的理由,找姬如意申请到餐费去“麻辣诱惑”搓了一顿。
  吃完饭,照旧是艾葭送我回家,在路上她问我:“你和秦渊在谈恋爱吧?”
  我一惊,“别胡说。”
  艾葭一笑,神秘兮兮地说:“别装了,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我在医院看见了。”
  我很意外,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医院了?”
  “你刚住院两天,本来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没想到看见你和秦渊正亲亲热热的,不想坏了你们的好事,所以没进去。”
  我心里又是惊讶又是感激,惊的是她看到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感激的是她明明知道我的病会传染还去看我。我说:“谢谢你去看我,不过你可别乱说啊。”
  艾葭说:“你放心,我会为你守口如瓶。”笑了笑又说,“看不出你还真厉害,这下比杨洁更牛了,她老公充其量只是给老外打工,而秦渊自己有公司,听说威华还有信息产业部的关系呢。”
  我说:“你怎么这么清楚威华的背景,我都没听说过他们和信息产业部有关系。”
  艾葭说:“呵呵,现在是资讯时代,你想要什么信息自然会有地方给你提供,你也不想想,没有信息产业部的关系,威华凭什么和移动和联通合作,他们的彩铃业务凭什么开展得那么好。哎,说正经的,你可真有福气,等着瞧吧,以后杨洁也不好在你面前神气十足的了,我就见不惯她天天老公老公的挂在嘴边,今天炫耀石头耳环,明天炫耀铁皮链子,好象不吹牛会死人。”
  虽然我也不喜欢杨洁整天炫耀老公有钱,但我不想搬弄是非,笑了笑说:“嗨,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没必要说她。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你,一个人在北京又买房又买车。”
  艾葭叹了口气说:“没办法,有钱的男人看不上我,我又不想给人家当小老婆,更何况现在人们的生活空间本来就很小了,干嘛还要找个人来和你一起挤呢。”
  我故意说:“买个大房子不就挤下了吗?”
  “可心容不下呀。”
  “那是你容不下人,你不信任别人吧。”
  艾葭笑道:“现在天天喊诚信,可讲信誉的越来越少了,你能信谁。谁都不可信,谁都不可靠,只好靠自己了。”
  我笑道:“这年头像你这样有志气的女孩子可真少见了。”
  艾葭笑了笑,“你是笑我吧?”
  “肺腑之言,绝不是笑你。”
  虽然艾葭喜欢使小聪明占小便宜嫉妒心强,不过相对身边的几个女孩子,我还是比较喜欢她,一则她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子在北京打拼到居有定所很有魄力,二则她比较有修养,不像尤好和杨洁那样在办公室里肆无忌惮地高谈阔论,妨碍别人工作。
  她各方面条件不错,找个男朋友应该不成问题,可从没听她说过交男朋友的事,我于是问道:“艾葭,你条件这么好,真不想交个男朋友了?”
  艾葭哼了一声,不屑地说:“一个人挺好的,干嘛非要交男朋友,我是独身主义者。”
  我问道:“真的?为什么独身,你讨厌男人吗?”
  艾葭淡淡的说:“讨厌说不上,但不喜欢。你干嘛那样看着我,同性恋都多的是了,独身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她说得不错,这年头见怪不怪了,更何况这是北京,包容天下。
  我说:“我觉得你挺可惜的。”
  “有什么可惜的,自己觉得好就行了。”
  到了小区门口,我下了车,艾葭一脚油门,“QQ”跑得老远,她还真洒脱。
  我在便利店买了两支冰淇淋,一支自己吃,一支给白纯,吃完“麻辣诱惑”口里正冒烟。刚吃着冰淇淋走了两步,有人叫我,是小菊,我很意外,问她有什么事。
  小菊从口袋里拿出三张折着的百元人民币递给我,“吴小姐,我发工资了,这是上次您借给我的钱,谢谢您了。”
  我一愣,没想到她还真还我钱,我连忙推开,“我给你的,拿着用吧。”
  小菊倒是很认真,“不行,我不能要你的钱,我真的发工资了。”
  推来推去的,最后我只好收下,把剩下的那支冰淇淋给了她,“吃根冰淇淋总行吧?”
  小菊不好意思,接了。我问她工作怎么样。
  小菊说:“我新找了家餐馆,本来上周就可以走的,可是我怕以后没机会还钱给你,所以想再等几天。”
  没想到她这么纯真,我更加喜欢她,问道:“在哪里,条件怎么样?”
  “在复兴门,是我们老乡开的,五百块钱包吃包住。”
  “喔 ,那还不错,你什么时候过去,叫什么名字,哪天我去找你吃饭。”
  “那好啊,叫‘翠竹乡’,在复兴门,很好找的。我明天就可以过去了。”
  “那行,距我公司不远。先祝你工作顺利喽!”
  “谢谢你,吴小姐!”
  她笑得很好看,像一朵盛开在山野中的小雏菊,清新自然,她笑着走了。但愿她这次遇上一个好东家!


第十八节 秦渊的礼物

我又去便利店买了两支冰淇淋,夏天吃“麻辣诱惑”真不是明智的选择。刚出来,只见秦渊的车子像个绅士,优雅地停在路边,心想白纯的冰淇淋又完了。
  “你知道我要来吧,冰淇淋都买好了。”秦渊为我打开车门,车上开着空调,很凉快。
  我看了看冰淇淋,可怜的白纯,真没有口福,连买两次都被人吃了,怪不得我了。我递给秦渊一支,说:“美的你,本来是给白纯买的。”
  秦渊笑着说:“看来我真有口福呀,你刚才和那个小姑娘说什么,说那么久?”
  我一愣,“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你背着小区的门,怎么看得到我,你也真是的,都不转过来看一眼。对了,那小姑娘找你有什么事?”
  我笑了笑,说道:“她就是水煮了我的服务员,她老板因为她烫伤了我的原因扣了她工资,我给了她几百块钱,她领到工资了,就一定要还给我。”
  秦渊说:“她煮了你,你还给她钱,你真是好心,不过这小姑娘人品也不错。”
  我见他夸小菊,本来想问他能否让小菊去威华当勤杂人员,在公司上班总比在餐馆里端盘子强,转念想到小菊的学历太低怕秦渊为难,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个人有个人的命,由她去吧,我突然感到一阵心酸。
  秦渊见我沉黙不语,问我怎么了。我回过神来,说没什么,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刚从公司出来想见见你。”秦渊说得情意绵绵。
  我听得心里软软的,说道:“这么晚才下班啊,是不是很忙。”
  秦渊点了根烟,说:“干事业不就这样吗,比不上你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的,想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
  “瞎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呀,一天到晚要看你们的脸色行事。”
  秦渊收起笑容,一字一字地说:“是吗,我没有给你脸色吧,是不是王霏心给了,那我明天找他谈谈话。”
  我见他一脸认真,忙说:“别别别,他没找我茬。”
  秦渊扑哧一笑,“诈我呀?”
  我见他笑容可掬,意识到是他诈我,于是骂道:“讨厌!”
  “对不起,对不起。”他说着打开车顶灯,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盒子给我。
  我有些意外,问道:“什么东西?”
  秦渊笑道:“打开就知道了。”
  我撕掉包装,一看是CD真我香水,我在商场看到过,因为一直用Acqua Di Gio,所以没怎么在意过其他香水,虽说知道CD很有名气,不过闻起来如何。我打开轻轻喷了一点,气味不错,清幽淡雅。
  秦渊问:“喜欢吗?我觉得女人用这种香水很高雅。”
  我说:“喜欢,不过我一直用‘寄情水’。”
  “能不能为我改变?”
  他的语气虽轻,但有一种不容别人说NO的霸道,我想了想,不就是换种香水嘛,于是点了点头。他笑了笑,像个魔术师,又拿出一个小盒。这回是个首饰盒。
  我打开一看是一串项链,璀燦的钻石坠子中间是一颗巨大的红珊瑚,色泽鲜艳,高贵优雅。价格一定不菲,我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秦渊问:“喜欢吗?”
  “太贵重了,我不要。”
  秦渊说:“你只要喜欢就好,戴上看看,刚好配你那副耳环,上次你不是说红珊瑚能辟邪吗,戴着它,一定保你平平安安,再也不生病了。”秦渊说着把项链给我戴上了,翻下车上的镜子让我照了照。
  项链真的很漂亮,有人说珠宝是开启女人心房的钥匙,女人逃不过珠宝的诱惑,我的确没法逃脱这串项链的诱惑。
  秦渊温柔地把我的头揽到胸前,吻了起来。我迎着他温暖湿润的舌头,渐渐的,他由温柔变成热烈,从我脸上吻到脖子,再往下移到了我胸前……
  他像一个偷吃糖果尝到甜头的孩子,贪婪地吮吸着我,双手从我后背移到了腰间,我感觉到了他热烈的需求,同时我的体内也有种东西膨胀开来……
  “别租房了,住我那儿吧。”秦渊喃喃而语。
  我一惊,从他狂热的亲吻中醒过来,变得理智,一把推开了他,说道:“不行。”
  秦渊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我这么一推,有些失望,问道:“为什么?”
  我说:“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秦渊说:“什么准备,爱我的准备?”
  我低头不语。
  秦渊说:“我有耐心,你如果不愿意和我住也行,别和别人合租了,我给你买套房好吗?”
  我连忙拒绝,“不,不要。”
  “为什么?”
  “如果买房,我可以自己买的。”
  秦渊笑了笑不说话了,把我紧紧搂在了怀里。坐了会,他见时间不早,亲了亲我走了。
  我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子远去,摸了摸胸前的珊瑚,想到他的吻,心底涌起一阵温柔。
  回到家刚洗完澡,秦渊又打电话和我煲了一通电话粥,煲得我骨头都酸出汁来。说真的这样的夜晚我真想躺在他怀里,他一定会温柔地吻遍我的全身……
  白纯说我和秦渊有这么多话怎么不在车上说,偏要给中国移动做贡献,真是两个傻瓜!的确是两个傻瓜,不过我想绝对不止我和秦渊傻,相爱的人一旦坠入情网,男人是痴子,女人是傻子,总之,没一个明白人。
  “你是怪秦渊吃了你的冰淇淋吧。”我后悔不该跟她提买冰淇淋的事。
  “我没那么小气。”
  “呵呵,别忘了,你以前吃过他不少冰淇淋呢。”
  “我怎么吃他冰淇淋了?”
  “冰箱里的冰淇淋可都是他买的喔。”
  “你运气真好!”白纯神情落寞,眼圈一红,进了卧室。
  我不知如何是好,她心情一直不好。她心情不好我也不好开心,于是上床准备看庄一的日记。手机又响了,我以为秦渊意犹未尽,一看居然是申世飞,半夜三更给我打电话不知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果然不是小事,他明晚要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一时找不以合适的女伴,想找我当女伴。这么晚了才跟我说,估计不是先前的女伴反悔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女孩子了,情急之中才找到我的,但我不想给他当女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申世飞死皮赖脸地求着,“吴晴,你就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找不到人了。”
  我仍不同意,“你们公司没有小MM呀,随便抓一个应付得了。”
  “这个酒会很重要,怎么能随便抓一个呢,我们公司的女人年轻一点儿的迷迷瞪瞪像吃了鸦片,老的半老徐娘,别人会以为是我妈。”
  “胡说八道,你的朋友中就没有MM吗?”
  “有是有,可对不起观众,不是小眼睛就是大鼻子。吴晴你就帮我一次吧,你的大恩大德我铭记在心,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行不行?”
  这家伙油嘴滑舌,我被他缠不过,只好说:“好吧,就帮你一次吧,不要你做牛做马,请我吃几顿饭就OK了。”
  “好说好说。你明天白天有时间吗?”
  “把晚上的时间奉献给你还不够呀,白天我约了好几个记者谈事,还真没时间。”
  “喔,那你三围多少?”
  我一听,骂道:“找骂吧,干嘛打听我三围!”
  “呵呵,你多心了,我可不敢有什么非份之想,是这样的,明晚的酒会不同一般,有很多大人物来参加,我想让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有个朋友开了家礼服店,我给你选一套。”
  原来这样,他想得还周到,知道我这样的灰姑娘一定没有像样的礼服。我还真没有,我又不参加什么PARTY,也不是名流,要那玩意干嘛。不过他要真弄一套好一点儿的晚礼服估计得花不少钱,我于是说道:“你别费心思了,我明天自己去买一套像样的吧。”买套几百块钱的礼服我还是舍得的。
  “别别别,我送你吧,再说你打扮得光彩照人也是帮我忙,怎么能让你自己买呢,我那个朋友的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国际名牌,很不错,你说吧,三围多少。”
  既然他一意要国际名牌,那我也没办法,我没必要特地为他买件上千块的礼服,于是告诉了他我的三围。
  申世飞说:“喳喳,真是魔鬼身材。好啦,早点睡吧,千万别熬夜,免得有眼袋,我还指望你帮忙呢。”
  我被他这么一搅和,本来平静的心又不平静了,一个与我没有多大关系的人要带我参加一个重要的酒会,人们会不会误会我,转念一想,误会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几个人认识我,我是个无名小辈,算了,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给他当一次花瓶吧。
  胡思乱想一通后,我翻开了庄一的日记。
  10月 28日
  想念你的笑
  想念你的外套
  想念你白色袜子和身上的味道
  我想念你的吻
  和手指淡淡烟草味道
  记忆中曾被爱的味道
  在商场的快餐厅听到这首歌。想一个人真好,臭袜子都能闻出香味来,虽然夸张却幸福!相爱的人就这样吧。
  对面的情侣眼中溢出了相爱的幸福。相爱,真的幸福吗,我不知道,如果有始无终倒不如不爱,不断地相爱相离,不断地轮回,最后神经麻木,心灰意冷,真的不如不爱。
  众星捧月能怎样,千叶之上扬花又能怎样,我最后不是连长满雀斑的鹃都不如,她的爱情不需排练,一场就开花结果。这个时候她一定在香榭丽舍大街上散步,像一个慵懒的贵妇。
  爱来爱去真没劲,还是不要一场又一场的谈恋爱的好,一生只要一场就够了。否则一不小心就迷失在爱的旋涡里了,最后把自己也丢了。因为男人喜欢来去匆匆,就像一段感情,毫无征兆地来了,没任何理由又去了,来来去去,匆匆又匆匆。
  在这来去匆匆中,天地之间只剩下我一人,在爱情的舞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曲终人散,没人喝彩。
  寂寞突然把我的心撕开一条深深的口子,血如泉涌。
  10月29日
  懒得去上班,很无聊,像一颗找不到方向坠落的尘埃,彷徨。
  呆呆地站在阳台上,天高云淡,楼下有奔驰开过,艳丽的女子,轻摆腰肢如风吹杨柳,一件名叫青春的商品被卖了,一颗生活的尘埃,迷失了方向,而它在笑。对面工地上巨大的吊车轰隆隆的,有人在上面,不知会不会掉下来,生命微不足道,轻如鸿毛。
  19层很静,阳光懒懒的从窗子移到墙上,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我抓不住它,就像抓不住木木,人脆弱如酒吧里的玻璃杯,一碰就碎,爱情也如此,什么年代还说爱情,太土,谈恋爱不如喝酒。
  我去了酒吧,放弃了“走过那夜”,昨夜已经过去,还进去干什么呢。
  酒吧里人影如鬼魅,台上一个不哭也不笑的女孩子在灯影里低沉地唱着颓废的歌,声音里流淌着沉沦的诱惑,放纵的欲望。
  我今晚不要男人,只要啤酒。可一个男人霸道地闯进我的视野,他笑起来和木木一样,不热烈也不淡泊,却让你百般沉醉。酒吧里的男人和女人只是两个黑影,没有名字,所以我们只是喝酒,说些无聊的话。
  你的眼睛像我的一个朋友。
  你的笑像我的一个朋友。
  你喜欢玩什么?
  男人,你呢?
  女人。
  哈哈,我们是同一类人。
  酒吧里的人都是同一类人,寂寞无聊的人,男人猎女人,女人猎男人,人人都是别人的猎物,同时又是别人的猎人。
  他身上的烟味很浓,他抽芙蓉王,我也抽这种烟。人和人的相遇很奇怪,这个男人居然有这么多和我有关联的东西。
  我改变主意,今晚不仅要啤酒还要男人!
  他在酒店开房间,我和他上床了。酒吧里的男人和女人相遇,大多逃不过这个情节。
  兴奋时他的表情夸张得像爱德华·蒙克的《呐喊》,他在阴暗潮湿的黑夜里摸过多少女人的身体,我不知道也不管它,总之这一刻,这个女人是我。生活最重要的是“此刻”,时钟走过,“此刻”已不存在,像有的人有的事,尽管你想留住,没用,它步履匆匆,再快的步伐也追不上变心的翅膀,除非翅膀折断。木木,经过你,我仍然可以开花,而且开得纵情肆意,开得风情万种,开得令你卑微惭愧。
  关于《呐喊》,爱德华·蒙克说,“我和两个朋友一起走着,夕阳西沉,天空变得像血一样红,我忽然无精打采,极度疲倦地止住脚步,黝黑色的海峡和道路显示着血与火一样的光舌。朋友走着,我却一个人停在那里因不安而颤抖着,我感到了自然强烈的呐喊。”
  爱德华不知这一刻我也如此,想呐喊,想对着纷纷扰扰的世界大声呐喊。只是我不知道喊完后又能怎么样,是不是照旧吃饭睡觉,日复一日的百无聊耐。
  人生如梦,何必苛求自己,不如在梦中体味喜悦与痛苦,再怎么喜,再怎么痛都不过在梦中。那么,猎人,尽情纵欲吧!千万不要说爱情!
  10月31日
  又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
  时间,跑得真快。
  翻开达利的画册,半空中的塔楼,细肢的大象和马,枯黄树枝和柔软的钟表……
  他这个充满了神奇幻想的家伙。
  他让记忆停留在了梦中,他让时间停留在了梦中,他的钟表疲软了,不会走动了,他抓住了永恒。
  可我不能,因为我没有梦。我的时间,一如继往地向前跑去,像一匹疯狂的野马。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2:32

