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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沉珂(小说zz) [打印本页]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8:57     标题: 沉珂(小说zz)

烨国。
  繁华盛世,天下安乐。
  烨奕十二年。
  皇室南王凛炫宫火树银花,张灯结彩,美酒如倾,红烛艳烈。
  婚礼,盛大的婚礼。
  整个凛炫宫的每一寸地面都铺上了厚厚一层金合欢的花瓣--此时正值寒冬,万物凋零,没有人知道南王云舒扬去哪里找来如此繁盛的金合欢--一瓣一瓣撕碎了垫在她的脚下。
  从此,一步一步,走过的,都是他的万千宠爱。
  谢沉珂在喜娘的扶持下慢慢步出。
  人人翘首盼望,切切看着是怎样一个女子能博得向来性烈如火,风流不羁的云舒扬三千宠爱在一身。
  况且,那并不是个公主,甚至不是贵族,只是一介民女而已--她究竟有何魔力?
  连烨国太子云舒奕都在含笑低问:“四弟,难道我们宫里那么多如云美女都让她比得没了颜色?非要这么着急,连等到父皇回宫都来不及地要迎娶他进宫。”
  云舒扬一笑,一丝掩不住的狂傲隐隐飞动。
  “我看啊,肯定是四哥怕父皇也倾了心,才不怕麻烦硬是缠了父皇给了特许先娶回来再说。”六皇子云舒悦诡秘地笑语。
  一团哄笑。
  云舒扬一掌作势挥过去:“老六,少给我胡说八道!”
  “我们真是等着看天仙下凡了,四哥这么神俊,当真是英雄配美女哪。”永乐公主笑吟吟地道。
  “还是八妹这话中听。”云舒扬哈哈大笑。
  “怎么今天七弟没来?”云舒奕环顾四周,奇怪地道。
  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大家的目光已定定看住一个地方。
作者: 驴子    时间: 2005-11-11 18:58

欧也欧也
作者: 驴子    时间: 2005-11-11 18:59

不是光棍的人一个人过光棍节。。。

还好有小说看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0

谢沉珂踩着满地的金合欢走得很慢,头上的珠翠沉重非常,蒙着头的喜帕虽然是半透明的丝纱,但仍然让她眼前混沌,每迈出一步都觉得不确定,而唯一确定的就是周围直直逼视的灼灼目光--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只让人想起笼中的宠物,手中的玩偶。
  所有的喧嚣都在谢沉珂出现在大家面前的那一刻静止。
  静止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因为人人屏息。
  原来世上真有一种绝艳可以逼人窒息。
  原来世上真有一种丽色可以夺神销魂。
  云舒扬急不可待地将她拥入怀中。
  “殿下莫急,先还是行礼拜堂的好。”喜娘乐滋滋地直笑。
  宫里这些人,什么美女没见过,再是倾国倾城他们早已惯见平常,可是一个谢沉珂,仍是让众人都失了神。
  “呼,四弟好眼光。”云舒奕吁口气,目光依然移不开。
  “来,沉珂,我们拜堂。你就真的成了我的王妃了。”云舒扬朗声说道,语气重重地落在了“我的”二字上面。
  谢沉珂盈盈跪下,听得一声悠悠地“一拜天地。”正欲拜下,突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不可以。”
  众人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瘦削修长的影子云淡风清地步入,长发如缎,衣白如雪,面无血色却清俊异常,正是七皇子云舒霭。
  他走进人群中,如一束月光,清寒出尘。
  “七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云舒扬的眉头危险地皱起来。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可以和她成亲。”云舒霭淡淡地道,无视云舒扬眼中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为什么?”云舒扬厉声问。
  云舒霭眼眸淡然地掠过,那样清冷如月光浮云般的一个人突然有了种凌然绝世的高贵,甚至是傲慢,他看也不看云舒扬,只伸手自然地握住谢