第十九节 酒会

下班前我收到了申世飞派人送来的礼服。
  回家打开包装一看,还真是国际名牌,阿曼尼的,估计得好几千甚至上万,看来这次酒会对申世飞来说的确意义深远。礼服很漂亮,款式优雅浪漫,黑色中点缀了一些金属亮片,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真丝面料,柔软舒适。
  我迫不急待地穿上,大小正合适。看着镜中的自己,几乎不敢相信,镜子里看起来高贵典雅的人会是那个浑身透着小家子气的吴晴?申世飞呀申世飞,你真行,让我对自己另眼相看,原来我也可以如此高贵,“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一点不假。
  如此漂亮的礼服需配好的珠宝,还好昨晚秦渊送了我那串项链,否则我那些石头玻璃之类的怎么配得上如此高贵的礼服,我戴上红珊瑚项链和耳环,穿着黑色的礼服,红色和黑色互相衬托加上熠熠生辉的钻石及身上的亮片,整个人显得既典雅又神秘,真没想到秦渊帮我解了围,看来要做个名媛淑女没有银子真的行不通。
  我喷了些CD香水,金黄的液体,幽雅的清香,看来,“寄情水”只能放一边了。
  申世飞来接我,他西装革履,西装是范思哲的,看来他这一身行头也花了不少银子。一见我,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吴,吴晴,你真漂亮!”
  我故意装出淑女模样,婉尔一笑,说:“谢谢!”
  两个穷人穿得像模像样的装绅士淑女往名流圈里钻,真有点自欺欺人的味道。
  我俩的行头一定让申世飞出了不少血,不知他能否安然视之。不过一路上他只是婆婆妈妈的教我如何和那些所谓的大人物周旋,对行头花了多少钱只字未提。
  酒会设在北京饭店的大宴会厅,十分隆重。一进宴会厅我就被它的富丽堂皇惊呆了,金色的大圆柱气魄恢宏,莲花镏金的大吊灯华丽庄重,彩绘描金的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申世飞一进大宴会厅左看右看,眼中也露出惊叹的神情,不过不知是宴会厅的金碧辉煌让他震惊还是那些赫赫有名的地产大亨让他震惊。
  灯光美酒,绅士才俊,名媛贵妇……一派繁华,来参加酒会的人大多带有一定的目的性,但我没有丝毫目的,如果是广告行业的酒会我会上心些,但地产界的酒会我不感兴趣,我也不想找广告客户。
  申世飞由我挽着手带我见这个总那个总,我恰到好处地笑着,装出淑女模样,时间一长,笑得我脸上的肌肉都酸了。
  那些总的眼光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如针芒,我实在是不舒服,然而没办法,既然来了就得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端着酒杯面带微笑的充当申世飞的花瓶,跟着他周旋于那些老总之间。
  “吴小姐真漂亮!”
  “吴小姐在哪儿高就啊?”
  “吴小姐有无兴趣来帮我?”
  “吴小姐能否赏脸一起喝茶?”
  ……
  老总们给了我一堆名片,我懒得看,这些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废纸一张。但话又说回来,我在心底还真的羡慕这些有钱人,男人手上的一块表、女人颈上的一颗石头就可以让我奋斗好些年。不过羡慕归羡慕,我还是有自知之明,我自知和他们不是一类人,我也不想学申世飞伸长脖子绞尽脑汁和他们攀交情。没想到申世飞和潘高有几分相似,都怀着出人头地的伟大理想,难怪两人是铁哥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周旋了一阵,实在无聊,好不容易申世飞和一个总要谈点事,我有了片刻的空闲,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喘气,有男人向我行注目礼,我懒得理会,他们与我无关。我站在角落里欣赏名媛淑女们裸露的后背,胖的瘦的白的黑的,总之形态各异,说PARTY是女人的裸背展会一点不过。还好我的后背只露了一小半,不过我仍觉得凉嗖嗖的。
  “嗨,吴晴!”有人叫我。
  我以为是刚才的哪个总,回头一看竟然是王霏心,十分意外,问道:“是你,你怎么在这儿里?”
  王霏心说:“一个同学找不到男伴拉我来当绿叶,你怎么也在?”
  我笑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一个朋友也找不到绿叶。”
  两片绿叶情不自禁笑了,碰了下酒杯。
  王霏心说:“你的背影真漂亮!”
  啊?原来我看那些女人的裸背时也被他人在看,我有点不自在,说道:“第一次穿这种礼服,不习惯。”
  王霏心说:“那有机会多穿几次吧,不然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你的香背呀。”
  我脸一红,王霏心笑了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是正常的社交打扮嘛。不过你的背影的确很漂亮,仪态万千,一点不比妮可·基德曼的差……”
  “JACK!”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话。她一身剪裁得体的丝缎礼服,头发高高盘起,眉眼精致,神情恬淡,略显矜持。
  王霏心给我俩做介绍,KAREN周,中伦地产公司总裁。头衔吓人。
  KAREN周端着酒杯微笑着和我碰了下酒杯,并不给我名片,对王霏心说道:“JACK,那边来了几个朋友,陪我去见见,”又对我说,“不好意思,吴小姐,咱们呆会再聊。”
  我说:“没关系,你们先忙。”
  王霏心说:“不好意思,失陪了。”
  KAREN周挽着王霏心扭着杨柳细腰走了,给我一片白晳的后背。
我又无聊地欣赏着女人们的后背。王霏心和KAREN周一直在我的视线里,KAREN周不知说些什么,笑得花枝乱颤,不停地往王霏心身上靠,王霏心又不停地把身子往一边移,我看得暗自发笑,又一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王霏心偶尔回头看我,我淡淡的笑着,装着不懂他们之间的这点微妙。
  申世飞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拉着我又去见那些总们,我只好又挤着肌肉笑,假笑真累。
  嘉宾们都到齐了,开始名人致辞,某某某讲话……鼓掌再鼓掌,我机械地随着人们做这种动作,对他们的讲话一点也不感兴趣。
  然后是自助餐,香槟葡萄酒堆成一座座宝塔,精美的食物琳琅满目,一场盛宴。
  好不容易酒会结束了,我光荣地完成了花瓶任务。走出饭店长长地舒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脸,酸疼酸疼,回家得用热毛巾好好敷一敷。
  王霏心和KAREN周出来了,KAREN周开了辆红色的跑车,看来在北京卖过不少楼,或者圏过不少地。KAREN周的车走后王霏心向我走过来,我本来想躲,免得申世飞这家伙瞎猜又“生是非”,但申世飞长着一双鹰眼,看到了他,对我说:“吴晴,好象那位帅哥要找你。”
  躲是来不及了,我于是淡淡地说道:“喔,我客户。”
  王霏心站到我面前,见我不介绍申世飞,于是微笑道:“吴晴,也不介绍一下你的红花?”
  申世飞听得莫名其妙,看着我。我笑道:“我校友,申世飞。”
  申世飞忙递给王霏心 一张名片,我说:“申世飞,他是做通信的,不盖楼。”
  申世飞尴尬地笑了笑,说:“多认识一个朋友也是好事呀。”
  王霏心好象明白了我的心思,说道:“是的是的,不好意思,我今天来陪一个朋友,没带名片。你们怎么走?”
  我不等申世飞回答忙说:“和你不顺道。”
  王霏心于是笑了笑,说:“那好,回头见。”转身向停车场走去。
  申世飞见王霏心开车,说道:“吴晴,他好象想送你呢。”
  我白了申世飞一眼,说:“哎,是你请我来陪你参加酒会的,干嘛让人家送我呀,再说我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不过是我的客户而已,你少胡思乱想。”
  申世飞笑嘻嘻地说:“我又没说不送你,好好好,咱们走吧,姑奶奶。”说着在路边拦了一辆富康,这家伙还有点良心,知道打开空调的车。
  申世飞心情不错,一路上说个不停,“吴晴,你今晚真是魅力四射,迷倒了好几个总呢,知道吗,吴氏的总裁都和我交换了名片,王氏的总裁也和我谈了谈项目……”
  “还有猪氏狗氏的总要请你喝咖啡吧?”我嘲笑他。
  申世飞笑笑并不在意,继续说着某氏某总,这家伙今晚可能要做美梦了。
  快到小区时我远远地看到秦渊的车子停在路边,于是赶紧叫司机停了车,我不想让申世飞见到秦渊,这家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机灵得狠,而且嘴巴一天到晚说个不停,免得他问长问短说这说那的。
  申世飞感到莫名其妙,问我怎么了。我说要去便利店买点东西,申世飞说陪我去,我拒绝了,他在车里诧异地看着我,我瞪了他一眼,他摇了摇头让司机开走了。
  看着申世飞走了,我舒了口气,朝秦渊的车子走过去。我敲了敲秦渊的车窗,他看到我吃了一惊。我说:“怎么这样看着我?”
  秦渊打开车门,说道:“我差点没认出来,你今晚真漂亮。”
  我上了车,笑道:“难道我以前不漂亮?”
  “漂亮,但你现在更有女人味。”
  我笑了笑,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打我手机?”
  秦渊说:“打了,你关机。”
  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没电了,说道:“对不起,没电了。”
  秦渊说:“是不方便接电话吧,你参加PARTY了?”
  我的礼服不容我撒谎,于是说道:“一个校友找不到PARTNER求我帮忙。你来多久了,有没有不高兴?”我有点底气不足。
  “这样啊,玩得开心吗?”他语气中有股醋意。
  我撅了撅嘴,说:“我又不喜欢参加那个PARTY,人家求我,没办法。”
  “我没怪你,干嘛解释?”
  我说:“真的?那你说话怎么酸溜溜的?”
  秦渊说:“是吗,我怎么没觉得,很酸吗?”
  我笑了笑:“比醋溜土豆丝要酸。”
  秦渊说:“不至于吧。真可惜,我给你买的冰淇淋可能化得差不多了。”
  我本能地向后座看了看,座位上放着一个用塑料袋装的小纸盒,我拿过来打开一看,纸盒的底面都湿了,看来他等了些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对不起,你可以先回家的嘛。”
  秦渊笑了笑,说:“我有点担心你。”
  “担心什么?”
  “担心你晚上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笑了笑,靠在他肩上,“放心,我不会迷失方向。”
  秦渊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亲了下我的脸,说:“那就好。以后你晚上去哪儿跟我说一声,免得我担心啊,谁叫你这么漂亮,晚上在PARTY上是不是让很多男人魂都没了?”
  我故意生气,“你骂我啊?”
  “哪敢。”
  “还没有?说我把男人的魂都勾走了,我可没正眼瞧他们。”
  “为什么不正眼瞧他们?”
  “长得巨难看。”
  “真的吗,那我难看吗?”
  我看了看秦渊,调皮的说:“比他们好看一点点。”
  秦渊笑了笑,搂着我说:“小淘气!去我那儿坐坐好吗?”
  他眼里充满了期望,柔情似水。虽然他告诉过我他在香山附近别墅的地址,但我从来没去过,他没有发出邀请,我也没提出请求。他也只去过我住处两次,一次是我喝醉酒,一次是我生病了,我们好象都在有意无意地给对方留一点空间。
  然而我有点犹豫,这么晚了去一个男人家,会发生什么事?而且在香山,有点远,我说:“太晚了吧,那么远。”
  秦渊说:“没关系的,晚上不堵车,一会儿就到了。你别多心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呆一会,就我们两个人,我不想被人打扰,坐在车上有点累,怎么样,去吧。”
  我见他似乎特别想要我去,于是同意了。秦渊高兴地亲了亲我。
的确一点也不堵车,很快秦渊把车子开进了一个名叫“枫林别墅”的小区,路灯把小区里的亭台楼阁照得十分清楚,山水景石生动别致,一幢幢独立别墅整齐地排列着,四周十分安静,灯光从一些别墅的窗子里流出来,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我一不小心就踏入了有钱人的领地。
  秦渊把车开到一个庭院门口,打开自动门,进了院子,把车停进车库。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出来了,对秦渊恭敬地说:“秦先生,您回来了!”
  秦渊嗯了一声,拉着我进了屋。
  一进屋,感到一阵晕眩,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客厅,足有一百多平米,迎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不比“第19洞”的逊色,足有六米高,拉着厚厚的窗帘。客厅里咖啡色的真皮沙发、灿烂的欧式水晶吊灯、高大的绿色植物及富含时尚元素的装饰,营造出浓郁的欧式气息。屋子里凉爽之极,根本感觉不到一丝夏天的炎热。
  我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房子不少钱吧?”
  秦渊笑道:“没多少。”
  那个妇女问道:“秦先生,你们喝点什么?”
  “晴晴,这是李姨,李姨,这是吴小姐。”
  秦渊第一次叫我“晴晴”,而且语气亲昵,我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叫给她听。
  李姨笑着对我问好:“您好,吴小姐,您喝茶还是饮料?”
  我没来得及开口,秦渊代我回答了,“榨两杯西瓜汁吧。”
  不一会李姨端出两杯西瓜汁,上面还有些泡沫,显然是现榨出来的,喝起来冰凉可口。
  秦渊又带我去楼上参观,楼上有四间房,两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健身房。秦渊的卧室很大,足有50平米,地上铺着厚厚的天鹅绒地毯,正中间一张特大的双人床,落地窗也很大,外面有个露天阳台。
  我走到阳台上,晚风吹来十分凉爽,飘来一阵阵淡淡的花香,像荷花,不过我不敢肯定。不远处是香山黛色的山影,星星在夜空里忽闪忽闪,我都不知有多久没见到星星了,只怪人间的灯光太璀璨。夜静得出奇,四周静谧无声。没有车声,没有噪音,仿佛置身乡村。
  我说:“环境真不错!”
  秦渊笑道:“那是,乾隆皇帝御笔的西山晴雪所在之处的环境能差吗?”
  我说:“说好你就吹牛啦,好象西山晴雪是香山半山亭往北,朝阳洞往上的峰腰上吧,你这里不过在香山脚底下呢。”
  秦渊笑道:“不过总比市里空气好吧。对了,我在院子里弄了个鱼池,刚开始养了不少金鲤鱼,可我没精力打理,鱼都死了,不然站在这里看池子里的鱼,还真能凭栏观鱼,体味出庄子濠梁观鱼的意境来。”
  “草菅鱼命,还说什么濠梁观鱼。”
  “呵呵,不过好在那些荷花还活着,现在都开了,要不要去看看。”
  我一惊,“我说刚才怎么闻到荷花香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鼻子有问题呢。”我很喜欢荷花,也许因为人称湖南是“芙蓉国里”的缘故吧。
  于是我们下楼来到花园,秦渊把灯打开,花园很大,中央有个五米见方的水池,几株荷花在池中婷婷玉立,含苞欲放。水池旁边堆了些石头,园子里还弄了些花花草草,显出几分江南园林的韵味。
  秦渊说他就是想弄一些江南的韵味。他是南京人,有江南情结不足为奇。这种情结我也有,但我不能在出租屋里挖一个坑来养鱼种莲,我住四楼无坑可挖,要挖的话只会给三楼的天花板开天窗。
  我说:“还是你们有钱人好啊,在自己的院子里可以营造出江南的意境。”
  秦渊说:“想不想和我共同分享江南园林,而且还有总统套房和一流的按摩服务。”
  我不想又和他谈论关于同居的话题,笑而不语。
  秦渊有些失望,“不愿意?”
  我懒得理他,于是进了客厅,他却不依不饶,一把抱着我坐到沙发上,我怕李姨看到,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抱住,动弹不得。他注视着我的脸说道:“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好多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
  他语气酸溜溜的,我笑道:“不多,只有一个,想知道他是谁吗?”
  “谁?”
  “秦渊。”
  秦渊一听,笑骂道:“好你个小坏蛋,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看来我得好好教训你。”说着在我耳边吹气,弄得我痒痒的,我笑个不停,他又说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那当然啦,笑比哭好。”
  “那以后只许对我笑,不许对我哭。”
  “得看你怎么对我。”
  “我对你百分百的好。不过以后不许没经我同意擅自做其他男人的PARTNER。”
  “好好好,再也不了。”
  秦渊听得高兴,在我脸上印了个热吻。接着又吻我的唇,湿润的舌头探入我口中,如火似焰,烧得我意乱情迷,我情不自禁紧紧地抱住了他。
  秦渊的手慢慢移向我的后背,他的手温热有力,似乎要把我紧紧捏在掌中,他温柔地抚摸着我光滑的肌肤,一波波热流从他指间传递。我听到他的喘息,他的手已摸到我胸前,正一点一点地往下移,他如痴如醉。我突然感到害怕,怕控制不住自己,猛然惊醒过来,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他一惊,鄂然地看着我,问道:“怎么了?”
  我低着头说:“我怕。”
  秦渊说:“怕什么?”
  我脸一热,“你知道的。”
  秦渊一笑,眼睛红红的,把我搂在怀里,说:“对不起,你不愿意,我不勉强你,不过你让我好难受,你这个小妖精。”
  我看到了男人的欲望,其实我心里也有,人的本能,但是我还保持清醒的头脑,我不想如此轻率,尽管我们相爱。我想我有点土,都什么年代了,但我不想改变自己。
  还好秦渊不觉得我土,把我抱得更紧,说:“你真害人,宝贝!”
  我依在秦渊怀里不说话,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成熟男人的气味。时钟指向12点,秦渊温柔地说:“今晚就睡这吧。”
  “不行。”
  “你不相信我?”
  “不是。”然而我心里想的“是”。
  我这点想法骗不了秦渊,他无奈的说:“口是心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吧,我送你回家。”
  我笑了笑,从他怀中起来,我想他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也没办法,虞姬不乐意,霸王奈若何!
回到家,刚进家门就听到白纯的卧室里传出一阵尖声的怒骂。
  “我爱钱,你姓金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没你无耻,没你卑鄙,没你下流!我要告你,你这个流氓,你这个骗子……去死吧,你!”
  ……
  沉寂了几分钟,接下来是白纯的号啕大哭,哭得歇斯底里,她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赶紧推开了白纯的房门,她见到我愣住了,显然她不知道我回来了,赶紧用手擦干眼泪,胸脯一颤一颤。
  “怎么了,白纯?”我问道。
  白纯不说话,低声抽泣。
  “和男朋友吵架了?”我又问。
  “我没有男朋友!”白纯表情狰狞。
  “没有就没有,别动这么大的气,容易变老的,你不怕变老啦?”
  白纯咬了咬嘴唇,对我说道:“吴晴,你能借我点钱吗?”
  “多少?”
  “五千。”
  我一愣,平时她向我借钱都是几百几百的,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千,这次开口就是五千,让我很意外。五千块对于我来说不算很多,我也拿得出,只是我和白纯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让我放心地借她五千块的地步,如果她突然某天消失了,我去哪儿要回这钱。
  我有些犹豫,问道:“能告诉我你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吗?”
  白纯看出了我的犹豫,说道:“你放心,我以后会把钱还给你的。”
  我有点尴尬,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想知道你干嘛一下子要这么多钱。”
  白纯犹豫了一下说:“治病。”
  “是你们家谁生病了吗?”
  “不是。”
  “那是谁病了?”
  白纯犹豫了一会说:“是我。”
  我一惊,“你病了?什么病,你不是看起来好好的吗。”
  白纯脸红了,低声说:“我得了……那种病,吴晴,我不得已才开口向你借钱的,我实在没钱了。”
  我明白了,心里一紧,我们共用卫生间,我不会被她感染吧。我低声问:“我,我会不会被感染?”
  白纯的脸上露出羞愧的表情,低声说:“应该不会,我把我的毛巾脸盆都放我的房间里了,我也没用洗衣机洗过衣服了,而且我每天对卫生间进行了消毒。”
  我一直纳闷白纯为什么会有那些举动,甚至以为她有洁癖嫌我脏,原来是这样。女孩子得了这种病谁好意思说出来,特别是对室友,难免会遭白眼。
  我问道:“你怎么会得那种病的?”
  白纯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似难以启齿。
  我又问:“你,你是不是去坐台了?”坐台是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赚钱的捷径,只要放下尊严就可以轻轻松松赚到钱,所以有不少女孩子误入岐途,白纯那么向往有钱人的生活,如果不坐台她怎么会得性病。
  “没,没有,你千万别误会,我不会做那种事的!”白纯赶紧否定了。
  “那是怎么得的?”
  “我……是别人害的……”白纯眼泪涮涮掉了下来,哭着说出了原因。
  原来她前些日子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男人,他符合白纯心中“男朋友”的标准,是个有钱人,虽不能和丁磊、潘石屹比,但也开了辆奔驰。于是她对他产生了好感,一心想和他谈恋爱结婚成为“阔太太”。她经常和他去酒店过夜,可是没多久她觉得下面不舒服,去医院一检查才知感染了一种可怕的性病,她吓晕了,于是找他问明情况,他这才露出了真实面目,原来他根本就不爱白纯,他是在报复。因为他和网上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发生过“一夜情”,而那个女孩是个性病患者,她和男人发生“一夜情”是为了故意传播性病给男人,他因此得了性病。而他为了,也在网上找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不幸的是白纯成了那只上钩的鱼。
  而且最让白纯受刺激的是那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有钱人,那辆奔驰也不是他的,他只不过是别人的司机,他把自己装成有钱人骗白纯。
  要治好病得花不少钱,白纯向他要钱可他耍无赖,她只好向同事借钱,同事都知道她是“月光族”,也不敢多借钱给她,几百块对于她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所以她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向他要钱,可他不但分文不给还羞辱白纯。
  白纯输得一败涂地。不但没钓到“金龟婿”反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天天忍受着性病的煎熬,输几瓶消炎药一点效果都没有。
  我听她哭哭啼啼地说完后,对她又是生气又是同情,气她爱慕虚荣,同情她的遭遇。看她满脸泪水,我同意借她五千块。白纯一听我肯借钱,对我千恩万谢。
  我问:“五千块够吗?”
  白纯说:“我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现在已经花掉三千了,其实,向你借五千我都开不了口了。”
  “别担心钱,先一心治病吧,钱要不够再跟我说。”我又说道,“白纯,别总羡慕有钱人,好好把握自己吧。”
  白纯羞愧万分,“吴晴,我像做了个噩梦,经过这件事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白纯看着漆黑的窗外幽幽的说:“其实女人很愚蠢,自以为漂亮就能钓到有钱的男人,实际上男人比女人高明,他一开始就把女人的目的看得清清楚楚,女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个装模做样的小丑。”
  醉过方知酒浓,伤过方知心痛。看来白纯伤不浅,她似乎明白了。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2:50

第二十节 男人的野心

石友为打电话告诉我尹榛病了。
  这些天来我自己发生了一堆事,生病,住院,恋爱,也没怎么关心庄一的案子了。
  “什么病?”我漫不经心问。
  “脑瘤,晚期,最多只能活一个月了。”
  我猛地一惊,说不出话来,眼前浮现一片黑色的阴云,慢慢扩散开来。
  自从石友为告诉我尹榛有可能就是凶手后,我对尹榛将得到怎样的判决已不关心了,横竖是死,只不过罪名如何定罢了。然而现在无需法院判决,上天给他判了死刑,尽管他仍不承认是他杀了庄一,而且警方也没找到凶器,还没下结论。
  “那你们准备对他怎么处理?”
  “让他保外就医了。”
  我脑子里想到了庄一失窃的财物,明知故问似的问道:“他哪来的钱?”
  “他女朋友保的。”
  用眼睛说话的女人?我想到庄一在日记中对她的描述,有见她的欲望。问石友为能不能带我去医院看看,石友为同意了。
  尹榛住了一间特护病房,我在病房里只看到病床上的尹榛和窗台上的一束红玫瑰,没见到“用眼睛说话的女人”,我有些失望。
  尹榛脸色更加苍白,对我来看望他有些意外,但什么也没说。我安慰他,“好好养病。”这话我自己听起来都假,他都这样了还怎么养。庄一说得没错,生命真脆弱,如酒吧里的玻璃杯,一碰就碎。
  对于我无谓的安慰,尹榛没有任何反应,神情平淡如水,也许他已经坦然面对死亡了。他的目光落在瓶中的玫瑰花上,看了一会儿,平静地对我说:“吴小姐,你是庄一最好的朋友,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我问:“什么事?”
  这时一个女孩拿着一束玫瑰进来了,尹榛于是看着我不说话了,表情有点复杂。
  我打量着女孩,她漂亮得出奇。一条紫色的真丝旗袍衬得她苗条的身体凹凸有致,曲线动人,齐腰的长头发温柔地披散在身后如一匹缎子,乌黑发亮。脸上不施粉黛,清新脱俗,肤如凝脂,洁白细腻,眉似新月,楚楚动人,眼若秋波,清澈透亮。像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古典文静,眉宇间透出万种风情,“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应该就是这样的容貌吧。我对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不仅漂亮得出奇,也冷漠得出奇,既不理石友为也不理我,视若无人,径直朝窗台走去,把瓶里的玫瑰拿出来,打开病房一角洗面盆上的水龙头,把瓶里的水换了,然后插上刚买的玫瑰。干完这些走到尹榛的床头,一边给尹榛削水果,一边对尹榛说他母亲一切都好。
  石友为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站在窗边什么也不说,我有些尴尬。
  尹榛向她介绍我,“她是吴晴,庄一的朋友。”
  女孩依然如故,头也不抬,并不看我。我猜到她是那个用眼睛说话的女人,但她一直没看过我一眼,我没法领教到她如何用眼睛说话。
  好个傲慢无礼的女孩子,我有点讨厌她,心想没必要在这里领略她的傲慢,于是对尹榛说:“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尹榛用忧郁的眼睛看着我,欲言又止,止而欲言。我想起他刚才说有事拜托我,也许碍于女孩没法说出来,于是说:“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吧。”
  “请你不要来了,让他安心休息吧。”女孩不等尹榛说话,抢先答复了。
  我一愣,没想到她这样讨厌我,我不想和她多说,这个结我解不开。我看着尹榛,尹榛也看着我,我轻轻笑了笑,暗示他我会来的,我再怎么恨他杀了庄一也不会残忍到拒绝一个垂死之人的请求。
  出了医院石友为告诉我那女孩就是尹榛的女朋友,除了尹榛她对每个人都冷若冰霜。
  “是够冷的,她叫什么?”
  “寒冰。”
  寒冰,我想起那晚在“走过那夜”看到的女歌手,原来是她,难怪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这么漂亮,我一个女人都被她的容貌迷住了,何况男人,尹榛移情别恋也不足为奇了。庄一虽然姿色不错,但和寒冰一比,如梅比雪,略逊三分白。
  我对石友为说:“她长得那么漂亮,有对人冷若冰霜的资本。”
  石友为说:“其实我最讨厌这种女人,再漂亮的女人也会老的。”
  我笑了笑无话可说,是的,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好,即使你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也难免有一天人老株黄,谁也躲不过新存代谢的自然规律。
  石友为说:“尹榛说有事拜托你,寒冰来后他又不说了,估计这事他不想让寒冰知道,可能和庄一有关,你过两天来看看他,看到底是什么事,到时告诉我一声。”
  我同意了,问石友为尹榛的母亲怎么样了,因为我听他说过尹榛的母亲年迈体衰,刚才又听寒冰提起她,有点好奇,老人惟一的儿子进监狱了,她的生活谁来照料。
  “寒冰把她接到北京了,尹榛这事对老人的刺激很大,有点神智不清了。”
  一听寒冰既要照顾身患绝症的尹榛又要照顾神智不清的老人,我对她傲慢无礼的那点厌恶顿时跑到九霄云外了,她一个柔弱的女孩子承受得了这么多吗。石友为既然讨厌她,我就懒得和他评论她的为人了。是好是坏,事实会说明一切,不过此时我一点也不讨厌她了,反倒在心底有点敬重她。如今这世道,对男朋友,对男朋友的母亲付出这么多的人不多了。
从医院出来已是午饭时间,石友为想请我吃饭,我刚说好,就接到申世飞的电话,说请我吃饭,我一口拒绝,一则他平白无故地请我吃饭,不知安的什么心;二则他总像个喋喋不休的女人,话太多,和他吃饭食欲会打折扣;另外我也答应石友为了。

可申世飞不依不饶,说是吃大餐,餐馆都订好了,而且要和我商量重要的事情,说这件事意义深远,他说得神乎其神的,听起来有一种事关身家性命的感觉。他死磨硬缠,“吴晴,姑奶奶,你就来吧,啊,我的姑奶奶啊!”
  石友为听他在电话里一口一个“姑奶奶”的,忍俊不禁,在一旁说:“你就答应他吧。”
  我见石友为不介意我的“朝秦暮楚”,又实在被申世飞“姑奶奶长姑奶奶短”的缠不过,只好同意了。这家伙像一块牛皮糖,你一粘上就甩不掉了,他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石友为说:“既然是重要的饭局你就去吧,改日再给我面子得了,女孩子长得漂亮就是好,请吃饭的人都排队。”
  申世飞订的餐馆是“白家大宅门食府”,看来真是吃大餐。杨洁有一次炫耀她和老公在这里吃一顿饭花了两千多,做简报的“宝哥哥”惊得眼珠子快掉下来,说都吃什么了花那么多钱。杨洁说吃历史了。“宝哥哥”摸头不知脑,又问杨洁历史怎么吃,杨洁大笑不已,骂他“农民”。我为了避免被她骂“农民”,特意上网查了“白家大宅门食府”的历史。
原来“白家大宅门食府”倒没多少历史,主要是食府所在的花园有些历史。花园是努尔哈赤的二儿子礼亲王代善的后代在康熙年间修建的,以前称为“礼亲王府”,据说曹雪芹也在这里居住过,所以又多了些文化气息,民国初期主人将园子卖给了北京赫赫有名的同仁堂乐家做私宅,改名为“乐家花园”。因为电视剧《曹雪芹》在这里拍摄,而且《大宅门》的故事也发生在这里,所以“白家大宅门食府”门庭若市,食府做的是宫廷菜,价格不菲,一般的平民百姓又消费不起,所以来此吃饭的人大多非富则贵。
我打车到了“白家大宅门食府”,只见朱红的大门口站着两个身着清朝宫廷服饰的门卫,大热天穿这么厚不知有多热。一进食府,“宫女”一个万福,一声“吉祥”,园子里环境幽雅,古树参天,郁郁葱葱,与外面的喧嚣形成鲜明的对比。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来到餐厅,餐厅名叫“裕丰堂”,餐厅里大红的雕栏柱子,明黄的桌布,金碧辉煌,气派非凡。
  申世飞站起身来向我招手,我一看他旁边还坐了个男人,五十岁左右,像个圆球,暗叫不妙,申世飞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男人见了我本来就小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我只好对他挤出一丝笑,转过脸瞪了一眼申世飞,回头找你算帐。
申世飞诞着脸笑着跟我介绍,“吴晴,这位是‘名利恒通集团’的王总,王总上次在北京饭店见过你,对你念念不忘呢。”
王总站起身来向我伸出一只胖嘟嘟的手,说道:“吴小姐还好吗?”语气亲昵得像一个老朋友,眼睛从我脸上扫到身上。
  我有一种被人扒光衣服的感觉,很讨厌他的眼神,也不愿接触那只胖嘟嘟的手,他的手悬在餐桌上空,申世飞踢了下我的脚,我不得已只好跟他握了下手,像吃了只苍蝇,想吐。
  我根本就想不起在北京饭店见过他,假意笑道,“托王总的福,还好。”赶紧抽出了手,拿起餐桌上的消毒手帕擦了擦。
申世飞笑嘻嘻地叫来“宫女”,让王总点菜,王总又把菜谱给我,要我点。我又推给他,现在就是山珍海味也吊不起我的胃口了。菜谱推来推去,最后申世飞在“宫女”软声细语的推荐下点了乾隆一品翅、白府辽参等几道皇帝佬儿的“御菜”,又要了一坛据说是按宫廷秘方酿的“御酒”。凡事一沾上宫廷两字就显得无比尊贵和神秘。
“御菜”和“御酒”端了上来,申世飞一个劲地给王总劝菜劝酒,还给我使眼色让我劝酒。我憋了一肚子气,但不能不给他面子坏了他的大事,回头再跟他算帐不迟,于是端着酒杯也劝王总喝酒,连连夸他好酒量!王总眯着眼睛看着我,“吴小姐,酒不醉人人自醉呀。”
我听得想吐,一顿“御膳”用了两个小时,好不容易吃完了,王总喝得迷迷瞪瞪,胡言乱语“吴小姐……我喜欢!看在吴小姐的面子上……小申,谈谈!千金为美人……值!”
  申世飞给我感激不尽的笑脸,而我气得脸色发白,耐着性子 等王总的司机进来把他接走,死胖子口里还一个劲地喃喃“吴小 姐……漂亮……”
我恨不得给他两巴掌,但申世飞总是不失时宜地踢我一脚,我只好和他一同送王总出“白家大宅门”上车。这家伙开了个奔驰,有几个臭钱就想享用天下美女,做他的春秋大梦!
  等奔驰扬长而去后,我再也不给申世飞面子了,对他冷笑道:“好你个申世飞,我今天算是看清了你的面目。”
  申世飞心里有鬼,低声下气地说道:“吴晴,我实在没办法才这样做的,王总那天晚上看中了你,所以……”
“所以你就用美人计,骗我来陪他喝酒,他是什么东西,你也不问我愿不愿意?你是不是还想让我陪他上床!”有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我懒得理睬。
  申世飞连忙拉住我说:“咱们找个地方谈好吗?”他现在居然怕丢人现眼了。
“谈什么,谈卖我的价钱是吗?申世飞,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这样做,你和潘高一样也不是个好东西!自私自利!”一想到潘高,我更加生气。
  申世飞哀求道:“吴晴,咱们找个地方说好不好,别站在太阳底下晒坏了。”说着赶紧拦了辆出租车,拉着我上了车。
申世飞带我进了一个茶馆,茶馆里没什么人,十分安静,他要了壶银针,一脸无奈的解释着:“吴晴,真的对不起,我知道如果说让你陪王总你绝对不会来的,所以只好做小人了,请你原谅。”
  一路上他解释了一千遍,我没精力再骂他卑鄙无耻了。看着茶不说话,茶叶竖在水里,像一根根针,针头尖尖,如果我手上真有一根针,也许我会扎自己的眼睛,我太没有眼光了,居然连申世飞这样的人也认作朋友。湖南大学的他可不是这样的,不知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他变了。
申世飞也看着茶,眼神迷芒,说道:“吴晴,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不对,请你原谅。不过这个项目对我真的很重要,再找不到项目我在北京就混不下去了。说起来我也是湖大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如果毕业后随便找个设计院混,怎么说也能分个几十平米的房子吧,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天天给别人盖房子,自己还得租房子。同学们说起来还以为我在北京过得多滋润,其实究竟怎么样只有自己清楚。谁不想出人头地,谁不想人模人样的住大房子开好车。”
  我说:“你的想法是没错,可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申世飞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什么叫做有道?当今社会有钱才有道,有权才有道。”

我懒得和他多说,喝了口茶,满口芳香中有淡淡的苦味。
申世飞接着说:“你要没钱,人家不拿正眼瞧你,你说我申世飞长得不难看学历也不低,可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以前找了几个北京女孩,张口闭口叫我外地人,不是嫌我没钱就是没房,你把心掏出来她不要,她要房子要车子。”
  原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不近女色的他也要觅个佳人相伴了,我说:“那是你没遇上好女孩。”
“好女孩,什么样的叫好女孩,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贼精贼精的,和你谈恋爱首先看你的钱包鼓不鼓。”说着看了我一眼,又解释道,“我没说你啊,你人品怎样我不多说了,只可惜潘高那小子没福气。”喝了口茶,又恨恨地说道,“我就不信我申世飞混不出个人样来,等我有钱了,我要玩死那些北京妞!”他眼中闪过一道凶光。

我这才知道嘻嘻哈哈的他原来在心里种了颗仇恨的种子,一旦它生根发芽,不知会是什么样子。不由联想到害白纯染病的那个男人,以及那个“一夜情”的网络女孩,报复,多么可怕的报复,我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看着申世飞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无论怎样我不希望他心里的种子生根发芽,说道:“你觉得北京女孩不好就找其他地方的不行吗?”

“不找北京的,难道要我的孩子以后也像我一样,没有北京户口被人喊外地人?”

“北京户口对你就那么重要吗?”

“那当然。同一个地段的房子,有北京户口能买到三千多的经济适应房,没有北京户口只能买五六千块的商品房,还在四环外五环外。”
申世飞忙说:“不行,这件事还没完,你得帮我帮到底。”

我一惊,问道:“怎么没完?”

申世飞停了停,说道:“王总很欣赏你,他愿意把工程给我,前提是……”说到这他又停住了。

我明白了,脸刷的红了,冷笑道:“前提是我陪他上床,对不对?”
申世飞脸上挂不住,说道:“吴晴,你别这么想,他只是想和你一起唱唱歌,玩玩而已,没过分的要求,其实也没什么……”

“哼,申世飞,你行,你厉害,连朋友都敢卖,我算看清你了,你想发财另请高人,你的礼服我穿了,我给你钱,一万块够吗?”我打断他的话。

申世飞忙说:“吴晴,你别激动,衣服是我送你的,说真的,你穿着非常漂亮。这样,你就帮我这一次,事成之后我送你一套房怎么样?你的大恩大德我申世飞永生难忘……”

“还要做牛做马,对不对?你送十套也没用,申世飞,你看轻了我,我吴晴再穷也不会卖自己,更何况我没有穷到露宿街头的境地,我已经帮过你了,后面的戏你自己唱吧。”说完我起身就走,申世飞实在令我恶心,而且比潘高可恶一百倍。
申世飞一把拉住我,“吴晴,你真不肯帮我了?”他脸上写满了哀求。

他的事业他的理想他的美梦此刻全系于我的一念之间,然而帮人得有底线,我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帮他,说道:“我说过了。而且从此以后我们最好连朋友也不要做了,算我没认识过你,你也没认识过我!”

我甩开他的手走出了包间,身后一声哀号,也许他的梦就这样破了。我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吴晴啊吴晴,你真是一个无情的人。申世飞,你怪不得我,我不是救世主!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3:22

第二十一节 东窗事发

我心烦意乱地回公司,一进公司就感到异样,“小鸡”的办公室门口围了很多人,唧唧喳喳的,好象出什么事了。我走过去只见艾葭正伸
长脖子朝里看,于是问她怎么了。

艾葭对我使了个眼色,低声说:“呆会跟你说。”

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准备回座位听到里面一个男人的骂声“你这个婊子!不要脸的贱货!你跟老子说
不说,姓黄的杂种到底在哪里?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敢偷人家老婆!”

我心里一惊,难道“小鸡”和“黄鼠狼”东窗事发了。男人继续骂:“不说是吧,我告到你们领导那儿去,看你们这对狗男女好意思呆下
去,你这个不要脸的婊子!骚货!”

男人被同事推了出来,只见他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粗俗不堪,和“黄鼠狼”相比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说姬如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一点也不为过,难怪她会红杏出墙。

同事把他按到一个椅子上,给他端了杯水,劝他冷静一点,可他哪里肯依,刚坐下又站起来骂。姬如意气不过关上办公室的门,他于是跑
上去捶得惊天动地,姬如意没办法只好开门,哭道:“别闹了,这里是公司,有什么事回家说。”

男人更加来劲,跳起来骂道:“公司又怎么啦,我就是要让你们公司的人都知道你和姓黄的偷鸡摸狗的丑事!”

姬如意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挨过打。姬如意见他口出粗言,羞得无地自容,摔门跑出了公司。男人瞪着牛眼睛骂个不停,同事见劝
不住也就不理他了,任他一个人骂骂咧咧的。这时副总经理从外进来,把男人拉进了办公室,他这才止住。

艾葭神神秘秘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了,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猜到了几分,只是不知姬如意丈夫从哪里知道这事的,艾葭也不知道,她故作深
沉地说:“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这下‘黄鼠狼’有好果子吃了。”

同事们议论纷纷,姬如意丈夫这么一闹,集团肯定会知道这事,这是国企,上面绝对会有所反应,“黄鼠狼”不知能否躲过此劫。有人叹
息,有人幸灾乐祸,还有人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们媒介部的几个女孩,好象我们和“黄鼠狼”也有一腿似的。

我下午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偏偏办公室的气氛又乱糟糟的,更觉烦闷,于是出了公司。可外面热得难受,今天真是个多事的日子,得知
尹榛患了脑瘤,受寒冰白眼,被申世飞骗去陪猪头老总,姬如意和黄书琅东窗事发,与我有关无关的都让我心烦,生活为何如此复杂。

这样的生活真令我害怕,我不要复杂,我要简简单单的生活,简简单单的相爱,和相爱的人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想到这些,我特别想见
秦渊,于是拨通了他的电话,秦渊说正在开会。我有些失望,无处可去,于是找了个咖啡厅坐。浓浓的咖啡,苦中带甜,甜中有苦。

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表情各异,有的高兴,有的沮丧,有的兴奋,有的茫然……我不知道他们的生活是甜中带苦还是苦中带甜。

手机响了,秦渊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有点想你。”

秦渊在电话里笑,说来找我,我说了地名。不一会他就坐在了我对面,盯着我看了几分钟,问我怎么想他了。

我淡淡的说:“想你不需要挑时间吧。”

“不需要,听到你想我可真让我高兴。”说着又盯着我的脸看,说道,“你脸上写满了心事,能说给我听吗?”他真是个厉害的男人,或
许我不够成熟掩藏不住一点点心事。

我淡淡的说:“一些与我无关的事让我有一点点不开心。”

秦渊问:“那与我有关吗?”

我摇了摇头。

秦渊拉过我的手,笑道:“那我放心了。傻丫头别自寻烦恼了,你如果整天为别人的事烦恼,地球上天天发生那么多令人不愉快的事,你
还不烦死?”

“这些道理我懂,可我就是不开心。”

“让我怎么说你好呢,还叫吴晴,偏偏这么多情,好啦,明天休息,我带你去北戴河散心怎么样,早就想带你去那儿度假了,大海蓝天,
一定能让你开心。”

“你明天也没事吗?”双休日对他来说经常有名无实,作为公司总裁,他难得有清闲的日子。

秦渊笑道:“天大的事也放一边,让你开心最重要,千金难买美人一笑。”

“别瞎说,你没有周幽王昏庸,我也没有褒姒漂亮。”

“为了你当一次周幽王也无妨呀,这就这么定了,我让助理订酒店。”他于是给助理打电话,打完电话对我说,“一切搞定!”

我说:“人家下了班你还占用她的时间。”

“算不上占用下班时间,我付她薪水她就应该给我办事。”

“榨取剩余劳动力,不过你的助理很能干。”

“那是,她办事我放心!”

我笑而不语,秦渊问:“吃醋了?别这么小心眼,她只是我的助理。”

我白了他一眼,“谁吃醋啦。”不过心底的确涌起一股酸味。秦渊的助理漂亮大方,精明能干,典型的白骨精,如果她要跟我争秦渊,我
绝不是她的对手。

秦渊说:“醋是可以吃的,但不能乱吃。该吃晚饭了,想吃什么?”

我没有一点食欲,说道:“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秦渊看着我,想了想说:“这样,去我家吧,李姨厨艺一流。”

我有点犹豫,秦渊说:“去吧,还怕我吃了你?”

我同意了。秦渊在咖啡厅旁边的花店给我买了一束百合,闻着淡淡的清香,看着他温柔的笑容,我的心情好了起来,他真是个不错的男朋
友。
我第二次到了枫林别墅,与那天晚上的情景不一样,花草树木,山石流水都看得
清清楚楚,若不是那一栋栋别墅,还以为到了一座公园。

秦渊有套东芝家庭影院,给我挑了张《海底总动员》,让我看影碟,尽管我知道
它票房收入高达几亿美元,但是我对卡通片没多大兴趣。可秦渊强力推荐,说影
片的画面漂亮,故事也不错。

电视是45寸的,加上音响不错,视听效果不比电影院差。画面上海底植物轻轻摆
动,红色的小丑鱼出现,接着各种各样的鱼出现了……视野开阔,有种亲临海底
的真实感,我慢慢被精美绝伦的画面吸引了,心随着故事情节起伏不平,担心尼
莫的命运,被马林锲而不舍寻找儿子的精神感动,被多莉的健忘乐观逗乐……

秦渊一直坐在我身边,陪我看完了,说道:“好看吧。”

我说:“好看。”我第一次从头到尾看完一部卡通片,而且看完了脑海中还萦绕
着那些漂亮的画面。

秦渊笑道:“其实有些卡通片不错,成人看了感觉也很好,你看海底那些鱼类的
感情一点不比人类差,甚至比人类还深厚。”

我笑道:“索性咱俩变成两条鱼吧。”

秦渊说:“好啊。要不我们哪天去市场买几条鱼回来养在池子里,你帮我照看?


“怎么照看?”

“喂食,换水啊。”

“这些事李姨可以做。”

“养鱼是种乐趣,得自己或者心爱的人一起来养才行,别人给你养那不如去市场
看。”

“那么大一池水怎么换啊?”

“放心,不会让你一瓢一瓢的舀,到时候我装套换水系统吧,鱼适应环境后就不
必常换水,一两个月换一次就差不多了。其实这些都不是问题,主要是看你有没
有兴趣。”

“好吧,帮你养,满足你濠梁观鱼的欲望吧。”

秦渊搂着我亲了下,说:“以后我看到鱼就像看到你了。”

“别有用心啊?”

“算不上吧。”

李姨做好了饭菜,菜做得很精致,然而她不与我们一同吃饭,我问秦渊是不是不
让李姨坐一起吃饭的。秦渊说不是,是李姨不肯,以前他父母要她坐一起吃饭她
也不肯,所以他也不勉强她了。

每个人有自己做人的原则,我没话可说,而且我也不想干预他人家事,尽管我是
秦渊的女朋友,但不是妻子,我们没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秦渊心情很好,倒了两杯人头马,我喝着酒,看着笑容满面的他,忘记了白天所
有的不快。忘记了尹榛即将离开人世,忘记了申世飞的哀求,忘记了寒冰冷漠的
表情,忘记了姬如意身上的青红紫绿,我只记得自己的生活,我拥有秦渊,拥有
美好的爱情,我觉得我是个幸福的女人,幸福得飘飘然。

我和秦渊喝了一瓶人头马,还好我没有醉,他也没有,不过再多喝一点我们可能
都会醉。我们去阳台吹了阵风,就着淡淡的荷香,喝着李姨榨的果汁,我清醒过
来,秦渊也清醒过来,当我提出要回去时,他抱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然而最终
放过了我。

其实秦渊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抱到那张特大的双人床上,一个人睡在双人床上是
怎样的寂寞我不得而知。不过他没有这样做,他放过了我,我更加爱他,我知道
了他爱的不仅仅是我的身体。

秦渊要送我回家,我怕警察查出他喝酒想打车,可他不同意,说这种地方打不到
车,而且他不放心,坚持送我回家,我只好同意。结果在公主坟果真被警察抓到
了,还好酒精含量不高,没罚多少钱,但扣了分,我很惭愧,他反过来安慰我说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想起前不久一个因酒后开车死在白石桥的著名演员,
叮嘱他以后千万别酒后开车。秦渊温柔的亲了我一口,说以后一定不酒后开车。

到了小区门口,秦渊说他明天8点来接我,问我起不起得来。我说没问题。目送他
把车开走,闻着他给我买的百合,我心里甜蜜蜜的。

白纯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秦渊给我买的冰淇淋一边看电视,《粉红女郎》早播完了
,她在看《郎才女貌》,说羡慕颜如玉运气不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嫁了个
有钱人,颜如玉的运气的确不错。看来白纯并没有放弃嫁给有钱人的梦想。

她病好了,穿了件桃红的真丝睡衣,妩媚性感。不过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又说
不上是哪儿不对劲。白纯还是平时的白纯,睡衣虽是新的但也没问题,款式简洁
大方,难道是睡衣的颜色,桃红,一半红一半蓝,从天真灿烂的娇嫩,到深沉内
敛的成熟,蕴含着人生的欢喜与忧伤,这种颜色不适合白纯,我喜欢她穿粉红。

白纯见我盯着她的睡衣,诧异地问道:“怎么啦,不好看吗,昨天买的,黛安芬
的,三百……”说着立即打住,她可能意识到说漏嘴了,她借了我五千块还没还


我不想和她计较,淡淡的说了句好看。白纯以为我生气了,连忙解释,“吴晴,
我发工资了,先还你一千好吗?”

我有点怀疑,每月8号她发工资,现在是月底,又不是逢年过节的,哪有公司提前
发工资,显然她在撒谎,不过我懒得追问,而且她有隐私权。我说:“随便,你
手头紧的话以后再还吧。”

“你真体谅人,昨天我实在是抵不住这条睡裙的诱惑才买的,你不觉得好看吗?


睡衣是不错,可不适合她。

我不是守财奴,但有一种被白纯欺骗了的感觉,潘高骗过我,所以我最恨被人骗
,感觉自己是个白痴。

我没兴趣和白纯说话了,她看完电视进屋睡觉,我心里不舒服。翻开了庄一的日
记。

11月1日

和T去爬蒙山了。

这种公子哥儿,倒是脾气好。不过,对他当官的父亲估计就没有好脸色,他是太
岁,可惜在我这儿,是奴隶。

云蒙山原名为云梦山,传说是为了纪念一位云梦姑娘,后来因为这座山经常白云
缭绕,所以改为云蒙山了。又是传说,你传我说,我传你说,不一定是真的。

爬山的人不少,我们随大多数人,选择了从水道峪到莲花瀑的路线。山里古树参
天,遮天蔽日,拾阶而上,一路上小溪潺潺,倒是惬意。途中经过“鬼谷子山寨
”,山寨内有一棵巨大的榆树,名叫“娘娘榆”,树龄三百多年。据说以前这里
建有一座娘娘庙,娘娘庙里香火很旺,抗日时期已毁。也是据说的,和传说差不
多,也不一定是真的。

路上很多背包客,估计晚上准备露宿山中了,我不想露宿,以前去雾灵山露宿过
,睡到半夜快把我冻死了。背包客们看起来很高兴,有不少人在唱歌。山路越来
越不好走,两旁杂草重生,一路上我歇了好几次,在小西天与莲花瀑的岔路口我
们选择了莲花瀑,小西天太难爬。不过没什么可后悔的,莲花瀑景致也不错,瀑
布直泻而下,十分壮观,感觉不比庐山瀑布差。

晚上我们找了个农家入住,还不错,农家主人是个中年男子,给我们讲了当年云
蒙山人民抗日的故事以及云蒙山的传说,估计这些故事是他听长辈们讲的。

山里的夜格外安静,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感觉到了仙境,隐隐听到流水
的声音和鸟鸣,“世外桃源”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吧。


11月3日

坐在办公室,心里空空的,抬头看窗外,夕阳已隐入山后,西边的天空像一幅静
物素描,绯红的薄光,清瘦的薄烟。一群鸟在天空飞过,不知叫什么名字,也许
是南飞的侯鸟,鸟儿南飞,我是否也该离开。这是北京的黄昏,异乡的黄昏,我
不是北京人,它的黄昏、夜晚和白天都不属于我。

街灯亮了,又一个丰富的夜晚将盛装上演人间百态。有人喜,有人忧,有人爱,
有人恨,有人笑,有人哭,有人醒,有人醉,有人聚,有人散,有人生,有人死
……我不哭也不笑,不爱也不恨,只有一颗死了的心。

灯下车来车往,匆匆忙忙,载着满车的欲望,金钱的欲望,权力的欲望,披着爱
情外衣的性的欲望……

流光溢彩的夜,像性感的玛丽莲·梦露,撩着短裙诱惑你进入,于是欲望在你体
内像野草一样疯长,当你以为真的进入她身体里肆意意淫时,突然发现不知置身
何处,茫然四顾,只有闪烁的霓虹灯和冷漠的风,于是,你找不到归路了。

夜是一个鬼魅,披着一件华丽的外衣,掀开华服,里面却并不漂亮。


11月4日

在酒吧见到他,我又一次和他去了酒店,他在床上花样百出,给我百无聊耐的生
活注入一支兴奋剂,虽然药效短暂,但总比一潭死水的活着强。

他说我是他的第一百个女人,也是最后一个,游戏到此终止。

我惊呆了,给了他一巴掌。他居然笑了,狂妄的笑,放纵的笑,肆意的笑,似真
似假的笑……笑得床单揉成一团,这个世界疯了。

我想吐血。

你有没有艾滋病?

有!

晕!

逗你玩。我洁身自爱,从不和女人亲密无间,每次都隔着一层塑料膜。

我捡起衣服离开房间,身后一阵大笑。我被他玩了,我也想笑,但脸上的肌肉扯
不动。

无边的夜,风有些冷,我像个游荡的孤魂,茫然地站在路边。对面的京广中心灯
火辉煌,据说它是北京最贵的写字楼,不知现在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是不是也有
女人像我一样被男人玩弄了,或者有男人正被女人玩弄着。

烟灰火星掉落,有男人绕我一圈问我多少钱。

一万块,你买得起吗?

你是处女啊?这么贵!

要处女,去找恐龙吧。

有恐龙没处女的年代,这是什么年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想出卖身体的女孩
子深夜最好不要站在路边,哪怕你只想做个看风景的人。

夜,真黑,真长。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3:53

第二十二节 情定北戴河

秦渊在小区门口打我电话时,我一看表,一分不多一秒不少刚好8点,真是守时重
诺,难怪威华在业界信誉不错。

白纯懒懒地坐在沙发上喝牛奶,她和我一样早睡早起,很少熬夜,她深知熬夜是
女人漂亮的天敌。她见我一身休闲打扮要出门的样子,问我是不是要去哪里玩。
我说去北戴河。

“是那个秦总吧,真羡慕你找了个白马王子。”白纯眼中露出无比羡慕的神情。

我笑而不语。

她继续说道:“吴晴,你们都那么好了,怎么不和他住,你不是说他在香山有套
别墅吗,那儿风景多好呀。”

“你不想我和你合租啦?”

白纯立即说:“哪里哪里,我去哪里找你这么好的室友啊,呵呵,我说着玩玩的
。”

白纯脑子有时好象不好使似的,真的,我搬走了她去哪里找我这么好的室友。我
笑了笑,说:“我得走了,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秦渊穿了套白色的休闲服,很精神,很帅气。我说:“你真帅!”

秦渊笑了笑,说:“多谢美女的夸奖,吃早餐了吗?”

“没来得及。”

“我就知道,给你带了,李姨做的,在后座上,自己拿一下。”

我拿了早餐,有牛奶、鸡蛋和面包,不错,蛮丰富的,给了秦渊一个香吻。

出了市区走京沈高速,一路上见到不少北京牌照的小汽车,看来去北戴河度假的
北京人不少,花了两个多小时到了北戴河。

秦渊的助理挺会办事,给我们预订了“金山嘴度假村”的一栋海边别墅。在别墅
里,海景尽收眼底,推开房门拾阶而下可以捧到海水。阳台上有藤椅及茶桌,还
有一架长筒望远镜,看海的设施十分周全。我站在阳台上,扶着栏杆,面朝大海
,迎着海风,只觉心旷神怡。天空和大海湛蓝清澈,偶尔有海鸥飞过,太阳洒在
海上波光粼粼,海天一色,无限宽阔。

现在是北戴河的旅游旺季,订到这样的好房子已不容易。秦渊问我满不满意,我
连说了一堆满意,不过有一处令我不满意的是房间只有一张床,秦渊说他晚上睡
榻上,榻足有张单人床大,我就不多说了。

秦渊带我出海,他没要休闲中心的快艇员,非要自己开。事实上他开快艇的技术
非常娴熟,少有浪花溅身上,看来他玩过的东西不少。我第一次坐快艇,感觉好
极了。快艇如飞似箭,犁浪飞奔,迎着飒飒海风,非常凉爽,放眼望去,烟波浩
渺无边无际。

秦渊把快艇开到大海深处停了,四周全是海,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秦渊问我:“好玩吗?”

“好玩,真没想到海上这么好玩。”

“以后有时间我带你威海,三亚,带你看海看个够,怎么样?”

“好啊。”

“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LUCY。”我说。

“真巧,《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也叫LUCY,如果我叫JACK,你会不会像LUCY那
样一辈子爱着我?”

我心里不是滋味。LUCY和JACK的爱情故事固然动人,然而JACK终究不能陪LUCY走
完一生。我不喜欢这种失去的永恒,我喜欢一生相伴的永恒。

秦渊见我不说话,问道:“你做不到?”

“不是,我能做到,但是我希望JACK一辈子陪着我,不要丢下我。”

“傻丫头,JACK会陪你一辈子的。”

我笑了笑,突然想到王霏心的英文名也叫JACK。

秦渊吩咐我坐好,快艇如箭离弦划破水面,飞了出去,击起一阵欢快的浪花。

上了岸,秦渊带我去吃午饭,我饱餐一顿大虾鲜贝。吃完饭,回别墅休息了一阵
,下午3点多秦渊带我去海滨浴场游泳,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但一点也不累。

海滨浴场人很多,赤脚走在沙滩上,海浪亲吻着每一个脚指头,舒服之极,我们
跟着海浪追追跑跑了一阵。我不会游泳,套了个游泳圈,秦渊牵着我一步步走向
海里,渐渐我的脚够不着底身子浮了起来。我第一次下海,刚开始有些害怕,紧
紧抱着秦渊的脖子,秦渊安慰我“别怕,别怕”。秦渊教我游泳,我不敢取掉游
泳圈,套着游泳圈,乱舞胳膊乱蹬腿,一会“蛙泳”,一会“仰泳”,一会“狗
爬”,可都游不了多远,最后我只好放弃。秦渊见我不肯学,就把我带到海水深
处,我也不怎么怕了,他就任我套着游泳圈在水上飘着,在我身边游来游去,像
一条鱼,轻松自在,真让我羡慕,决定回去找家游泳馆学游泳。

像我这样的旱鸭子并不少,甚至有比我更胆小的,死死地抱着男友或者丈夫的脖
子不撒手,哭喊着,我看得偷偷笑了,真是人间百态,无所不有。尽管我不会游
泳,也喝了几口又苦又涩的海水,但是泡在海里的感觉很不错,我这才体会到为
什么有那么多人渴望是鱼,自由自在地游在宽广无边的大海里真是件惬意的事情


我问秦渊:“如果让你选择,你想做什么鱼?”

“鲈鱼。”

“为什么?”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

“你不知道你要害死多少渔夫呢。”

“为什么?”

“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

秦渊笑道:“我主动跳到你的餐桌上怎么样,很无私吧。”

是够无私的。不过他不可能成为鲈鱼,我也不可能吃了他,嘴上殷勤,献献无妨


第一次来海边我很欣奇玩得也很开心,晚上一点睡意都没有,坐在阳台上看海。
月色不错,皎洁的月光给万顷碧波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海愈加显得静谧和神秘。海风吹来,夜有些凉了,秦渊怕我着凉,给我披了件衣服。我和秦渊相依而坐,聊了一些天南地北的话,说着说着,秦渊不说话了,我仰头一看,他正痴痴地看着我,眼中柔情似水,深得像海,像要把我淹没。我看着秦渊,不知说什么才好。

秦渊搂着我说:“月光照在你身上真漂亮!”

我笑道:“月光美人?”

“嗯,爱我吗?”

“你知道的。”

“我要你说出来。”

“不爱……”

秦渊一愣,“是吗?”

“是假的。”

秦渊大笑,“小坏蛋,看我不收拾你!”挠我痒痒,我大笑不已。

秦渊突然停住了,搂着我狂吻起来,吻我的脸,吻我的眼睛,吻我的鼻子,吻我的唇,吻我的心……

海风中,月光下,爱情如海水向我铺天盖地的涌来,我成了一条酥软的鱼,无力游动,我的心温柔地往下沉,一直沉下去,沉到了海底。秦渊,就是那片海。

秦渊把我抱上床,轻轻解开我的睡衣,抚摸着我,我感受着他抚摸,温柔多情,我目眩神迷,呼吸变得急促。接下来他脱下我的内衣,发出一声惊叹,十指温柔地在我的双乳间揉搓,把嘴贴了上来,咬住乳头,轻轻地吮舔, 一阵温热柔软,一阵轻微的疼痛膨胀着,我想拒绝却浑身无力,他像一块磁石,吸引着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我知道,我无力反抗了。

他的指头滑过我的腰,滑过光润的小腹,一步步慢慢地移向了我的大腿,触摸到我最隐私的部位,我一阵颤抖,又惊又羞,我无法躲避事实,我下面湿润了,像汹涌的潮水。秦渊的手指充满了魔力,像轻风,像细雨,慢慢地轻轻地插进了我湿润的体内,我尖叫起来……

秦渊把手拿开了,轻轻吻了下我的额头,把他的睡衣脱了,我眼前一阵晕眩,他玉树临风,散发着难以抵抗的诱惑,我挡不住这种诱惑,闭上了眼睛,秦渊压了下来……这次不再是温柔,而是粗狂,他压着我狂吻,从唇到胸到乳房再到下面,我渐渐迷醉在他的狂吻中。秦渊发出阵阵兴奋地喘息,口中喃喃而语“晴晴,我爱你!”他那东西硬硬地抵着我的身体,像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勇士,勇猛有力,一股欲望在我体内疯狂地膨胀,刺激着我,诱惑我得到,这种诱惑像潮水把我淹没了……


我感到一种幸福,屋外海风在吹,海浪轻轻拍打岩石。

秦渊紧紧搂着我说:“晴晴,我一辈子爱你,一辈子陪着你!”

耳中满是海浪轻轻拍打岩石的声音,说道:“你听,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像在唱歌。”

秦渊把我搂得更紧,“如果你是岩石,我就是海浪。”

我笑了,向窗外看去,月亮偷偷在笑,大海也发出了阵阵笑声,还有海鸥,它也在笑。


第二十三节 滴血玫瑰

一夜贪欢,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太阳洒进来,阳光灿烂。

秦渊打开窗子,海风吹了进来,吹得人懒洋洋的。秦渊拥着我又缠绵了一阵,我们的爱在海风中乘着翅膀飞了起来,海阔天高,云淡风清。

因为昨天游泳加上一夜云雨,我浑身发酸,所以吃完午饭我们就回了北京。

白纯不在家,我乐得清静,睡得很踏实。一觉醒来天色已晚,我懒懒地躺在床上梳理思绪,回想起和秦渊的缠绵,心里充满了幸福,恋爱真好!

就在我幸福得找不到北时,接到石友为的电话,他说今天下午尹榛终于承认,是他杀的庄一。

我一惊,抱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真是他?

“为什么杀庄一?真是为了钱吗?”

“是的。”

真可怕!他真是那样的人?

“你们下结论了吗?”

“还没。凶器还没找到,他说扔马路上的垃圾箱里了,可我们找了环卫所,没查到。对了,上次他说找你有事,是什么事?”

经他一提醒,我想起尹榛说过找我有事的,于是说还没见他。石友为让我尽快去见见他,他仍在医院。

估计这个时候寒冰不会在,她应该去酒吧唱歌了,于是我出了门。

一到医院,不出我所料,寒冰果然不在,她的确去酒吧唱歌了,只有窗台上的玫瑰陪着尹榛。尹榛的身体看起来很糟糕,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然而他的表情仍然十分平静。我本来一听说是他杀的庄一非常恨他,可是,一见到他,我又恨不起来了。

尹榛说:“吴晴,我在等你。”

我有些惭愧,我应该早点来,让他等很残忍,我说:“对不起,这几天有点事给耽搁了。你上次想跟我说什么事?”

尹榛看了看窗台上的玫瑰,说道:“我想拜托你每个月的6号替我送束玫瑰给庄一。”

给死去的人送花不是难事,我同意了,不过我有些疑惑,6号应该是个特殊的日子,问道:“为什么要6号?”

“我和庄一是6号认识的,我曾经对她说过每个月的6号送她一束红玫瑰,她收不到我的玫瑰会很寂寞的。”

我明白了庄一家中那束玫瑰是尹榛送的,她是6号晚上被杀的。一想到那触目惊心的血我的心隐隐作痛,盯着尹榛平静的脸,问道:“你真杀了庄一?”

尹榛的脸抽动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一惊,十分失望,说:“你难道不了解庄一,她从来不看重钱,如果你跟她借,她一定会借给你,甚至不要你还。”

尹榛不说话,死死地盯着窗台上的玫瑰花。

我继续说:“你现在让我替你给她送花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这样很虚伪,你这样做并不能说明什么,只是为了心里好受一点,对不对?”

“我对不起庄一,”他打断了我的话,“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说了,我恳求你帮我送玫瑰给她,这是我惟一的心愿,否则我到了阴间也没法安心。吴晴,求你,务必帮我。”

将死之人,其声也哀,我答应了。

他又说道:“你把花插到她客厅窗台上的水晶花瓶里吧。”

我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如果我死了还有灵魂,我会保佑你的。务必,务必请你帮我,谢谢了!”

我说:“你放心吧。”

他如释重负,又把目光落在了窗台上的玫瑰上,动情地看着,仿佛凝视着心爱的恋人,一抹淡淡的微笑浮现在他脸上,像一朵轻轻绽放的玫瑰,恬淡中舒展出生命的多情。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了,他还爱庄一,只有爱一个人才会有如此动人的表情,只有还爱庄一,才会在病房里放一束鲜红的玫瑰。好好的一份爱为什么这样,生出这么多伤痛。

窗外一片漆黑,对面的楼里一些灯光或明或暗,映在玻璃窗上。玫瑰在窗台上静静地开着,本来我还有很多话要说,有很多事要问,但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了,只是静静地坐在床前,陪尹榛看那些玫瑰。花开令人欢喜,花谢令人感伤,花如人,人如花,匆匆开放又匆匆凋谢,匆匆又匆匆。

不知什么时候玻璃上映出寒冰的脸,虽模糊,但寒气逼人,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进来的,估计尹榛也没有察觉,他比我看得更专注。

寒冰依然冷若冰霜,还是一身紫色的旗袍,她站在窗边,狠狠地看着我,又看了眼尹榛,眼中闪过一丝绝望,泪涌了出来。她突然举起花瓶,狠狠摔在地上,花瓶碎了一地,玫瑰花瓣四散开来。她又突然捡起一片玻璃往手腕上一划,血汩汩冒了出来,滴在玫瑰花上。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我惊呆了,尹榛也惊呆了,挣扎着坐了起来,喊道:“你发什么傻!”

我赶紧抓起她的手腕,捏住伤口,拉着她往急救室跑,她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她被我拉到了急救室,当大夫让我松开手时,我手上满是血,胃一阵抽搐,我真不想见到血。

还好,伤口不深,没多大问题。大夫给她包扎完伤口又给她输了瓶液,另外还跟她做了阵思想工作,说年轻人来日方长,凡事要想开些。我不知道她是否听进了大夫的忠告,她一直在流泪。

寒冰输液的时候我回了趟尹榛的病房,护工已经清理干净地上的碎片,没一点痕迹。尹榛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我告诉他寒冰没事了,他象没听见,仍然看着窗外,好象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又问他寒冰是怎么回事。

尹榛淡淡的说:“她恨我。”

“为什么?”

“我不想说了,反正我是个要死的人了,让她去恨吧。”

“听说她在照顾你妈妈。”

尹榛叹了口气,说道:“我欠庄一,也欠寒冰,现在我没其他办法,只能欠寒冰了,否则我妈妈会流落街头。”他停了停,又凝视漆黑的窗外,像自言自语似的,“现在我最放心不下我妈妈了。”

寒冰进来了,脸色苍白,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尹榛看了看她的手腕,什么也没说,屋子里冷气很大,空气凝固成一块冰。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也解不开他们之间的结,我只好向尹榛告别。从头到尾,自始至终,寒冰没跟我说过一句话,尽管是我捏住了她的伤口,是我把她带进了急救室。她真是一块寒冷的冰,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我出了医院,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尹榛淡淡的微笑,一会儿浮现散了一地的玫瑰,一会儿浮现寒冰鲜红的血……没想到跑到医院会目睹这些令人窒息的场面。

    回到家,白纯又穿着那条桃红色的真丝睡裙,坐在沙发上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电视,秦渊给我买的冰淇淋一大半孝敬了白纯这丫头,不过我从来没有跟秦渊说过,免得他说我小气,不知他知道了给心爱的女人买的冰淇淋大部分化在了他人嘴里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身上酸疼酸疼的,拿了盒冰淇淋也坐在沙发上。白纯盯着电视屏幕,颜如玉的哥哥正在劝她买股票。白纯让我明白了为什么拍得再怎么无聊的肥皂剧电视台也敢播出来,因为有人看。

    我一边吃冰淇淋一边看着电视里的人晃来晃去,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集完了,放广告时,白纯进卧室拿给我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打开一看,全是钱。

    “还给你的。”白纯笑着说道,吃完最后一勺冰淇淋,把盒子扔进垃圾筒,“点一点吧,有一千块是利息。”

    我很诧异,把钱拿了出来,问道:“你哪来的钱?”

    白纯说:“我家里给的。”

    “那你上次怎么不向家里要,向我借?”

    白纯笑道:“当时没想到,好啦,收着吧,怎么着也多谢你了。”

    白纯没跟我说过她家里的情况,我不清楚这钱究竟是不是她家里给的,可她一意要还我,我不能不收,但我没要利息,当时我对她能不能还钱还抱怀疑态度,既然能还已经万幸了。

    白纯收回那一千块,说道:“吴晴,你真够朋友。另外还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就是,我准备搬家。”

    “啊?”太突然了,我被她弄得糊里糊涂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一下子又要搬家,怎么啦?”

    白纯笑道:“别大惊小怪的,你放心,这钱是我家里寄给我的,另外我有个亲戚让我住他们家,我一想一个月可以省几百块钱房租,不挺好的吗?”

    “亲戚,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是你什么亲戚?”

    “我表姑,我以前也不知道有这么个亲戚在北京,是我爸告诉我的,后来我去找她,她们家房子大,就让我搬去住。”

    白纯说得轻巧,可我听起来很意外,一下子怎么这么多好事临门了。但我俩既算不上很好的朋友又算不上亲戚,只不过是一起租房子住的室友,既然她决定搬走我也没办法。

    “吴晴,咱们不如把这房子退了,那个秦总不是住别墅吗,索性你搬过去和他住得了。”

    “我可不想未婚同居,将来被人甩了哭死了也没人同情。”

    白纯笑道:“看来你蛮懂男人的,也是,你如果真想和他结婚现在就不要和他住一起,免得成为他的口香糖,嚼完甜头就一口把你给吐了,完了还嫌你粘乎。对了,哪天你有时间,咱们一起吃顿饭吧,能在一起住这么长时间也是缘分。”

    的确是缘分,北京有那么多租房子住的外地人,偏偏我们住在了一起。

    白纯看完电视进屋睡觉了,我突然有点舍不得她搬走,其实庄一死后她无意中陪我度过了一段不开心的日子。我们一起逛商场,一起吃“水煮鱼”,一起看电视,一起评论陈好的身材、方小萍的运气,一起感叹北京的交通……她对于我来说就像姐妹,没想到她穿着桃红的睡裙对我说,她要搬走了。

11月5日

    妈妈来北京,不是特意见我,是参加一个洽谈会.

    她太忙了,忙着赚钱,忙得没时间和我说话,手机响个不停,全世界的人都找她谈生意。不明白她要赚那么多钱干什么,房子、车子、时装、珠宝,女人想要的她都有了,还要什么?她是欲望的奴隶,可怜的人。

    有的人有一千万仍觉得穷,有的人有一千块就觉得他很富有了。

    我问她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她说是为了我。

    我不要存折上冷冰冰的数字。

    孩子,那你要什么?

    我要爱,普普通通的母亲的爱。

    她不可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称职的母亲,她太在意头顶那个叫做“成功”的光环了,她的精力都花费在名利场上。她也没时间跟我谈论普通的母爱,她要赶回长沙,有个卖水泥的要跟她谈生意,还有个卖砂子的在等她……

    她过了安检,头也不回匆匆进去了。时间就是水泥,就是砂子,就是金子!而我,只不过是一张需要她不断还钱的信用卡。

    离开机场,我坐在出租车上大哭起来,司机问我为什么哭,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哭,总之,那一刻我很难过,非常非常难过,我想让泪水把那些不知从哪里来的难过冲得一干二净。

    找了家咖啡屋,整个下午,咖啡屋只有我一个人。没人像我这样悠闲,不用担心被雇主解聘,不用担心没钱花。阳光照在墙壁上,一点一点地移走,像我家阳台上的阳光。阳光不论在哪里,行走的姿态都一样,气定神闲,它看清了世间万物的面目,爱不过是短暂的一刹那。亲人的爱,情人的爱,朋友的爱,都不过如此。

    不知什么时候咖啡屋多了一个无所事事的男人,故意用手指碰翻了我的咖啡,黑色的液体流了一桌。他说SORRY,请你喝一杯!

    不必了,没有原来的味道。

    要杯同样的咖啡不就OK了。

    味道变了,没有了刚才的阳光。

    他骂了句“病人”。我想我是病了,不过病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你和他。想一个人安静地喝杯咖啡都难,这个世界太喧闹了。

    爸爸给我打电话,又说了一堆做人处世的废话。说得冠冕堂皇,像在会上做报告,十分虚伪,他找错了听话人,不如去说给他的小情人听,起码她会装出认真听的样子。

    手机从耳边移到桌上,耳朵里是一首不知名的音乐,很好听,天籁之音,我的灵魂飞向了天空。

    11月6日

    玫瑰,红得气势夺人。

    木木在遵守他的诺言。但是这一束花又能说明什么呢,人都走了。有玫瑰无情人,这算爱情吗?它代表爱情,但不是爱情,不过是一个爱情的符号。现在玫瑰对于我来说是多余的,没有任何意义。

    你明明背叛了我却又故意遵守一句空洞的诺言,是不是怕我不够伤心,还要一点一点地撕扯我的伤口。这一切看起来温柔实际上却残忍无比。

    没关系,你残忍吧,你越残忍我越无所谓。你敢给我送花,我就收,更何况花是无罪的,尽管它现在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是把它插进花瓶。不为什么,只为祭奠死去的爱情,它会让我更加清楚爱情有多么虚伪。

    我不知道这玫瑰产自哪里,总之红得刺目,红得像他为我哭红的眼睛。以前我一次小小的感冒就让他伤心欲裂,哭红眼睛,估计现在不会这么傻了。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估计他也不会掉一滴泪。爱情真是个奇怪的东西,说来就来,就去就去,而且去得无影无踪。

    抽了一晚的烟,将被这满屋的烟雾窒息而死。

11月7日

    在酒吧又见到他,他说在等我。骗人的鬼话!

    为什么等我?

    因为爱你。

    我不是白痴。如果我不来,怎么办。

    我相信你会来。爱情在向你招手。

    爱情是双眼失明的指路人,我不要爱情。即使你的笑和木木相似我也不要,你是你,他是他,你最多是块石头,我砸向木木的石头。我是你的游戏,你也是我的游戏,千万不要说爱情,它是个魔鬼,披着一件绣满甜蜜、幸福和快乐的外衣,诱惑白痴还行,诱惑我,魔力不够!

    有人喝醉了,打碎了酒杯,有人哭了,有人笑了。我不哭也不笑,我只喝酒,喝醉的感觉很好,上帝给我插上翅膀,让我飞向茫茫夜空。

    沉醉,沉醉,沉醉,一直醉下去,不要醒来!醉了,疯了,做爱了。蒙娜丽莎笑了,笑举着爱情幌子的色情男女。他说他睡了一百个女人,我又何尝不能睡一百个男人,睡够一百个男人也终止游戏,去当尼姑!从此让一盏青灯伴我度过余生,但愿佛祖宽恕我!

    他在床上叫我晶晶。代表另一个女人的符号,与我无关。无所谓,叫我晶晶也罢,银银也罢,穿好衣服出了酒店,他向东我向西,各走各的路。

    半夜起来,点燃一根烟,看着对面窗子里的灯光,原来失眠的人不止我一个。

    指间烟雾缭绕,不知置身何处。

    他说他要定了我,生与死,都是他的人了。

    我又开始笑了起来。

    他说我的笑象天使的笑。

    好笑,天使的笑是我这样的笑吗,我怎么不知道。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3:58

第二十三节 痴情女人

白纯搬走了。

    帮她搬家的人不是她表姑,是表姑父。表姑父五十多岁,五短身材,挺着个将军肚,头上稀稀拉拉的几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腕上戴着一块闪闪发光的金表,开了辆奔驰。我没想到白纯的表姑家这么有钱,不过这个有钱的表姑父并不招人喜欢,眼珠子在我身上溜溜转个不停,像一只闻到了鱼腥味的猫。

    白纯的全部家当是三只皮箱,皮箱里装的大多是衣服,她太喜欢漂亮的衣服了,宁愿举债也要买衣服。覓是,打扮得漂漂亮亮才能钓到百万富翁。

    不过我们没吃散伙饭,因为白纯没时间,当她坐在表姑父的奔驰里跟我道别时突然记起了散伙饭,说以后找个时间吃。吃不吃,我无所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宴席。

    白纯搬走后我在263跳蚤市场上登出了招租信息,北京租房的人还真不少,一天下来接了几十个电话。最后一个二十多岁的昆明女孩成为了白纯的替代品,女孩脸上的笑容如四季如春的昆明,春意浓浓,让人舒服之极。

    新室友令人舒服,但公司的事却令人不舒服。集团一纸调令,“黄鼠狼”由百维思的总经理降为集团另一公司的副总,姬如意主动打了辞职报告,等着办交接手续。高层人事变动,人心惶惶,他们空出两个重要位置,谁来代替他们,众说纷坛。最主要的是谁来代替“黄鼠狼”,他虽说生活作风不好,但工作无可挑剔,而且对员工也不错,副总与他相比稍逊一筹。

    集团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最后让副总先任“代总经理”,国企就是国企,弄个“代总经理”,跟政府任命代市长、代省长似的。副总虽说成了“代总经理”,但对这个称谓有点尴尬,好在员工们没叫他“何代总”,而是叫“何总”。

    姬如意虽然还没有离职,但权力转交到“何代总”手中,她在公司抬不起头,十分尴尬,和昔日的几个手下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屋漏偏逢下雨天,祸不单行,她偏偏这时出了车祸。

    行政经理代表公司象征性地去医院看她,问我们部门有没有人愿意去。谁都找借口不去,最后我去了,艾葭说我傻,这个时候凑什么热闹。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傻,尽管我对姬如意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不过看在共事一场的份上,我还是去了。

    姬如意伤势不轻,腿部骨折,脑部轻微振荡,在高速路上和大货车相撞能捡回小命,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头缠绷带,腿绑石膏吊在床上,像从战场上救出来的伤员,看起来挺惨。

    床头柜上除了我和行政经理送来的水果花篮什么也没有,显然没人看望过她,想起她昔日的风光,我有点同情她。

    行政经理没坐多久就走了,我多坐了会。姬如意对我来医院看望她很意外,说道:“吴晴,你怎么来了?”

    “想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姬如意淡淡地笑了笑,“你都看到了。”

    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行动不方便,要不要我帮你做点什么?”

    姬如意说:“不用了,有护工。”

    姬如意的护工,一个黑黑瘦瘦的中年妇女,冲我笑了笑,给姬如意扶了扶枕头,一眼就看出她的做作。不是自己的亲人,谁会付出十分真心,看在钱的份上给你三分就不错了。

    姬如意旁边床位的病人正在喝骨头汤,香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要做个听话的老婆,知道吗,再喝一点,多喝点骨头汤恢复得快,乖,再喝一口,嗯,这样就对啦。”病人的丈夫哄小孩子似的。

    “天天喝,腻死了,你做得一点都不好喝,咸死了,你真要让我喝去餐馆买嘛,不行,反正我不想喝你做的了。”

    “好老婆,别生气了,明天我少放点盐。餐馆的骨头汤是用高压锅煮的,哪里比得上我做的,我小火慢煲,骨髓都煲出来了,而且我在汤里加了人参和天麻,还加了对老婆的爱,比餐馆的好喝多啦。”

    妻子扑哧一笑,娇嗔地骂道:“油嘴滑舌。”

    姬如意看着这一幕,眼眶红了,神情落寞,我忙说道:“姬姐,我也给你煲点骨头汤吧,我的厨艺一流。”

    姬如意很意外地看着我,说道:“谢谢你,我不想喝。听你叫我姬姐还真舒服。”

    我笑着说:“你不介意吧,出了公司叫你姬经理显得挺生疏的。说真的,我还真想有个姐姐呢。”

    姬如意笑着说:“不介意,你要真想叫我姐,就叫我如意姐吧,好听些,我这个姓总被人笑。”显然她知道人们背地里对她的叫法。

    我说:“你的姓怎么啦,周朝皇帝也姓姬呢。”

    姬如意笑了笑,“吴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说会道。”

    我笑道:“在公司里,言多必失。”

    “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

    “如意姐过奖了。我先回去给你煲骨头汤吧,不过今天时间来不及,可能比不上那位先生的。”

    病人的丈夫笑了笑,说道:“有诚意就能煲好的,对了,少搁点盐。”

    大伙都笑了。我不理会姬如意的谢绝,出门了。
不过一出门我就犯难了,其实我从来没下过厨房,连面条都煮成浆糊更别说煲骨头汤了。刚才是见姬如意难过才安慰她的,本来想去餐馆买,一想餐馆的不好,不知如何是好。正犯难,秦渊打我手机叫我去枫林别墅吃晚饭,他下班后不用见客户可以直接回家。他见我喜欢李姨做的饭菜,所以只要没饭局一般叫我去枫林别墅吃饭,因此也没少说要我搬过去,我不想成为他的口香糖,一直没同意。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4:08

第二十四节 忧郁之蓝神秘之紫

我让李姨每天都给姬如意煲骨头汤。刚开始,我下了班自己去枫林别墅取了送到医院,后来秦渊怕我累让李姨把汤直接送到姬如意的病房。

    姬如意非常感激我,不过真正要感激的人是秦渊和李姨。除了买骨头,秦渊让李姨每天打车往返,费了不少财;李姨每天去市场买新鲜骨头,煲骨头费了不少力。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什么也没做,反倒落了最大的人情。不过姬如意并不知道这份骨头汤既费财又费力,她当真以为李姨是我住在医院附近的亲戚,如果她知道实情估计一口汤也不肯喝了。

    我去医院看过她很多次,自始至终没见过她那粗俗的丈夫,也没见过黄书琅,不过姬如意说黄书琅来过两次,因为处于非常时期姬如意不让他来了。她还真是个难得的好情人,凡事先为对方着想,难怪和黄书琅的隐情能维持这么长时间。

    姬如意住院后尤好表现得格外出色,大伙私底下议论她有可能坐姬如意的那个位置。我们几个当中她的确最有资格代替姬如意,她来百维思时间最长,工作能力也不错。杨洁对此没表现异议,不过如果尤好当部门经理,我和艾葭肯定没好果子吃。她本来就看不惯艾葭,我又是艾葭一帮的,难免受到“连坐”。

    尽管前程未卜,但我还是认真做好本职工作。王霏心为了建立威华的核心媒体团,想请一些记者去南戴河玩。我刚从北戴河回来对南戴河没多大兴趣,不过这个时候北京周边除了南北戴河也没什么地方好玩,所以我按王霏心的意思请了十几个主流媒体的记者。

    秦渊没参加这次活动,他去广州出差了,他即使在北京也不见得会参加,和记者打交道方方面面的事情由市场总监王霏心和我出面就行了。百维思除了我还有负责威华的客户经理及艾葭参加了,本来没艾葭的份,艾葭想去玩,我向王霏心讨了个名额,王霏心很给我面子,满口答应了。

    在南戴河住的也是海景房,站在窗边就能看到一片汪洋大海,感觉不错。不过南戴河比北戴河商业气息浓厚,人太多娱乐设施太多,失去了北戴河的那份自然宁静,当然最主要的是上次去北戴河是和秦渊共浪漫的两人世界,没有秦渊再美的海也不精彩。

    上次在北戴河游泳时决定回北京了一定要去学游泳,可一到北京又把决定抛在了脑后。一来没时间,二来我这个人比较懒。因为没学会游泳,这次下海只好又套个泳圈,不过套得我很没面子,参加活动的人除了我没一个旱鸭子,再不济也能“狗爬”。特别是艾葭,抢尽风头,仰泳、蛙泳、蝶泳样样都会,像条美人鱼。

    不会游泳的人下海没什么乐趣可言,我在水里玩了一会儿就上岸了,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也不知什么时候王霏心跑到我身边,问我想不想坐快艇出海玩玩。我说不想。我只想和秦渊一起出海。

    王霏心又说他在英国经常开快艇,他姑妈家有艘快艇。买得起私家快艇,他姑妈应该有些钱。他姑妈有钱,白纯的姑妈也有钱,可我的姑妈没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一天到晚担心下岗,常抱怨我父亲不给她找关系调动工作。因此母亲不喜欢她,她也不大登我家门,亲人之间只不过是蒙着一层含情脉脉的面纱,有了钱,什么样的亲情都可以换来。

    “有烦恼啊?”王霏心打断了我的思绪。

    “没有,我哪有什么烦恼啊。”

    “你脸上都写着啦。”

    我本能地摸了摸脸。

    王霏心笑道:“你脸上干净着呢。你可真是个有趣的女孩。”

    “怎么有趣了?”

    “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总之,有趣。”

    “讨厌,你当我是小猫小狗啊?”

    “天大的冤枉,我可没一丁点儿这种想法。”

    “随你的便,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生气啦?”

    “懒得和你生气。”

    “我说着玩的啦,求求你别生气。”王霏心赖着脸,语气温柔,有点像秦渊。我心里一震,什么也不想说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海滨浴场时接到了石友为的电话,他的话让我惊呆了。

    尹榛死了!

    我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天是蓝的,海是蓝的,沙滩是蓝的,人是蓝的,心也是蓝的……眼里的一切都是蓝的。忧郁的蓝,惊心夺目的蓝,透彻心底的蓝,蓝铺天盖地向我盖过来……我的世界一刹那间似乎只有一种颜色,蓝!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震惊,我早就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而且他其实与我的生活也没什么关系。可是我仍然感到震惊,感到难过。

    “尹榛死了!”这几个字一直在我耳边萦绕,不论我睁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它都在,按理说我应该高兴,上天终于惩罚了他,庄一应该在九泉之下瞑目了,然而我高兴不起来,反倒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王霏心见我神情恍惚问我怎么了。我说一个蓝色的人死了。

    “蓝色的人,什么蓝色的人?”

    从南戴河回来我立即让石友为带我去公墓看尹榛。骨灰盒上尹榛的黑白照片冰冷阴凉,像他短暂忧郁的一生。不久前还能见到鲜活的他,一转眼就只能看到一张黑白照片了,生命真是无情。我情不自禁地掉下泪来,除了难过一点也不恨他了。我送了他一束红玫瑰。

    石友为说是寒冰安葬了尹榛,葬礼上只有三个人,寒冰,尹榛的母亲和他。我对他参加尹榛的葬礼表示惊讶,他解释说其实见多了杀人犯,不知为什么并不讨厌尹榛,反而有点同情他。

    我也同情他,同情他和庄一那段不完美的爱情。

    尹榛卑微地死了,庄一的案子差不多到此结束,只是尹榛还没定罪。

    走出公墓时已是黄昏,残阳如血,整个西边的天空都染红了。

    离开墓地,我买了一束玫瑰,去了都市时尚公寓。庄一的屋子里仍然弥漫着沉闷的气息,我把玫瑰插进水晶花瓶里,屋子里多了一丝活气。我看着庄一的照片,说道:“庄一,尹榛死了,你还恨他吗?”庄一在墙上沉默不语,我黯然神伤,天色已暗,屋里更显寂静。

    我离开都市时尚公寓时无意在门口看到一辆雪佛兰,车牌号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辆车。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车上坐了个男人,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搭在车窗上,因为没开灯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可能发现我在看他,于是按上车窗开走了。我不禁诧异,赶紧记下了车牌号。
我去“走过那夜”找了寒冰,找她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去看看她。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4:11

第二十五节 意外

不等姬如意出院办完交接手续,集团下达了人事任命通知。

  “代总经理”去了“代”,成了“总经理”,关于“代总经理”的扶正在员工的意料之中,只是另一道任命让大家包括我都跌破眼镜,通知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吴晴任媒介部经理!

    最最意外的人是尤好,她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阵红一阵白。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我,她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当着我的面说我去集团总部活动了,这个媒介部经理是我讨来的,还扯出一些外地人怎么怎么的不着边际的话来。

    我气不过和她理论,她巴不得把事情闹大,音调提高八度和我吵了起来。我一直以为只有练过美声的人才会有那样的高音,没想到唱歌都跑调的尤好提高了音调能与“月光女神”莎拉·布莱曼一比高低,我为她感到可惜,这样的天才做个媒介主管还有点亏。

    同事们围上来议论纷纷,大都认可尤好的说法,我一无经验二无资历,尤好比我更适合代替姬如意。艾葭很乖巧,把我拉开了。说内心话她对我当部门经理一定也不服气,但是无论如何这个结果总比尤好当部门经理强,至少她不用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了。

    刚被扶正的总经理何总把我和尤好叫进办公室训了一顿,但语气明显偏袒我。不仅尤好意外我也意外,我向来不爱巴结领导,以前只认顶头上司姬如意,见了黄书琅和何总我都不怎么打招呼,因此在百维思我与何总说过不到十句话,而且还是工作上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袒护我。

    尤好仍不服气,又说了一堆我不配当部门经理的理由,看来她是撕破脸了。我有口难辩,索性什么也不说。

    何总不耐烦了,制止了她,“虽然说吴晴来公司时间不长经验也不够,但是工作兢兢业业,而且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不是去总部做做工作就能当这个部门经理的。尤好,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不要信口胡言了,影响不好……”

    尤好不等何总说完离开了办公室,何总没料到她气这么大,愣住了,脸上有些挂不住,让我出去了。

    最后不论尤好服不服气,我还是坐进了姬如意以前的办公室。按理说有间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是件开心的事,可我高兴不起来,反倒有些悲哀,尤好费尽心机,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姬如意好端端的翻身落马,摔得遍体鳞伤。

    姬如意的伤好多了,能拄着拐棍下床了。

    我跟她说了公司的事,我替代了她的位置,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我以为她会对我任部门经理感到意外,可事实上,她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笑眯眯地问我这个经理当得如何。

    我说:“有点别扭,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会选我的。”

    姬如意笑道:“是我让黄总跟总部的领导提的你。”

    我一惊,难怪同事们那样议论我,可见不是捕风捉影。不过对姬如意的话又有些疑惑,黄书琅此时自身难保集团总部怎么会听他的提议。

    姬如意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道:“你想一想集团经济利益和黄总的个人生活问题,总部更看重哪一个。不论黄总生活上出了什么题,但是他的工作能力不容置疑,总部会把他怎么样吗?调走他不过是避避风声,过些日子还会重用他。他最熟悉咱们公司的内部情况,他跟领导提提你,领导难道不会考虑他的提议。”

    听她这样一说我什么都明白了,原来黄书琅这下摔得并没有大家想像的惨,连美国总统都可以有绯闻,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公司老总。不过姬如意有点狼狈,工作丢了,面子也没了。
我说道:“如意姐,其实我各方面都比不上尤好。”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4:38

第二十六节 我的公寓

为了缩短世界上最远的距离,秦渊送了我一件礼物。

  一套公寓。

  说是高档公寓,精装修,一平米9800,价格不菲。房子朝向不错,朝东,能迎接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格局不错,两室两厅,有两个落地窗的阳台;面积也不错,一百平米,适合我这样的单身女子。

  礼物太贵重,我不肯接受,若接受将无以回报,除非以身相许。可秦渊说房子买下来了,空着是浪费。经过一番唇枪舌战,最后我只好投降,但不是接受馈赠,而是向他租。可秦渊说他不是业主,没法做主。不是业主干嘛说把房子送我,我感到纳闷,“房子不是你买的吗?”

  “是我买的,但业主不是我。”

  “是谁?”不是他也不可能是我,因为他没拿过我的有效证件。

  秦渊从包里拿出一份房产证递给我,一看业主姓名一栏里写着“何韵玫”,我大吃一惊,何韵玫是我母亲的大名,她绝对买不起这么贵的房子,一定是秦渊搞的鬼。

  不出我所料,的确是秦渊搞的鬼。他说:“本来想以你的名义买,可你死活不肯,我只好另想办法。我跟你母亲商量了一下,用她的名义买给你。”

  “为什么要以她的名义买?”

  “表示我对你的诚意。”

  我气母亲没骨气,不肯要房子。他这样让我不自信,感情就是感情,夹杂了金钱会变质,更何况以前赚他几万块我心里就有了结,没想到他又送一套公寓。而且在物质上我是个知足常乐的人,我现状不错,存折上有几万块,月薪也不低,够我吃好穿好住好玩好了。

  秦渊见我脸上阴晴不定,问道:“不高兴了?”

  我沉着脸说:“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秦渊说:“跟你说了你会同意吗?”

  最后我彻底投降,搬进了新居——京华格调。前提是秦渊收下了我所有的存款,8万块。尽管8万块还买不到这套公寓的洗手间,可我不管怎么说心安一点。

  昆明女孩对我住进高档公寓羡慕不已,同时又用怀疑的眼光看我。我明白她的疑惑,我一个普通的工薪族哪买得起高档公寓,除非给人家做妾,除非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而我从来没有跟她提起过秦渊。

  无所谓,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以后我们不一定会再见面,就像我和白纯一样。白纯搬走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了,散伙饭也没吃,不知她在姑妈家住得是否舒服。搬家时我的家当和白纯一样,除了衣服还是衣服。我想告诉白纯我也要搬走了,打她手机,可她关机。

  从此我告别了睡客厅的日子,告别了做客人的日子。
母亲来北京,一则看房子,二则帮我布置新居。一想到她把户口本身份证寄给秦渊买房子我就有气,经常和她吵架,不过每次我都没吵过她,而且还让我父亲受到“诛连”,她说因为父亲傻,才生出我这样的傻女儿。母亲总觉得父亲傻,在市委机关里混了一辈子既没捞到一官半职也没捞到银子。不过我倒不认为父亲傻,这样挺好的,晚上也睡得踏实,不用担心反贪局的半夜敲门。在性格方面我更像父亲,按遗传学来说如果我是个男孩可能会像母亲一样机灵聪明,没准大学一毕业就能混个一官半职,或者腰缠万贯,不过也没准聪明反被聪明误,谁知道呢,世事难料。

  家具电器秦渊都买好了,我给他的8万块,他一半花在电器上面了,另外给我买了块欧米茄的钻石手表。我还是欠他的,我算不过他,他永远站在高处,高高在上,我得仰望他。秦渊并不了解我的感受,他以为他的付出会让我高兴让我开心,然而我却更加自卑。我在小康家庭长大,尽管我有漂亮的脸蛋与傲人的身材,可我从来不奢望大富大贵,我只求生活安安逸逸,不需为五斗米而劳累奔波,然而命运让我与秦渊不期而遇。

  家具电器齐备了,母亲只需给我买些家居用品,我本来想在“宜家”买东西,可母亲只去过一次,买了副刀叉之外什么也没买,刀叉还是我强买下来的。她不肯买东西的理由是要支持国货,我没想到她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拿着刀叉对她笑个不已,“如果这副刀叉只要十块钱,你买不买?”

  

  “不买。”母亲说。口是心非。

  她非要“支持国货”我也没办法,只好陪她去卖国货的家居市场,所以我新居里从床上用品到厨卫用品全都“MADE IN CHINA”。尽管我不会做饭,连鸡蛋炒饭都没怎么做过,买个煮方便面的锅和烧水的壶就行了,母亲却买了炒菜的锅,煎鸡蛋的锅,煲汤的锅,蒸馒头的锅,炒菜的勺,盛汤的勺。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全给我置备齐全了。

  买这么多东西不过是做摆设而已,我拿她没办法。不过当她特意为秦渊做了一大桌湘菜时,我才明白给厨房添这么多东西并不是为了摆设。虽然母亲知道秦渊是南京人吃不了辣,对湘菜进行了一点改良,可秦渊还是辣得死去活来。不过秦渊一边流泪一边夸母亲厨艺好,要把人家女儿骗到手可真不容易,可怜的秦渊。

  因为得到秦渊的称赞,母亲不时请他来吃饭,不过母亲把湘菜改良得几乎成了淮扬菜,没放一点辣椒。秦渊竭力在未来丈母娘面前表现,每请必来,天大的事也搁一边。有晚吃完饭秦渊陪母亲聊天,母亲问秦渊喜欢我什么,是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我没想到母亲问得这么直白,感到不好意思,一看秦渊,神态自若。

  秦渊说:“伯母,我不否认有这个因素。相信有很多男人会因为晴晴的漂亮而喜欢她,不过女人一上了年纪就会被皱纹淹没,所以这点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因为晴晴的内在美,她聪明,善良,不重名利,现在这些优点在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身上很少见,特别是在北京这种大城市里,有很多女孩子为了名为了利甚至连人格都不要了。”
母亲看着我笑了,说道:“秦渊,看来你是真地喜欢晴晴,不然你不会这么了解她。我知道我女儿的优点和缺点,其实我骂她傻是恨她太不懂人情世故了,现在的社会,竞争这么激烈,哪个女孩子不是八面玲珑的,可她一点也不懂这些,我和她爸总怕她吃亏,当时也不想让她来北京。没想到她有这么好的福气,遇到了你。真是老话说得好,傻人有傻福,我回去后也不用担心这个傻丫头了。”

  秦渊说:“遇上晴晴也是我的福气。”

  不知真假,总之我很感激上苍,让我和秦渊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庄一在日记里叫我Q,叫秦渊也是Q,她不相信天南地北的两个Q有一天会相遇。事实上,两个Q不仅相遇了,还相爱了,以后还 会……世上的事,谁能料到呢,这就是缘吧。

  家里该买的东西全买齐了,从门厅的地毯到洗手间的垃圾筒,从消毒柜里的茶具到衣柜里的樟脑丸……

  母亲心满意足地回了湖南,秦渊大多在我这里过夜,宛如新婚燕尔,极尽缠绵……

  母亲一无所知,或许知道了装聋卖傻,她期望我和秦渊早日结婚。

  母亲回湖南没几天我就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母亲逢人就夸我的男朋友是个亿万富翁,住别墅开宝马,还给我买了套一百多万的房子。我一听急了,跟母亲吵了一架,她真是喜糊涂了,那么精明能干的一个人,怎么说起话来也不经大脑,别人听了没准以为我是给人当二奶,不然干嘛男朋友不让我住别墅还给我买房子。母亲嘴上不承认错误,不过后来父亲说她改了说法,究竟怎么改的我不得而知,嘴是她的,我拦不住,只好随她说去了。她们这种坐在机关办公室里的大婶大妈们,不找点话来磨一磨嘴皮子,时间难打发。

  秦渊究竟有多少钱其实我并不清楚,不过母亲称他是亿万富翁有点夸张。母亲佩服秦渊三十出头就住得起别墅开得起宝马,其实她不知道北京这样的年轻富翁并不少。IT泡沫经济时代中关村里不知有多少有想法的年轻人一夜暴富,时势造英雄,一个时代成就了他们。大浪淘沙,智者生存,经过惊涛骇浪,事业反而越做越大,财富越积越多,比如秦渊。

  尽管我说爱秦渊并不是因为他的钱,但是我没法欺骗自己的是,秦渊有钱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坏事。他有钱意味我嫁给他后可以衣食无忧,做一个悠闲的阔太太。

  有时我想如果秦渊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小职员,像申世飞那样租房子,像许多来北京打工的男人一样上下班挤月票车,穿一百多块的西服几十块的人造革皮鞋,我还会不会喜欢他爱上他。我不知道,尽管我知足常乐不求大富大贵,但我想过好生活。什么叫做好生活,像秦渊故事里的那个人一样住大房子开好车是不是好生活,我也不知道。总之现在我有甜蜜的爱情和沾满奶油的面包,我很满足也很骄傲,我是秦渊的宝贝,是上帝的宠儿。我享受着我的幸福,懒得多想了。

  新居布置好了,母亲也走了,我可以把全部精力转移到工作上来了。

  姬如意出了院,拄着拐棍和丈夫上法院打官司,一心要离婚。对于她,我有心无力,我不能帮她什么,只愿她过得好。在我心中她并不是个坏女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爱错了一个人。其实究竟是错是对,旁人怎能判断,只有相爱的人知道。
尤好不出姬如意所料,向我递交了辞职报告。如果我劝她留下反倒显得我虚情假意,索性把报告递给了何总。何总对她说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总之她办完交接手续离开了她干了两年的百维思。据艾葭说她多拿了一个月的薪水,按理说她不是被公司解雇的拿不到这个钱,估计何总念及她是老员工吧,在一家广告公司能呆两年也需一定的毅力。

  我新招了个媒介,东北女孩,做过三年媒介,经验丰富,女孩看上去一般,小有心计但不是很精明的那种。凡事有利有弊,我虽不喜欢有心计的人但她如果把心计用在做客户的工作上未尝不是件好事,她一来就正好顶了尤好的缺。

  尤好走后杨洁担心我给她穿小鞋,也递交了辞职报告。我不想让同事们以为我容不得人,而且我内心并不希望尤好和杨洁走,毕竟她们比新人更熟悉客户情况,省得我操心。于是我给杨洁做了做工作,还请媒介部的人去“麻辣诱惑”搓了一顿,学姬如意的样子说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话,杨洁这才打消顾虑。

  在“麻辣诱惑”我想起姬如意带着我们常来这儿搓的情景,现在一下子走了两个,不论当时是真情还是假意,总之我有点怅然。艾葭看出我的惆怅,安慰我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打工不就是这么回事,该走的不该走的,想走的不想走的,没人会在某一个地方呆一辈子。

  也是,没准哪一天我也会离开百维思,谁知道呢,估计姬如意春风得意地做主管时根本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呆不下去了。世事难料。

  安定了大家的情绪,我又征得何总的同意,把媒介部以前的项目奖金制度进行了改动。以前项目奖金是项目经理一个人拿,我把它按比例轻重划分,让每个参与项目的人都有份,不仅做媒介的有份,连做简报的也有份。

  本来尤好负责的项目的奖金最多,东北女孩刚过来对我“瓜分”她的奖金没什么发言权,杨洁和艾葭乐得分一杯羹,所以我的“改革”顺利通过,不仅调动了她们工作的积极性,还加强了协作精神。

  媒介部换将又换兵,本来何总担心我没经验镇不住局面,说实在的,他对我这个由总部委任的部门经理也没信心,没想到我轻轻松松理顺了人际关系,使媒介部走上了正轨。而且部门工作还有了些起色,也没收到客户部的投诉。

  面对这个局面,我有种“事业有成”的感觉。做部门经理就是不一样,我的月薪由四千涨到六千,各种补助报销也多出许多,加上奖金,算来算去我每个月的收入比以前能多出三四千。另外钱在其次更主要的是我还能往上爬,爬得更高意味我能赚得更多。权力衍生金钱,难怪那么多人为了权争得死去活来。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做部门经理钱赚得多,但是操心的事也多,加班的时候也多。老天爷真的很公平,要得到必定有付出。

  秦渊不想我这样辛苦,让我辞去部门经理一职,甚至让我在家歇着。可我倔起来什么也听不进,一心要把事情做好。二十多年来我父母尚且奈何不了我的倔劲,秦渊又能如何,他只好叹息,“吴晴,吴晴奈若何。”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4:46

第二十七节 初见秦渊家人

秦渊在台湾的叔爷爷来北京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他在大陆除了秦渊的父母没有其他亲人,所以秦渊的父母从南京过来看望他,本来秦渊的妹妹和妹夫也要来北京,不过他们和学校的老师去马来西亚旅游了,赶不回来。

  秦渊要带我见他们,我有点犹豫。

  我不是担心外貌对不起观众,丑媳妇见公婆我也不是第一次,而是不够自信。我见过潘高的父母,一脸穷苦的山里农民,他们对儿子城里的女朋友诚惶诚恳,担心我嫌他们家穷,瞧不起潘高。为了表示我没半点瞧不起的意思,顶着太阳陪他们在地里干了半天农活,也不知洒了多少香汗,可我还是没能成为潘家的儿媳。他们和儿子一样,在权势与金钱面前低头,舍弃了我。

  淳朴的山里人尚且如此世故,更何况爱算计的城里人,秦渊的父母会不会喜欢我这个与他们儿子相差甚远的平凡女子?如果秦渊是个十分普通的男人,我倒不必担心什么,可事实上秦渊太优秀了,而我除了漂亮的外表外,其他都太普通了,学历一般,家境一般。

  秦渊看出我的顾虑,说他家里人会喜欢我的,而且说他都见过我母亲了,可我一次也没有见过他父母,不公平,一定要带我见他家人。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另外人家都到北京了,我不拜见说不过去,只好同意。

  我去美容院做了个美容,精心打扮了一番,在国际饭店的旋转餐厅见到了秦渊的叔爷爷和他的父母。

  秦渊的父母六十出头,父亲身材颀长,体型偏瘦,斯斯文文,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母亲妆扮十分严谨,细碎卷发,乌黑发亮,估计 过油,绸布衣裙十分得体,两只手腕上各戴一只玉镯,指上戴了一枚硕大的宝石戒指,说起话来带着吴侬软语的口音,细细柔柔的很好听,言语间透出她的八面玲珑。他们对我没有表现出很大的热情,相反我从他们的眼神里察觉到一些复杂的东西。

  秦渊的叔爷爷精神矍烁,若不是那满头银丝出卖了岁月的痕迹,一点也看不出他已是八十高龄的老人。叔爷爷在台湾一所著名的大学任教授,研究历史,对北京的历史文化十分感兴趣,所以不顾年岁已高,欣然接受此次学术交流会的组委会邀请,来京参会。一听说我是湖南人,就和我聊起“石鼓书院”和“岳麓书院”。虽说“石鼓书院”我没有去过,但是“岳麓书院”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和潘高谈恋爱时我常和他去岳麓山玩,他借一个湖南大学的学生证给我,我就免去门票大摇大摆地进了书院。书院里的讲堂、文庙、爱晚亭等建筑我都清楚,学院博大精深的文化底蕴,我也能说出个丁卯来,大理学家朱熹张轼的学术也略知一二。
因此,叔爷爷和我聊得很投机,当着秦渊父母的面对我赞口不决,夸我秀外慧中,还夸秦渊眼光不错,给他挑了个好孙媳。

  吃完饭,叔爷爷提出要去王府井一带看一看,于是秦渊驱车带我们一同去了趟王府井。

  叔爷爷本来兴致盎然,在车上跟我们说起王府井的历史,十王府,甜水井,东安市场……可是一到王府井,看到那口用铜铸井盖盖着的枯井,他脸上露出了失望,感叹道:“井名存实亡,东安市场也变了,只怕那些大大小小的胡同和四合院不久以后也会消失啊。”

  关于对北京的胡同和四合院命运担忧的感叹我不是第一次听到,网上有很多这样的言论。明时的“十王府”,清时的“王府大街”,王府已经湮灭,井也不见踪影,王府井不过是一个抽象的地名了。

  叔爷爷意兴阑珊,离开了王府井。

  叔爷爷对古代陵墓兴趣浓厚,想在回台湾之前去趟十三陵,于是秦渊一家人和我陪同叔爷爷去了趟十三陵。

  陵区周围群山环抱,山清水秀,明代的术士称这里是风水胜境,绝佳吉壤,叔爷爷说看起来的确是块好地。

  经过一段长长的神道,进入了陵区。叔爷爷虽说是第一次来十三陵,但对十三陵的历史十分了解,一边观看一边向我们讲解这十三座陵墓的历史。

  长陵是明成祖朱棣的陵墓;定陵是明神宗朱翊钧和他的两位皇厚的合葬陵,明神宗是个昏庸的皇帝,后人评价他“明之亡,实亡于神宗”;昭陵是明穆宗朱载厚的陵墓,合葬着三位皇后。

  叔爷爷博古通今,讲得很详细也很生动,以致于有不少游客连导游都不要了,跟着我们听叔爷爷讲解,不停地称赞专家就是不一样,使得导游小姐满脸通红。

  我虽然比不上叔爷爷博古通今,但对一些历史典故也清楚,和叔爷爷聊得投机,叔爷爷因此很喜欢我,说回台湾后给我寄几本他编著的书,还要我多看书,不要忘了历史。

  叔爷爷是个喜好溢于言表的人,不停地当着秦渊的父母夸奖我,秦渊的父母应承老人脸上带着微笑。

  叔爷爷从十三陵回来的当天下午就坐上了飞往香港的飞机,回台湾。叔爷爷给了我五千美金,我推不掉,感动地抱着老人连叫了十几声爷爷,喊得掉下泪来,我没见过我爷爷,真想把他当成我的亲爷爷。叔爷爷说如果我想他这个爷爷了就给他发邮件。

  叔爷爷说他回台湾后不知哪年才能再回来,而且年纪也大了不知能不能喝上我和秦渊的喜酒,有没有机会抱重孙。老人说得我心里酸酸的,通过几天的接触,我很喜欢这位博学多才的老人,也有些舍不得他。
叔爷爷走了。秦渊的父母也离开了北京,我也去机场送了二老,但他们一直对我十分客气,并没有真心的热情,我更加觉得他们对我不满意,我有些沮丧。在回市区的机场高速上我对秦渊说我觉得他父母不喜欢我。

  “喜欢啊,你别多心,我父母话不多,也比较严肃,但心肠很好,只要我喜欢他们没什么可说的。”秦渊武断地否决了我的说法。

  “可是,我感觉……”

  “别感觉不感觉,你的感觉是错误的。他们如果真的不喜欢你你也别在意,只要我们真心相爱管人家怎么想。而且没有如果,别胡思乱想了。”秦渊打断了我的话,不容我多说。

  只能如此,如果他父母真的不喜欢我,我又能怎么样,我不爱讨好别人,也不会。

  从机场回来后,秦渊把我送到小区门口调转车头走了。本来天色已晚,我希望他能陪陪我,可公司还有紧要的事情等他去处理,我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车子消失在黑夜中,心里空落落的。

  一进门,只觉屋子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我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寂寞。我把身体摔在沙发里,打开落地灯,愣愣地看着灯,灯光和白纯那件睡衣是一种颜色,桃红,一半粉红一半深蓝,由娇嫩走向成熟。当时我看她穿这种颜色时感到别扭,可在家居市场我第一眼见到它就被它吸引了,毫不犹豫地买下了。

  在这种由娇嫩走向成熟的颜色的灯光里,我强烈地渴望有个人来陪我,第一次想要有个家。一个人的住所,哪怕房子是自己的,也不能称之为“家”。

  母亲的电话打断了我的寂寞和渴望,她问我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家。庄一死后她总担心我的安全,经常晚上查岗。庄一的死让她对北京的治安表示怀疑,我说北京的治安相对其他城市好多了,毕竟是首都。不过别的城市治安如何我并不太清楚,我去过的城市有限,而且每次都是去旅游,跟着旅行团根本没法体会当地治安好与坏,不过常听同学说起广东的治安如何不好,不是在公交车上被扒手偷了钱包就是在马路上被飞车拽了手机,听得我惊心动魄的,还好我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上帝一直保佑我。

  我说秦渊的父母来北京了,刚送他们走。她一听,每一根神经都兴奋起来,问他们是不是来看我的。

  我说不是,是来看秦渊的叔爷爷。于是我把秦渊的叔爷爷来北京开会,他父母来京看望叔爷爷的事说了。母亲又问我他们对我印象如何。我说不知道,她生气地说我一定没有好好表现。

  我心情不怎么好,懒得和她多说。把听筒放一边任她在里面唧唧歪歪,不知她什么时候意识到我没听,气得挂上电话打我手机,把我狠狠骂了一顿。

庄一日记
11月26日

  去深圳出了一趟差。

  深圳不错,街道很干净,酒吧很热闹,夜生活很丰富,颓废的人很多,开跑车的也很多,人人都想开跑车,连乞丐都说得振振有词。

  深圳的香港人和台湾人很多,据说香港人叫广东女孩子做“北方妹”,广东女孩子又叫广东以北的女孩子做“北方妹”。北京人叫我南方人,我究竟是“南方人”还是“北方妹”我也搞不清楚了。

  呆了几天,学了句广东佬骂人的话——七夕。不过深圳是移民城市,说普通话的多,我的京味普通话标准,深圳人以为我是北京人,其实我不过是在北京住着自己房子的外地人。听起来滑稽,可事实就这样。

  深圳人不跟你讲历史也不跟你讲文化,只讲笑话,有点像香港人,很乐观,苦中寻乐,倒是不错的生活方式,我喜欢。

  完成差事,回到北京,当飞机落在首都机场时,我居然有种回家的感觉,好笑,北京,你可是我的家?

  T来机场接了我,他真的想和我结婚,我觉得很滑稽,我没想过要和谁结婚,我只想一个爱我关心我的人,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11月27日

  睡在自己的床上真舒服,醒来已是中午。

  煮了盒方便面,吃了几块豆腐乳。接到Q的电话,老话重提,关于服装,关于爱情……我为她和学校的书呆子耗在一起可惜,可她说学校清静没社会上复杂,不知她是不是想修身养性。不过如今的学校也未必是块圣地,金钱的腐蚀力无孔不入,酒吧里的学生妹随处可见。

  无所事事,上网,有女人在无病呻吟。我看她们又哭又笑又闹,一言不发。

  如果爱情都能画上圆满的句号,爱情就不会让人痴迷了,也不会引出这么多话来,凄凄惨惨戚戚。爱到绝望以致生死相许,梁山伯与祝英台,朱丽叶与罗密欧,千古传奇,只是传奇吧。现在还有谁会那么傻,总之我不会做那种傻瓜。伤痛归伤痛,生活是生活。

  不想谈论爱情,玩了会游戏。生活很无聊,感到寂寞。

  寂寞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我稍稍一喘气,它就出现,挥之不去。喝了点酒,酒精是最好的朋友。

  T陪我逛商场,他的欣赏水平实在不怎么样。他拿着大把的钞票想把整个商场买下来,但我只要一杯冰水就够了,因为我渴了。

  

  11月29日

  

   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

   听见土壤萌芽

   等待昙花再开

   把芬芳留给年华

   彼岸没有灯塔

   我依然张望着

  

  开在彼岸的花,清冷的花。灯熄了,我的彼岸没有一朵花,只有一把枯萎了的枝。她们比我幸福,还能看到一朵花,尽管在彼岸,如果坐船过去,也许还能摘到手呢,而我即使过得了河又能怎样,一地枯枝。

  子火请我吃晚饭,我们说了一些很无聊的话,我发现自己对男人似乎没有兴趣了,我感到了害怕,如果连这种本能也消失了,我将会变成什么样。

  那晚,我和子火疯狂做爱,我想唤醒我日益麻木的神经。

  

  11月30日

  又是一个月的最后一天。

  一个一个的天黑,一个一个的天亮,我不知道是怎么从我身边逃走的。

  子火说他和我一样,也怕时间流走,怕时间这条无情冷漠的长河,把他心爱的东西流走,把他的梦幻流走。

  他真好,还有梦,我可连梦都没有了。一年365天,难得有一两个梦,一团糊涂。

  子火问我能否用心爱他一次。

  我说做不到。

  

  12月1日

  同事们讨论失业。

  我的字典里没有失业。

  北京遍地黄金,只要你有足够的才华和智慧,不会捡不到金子。感叹工作难找的人实际上是他不够聪明,资本时代,机会只给聪明人。我自认聪明,所以不怕失业,不担心会饿死。

  在同事们眼中,我不是聪明,而是狂妄自负。无所谓,我不会为了他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我就是我,一切事物皆有它存在的理由,我为我自己存在。

  我聪明,不必担心失业。不过,我不能肯定我是否好过愚笨的人。比干聪明,被妲己掏心而死;周瑜聪明,被诸葛亮气死;诸葛亮聪明,被国事累死。我聪明,不知道我将怎么死。

  如果有一天我也死得很难看,还不如当个庸人得了,活到一百岁,虽然碌碌无为,但能一生平平安安,天高云淡,宠辱不惊。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4:53

第二十八节 欲 望

自从和申世飞闹翻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了,北京太大,你住在南城他住在北城,两个人从年头约到年尾,没准都见不到,倒不如偶然碰见来得容易。申世飞打过我几次手机,我都没接,他识趣,不打了,我乐得清静,我再也不想见他,他变化太大,大得让我没法接受。

  尽管我不想见他,他还是找上门来了,一天下班我被他堵在写字楼门口。他衣冠楚楚,皮鞋擦得锃亮,手执一束百合,一脸无赖,求我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请我赏脸吃饭。我没同意,他于是又使出死缠硬磨的伎俩。我不想让同事看到我和一个手捧鲜花的男人争执,免得被口水淹了,只好同意了,另外我也不想太绝情。

  申世飞喜出望外,把百合塞到我手里,让我选餐馆。

  我冷冷地说:“我又没帮你,你随便挑个地方吧。”

  申世飞说:“怎么没帮,我的项目拿下来了,怎么说也是你帮我搭上这根线的。还是你定地方吧,你爱吃什么就去吃什么。”

  我心里一震,没想到他还真拿了个项目。不过他有没有拿下项目与我无关,我只想赶紧吃完饭了走人。他一定要我定地方,我于是选择了小菊打工的那家餐馆。因为小菊的缘故,我去那家餐馆吃过几次饭,味道还不错,小菊在那里干得还行,每次见了我都笑得甜甜的,像一朵纯朴的野菊花。

  我们到了餐馆,可这次没见到小菊,我以为她生病了还是有其他什么事没来,向领班打听才知道她半个月前辞职了。我问领班她是换餐馆了还是回老家了,领班说她不知道,我有些怅然。

  申世飞问我小菊是我什么人,我说是一个朋友。

  申世飞笑道:“骗我吧,吴晴,你这么清高的人还有端盘子的朋友?”

  “端盘子的怎么啦?”

  “呵呵,没怎么,没怎么,姑奶奶,点菜吧。”

  我瞪了他一眼,点了几道竹笋,井冈山竹子多。

  申世飞春风得意,一边嚼着竹子一边说:“吴晴,这次真得谢谢你。”

  我没什么心情,对他爱理不理,“没什么可谢的。”

  申世飞不理会我的心情,笑道:“怎么说没可谢的呢,要不是王总看中你,他哪会理我,”说着看了眼我,见我没反应,接着说道,“哎,你不同意和他交往,害得我只好花高价从北大找了个女孩,品位还过得去,就是模样儿差了一点,还好王总说你俩气质像,也就同意了,给了我……”

  我懒得听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打断了他的话,“拜托,你能说点别的吗,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申世飞尴尬地笑了笑,端起酒杯说:“好好好,喝酒!”他喝了一口又说道,“说真的,本来想送你一套房的。”

  我冷笑道:“说的比唱的好听,你自己都租房还有房送我?”

  申世飞笑了笑,说:“现在不租了,我弄了套120平米的,正在装修,哪天你去看看?”
我一愣,看来他在这个项目中捞了不少油水,难怪当初不惜背着卖友求荣的骂名把我往那个胖嘟嘟的王总身边推,在利益面前什么廉耻什么信义统统都靠边站。

  申世飞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后悔当初没答应他的要求,叹息道:“实在没办法,当初找那个北大的女孩子时就和她说好条件了,事成后只好按规矩办事把房给了她,等我以后拿到好项目了再送你一套吧。”

  无功不受禄,他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太小看我了,我故意说:“多谢了,是不是要我等到2008年?”

  “也不一定要那么久,北京机会这么多,只要你愿意和我合作,再钓一条大鱼,弄套房子小事一桩。”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居然还想用我的美色勾引男人,居然为了钱不惜厚着脸皮承受我的冷嘲热讽。我说:“只怕王总那样的猪头老总不多。”

  申世飞以为我动心了,眼睛一亮,立即说道:“哪个男人不好色,没有猪头王总还有狗头李总。”

  “还有牛头申总。”

  申世飞尴尬地笑了笑,“别骂人啊,吴晴。”

  “是你自己要对号入座,怎么反倒怪我骂人。好了,你的房子我也不要了,我买房了。”

  申世飞睁大眼睛看着我,半信半疑,问道:“开玩笑吧,哪个楼盘?”

  “京华格调。”

  “那么贵的房子,你自己买的?”

  “当然自己买的。”对他这种人撒谎并不是罪过。

  申世飞笑道:“厉害呀,吴晴,难怪对我的条件无动无衷,买多久了?”

  “有些日子了。”

  申世飞说:“人长得漂亮,钱也好赚。”

  我说:“比从猪头狗头老总那里赚的钱干净,我这个人还知道一点廉耻。”

  申世飞被我嘲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脸上才挤出一丝笑,说:“吴晴,你瞎想什么呀,我没那个意思,在我心中你可是个少有的好女孩,来来,吃菜吃菜,我今天是真心向你赔罪的。”

  我说:“我没瞎想,只怕有的人在瞎想。”

  申世飞笑道:“真受不了你的伶牙俐齿,潘高还老说你柔情似水,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

  我脸一沉,骂道:“嚼你的竹子吧。”

  申世飞自失地一笑,问道:“吴晴,说真的,你现在交男朋友了吗?”

  “打听这干嘛,想追我?”

  “我哪敢高攀啊。”

  “算你有自知之明,不过我可不是说自己有多高贵,我是怕你受不了我的小家子气。”

  “哪里哪里,哪个男人娶你是他的福气,可惜潘高没福气,我知道你也瞧不起我这种小人,我申世飞今天对你算是心悦诚服,从此以后我再不敢对你说半句不恭敬的话。”

  “别说得冠冕堂皇,你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子我还不清楚,不就是想找个有北京户口的吗,你现在有房子了有没有找到北京女孩?”

  申世飞自失地一笑,“嘿嘿,不瞒你说,刚找了个,地地道道的北京土著。”

  “恭喜你!”

  申世飞说:“没什么可喜的,找来玩玩的,你以为她真的爱我呀,鬼才信,我没房子她才不会正眼瞧我。”
我说:“申世飞,你玩火适可而止,千万别太厉害了。”

  申世飞自知失态,笑道:“你放心,我知道猫是怎么玩老鼠的。不说这个了,我现在主要精力放在项目上,男人有了钱,还怕没有女人主动找上门,我要让这些北京妞尝尝我的厉害。”

  虽然我对申世飞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好歹从前是朋友,我不愿看他越走越错,又劝了劝他,可他不愿改变他的想法。我知道多说无益,夹了根竹笋放进嘴里,食之无味。

  申世飞问我喜不喜欢北京,我说喜欢。

  申世飞叹了口气说:“可惜粱园虽好,终非故园。我不想在北京呆一辈子,等我老了就回去,在老家依山傍水的地方买套房子,看看山,看看水,安享晚年。”他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从来没有过的消沉。

  我觉得他的心态有点苍老,而他不过28岁,正值男人的花样年华。

  吃完饭我没给申世飞当绅士的机会,自己回家。轻柔的晚风吹走了白天的燥热,我沿着二环路慢慢走着,无意想起庄一,想起尹榛,想起寒冰,于是产生了去三里屯的念头,不知寒冰是否嫁人了,是否还在“走过那夜”。

  我不想抱着花去找她,而且我也不喜欢申世飞送的花,刚想把它扔进垃圾筒,一个小女孩问我:“姐姐,你是要把百合花扔掉吗?”

  我说是的。

  她又说:“姐姐,你能把它给我吗,我喜欢百合花,多香啊。”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手上的花。

  我笑了笑,把花给了她。她说了句谢谢,抱着花高兴地走了。

  晚风吹来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同样的一束百合,有人讨厌它,有人喜欢它,在于赏花人的心态。其实这束百合本身并不令我讨厌,我讨厌的是它的花瓣中残留了申世飞的世故。

  我拦了辆出租车去三里屯。三里屯酒吧街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的红男绿女从北京的各个地方汇集过来,十分热闹,一年到头,这里永远都是一片繁华的景象。

  才9点,还不到酒吧的黄金时段,所以“走过那夜”里人不多。酒吧里灯光幽暗,音乐暧昧地迂迴游荡,每张桌上点着一盏蜡烛,营造出浪漫神秘的气氛,几个男女借着淡淡柔柔的灯光,软绵绵地聊着,不时有女人发出清脆的笑声,男人的眼神在这种笑声中变得迷离。

  我向服务生打听寒冰,服务生说她还在,不过现在没来。我找了个位置,要了包爆米花,一瓶科罗娜,冰镇过的科罗娜有点苦,不过瓶口淡淡的柠檬香很好闻。我在这种若有若无的柠檬香中等寒冰,人渐渐多了,位置都满了。我的对面有个空位,不时有男人兴致勃勃地过来,见我神情冷漠不搭理他们于是坐不了十分钟就走了。速食时代,男人钓女人也没耐心。

  不过有个沉得住气的秃头男人坐了二十多分钟,一个劲地找我说话,问我寂寞不寂寞。我被问得不耐烦了,大声说:“不寂寞!”

  旁边的人都看着我。秃头男人很尴尬,悻悻地站起身来,我以为他要走,没想到他居然骂了句:“变态!”

  我一愣,本想回敬他一句,一想算了,没必要和他理论,可能是我的错,我不寂寞跑到酒吧来,可能真的变态。
秃头男人见我不说话,怪笑着走了,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看我一眼,我装着没看见。

  我又等了一会,无意发现有个男人坐在角落里看着我。我一看他,他立即看别处。我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我见过不少记者,也不知是不是哪个记者。既然他不找我我也懒得多想,也许他只是一个想找我聊天的男人,却又不想主动。

  等到10点多,酒吧的DJ出现在台上,用煽情的语调说节目开始了。随着一阵疯狂的音乐响起一群女孩子出现在台上,表演了一阵劲舞。不知是因为她们暴露的衣着,还是因为狂热的音乐,人们的神经兴奋起来,发出口哨声和尖叫声。欲望开始膨胀,我看到女人脸上暧昧的表情。

  服务生告诉我寒冰今晚有事不来了,我有些失望,等了一个多小时还被人骂变态,结果一无所获,尽管我找她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想看看她。我不想再呆下去,免得被人骚扰,准备离开酒吧。没料到在门口撞到一个人,小菊。

  真是阴差阳错,我去餐馆想见小菊没见到,来酒吧想见寒冰,寒冰不在,反而见到小菊。

  小菊出现在酒吧让我十分意外,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她的打扮。脸上抹得惨白,嘴巴涂得腥红,头发染得金黄,耳上吊着两个硕大圆环,脖子上挂了些闪闪发光的廉价饰品。身上穿着一条草绿色的超短裙,裸露出大半个白花花的胸脯,乳房若隐若现。不是她一声“吴小姐”,我真认不出是她,她的变化实在大太了。

  我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说:“吴小姐,我请你喝杯酒吧。”

  我同意了。她要了两杯扎啤,我一杯她一杯。当金黄的液体流进她嘴里时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喝得轻松自在,看来很会喝酒了。

  我问:“怎么不在餐馆干了。”

  她感到意外,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晚上去那里吃饭知道的。”

  “挣得太少。”她说出了原因。

  一个餐馆服务员月薪四五百的确不多,远不及北京的人均收入,甚至不够秦渊请客的一顿饭钱。但是她来自农村,既没学历又没技能更没社会背景能奢望月薪四五千吗?既然嫌当餐馆服务员挣得少,那她一定找了个挣钱多的活。看她的打扮我明白了几分,但我还是问道:“你现在在哪里上班?”

  小菊的表情变得复杂,支支吾吾地说:“酒吧。”

  我想到酒吧街上站在路边衣着艳丽招揽客人的女孩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菊看着我,明白我猜到了,低头不语,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杯中的液体一下子又少了一半。良久,她低声问道:“吴小姐,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我摇了摇头,问道:“干得怎么样?”

  她说:“还行,比在餐馆端盘子强,挣得多还自由。”

  我不知道她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我也懒得问,既然她选择了这样的挣钱方式,我又能怎样,该想的她可能都想到了,我多说徒劳,只会让她更自卑,所以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我看着她,有种给她把脸洗干净的欲望。
就在我对着这张五颜六色面目全非的脸发愣时,一个男人过来搂着她的腰,盯着我问:“小桔子,不介绍下这个漂亮美眉,她不会是叫小苹果吧,咂咂,宝贝儿,你可真像个青里带红的苹果,味道一定好极了……”

  小菊看着我,脸上十分尴尬,既怕得罪这男人又怕我生气,说:“李哥,她不叫小苹果,她是我的一个朋友,在公司上班。”

  男人不以为然,“公司上班又咋啦,好多女孩子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来这里赚钱。”又对我说,“妹妹,要不要哥给你介绍几个有钱的主儿?”

  小菊连忙说:“李哥,她和我不一样。”

  他盯着我看了看,捏了捏小菊的脸说:“女人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三个点吗?”

  小菊见他话说得越来越粗俗,怕我不高兴,乞求他别说了。我不想让小菊为难,于是起身向她告别。

  他满脸不屑,骂了句:“丫的,装得还挺像。”

  我不想和他吵,装做没听到,从包里拿出一千块压在杯底离开了座位,我知道她每多挣一分钱就多失去一点尊严,我不想让她付酒钱。

  小菊拿着钱拉住我,“吴小姐,我不能要你的钱。”

  “拿着吧,换份工作。”

  小菊还想把钱给我,我捏住了她的手。她的表情很复杂,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妖冶的浓妆艳抹掩盖了她原本清纯的眉清目秀,我明白她一旦涂画成这副模样很难再还原了,不禁怅然若失。这时台上有人在唱。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城门还不开

   我已等待了千年为何良人还不回来

   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触动了伤心的魂

   one night in 北京我留下许多情

   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地安门

   人说地安门里面有位老妇人犹在痴痴等

   面容安详的老人依旧等着那出征的归人

   ……

  

  京腔京韵中透出人事的沧桑。我看着小菊,突然觉得那个像野菊花一般清纯的姑娘已经离我很远了,成了记忆深处一道遥远的风景。

  我离开酒吧时,在门口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那个盯着我看的男人的座位,他走了,座位上换了个脸上写满欲望的女人,正对着一个男人的脸吞云吐雾。

  回到家,我泡了个澡,我一直喜欢泡澡,不过翠微的房子没有浴缸,只能淋浴,每次洗澡都不爽。秦渊满足了我的“浴”望,新买的公寓有浴缸,所以我只要有时间就泡上一个多小时。有时还点一盏香熏灯,在淡雅的清香中什么也不想,静静地享受,泡得我浑身松松软软,上床美美睡一觉,第二天绝对精神饱满。

庄一日记
12月3日

  得到笔外快,一万块,Q付的,这几年我赚了他不少钱,当然我也给他设计了不少东西。

  有才华的人绝不会饿死街头,用公司的苹果电脑高速扫描仪激光打印机干点私活赚点外快,零风险高回报。

  一万块,不算多也不算少,我向来花钱如流水,最不心疼的是钱,最不缺的是钱,最不在意的还是钱。存折上从来不会低于五位数,能赚钱的妈妈定期给我划一笔钱过来,我自己也能赚,衣食无忧,钱放着会贬值,不如享受。更何况我没有爱情可以挥霍,只好挥霍钱。

  和Q去酒吧喝酒,我请客,他买单,财大气粗的人不在意几个酒钱。

  我眼中的他是个精明的商人,他眼中的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不知道,估计不会是他喜欢的那种女人,当然,他也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男人,太正统了,如果和他谈恋爱会有点累,我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恋爱,比如和木木,比如和子火,比如和以后还会出现的某个人。爱永无止尽,我相信,子火之后我还会遭遇一场又一场恋爱,不管是真爱还是假情,总之,我还会遇上所谓的爱情。

  Q有钱,应该不缺女人。男人只要有钱,身边就会冒出许多女人,她们费尽心机绞尽脑汁来勾引他,以求得一张替她们一生买单的信用卡。女人真是世界上最愚蠢最卑贱的动物,须不知越想得到的越得不到,与其白抛媚眼一无所获还不如两眼清澈正视对方,至少人家还会正眼瞧你一眼。

  Q又想挖我去他公司,我拒绝了,我喜欢自在,如果给他当手下自然没法和他平起平坐。雇主就是雇主,员工就是员工,他看你不顺眼可以对你发脾气,而你大气不敢出。Q有些失望,说我是个人才。

  我究竟是人才还是庸才我懒得想,总之即使没有妈妈的钱我也不会饿死街头。不过钱多一点少一点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不过多买少买一次醉而已。

  子火打电话,说想我。

  我说我也想他,想他不是因为爱他,而是想和他上床。上帝创造了亚当和夏娃,同时也赋予了他们性欲。

  他来我家,一夜尽欢。

  我叫他性爱高手,他说我们彼此彼此。

  不错,我也是个高手,女中豪杰,男人,你只管放马过来吧,哈哈……

  

  12月6日

  6号,依旧是一束鲜红的玫瑰。看着花感到伤感,去逛琉璃厂。

  在琉璃厂我主要看画,当然也会看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古董”。比起潘家园来说,我更喜欢琉璃厂,潘家园名声在外,满是市井小人和投机商人。琉璃厂就不一样了,据说乾隆时期琉璃厂曾有两百多家书店,古玩字画店超过五十家,可惜现在没了当时的盛况,现代人忙着挣钱,谁有闲心来欣赏这些东西。我也没资格议论别人,明明当初学画,毕业后却偏偏跑到广告公司来设计“性感的扫描仪”,真是堕落。
“荣宝斋”来了一群日本人,服务员叽哩呱啦地用日语忙着招呼他们,当然国际友谊最重要,对于我这个同胞不必太热情。我也不需要他们的热情,因为我只看不买,所以没呆几分钟就出来了。如果那些外国人把中国文化传扬四海,这样国家倒是能省一笔宣传费。

  来琉璃厂的外国人多,中国人更喜欢“MADE IN PARIS”或“MADE IN ITALY”。逛了几家画店,没买一张画,离开了琉璃厂。经过“京味茶馆”时想起木木,他带我来听过一次说唱,他喜欢说词弹唱,我和他相似,前卫和传统,两种思想在我们的骨子里互相撞击又彼此融合,所以我们都很有个性。不知这是我们的幸还是不幸,总之我们没能在一起。

  茶馆的对联口气很大,“玫瑰露称得上举世无双,酸梅汤敢说是天下第一”,不过酸梅汤的确不错,比较解渴,好过大街小巷里卖的饮料,只是我的冰箱里仍塞满了饮料。茶馆里摆着八仙桌、长板凳,当然比起“老舍茶馆”少了许多风雅,不过便宜,来的大多是老北京人,贴切生活也真实,哭就是哭,笑就是笑,悲就是悲,乐就是乐,不矫揉做作,这合我的性格。

  喝了碗酸梅汤,喝得心里酸酸的。时过境迁,木木还来不来。如果来,是一个人来,还是和她来,会不会对她讲解那些说词……

  管他来与不来,放下汤,怆然离去。

  T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和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搂在一起,他没有看到我。

  我更加明白了一件事,关于爱情,最好轻易不要相信。哪怕对方说没有你会杀了你,如何如何的,全是谎话。

  我对自己笑了,笑得泪流满面。

  我为何要哭,我并不爱他,为何要哭呢。

  

  12月7日

  大雪。

  大者,盛也,至此而雪盛也。太阳到达黄经255度。

  天真的冷了,毕竟已是冬天。没下雪,倒是下了一天雨。

  听了一晚的歌,《水中花》,很老的歌,很美的旋律,如串串水珠滑落,和这种雨天很相适。心被淋得湿漉漉的,七零八落。

  

   我看见水中的花朵

   强要留住一抹红

   奈何辗转在红尘

   不再有往日颜色

   我看见泪光中的我

   无力留住些什么

   只在恍惚醉意中还有些旧梦

   这纷纷飞花一坠落

   往日深情早已成空

   物是人非事事休,玫瑰依旧人已走。

   男欢女爱不过如此,宛如烟云,转眼成空。

   不说了……

  

  打电话给子火,我说,来陪我听歌吧。

  结果他没有来,他说他此时在上海。电话里有女人的笑声传来,像七零八落的雨声。

  打电话给T,我说来陪我听歌吧。《水中花》。

  结果他没有来,他说他正忙。

  打电话给H,也没有来。

  打电话给了N个人,结果谁也没有来。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5:01

第二十九节 神秘男人

到了六号,我买了一束玫瑰去都市时尚公寓。对死去之人的承诺一定要遵守,否则尹榛半夜托梦给我,我就没法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了。我胆小,虽说不信世上真有所谓的鬼神,但还是经常被电视电影中一些恐怖情节吓得半死。所以惊悚电影是骗不到我的钱的。

  很意外的是,我在都市时尚公寓门口又看到了上次所见的那辆雪佛兰,还有车里的那个男人。这次因为是白天,所以我看清了他的样子,浓眉大眼,目光如炬。在见到他的一刹那,我脑海中浮现“走过那夜”里的那个男人,我说上次为什么在酒吧里对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我那次在都市时尚公寓门口见过他。

  没错,就是他!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都市时尚公寓的门口?出现在“走过那夜”?他是谁?他和庄一是什么关系?他要干什么呢?他对庄一的死知道多少?……我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他一见到我又像上次一样,调转车头就走了。看着车子,我想起来了,我刚到北京时,庄一曾经借了辆雪佛兰,带我逛北京,那辆雪佛兰就是这辆车。

  他是庄一的朋友?可是,他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走呢,他是不是不希望我认出他?

  我带着疑惑上了19层,把玫瑰插进庄一的水晶花瓶里,站了会离开了都市时尚公寓。人间久别不成悲,我对她的死已经没那么悲伤了。

  我把雪佛兰的车牌号告诉石友为,让他帮忙查下车主,我并没有对他说是在都市时尚公寓门口见到这辆车的,也没有对他说出我的疑惑。石友为很热心,当天就从车管所查到了车主,车主名叫孟焕,登记地址为亚运村安慧里小区。

  一听孟焕这个名字,我立即断定他就是庄一日记中的“子火”。尹榛在日记里是“木”,取自“榛”的部首,“子”取自“孟”的部首,“火”取自“焕”的部首。

  我得到孟焕的地址后就去了安慧里小区,这个小区非常大,分成好多个区,当年北京举办亚运会在此建了大片房子,取名为亚运村,如今这些房子都已成为私人住宅。我在小区里转得晕头转向,终于找到了登记地址上的楼牌号,结果当我敲开登记地址上的房门时,迎接我的是一位张姓女士,她四年前已从孟焕手上买下了此房。

  我感到失望,自称是孟焕老家的亲戚,有紧要事情找他,问她是否保存孟焕的联系方式,张女士见我一脸焦急的样子,或许见我也不像坏人,于是找出当年的房屋买卖契约,上面有孟焕的手机号,我连忙打过去,结果是空号。也是,日新月异的时代,一个手机号码很少有人坚持用四年。我抄下了他的身份证号码及联系地址,地址为东四某胡同,估计他早不在那里了,我谢过张女士离开了亚运村。

  我怀着侥幸心理去找那条胡同,结果所谓的胡同成了一条宽阔的马路。面对这种结果我沮丧万分,马路两旁高楼林立,不知哪一栋楼里有孟焕的房子。

  依我个人的能力,我实在没法找到孟焕,不得已只好又找到石友为,他正在布置新居,准备结婚了。
准新娘按他的话说是个其貌不扬的小护士。两人的关系本来一般,而且小护士爱使小性子,石友为差点儿和她拜拜了。然而SARS期间小护士主动申请上一线,使石友为对她刮目相看,另外她去一线与外界隔离了,石友为天天担心她,因为担心她又见不到她,所以就想她,觉得她平时使小性子的样子都非常可爱。小护士安然无恙地回来后,石友为于是向她求婚了。

  一座城倾覆,成全了白流苏的姻缘,一场灾难,成全了小护士的爱情,祸兮福所依。

  石友为不止一次跟我说他爱小护士。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说爱他的女朋友,我想这种爱应该是真的。我不知道秦渊有没有在别的女人面前说过爱我,我有些羡慕那个小护士。

  我在石友为的新居里把在都市时尚公寓门口及在酒吧里见到孟焕的情况说了。他听完后两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我,像要穿透我的五脏六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石友为问道:“吴晴,为什么你让我查车主时不告诉我这些情况?”

  我说:“我怕是自己多疑了,所以没跟你说。”

  石友为笑了笑,笑得有些神秘。他问道:“你心里有鬼吧?”

  “没有,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那好吧,我也不问你了,不过,如果有什么鬼可别藏着。”

  我故意平静地笑了笑,我不想把庄一的日记给他。

  我准备离开石友为的新居时小护士刚好过来了,的确其貌不扬,五官平平,不过喜欢笑,眼睛笑成两轮弯月,不像爱使小性子的女孩子,倒像贤妻良母。可能人都有两面性吧,我在众人眼中是个乖乖女,可在母亲眼中却是头倔驴。

  离开石友为的新居,我去了枫林别墅。秦渊从重庆回来了,他每次从外地出差回来都喜欢在“总统套房”的浴缸里泡上一两个小时,享受一阵浴缸的按摩,这样好恢复精力。因为我的卫生间小,所以没法安装有按摩功能的浴缸,否则他不会回枫林别墅,而会直接去我那里。

  我一到别墅李姨就端出榨好了的西瓜汁,她是个很不错的保姆,殷勤周到。更主要的是她对秦渊十分关心,秦渊如果晚上不打电话说不回家,她会一直等他回来了才睡。

  刚开始我都觉得李姨不像秦渊请来的保姆,反而像秦渊的母亲,哪有保姆对雇主这么好的。后来李姨告诉我,她是为了报秦渊的恩。原来她和丈夫都是下岗工人,而丈夫身体不好,一直生病,并且她还有个正在上大学的孩子,一家人的生活十分困难。几年前她被家政中心介绍到秦渊家中当保姆,秦渊知道她家里情况后,给了她一些钱让她给丈夫治病。后来她丈夫病好了,秦渊安排他去公司当仓库保管员,而且给他们夫妻开的工资不低,李姨一个月八百,她丈夫两千。现在孩子上学不成问题了,给她丈夫治病借的债也还清了。秦渊对她一家恩重如山,所以,她悉心照料秦渊的起居饮食。

  后来我对秦渊说没想到他还是救世主,有颗菩萨心肠。秦渊却说他只是一凡人。有情有义的凡人,因此,我更爱他。

  我刚喝了一口西瓜汁,秦渊下楼了,他泡完了澡,显得很精神,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李姨很识趣地离开了,到院子里给水池里的鱼喂食。秦渊给水池装上了先进的换水系统,还和我去鱼市场买了些金鲤养在水池里了。

  秦渊抱我上楼,进了“总统套房”,吻了我一阵,解开了我的衣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一阵颠鸾倒凤,秦渊心满意足,抱着我睡了。可我没有一丁点睡意,依偎在他怀里,看他睡觉的样子。他眉头微皱,像在思考什么问题,他的脸很平静,他的上唇微翘,他的嘴唇不厚,显得干净利落,我喜欢他的嘴唇,情不自禁地用手轻轻摸了摸,不料把他弄醒了。

  他睁开眼睛,摸了摸我的脸说:“宝贝,你没睡?”

  我说:“睡不着。”

  秦渊问:“为什么?”

  我说:“想看你。”

  秦渊坐起身来,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很想我?”

  我也坐了起来,依偎在他怀里说道:“有一点点。”

  秦渊笑道:“才一点点啊,真是无情啊。”

  我笑道:“当然啦,我就是吴晴。”

  秦渊笑了笑,说道:“宝贝,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我故意调皮的说:“不想。”

  秦渊问道:“为什么?”

  我说:“因为你那个太厉害,我受不了。”

  秦渊一听,笑了,低头在我胸前亲了一口,说道:“你不喜欢呀?好多女人还让老公吃伟哥呢,你看我这多好,绝不会让你饿着。”

  我推开了他的头,骂道:“讨厌!”

  秦渊笑道:“宝贝,说真的,你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你希望我永远和你在一起吗?”

  “希望。”

  “那我就想啦。你要不希望,我一厢情愿多没面子。”

  “你就怕让别人占了上风,真小气。”

  “你才知道我小气啊。”

  “呵呵,早就知道了,不过还是喜欢你。考你一道智力题怎么样?”

  “你怀疑我的智商?”

  “不怀疑。问题是这样的,你说永远有多远?”

  “这不是铁凝的小说吗,难道她没有给出答案?”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我故意想了一会,说道:“就是永远那么远呗。”

  “耍赖。”

  “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是从现在到我们都老了还相亲相爱那样远。”

  “我变成老太婆满脸褶子了你还会喜欢我?”

  “喜欢。”

  “你当我是十八九岁的傻丫头啊?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女孩,七老八十岁色心不死的多的是,除非他有心无力,那个了。”

  秦渊故意邪邪地笑道:“怎么了?”

  “讨厌,明知故问。”

  “我真不知道,什么那个了,快告诉我。”

  我娇嗔地瞪了他一眼,骂道:“性无能,知道了吧。”

  秦渊夸张地说道:“喔,原来是这样啊,你别担心,我永远不会,老得头发白了牙齿掉了,也不会的,我只怕你不行呢。”

  “坏蛋。”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9 05:06

待续~~~~~
作者: 乌鸦广场    时间: 2006-1-9 09:33

这个好看吗, 好长啊~!
作者: 完美音符    时间: 2006-1-10 00:13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10 02:20

慢慢看,你会喜欢上它的
作者: allien    时间: 2006-1-10 17:36

好看啊好看啊~~~
等不及lz发了,自己去找了连载,可是都没有完哪~~
请问lz,哪里有结尾呢?
作者: 离妖    时间: 2006-1-11 01:40

楼主也太不厚道了,我看到晚上2点,就是想知道结局,结果。。。。。。。。。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11 02:20

第三十节 第二桶金

王霏心给我介绍了一个广告客户,房地产商KAREN周,我在北京饭店见到的王霏心的“红花”。

  现在IT业大不如从前,许多以前只做IT行业的广告公司大都向多元化发展,只要有钱可赚,减肥茶、避孕套的广告都愿意做,事实上做减肥茶、避孕套广告并不比做MP3、数码相机广告赚得少,甚至赚得更多,肥胖的人越来越多,想享受性爱又不想要孩子怕得病的人也越来越多。汽车和房地产行业目前最赚钱,王霏心既然提供了这么好的客户,我当然不会不要。

  我在“四海渔港”订了个包间,KAREN周开着她红色的保时捷准时到了。KAREN周给我的感觉很特别,首先像她这样在北京开跑车的人少见,并非北京有钱人少,而是北京污染严重而且堵车厉害,不如在海边城市,享受不到开快车兜风的乐趣。其次像她这样守时的女人也少见,特别是她这种年轻又富有的女人。另外她说话方式也很少见,十分直白,不拐弯抹角。我把她的种种特性都归于她在国外生活多年,养成了这种习惯。

  KAREN周说上次在北京饭店就记住了我,她对我的评价是“你是个特别的女孩”。

  在我眼中她是个特别的女人,没想到在她眼中我也特别。我不知道她所说的“特别”是好是坏,不过她能记住我让我有些感谢申世飞带我参加了那个PARTY。有过一次非正式的接触,聊起来至少能轻松一些。坏事有时也会变成好事,因果循环,其实我也说不清什么是因什么是果,总之我和申世飞之间的恩怨应该算是扯平了,我帮了他,他无意中也帮了我,当然我不会把这事说与他听,他如果知道这事,一定又会纠缠不清。人变化起来真大,现在从他身上看不到当年那个湖大学子的半点影子了。

  KAREN周和我所见过的一些“海归”一样,说起话来一半中文一半英文,我不知他们是真的觉得用英文表达方便还是故意这样夹杂英文显示自己曾经留过洋。总之我不太喜欢这种说话方式,而且这个城市有很大一群人喜欢一半中文一半英文。有次我在一辆公交车上遇到一个中国女孩,她大声用英语肆无忌惮地和一个外国男子高谈阔论,以致于整个车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外国男子提醒她这是公众场合,女孩子却用傲慢的眼光扫视了一下她的同胞们,大嘴里吐了句“Don’t mind them”。

  现在说英文几乎成了一种时尚,明明项目就是项目,偏要说成CAUSE,销售人员就是销售人员,偏要说成SALES,星巴克就是星巴克,偏要说成STARBUCKS。好像说英文就意味你是这个城市的白领、金领,意味你过的是中产阶级的生活,意味你不是“农民”。语言的侵略其实远比一场战争的侵略可怕,当你连自己的母语都不爱说了,那还说什么爱你的国家、爱你生活的城市,甚至最后都不爱你自己了,因为你的母语不是流行的英语。
王霏心在英国生活了十几年,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法语,但是他很少一半中文一半英文,也许因为这点,我喜欢和他交往,不仅仅是作为客户之间的交往,而是把他当成朋友。至于他把我当成什么,我不得而知,应该也是朋友吧,否则他不会把KAREN周介绍给我。

  在交谈中我对KAREN周有了更多的了解。她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小时候和王霏心住一条胡同,14岁随家人移民英国。她和王霏心在北京上同一所小学,因为她高王霏心几年级,所以两人没什么印象,反而是在英国读MBA时,两人碰巧在一个班上,这样才成了真正的同学,同时增进了友情。KAREN周三年前回了北京,投资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今年在CBD开发了一个新楼盘,想找家广告公司给她做个整体策划,加大市场宣传。

  我不知道王霏心在KAREN周面前是怎么描述我和百维思的,总之喝掉鲍鱼汤,喝完一瓶人头马,干掉醉虾以及各种贝壳后,她爽快地表示愿意与我合作,她说这话时瞟了王霏心一眼。王霏心面带微笑,不知有没有看到美人的秋波。

  KAREN周的酒量不错,估计是在餐桌上锻炼出来的,我的酒量也长进了不少,比以前能喝多了。要领会中国的餐桌文化,不会喝酒可不行。我们三个所谓的文化人并没有劝酒,只是斯斯文文地边聊边喝,一瓶就完了,本来我还想要一瓶,但他俩都开车,我只好作罢。

  KAREN周说找时间一起去酒吧喝酒,我连口答应,并说由我请客。如果能与她这个财神爷合作陪她喝几次酒也无所谓,CBD寸土寸金,能在CBD圈地盖楼绝非一般的有钱人,几百万几千万的广告费不过九牛一毛,不过少卖几套公寓罢了。我拿下这个项目往长远想,巩固自己的职位,往近处想,我又能拿一笔数目可观的提成。不就是几杯酒吗,又不是毒药,闭着眼睛也得喝下去。

  后来KAREN周还真拉着我去酒吧喝过几次酒,当然每次都少不了王霏心,两个女人在一起喝酒没意思,况且我和她又算不上朋友,没什么好说的。

  在酒吧里,KAREN周的脸上少了分平常的精明利落,多了分寂寞,城市人的那种寂寞。大多数寂寞的城市人喜欢在酒吧买醉,在纸醉金迷声色犬马中与虚无抗争。但是KAREN周不一样,她懂得适可而止,酒不喝醉,烟不多抽。

  我们选择的酒吧是后海那家“岁月写意”,我和秦渊谈恋爱后一块来这里喝酒的次数少了,在酒吧谈风花雪月倒不如在床上颠鸾倒凤酣畅淋漓来得痛快,爱情一旦有了质的飞跃就没必要再借助其他道具了。这就是情侣们谈恋爱时觉得浪漫,结婚后觉得生活索然无味的原因吧。鲜花巧克力变成了柴米油盐,能浪漫吗?

  王霏心每次都要“天上人间”,KAREN周也要这种酒,而我要的是“似水流年”。虽然“天上人间”绚烂多姿,但我更喜欢“似水流年”的沉稳内敛。

  一起喝酒的次数多了,我也看出了KAREN周对王霏心有意思,不想来当电灯泡,可KAREN周一定要叫上我,既然喜欢对方,为什么偏要叫上我这样一个无关的人呢,我被她弄得糊里糊涂的。为了项目,我就当这个我自己都讨厌的电灯泡吧。
一次聊天中我无意得知KAREN周的中文名叫周晶晶,乍一听觉得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后来想起庄一日记中的晶晶,联想到KAREN周14岁随家人移民英国,和日记中晶晶的经历十分相似,于是问她移民前是否认识一个叫孟焕的男孩子。KAREN周说不认识,我想也许孟焕那时不叫这个名字,但不便说出当年晶晶被流氓欺负的事情,于是又补充说孟焕是从山西来北京的一个男孩,当时他没一个亲人,也没工作,是个流浪儿,有个小女孩帮过他。KAREN周仍说不认识,她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脸的漠然。

  我不知她是真不认识还是忘记了,或许她根本就不是日记中的晶晶,于是不再追问。不过凭直觉我仍认为她就是那个晶晶,她之所以不愿承认,也许是不想再提起孟焕这个儿时的朋友,陈年往事有什么可提的呢,重要的是眼前,眼前有一个她想要的男人。

  为了一个男人宁可抹杀一段纯真的记忆,尽管记忆中的男人仍然深爱着她,这就是女人的爱情,现代人的爱情。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自私的。

  我这个电灯泡非但没让KAREN周讨厌,她反而真跟我签下了600万的合同。600万不过几套别墅,她签得非常痛快。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百维思的价格比一般小公司低,百维思各方面资源丰富,而且在圈内也有名气,小公司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价格战是商场中永远也打不完的战争,而且渗透到各行各业各方各面。每天随处可见这种不见硝烟的战争,电器城、百货商场、超市、企业为了争市场求生存求发展,与竞争对手打得你死我活。

  我走马上任做部门经理时间不长就拿了一个不小的项目,何总对我更是另眼相待,总是笑眯眯的。这是他这个总经理去掉“代”字后公司接的第一个新客户,没有新客户,他这个总经理面子上过不去。

  KAREN周的600万大部份是硬性广告,按理说这事应该交给广告部执行,但是何总让我直接负责这个项目,还透露想把广告部和媒介部合并让我管理的意思。这倒是个不错的肥差,不过我装做没听懂,我的能力与经验不允许我过分张扬,待人处世我喜欢低姿态。

  父亲跟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秦始皇兵马俑坑中的兵马俑出土时几乎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惟独有一个跪射俑保存完整。后来人们分析,它之所以能保存完整是因为它的姿态。一般站立的兵马俑身高有1.8米左右,而它只有1.2米,当兵马俑坑的棚顶塌陷时站立的兵马俑先受到影响,给跪射俑挡住了冲力,另外它跪在地上,重心在下,比站立的兵马俑稳定性强。所以几万个兵马俑都受到了破坏,惟独它保存完整。

  600万的房地产广告没让广告部负责,广告部经理因此闹情绪,或许她原以为能从中捞点油水,几百块一次的公关稿尚有油水可捞,更别提几万几十万一次的广告,看她一身名牌就知道平时得了不少好处。这个项目她没出一点力,居然也想捞油水,真是异想天开。

  人的欲望真是永无止尽,有了位子想要票子,有了票子想要房子,有了房子想要车子,有了车子还想要儿子,“五子登科”,哪有这样的好事,所以一个又一个的贪官为了填不满的欲壑翻身落马,甚至粉身碎骨。
尽管广告部经理闹情绪,但无济于事,项目仍由我负责,看她一脸嚣张的样子,我有些同情她,别嚣张了,赶快做出点成绩来保住你那岌岌可危的位置吧。

  KAREN周的业务正式启动后我又招了个女孩,何总连看都没看就同意她上班了。女孩是大连人,个子高挑,有大连女骑兵的气质,大学刚毕业,来北京时间不长,对人谦卑有礼,勤奋上进,人又伶俐,我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然而艾葭说她没有我漂亮,不过她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掩饰不住她的聪慧机智。

  我让大连女孩协助艾葭负责KAREN周的广告,说实在的,把这个项目交给艾葭,喜欢耍小聪明的她一定又会从中捞油水,但我不能做事太绝,只能暗示她适可而止,况且她能拿到不少奖金。艾葭表面上说绝不捞油水,但我清楚这话不可信,估计她后悔当初对我说出捞油水的秘密。

  水至清则无鱼,我只好睁只眼闭只眼,让大连女孩尽快熟悉业务,至少目前她还没有艾葭圆滑世故。我这才体会到姬如意当初的无奈,这也是打工的无奈吧,人与人之间的得与失算得明镜似的。

  何总想给我配个助理,我没同意,姬如意当媒介部经理时没有助理,我配助理难免被人议论,做人不可太张扬,否则从高处摔下来死得很惨,前车之鉴,不可不看。

  何总为什么这样关照我,我有点想不通。我想不可能完全是因为我拿下KAREN周这个项目的缘故,600万的项目对百维思来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可能是因为我的工作能力,广告部经理比我的能力强;如果说是因为喜欢我更不可能,黄书琅的教训摆在前面,胆小怕事的他绝不会做第二个黄书琅。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集团总部跟他打了招呼,也就是说姬如意让黄书琅关照我。从集团的内部月报来看,黄书琅所在的公司业绩扶摇之上。IT精英就是精英,他在集团仍是个人物。不论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集团才不会因为他和姬如意的那点风流韵事看低了他这只能抓大老鼠的好猫。

  饮水不忘挖井人,我请姬如意和黄书琅吃饭。姬如意爽快地答应了,黄书琅也如约而至。

  姬如意那不死不活的婚终于离掉了,代价是房子车子还有十万存款全给了那男人,那男人自是乐意,捡了个大便宜,白白睡了如花似玉的女人不说还得到这么一笔钱,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不把他美死了,估计这会儿正逍遥快活着。

  我问姬如意后不后悔。姬如意看了眼黄书琅,微笑着说:“有什么可后悔的。”

  黄书琅温柔地看了眼姬如意,对我说:“我欠你如意姐太多了。”

  姬如意和黄书琅浓情蜜意,我不禁欣慰,端起酒杯说:“黄总,如意姐,来,我敬你们一杯,愿你们的爱情天长地久,甜甜蜜蜜!”

  黄书琅和姬如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姬如意问我:“吴晴,你有男朋友了吗?”

  我笑而不语,姬如意说:“有就有嘛,什么时候带给姐姐看看,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男人,什么样的男人是坏男人,姐一眼能看出来。”
黄书琅开玩笑说:“我是什么男人?”

  我说:“黄总当然是好男人啦,否则如意姐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你。”

  姬如意笑了笑说:“你嘛,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坏吧。吴晴,你男朋友干什么的?”

  我说:“他开了家公司。”

  姬如意说:“当老板的啊,那你得小心点,这年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说:“偶然认识的。”

  姬如意又问:“人品怎么样?”

  我说:“他应该和黄总一样,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坏。”

  黄书琅说:“也是,哪有那么多坏男人呀,主要是个别人影响了咱们男人的光辉形象,让你们产生了错觉。”

  姬如意白了他一眼,说:“生怕我贬低了你们男人。”

  黄书琅说:“那你不也怕我贬低了你们女人吗?”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像一对老夫老妻。

  后来姬如意让我叫黄书琅做姐夫,别叫黄总,听起来显得生疏,黄书琅为博得美人高兴,随我怎么叫,我就真叫他黄姐夫了。他真是个大赢家,有个可人的小妾不说还从天上掉下个漂亮的小姨子。

  吃完饭黄书琅送我和姬如意回家,姬如意现在租了套房子,她不急于找工作,想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全身心享受和黄书琅的爱情。

  黄书琅把我送到积水潭,我没邀请他们去家里坐,一则时间有点晚,二则家里有我和秦渊的合影,我不想让他们看到。姬如意是个聪明人,见我不邀请也就不提,坐在车里看了看小区气派的大门说道:“吴晴,你千万要好好把握自己,不要为了钱迷失方向。”

  我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说道:“如意姐放心,我会把握好自己,绝不迷失方向。”

  黄书琅乐呵呵地把车开走了,估计他们少不了在姬如意的屋子里亲热一番,我笑了笑进了楼,保安面带微笑地说着“您好”,给我拉开了大门。

  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物业管理费高,服务也好,不过北京有好多小区是物业管理费不低服务却差得要命,投诉也无门,所以业主和物业之间闹得水火不相容。也是,本来业主们花了钱是请物业公司来为他们服务的,而物业公司却像个大爷,规定业主们这也不准那也不能,业主们当然心里不痛快了。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打官司吧,打了几年也不见分晓,最后不了了之,天天举着拳头高喊维权,仍没什么好结果,劳命伤财,旁人看来不过是场闹剧。

  要想不受气,只有一条,那就是你别买房。可地段好价格适中的楼盘才开始挖坑,就有人揣着票子往坑里跳,拦也拦不住,这能怪别人吗?回头再怨天怨地有什么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想到KAREN周的广告,真有点怕别人在背后骂我昧良心做事。只求KAREN周盖的是好房子,物业管理也不错,别坑那些可怜的老百姓。

  万幸的是,京华格调的服务让我十二分满意,秦渊眼光不错。

庄一日记
12月9日

  一整天对着电脑屏幕考虑图案用圆形还是弧形,Q又让我设计新作品,有钱赚是好事,我不想马虎。

  Q让我过去帮他,我永远给他拒绝的姿态。和他这样做朋友很好,当然他也算不上我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不懂我,我也不懂他,我们只不过是在北京的某条大街上某个餐厅里遇见了能叫出对方名字、又知道对方职业身份的两个人。我们之间联系的纽带不过是广告作品与钱,我拿我的思想凝聚出来的作品换取他手中花花绿绿的钞票,他用我的作品宣传他的公司他的产品,我又拿他的钞票购买喜欢的衣服喜欢的酒精。

  仅此而已,因此,我们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像很多互相称对方为朋友的朋友一样。

  这个时代,沟通越来越便捷,朋友也越来越多。工作中的朋友,网上的朋友,生活中的朋友,共同爱好的朋友,然而面对这些朋友我却越来越说不出任何话来。

  朋友到底是什么,一起开心一起悲伤,彼此分担不分你我,是这样的吗?可是有这样的朋友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总之我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堆烦恼,自顾不暇,哪还有时间来考虑别人。

  下班后,天黑得早,外面有很多灯光,写字楼里的灯光,居民楼里的灯光,或明或暗,这一盏熄了那一盏又亮了,城市的夜晚总会有灯光。然而仍有很多人找不到方向,比如我,酒醉不知归路,梦醒不知身在何方,有谁为我点一盏心灯。木木不会,子火也不会,那些陌生人更不会。

  人们只愿意互相获取,而不愿施舍,哪怕是一点点,也不愿意。

  我也是个自私的人,不愿施舍,只愿得到。我凭什么要施舍呢,我的钱财是我的,我的爱是我的,我的思想是我的,我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施舍给别人,这世间没有平白无故的得到,也没有平白无故的付出。

  不过世间有一种东西,无论你怎么付出了也不一定能得到,那就是爱。

  痴情傻瓜对心上人的爱,倾尽所爱,把心掏出来给对方,人家也未必视若珍宝,你白掏空了心,徒添了伤痛。

  还好,我不是这样的傻瓜,所以我没有这样的伤痛,只有遗憾与不甘。

  

  12月11日

  酒吧里仍有很多人在疯狂摇头,我置身局外,看他们发泄。

  纯粹的欲望撕掉了伪装的面具,反而轻松、自在和真实,我不认为这种欲望有多肮脏罪恶,相反,它比道貌岸然的虚伪更干净美丽。当然,有时我并不这样认为,我想我是个矛盾的结合体,所以我时常被一种痛苦纠缠着撞击着,我像是一株悬崖上瘦小的植物,大风一吹就会从悬崖上被连根拔起,掉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可是风力总不够,我的根仍然扎在岩石缝隙中,我就这样在风中飘飘摇摇。

  有个不难看的男人,或者说还有点帅气的男人请我喝酒,我接受了。我们调情,我们说笑,我们取悦对方,最后我们又从对方真真假假的快乐中获得自己所需的快乐,哪怕只是片刻的快乐、不真实的快乐,但身体接触的感觉是真的,没必要伪装,我们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来的,真真实实的欲望。

  这个世界有太多假冒伪劣的东西,假的笑容,假的快乐,假的关心,假的爱情。只有一件东西是真的,性欲。

  我带他回了家,我很少带人回家,也从来不上别人的家,那让我不安全,除非我有足够的把握他不会要了欲望还要我的性命,黑夜里有太多不够聪明的女人死于非命。当然,我要带回家的男人也不能让我感觉不安全,虽然我的钱财不多,但我不希望某个男人从我这里财色双收。我相信我的直觉,所以我从来没有过意外。所谓的老江湖,就是我这样的吧。

  他估计也是个老江湖,经验丰富,我喜欢这样,棋逢对手才有意义,他也很真实,最好不过,没必要伪装,互相取悦。我们要的是一夜情,所以我对他的生活一无所知,他对我的生活也一无所知。我把他从床上赶走时没要他的电话,他也不要我的电话,这样很好,双方都没有负担。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玩小孩子的爱情游戏。

  他说希望下次再见,我说随缘吧。

  他穿起裤子说好。

  缘起缘灭,谁能把握得了,尘缘如水,不如欢爱过后各走各的路,两两相忘好过两两牵挂。这是座空虚的城,我们都是这城里空虚的人,心里的空洞永远也无法填补。

  他刚走,子火出现在我门口,他说他看到了那个男人,而且教训了那个男人。

  他说这话时,他的眼中露出凶光,像狼的眼光,很可怕。

  但我对他笑了,我不是纯情的女生,千万不要对我抱幻想。

  

  12月12日

  感冒了,很郁闷。

  睡了一天,没喝一口水。

  窗外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很冷。

  想到死亡。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一个人在这个屋子里死了,不知有没有人知道,如果有,可能我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吧。

  其实如果真的寂静地死去了,也没什么可牵挂的。我活着本来已经和死了没多少差别了,有谁牵挂着我?

  我真是个可怜的人!

  我没有死,子火来了,尽管吵了架,但他还是来了,他不够果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生命中的火种。

  我还能燃烧起来吗?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11 02:37

第三十一节 拿到提成之后

KAREN周的第一笔广告费打过来后,按规定我先拿了16万提成,其中8万给王霏心,当初我允诺过他,只要能拿到KAREN周这个项目,我分他一半提成,所以他拿8万理所当然,天经地义。财会原本要把钱汇入他的帐户,可王霏心不愿告诉我帐号,财会只好开了张8万的支票。

  当我在“岁月写意”把支票递给王霏心时,王霏心笑了笑,不说要也不说不要,没有接支票。灯光亮得恰到好处,音乐在酒吧里缓缓地流淌着,流过我们手上的“天上人间”,流过王霏心微笑的脸。

  当KAREN周不在时我要“天上人间”,我不想让她觉得我对王霏心有一丝丝男女之情,事实上我的确没有。我是一个心无旁骛爱情专一的女孩,当时和潘高相爱时,我的眼中只有他,凭我的外貌,对我暗送秋波的男生不少,然而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我只爱潘高,因此潘高的室友包括申世飞常夸潘高艳福不浅。如今和秦渊相爱,我也只爱他一个,所以王霏心对我来说没有一丁点吸引力,尽管他也是个不错的男人。

  王霏心说:“吴晴,你对今后的人生有什么打算?”

  我说:“没什么打算。”

  “没考虑在北京安家置业?”

  我想到秦渊,他在北京,我以后当然也在北京,而我们的家理所当然在北京,不是京华格调就是枫林别墅,总有一处是我俩共同的家。我笑了笑说考虑过。

  王霏心说:“你的适应能力挺强啊,这么快就融入了北京的生活。有没有考虑在北京买房?”

  我笑而不语。

  “怎么,没钱?要不这钱你先拿去付首付吧,算投资也行,女孩子打工也打不了多久。”

  “我已经有房了。”我一直没好告诉他京华格调的房子是我的,事到如今不想隐瞒下去,不过我不想说是秦渊送的。

  王霏心问道:“是京华格调吗?”

  我说:“是的。”

  王霏心说:“你干嘛骗我说是租的,那房子挺贵的,花了不少钱吧?”

  “没多少钱。”

  王霏心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了笑,我被他看得不自然。他又问道:“什么时候买的?”

  我说:“没多久。”

  “恭喜你。”

  “有什么可恭喜的?”

  王霏心笑而不答,端起“天上人间”,高脚杯中五彩缤纷的液体少了一大半,他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把那张8万块的支票收下了。

  他端着酒杯问:“你喜欢喝这种鸡尾酒吗?”

  我说:“喜欢。”

  他又问:“为什么每次和KAREN周在一起时你都喝‘似水流年’?”

  我说:“因为KAREN周,她喜欢你。”

  王霏心笑了,“我不是她的理想对象。”
我说:“为什么,我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思。”

  王霏心说:“KAREN周只爱她的丈夫。”

  我有些意外,“她结婚了?”

  “是的,不过她丈夫三年前死了,死于交通事故,她很伤心,所以回北京了。”

  “她丈夫很优秀吗?”

  “可以这样说,很有钱,给她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

  难怪KAREN周有钱在CBD圈地盖楼,原来是她丈夫留了遗产。不过我对她的钱财不感兴趣,对她死去的丈夫也不感兴趣。我说:“时间可能早就让她的伤口愈合了,树木过了冬天又可以发芽吐绿,你是她的第二春。”

  “别乱点鸳鸯谱,我和她只是朋友,我们之间只有友情,没有爱情。”

  “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好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你不喜欢的人又喜欢你,阴差阳错,这可能是人生最大的悲哀吧。你有没有看过《少年维特的烦恼》?”

  “你忘了我是学中文的,不过我不记得那个少年有什么烦恼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烦恼。”

  “难道你有烦恼,是落花的烦恼还是流水的烦恼,我记得你是一片绿叶。”

  “呵呵,我是一片绿叶。”

  王霏心的话中有一丝不经意的沮丧,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过,有些意外,在我印象中他轻易不向别人显露不开心。我说道:“你不喜欢当绿叶?”

  “没有不喜欢,能当绿叶也不错。”

  “来,为绿叶干杯!”我端起“天上人间”。

  王霏心笑了笑,也端起“天上人间”,一干而净。

  王霏心又问:“想不想去欧洲玩,我下个月要去趟英国,如果你想去我可以给你当导游。”

  我说:“想倒是想可是没时间。”

  “你这次给百维思赚了不少钱,请几天假应该没问题。”

  我说:“请假估计能请到,但手上的事情的确太多了。”

  “聪明的人永远不会让自己成为工作的奴隶,你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吧,工作要讲究一张一弛,会休息的人才会工作。”

  “我考虑考虑,欧洲游要不少钱吧。”

  “你不是刚给了我8万旅游经费吗?”

  “那是你应得的辛苦费,你是不是想提醒我自己还有8万块?”

  “没这个意思,你先考虑去不去,我下个月2号动身,你尽快给我答复。”

  “好吧,你先给我介绍介绍欧洲有什么好玩的。”

  “没问题。”
霏心绘声绘色地向我描绘了一些著名的景点,比如伦敦塔桥,巨石阵,荷兰王宫,莱茵河,米兰大教堂,许愿池……我听得如临其境,有了去欧洲旅游的念头。不过我不会和王霏心去,我是不好直接拒绝他,我要和秦渊一起去,只有和相爱的人一起旅游才能找到旅游的乐趣,寄情山水,是何等浪漫的事。

  离开后海,王霏心送我回家,我没请他参观我的房子,他也没有提出请求,我欣赏他的涵养,从来不让人有半点负担。和他交往如涓涓溪水,轻松自在。交往久了,我发现他和秦渊有许多相似的优点,处处为他人着想,体谅他人。

  不过我不仅爱秦渊的优点也爱他的缺点,正如他爱我的优点与缺点一样。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对方的一切都可以接受,甚至觉得对方的缺点都是那么可爱。

  人无完人,如果一个人在你眼中只有优点,说明要么你对他不够了解,要么你没有完全爱上他,或者你根本就不爱他,否则你不会看不到他的缺点。

  我知道秦渊的缺点,霸道,自负,固执,感情有时偏激。尽管他有这些缺点,但丝毫不影响我对他的爱。

  而王霏心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人,我自认对他比较了解,然而我没看到他的缺点,所以我认为我不爱他。当然,我怎么可能爱他,我只爱秦渊。

  回家不久,母亲打来电话查岗了。她啰里啰嗦地说了一通,除了叮嘱我注意个人安全外,还叮嘱我保管好财务,存折千万要保管好。其实我并不喜欢保管很多钱,这让我有负担,原本我想把这新得的8万给秦渊,这房子花的钱太多了。秦渊为此跟我生气,他对我感到失望,觉得我没有从心底把他当成男朋友,或者说爱人。我有点内疚,可能我太自卑了。

  挂上母亲的电话,我煮了点咖啡,咖啡是艾葭送我的。她喜欢喝咖啡,说是一个朋友特意从巴西带回来的。如今喝咖啡也是一种时尚,如果自己煮咖啡就更有小资情调,为了她那点咖啡我特意在宜家买了个煮咖啡的壶。

  当我的屋子弥漫着咖啡的苦香味时秦渊来了,他不喜欢喝咖啡但还是陪我喝了一杯。我在黑咖啡的苦香味中说了欧洲旅游的想法,不仅是因为王霏心说得让我动了心,五一尤好去加拿大看男朋友,来了个欧洲游,回来说得眉飞色舞的,说那边美得不得了,城市干净之极。

  我估计请假没问题,我还有十天带薪年假,主要担心秦渊没时间。不出我所料,秦渊听后果真说没时间,说我如果真想去玩,他帮我报个旅游团出去。

  虽然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我仍有些沮丧,我不想跟旅游团出去,总是拉着你进商店买这买那的,一点都不爽。我说起王霏心下个月要去英国的事,他愿意给我当导游。秦渊一听眉头皱了起来,问我是不是真的很想去欧洲玩。

  我见他皱眉头,于是说不是。秦渊看出我的扫兴,哄我开心,说等他把手上的紧要事情处理完了就带我去。他不愿意我和别的男人去,尽管这个男人是他的员工,我也不好多说了。
秦渊每天都有紧要的事情要处理,谁知道等他处理完那些事是何年何月,看来与他一同去欧洲旅游遥遥无期了。媒介部以前的几个女孩子都出过国门,最不济的艾葭一个光棍也去过韩国,就我最土,连香港都没去过,好不容易这次有机会却泡汤了,命苦。

  我不好怪秦渊,没办法,谁叫他太忙了。找个有事业的男人并非处处都好,得到更多荣华富贵的同时就意味着失去更多的天伦之乐。

  忽见陌上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千年来,怨妇何止我一个。

  我去威华开会时对王霏心说了不能去欧洲旅游的事,当然没说是因为秦渊,随便编了个借口。王霏心似乎早知会有这样的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他见我不去欧洲玩,于是要把那8万还给我,我没要。他最后建议我买辆车,说我经常出去办事,自己开车也方便,刮风下雨天总比站在路边伸长脖子等出租车好。

  其实秦渊早想给我买车,我没同意,一则我不想要他太多东西,二则我胆小不敢开车,而且北京的交通状况又不好,公共频道“红绿灯”节目里天天播出一幕幕惊心动魄的车祸,吓得我魂飞魄散的,哪还敢自己开车,所以一直不肯学车,秦渊在驾校给我报了名我也不去,秦渊拿我没办法只好作罢。看来男人大多喜欢有自己的座骑,王霏心居然也鼓励我买车了。我说我胆小不敢开车。

  王霏心笑道:“这有什么可怕的,就像骑自行车一样容易,你敢骑自行车吗?”

  “不敢,北京车太多了,不安全。”

  “你如果这样想,不如天天呆在家里得了,不过呆在家里也不安全,万一天上突然掉下一架飞机砸在你家楼顶怎么办,你不会想做装在套子里的人吧?”

  王霏心又说了一通自己开车的好处,说得我的心蠢蠢欲动。他口才一流,有他独特的说话魅力,让听的人心悦诚服,难怪他做市场做得如此出色。我觉得他的口才可以与战国时期的张仪一比高低,只可惜他生长在和平年代,否则没准也是一代名士。

  王霏心见我动了心,于是又说到8万块上来,要把钱还给我。不过他纵是巧舌如簧,遇上我这种软硬不吃有自己做人原则的人,也无可奈何,最后钱还是归他所有。

  当我和王霏心说笑着从会议室出来时撞着秦渊,秦渊眼光犀利地落在我脸上,对我说:“小吴,你来下我办公室。”

  我讨厌秦渊的这种假正经,但在公司又没办法,我们这样的身份不便于过早公开恋情,地下恋爱真累,所以我十分同情那些被FANS们天天追的明星。因此我很不喜欢在威华碰见秦渊,经常在床上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到了公司却要装模做样,心里格外别扭。

  我跟在秦渊身后,王霏心什么也没说走了。秦渊关上门,瞪了我一眼说:“跟王霏心说什么呢,那么高兴?”

  我吐了下舌头说:“没说什么,他建议我买辆车。”

  秦渊盯着我问:“你同意了?”

  我说:“没有,不过有想法了。”

  秦渊说:“怎么我说那么多遍你都没想法,他一说你就动心了?”
他语气中有一丝醋意,我笑着说:“怎么啦,打翻醋瓶子啦,我是不想花你太多钱嘛。”

  秦渊瞪了我一眼说:“你什么都好,就是爱把钱分得清清楚楚,我赚了钱不也是你的吗?”

  我说道:“至少现在咱俩还没在一起,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

  “懒得和你争了,一根筋!对了你有事吗,没事陪我去趟中关村吧,给你介绍个客户,你不是想多要几个客户吗?”

  我并没要秦渊给我介绍客户,是他知道王霏心给我介绍KAREN周时随口说也要给我介绍客户,我没当真说多多益善,没想到他真放在心上了。他真给我介绍客户,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说道:“你真给我介绍客户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太爱当君子了。是什么客户?”

  “老杨,你见过的。”

  一听是老杨,我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他圆球模样的身材。老杨是秦渊的同学,脑瓜子格外灵活,大学上了两年就辍学在中关村卖盗版软件,赚了点钱,弄了个像模像样的代理公司,后来钱越赚越多,像他身上的脂肪一样日益膨胀。钱赚了不少,妾也纳了几个,一个个出落得水灵灵的,不是沉鱼落雁之容,就是闭月羞花之貌,而且都来自北京的高校,有音乐学院弹钢琴的,有电影学院学表演的,还有舞台学院跳舞的,个个色艺俱佳。

  我不太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但秦渊并不觉得他有多可恶,可能男人和女人站的角度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也不同。他说老杨虽然好色,但是在生意场上还是个有作为的人,对于老杨的事业我更不以为然,即使他现在在高档写字楼里开着像模像样的公司也抹不掉他从前卖盗版软件的历史。秦渊说资本的原始积累可不都是带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吗。

  我说不过秦渊,懒得多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不能勉强他的想法和我一致。秦渊见我对老杨这个客户不热心,于是笑道:“别小孩子气了,英雄不问来路,你拿下老杨这笔业务不是又给百维思立一功吗?他计划投200万,现在北京的广告公司多如牛毛,IT业又不景气,有这样的客户送上门你还不想要?”

  我想到老杨圆球似的身材,笑道:“还英雄,狗熊吧。”

  秦渊瞪了我一眼,“小孩子怎么说话的,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吐了下舌头,秦渊打了个电话给老杨。我和秦渊到了中关村,看着海龙、太平洋大厦附近兜售盗版光盘的,我不由得同情他们没有老杨那样超人的眼光,也佩服老杨当初的勇气,连清华大学都不念了去卖盗版软件。如今他腰缠万贯妻妾成群,一定为他当初的决择感到自豪和骄傲。

  老杨的公司在太平洋大厦,这个大厦里有一家很有影响力的IT网站,我来过几次,和网站做客户的几个帅哥关系不错,因此对这里的环境并不陌生。
老杨和我见过几面,所以说话很随便,不过他并不知道我和秦渊的恋爱关系,以为我只是他的广告代理商。他看我时眼睛眯成一条缝,据我观察,他一见美女眼睛就这样,一般的男人见了美女是瞳孔张大,两眼放光,而他反倒是眼睛眯成缝,别具一格。后来我试了试眯眼看人,发现原来看得更清楚。

  秦渊说得不错,老杨的确是个有智慧的人,是英雄,不是狗熊。

  我们聊了聊广告的事,老杨代理了一个网络安全软件,想做产品宣传。这对于我来说不是难事,让策划部的写个公关推广方案,到时给老杨看,如果他认同我们的方案,就没什么问题,如果不行再让策划部重新做方案,直至老杨认可。老杨说他相信秦渊的眼光和百维思的实力,能帮他做好产品宣传。

  本来秦渊想请老杨吃饭,老杨给我面子就是给他面子,老杨原本同意了,同意秦渊的饭局也是给秦渊的面子,中国人的面子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正如餐桌文化,不够聪明悟不出其中的道理。不过刚出门,他一个小妾的电话让秦渊没了面子。小妾不知在哪里撞了车,老杨救美人心切,只好先把老同学的面子搁一边。英雄难过美人关,为了美人可以不要江山不要亲人,更何况一个同学。

  老杨救爱妾乃人之常情,秦渊也理解,所以我俩找餐厅吃了顿饭,还是情人彼此给面子。吃饭的时候我想到老杨眯眼看人的样子,对秦渊说我不想要老杨这个项目。

  秦渊感到意外,问我为什么。我说我不喜欢他眯眼看人的样子。秦渊说他怎么没觉得老杨眯眼看人。我说那是因为你不是美女。秦渊明白了,大笑不已,我被他笑得面红耳赤,我说男人怎么有了钱都那个德性。

  秦渊问我什么德性。

  我说:“色眯眯的。”

  秦渊于是眯着眼睛看着我,问道:“是不是这样的?”

  我骂道:“讨厌!”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秦渊问我:“怎么啦?”

  “真羡慕古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天天坐在香闺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绣牡丹绣鸳鸯多好,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武装到牙齿和男人争天下。”

  秦渊扑哧一声笑了,“谁让你武装到牙齿地和男人争了,你觉得上班累就别干了,我养你绰绰有余。”

  “谁说要你养啦,我知道你养我绰绰有余,像老杨那样养三妻四妾都绰绰有余呢。”

  “我是那样的男人吗?你就是对成功男人有成见,还说什么德性,大人不计小人过,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好啦,为了让你高兴,给你买束花吧。”

  秦渊说得不错,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对很多有钱的男人抱有成见。其实也并非我一个人对他们有成见,事实上很多人都如此,几千年来人们的这种成见并不以斗转星移而变迁。这是男人的世界,确切地说是精英男人的世界,碌碌无为一天到晚为三顿饭奔波的男人如果对大街上的美女多看几眼,别人会骂他下流,但是开宝马奔驰的男人给漂亮的女人送花,人们称之为英雄爱美人。
吃完饭秦渊陪我去花店挑了一束百合,他知道我喜欢花,隔三差五的给我买花,红色的玫瑰,白色的百合,紫色的紫罗兰,甚至黄色的野菊花,只要是好看的花他都给我买,事实上只要是花我也都喜欢。他还给我买过盆景,可惜我养花没多大能耐,连最好养的仙人掌、富贵竹我都养不好,这些可怜的植物不是干死就是淹死,秦渊对我养花的能耐佩服得五体投地,说我还行居然让自己活得好好的。

  其实我在养自己这方面比养花好不到哪儿去,以前和白纯住一起,生活方面她比我懂,知道补充营养之类的,后来认识秦渊,他常给我买面包牛奶钙片维生素之类的,怕我忘了吃钙片和维生素,又时常打电话叮嘱我,比我母亲还细心。

  娶妻当得阴丽华,嫁夫嘛当得秦渊,既是爱人又是父亲还是兄长兼保姆。

  回家的路上秦渊又说我如果觉得上班辛苦就不要上班了,不如在家休息,或者去读书,读个MBA也不错。我没同意,当年走出大学校门那一刻就不想再上什么学了,劳命伤财。秦渊见我不想上学说我不思进取。

  我说:“李嘉诚没读什么破MBA吧,可人家照样做得好好的。你知道英国最幸福的劳动者是什么学历吗?”

  秦渊说:“不知道。”

  “告诉你吧,没有学历。”

  秦渊一听,笑了,“你从哪里听来的,不会是王霏心告诉你的吧,他还MBA呢。”

  我说:“不是他说的,他要知道没学历最幸福干嘛还去读MBA,我从网上看到的,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最幸福吗?”

  秦渊说:“说来听听。”

  “因为他们找工作时期望比较低,很务实,所以找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过一份平平淡淡的生活,反而过得轻松自在,所以他们觉得幸福。”

  秦渊说:“那样太没有意义了。”

  我说:“你觉得每天早晨醒来,睁开眼就想着如何解决这样那样的问题就有意义吗?”

  秦渊说:“不是,我觉得每天早晨醒来一睁开眼就能看到你最有意义。”

  我瞪了他一眼说:“讨厌!油嘴滑舌。”

  秦渊笑道:“男人通过征服女人来征服整个世界,所以美人在怀对于男人来说不是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我说:“不对吧,应该是男人通过征服整个世界才征服女人,而女人只要征服一个男人就征服了整个世界。不过你征服我这样一个绝世佳人也够了,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三笑倾地球。”

  秦渊哈哈大笑:“你在卖三笑牙膏吧。宝贝,你知道世界上最厚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一听就知道他的用意,说道:“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世界上最硬的东西是什么吗?”

  秦渊说:“不知道,你说说。”

  我说:“你的胡子。”

  秦渊说:“为什么。”

  我说:“能把你的脸皮扎破难道不是最硬的吗?”

  秦渊没想到反被我挖苦了,骂道:“小坏蛋!”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11 02:40

第三十一节 关了一扇窗

秦渊给我在驾校报了名,请了个私人教练。我考C照,驾校给我提供的车是桑塔纳,所以比考B照坐在大卡车里的美眉轻松得多。教练也不错,是个中年男子,人很和气,也有耐心。比艾葭的教练好多了,她说她学车时经常买矿泉水讨好教练,否则约不到教练。没办法,北京学车的人太多,你不求教练自有人排着队求他,他看你不顺眼还不爱理你。还好我的教练没给过我脸色,也没摆架子骂我笨之类的。不过我学车的第二天就送了他两箱进口水果,还请他吃了顿饭。吃人嘴短,即使我笨得连方向盘都握不好他也不好意思骂我。

  我每天下了班就找教练学车,越学越感兴趣,居然一点也不怕开车了,原来开车真像王霏心说的那样,跟骑自行车差不多。艾葭陪我练了几次,还说把她的“QQ”借我练。她不过说说而已,她哪敢把车借给我这个新手,我要一不小心把“QQ”撞了,她还不心疼死了。虽说这“QQ”没几万块钱,但也是她心爱的座骑啊。

  就在我学车学得兴致勃勃时,庄一父母打乱了我的计划。他们来北京了,计划把庄一的公寓卖掉。女儿都死了,房子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庄一父母比起上次来北京时明显老多了,特别是庄一的母亲,精明利落的一个人不时神情恍惚,常把我叫成庄一,自知失言后忙解释“你和一一真像”。其实我和庄一从身材到容貌到气质没一处像,可怜天下父母心,看到和女儿一样大的女孩,总会想到自己的女儿。然而庄一的母亲不论怎么想女儿,庄一和她都已经是阴阳两世相隔的人了。

  庄一父母托北京的朋友找了个买家,一对外地的年轻夫妇。

  年轻夫妇看过房子后并不在意这里曾经死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他们在意的是房子,一室一厅,65平米,三环内,周边环境不错,只要25万,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房子,死过人又有什么关系呢,紫禁城里不知死过多少冤死的宫女嫔妃,康熙乾隆不照样住在那里颐养天年。

  年轻夫妇看房子时对客厅里庄一巨大的写真视若无睹,对窗台上干枯的玫瑰更加漠然。他们看得仔细的是厨房的水龙头是否漏水,洗手间的马桶是否好用,阳台的玻璃窗密封性好不好。看完房子他们问庄一父母屋子里的家具电器能否也便宜点卖给他们,庄一父母同意卖。34寸的飞利浦彩电,滚筒西门子洗衣机,曲美双人床,苹果电脑……所有的家具电器,年轻夫妇开价一万,还说这些东西拉到旧货市场还卖不到这个价。

  庄一父母懒得和他们讨价还价,同意了。年轻夫妇喜上眉梢,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我有些愤愤不平,这哪是买东西,简直就是抢东西,劝庄一父母别贱卖了这些东西。庄一父母直摇头叹息,他们心如死灰,钱多钱少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女儿都死了,他们下半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拿着这些钱有什么用啊。
我越看越觉得年轻夫妇贼眉鼠眼的,估计他们给庄一父母的25万房款不是坑蒙就是拐骗来的。然而庄一父母对这些一点也不在意,爽快地和他们去房屋管理单位签订房屋过户手续。庄一父母对北京不熟悉,所以我一直陪上陪下,看他们黯然神伤的样子我心里很不好过。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了,房子也过户到了那对年轻夫妇的名下,我陪庄一父母最后去了一次都市时尚公寓。庄一的母亲在屋里呆了不一会就失声痛哭起来,庄一的父亲也忍不住哭了,最后他们把庄一的写真从墙上取了下来,照片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庄一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模糊了。

  等庄一父母把该拿走的东西都收拾好,我把窗台上的水晶花瓶递给了庄一的母亲,我不能把它连同家具电器一起卖给贼眉鼠眼的年轻夫妇,它应该放在与庄一有关的地方。我对庄一的母亲说:“阿姨,这个花瓶您带回去吧,如果您愿意,把它摆在庄一卧室里好吗?”

  庄一的母亲泪眼婆娑地接过了花瓶,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多说,估计她也懂了。

  19C的房门随着“呯”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我知道我以后再也不会来了,我在这里度过了我在北京的第一个夜晚,开始了我在北京的生活,而庄一在这里度过了她在北京的最后一晚,结束了她在北京的生活,结束了她的人生,结束了所有的喜怒哀乐、爱与哀愁、孤独和寂寞。

  离开都市时尚公寓时,我看了眼庄一的窗子,窗子紧紧关上了。上帝在关上一扇窗子的同时会打开另一扇窗子,可我没看到另一扇打开的窗子。我最好的朋友,庄一,她向我永远永远地关上了窗子。

  庄一的母亲说她陪同庄一来买房子的情景好像就在昨天,当时,庄一一眼就看中了这套房,于是他们付了全部房款,庄一高高兴兴地搬进来安了家。没想到她住了才一年就已经物是人非,楼还在人已去。庄一的母亲说着说着掉下泪来,是啊,谁会想到今天的结局。

  我本来想陪庄一父母在北京散散心,可他们不愿意,而且现在他们已经离了婚,貌不合神也离,如果不是因为卖房子这事,估计他们也不会走在一起。

  他们离开北京时,我买了一束玫瑰对庄一的母亲说:“阿姨,请您把这束花插在那个水晶花瓶里,以后我回长沙还会给她买玫瑰的,她喜欢玫瑰。”

  庄一的母亲颤抖地捧着花,看着我,看着玫瑰花,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只是又一次掉泪了,苍老的泪珠滴在娇嫩的花瓣上,如一颗晶莹的露珠。

  庄一父母通过安检处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那束鲜红的玫瑰也消失了。庄一也随着玫瑰一同从北京消失了,永远永远。她如一只蝴蝶来过这个世界,来过北京这座城市,有一天厌倦了这世间的一切,倦了这城市里的一切,悄无声息地飞走了,正如她悄无声息的飞来。

  当我走出机场的大门时,有个“哈韩”打扮的男孩子从我身边经过,嘴里哼着歌,手里捧了一束鲜红的玫瑰,看了我一眼,满眼的忧郁。

  我愣了一下,回头看男孩,他像一阵风早已不见踪影,大厅里有几个手捧玫瑰的男孩女孩,也许要送人,也许要接人,那些玫瑰异常漂亮,异常娇艳,异常红,红得像血,庄一的血,又像爱情,玫瑰花一样的爱情,让人午夜销魂的爱情。

庄一日记

12月14日

  和L去银山。

  L信佛,我所认识的男人中,最最清心寡欲的一个人,我对于禅的理解,大多缘于他。

  这个时节,枯枝衰草,一片枯黄,来游玩的人没几个了,我倒喜欢这种清静。

  银山有一片塔林,L说唐朝一个叫邓隐峰的僧人曾在此讲经说法,僧人们为了纪念他,在他讲经的地方建了一座石塔,叫“转腰塔”。后来有不少高僧也来此讲经,死后也建塔,经过几朝几代,就形成了一片塔林。

  只可惜现在只剩下辽金时的五座大塔和元明时的十几个小塔了,感觉不出“林”来。

  人事变化,沧海桑田,满目废墟枯树,格外凄凉。

  L问我是否相信缘。

  我认真地看着他,说不信。缘到底是什么呢?

  L淡淡一笑,说他信。只不过有的人有缘,没有份。

  也许,比如我和他。

  他从来没有牵过我的手,但我相信他是喜欢我的,他只是不想破坏一些东西,所以他选择了沉黙。

  

  12月16日

  今天风很大。

  白杨树残留的几片枯叶在狂风的肆虐下,凄凉地告别树枝,撞撞跌跌地落到地上。然而随即又被另一阵风吹起,落在行人的自行车篓里,又被扔到地上,最后被清洁工扫进垃圾车。这就是一片树叶的命运。悲哀!

  白杨树不会想念这片树叶,明年春天它将发出新芽吐出新绿,何必对一片枯叶念念不忘。

  我端了杯咖啡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切,看狂风肆意地扑打着玻璃,它似乎想要撕碎整个世界,然而它被挡在窗外,它像个气急败坏的疯子,呼啸着,把楼下一片竹子吹得东倒西歪。

  子火接我下班,在车里我不用担心风把我吹到某个水沟里。风中的行人,头发像吃了春药。我把头倒向他,问他爱不爱我。

  爱。

  你爱的是晶晶,不是我。

  你就是晶晶。

  你怕不怕有一天我被风吹走。

  有我在,风吹不走你。

  北京的风太大,只怕你无能为力,留不住我,我自己都无能为力。

  没有我留不住的东西。

  你没留住晶晶。

  她正在我身边。

  自欺欺人。

  这样很好。

  我和他都是病人,而且病得不轻,无药可救,既然无药可救,那就这样病下去吧,或者死去,或者活着。

  

  12月18日

  子火说我是个奇特的女孩。

  怎么个奇特了?

  你从来都不问我的个人情况,比如我有没有工作,我有没有钱。

  有必要问吗?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他的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不爱他,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我们只不过在找一个可以互相取暖的人过冬。也许春暖花开,各自分飞,没有一生一世。

  可他说,他不想让我飞走,他要我留在他身边。

  我问他,是因为爱吗?

  他说也许是也许不是,总之,我不许离开他,否则他会让我死。

  T也这样说过。

  但木木没有说过,我希望他这样说,我愿意死在他的手下,至少他是我真正爱过的人。

  我知道我终究有一天会死在某个男人的手下的,只是,不知道那个男人会是谁。

  

  12月19日

  本来想记下一些东西的,提起笔,又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我可能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怎么也想不起要记什么了。索性,不记了。

  我为什么要写日记?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种习惯,就像抽烟,喝酒、呼吸。习惯对着自己的灵魂独白,说我的快乐与忧伤,十几年了,一直如此,我不想对任何人说出心底的话,因为话一旦说出来,就成了废话,只有留在心底,对自己的灵魂低声诉说。

  一本记满了,然后尘封,然后,烧掉,化作一只黑色的蝴蝶,在夜晚飞走。

  还好,木木从来不偷窥这些言语,所以,我爱他。

  不要偷窥他人的秘密。知道别人的痛苦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无非是给你带来一些无端的烦恼,无端的痛苦罢了。

  所以,聪明的人从来不看不该看的东西,从来不问不该问的事,从来不说不该说的话,从来不爱不该爱的人。

  我爱过不该爱的人,可见我不是个聪明人。

  我是一个笨人。
作者: 花音    时间: 2006-1-11 02:41

目前网上没有全部的连载,都是转载罢了
我会打给大家,但是需要时间
作者: dennyy    时间: 2006-1-11 23:36

ding yi xia!!!!
作者: ZYJ    时间: 2006-1-12 16:53

LZ快点手啊,把人家的兴趣吊起来,又没下文,会出人命的.顶一下.
作者: allien    时间: 2006-1-13 20:56

楼主加油have.gif

[ Last edited by allien on 2006-1-13 at 20:58 ]




欢迎光临 人在德国 社区 (http://csuchen.de/bbs/) Powered by Discuz! 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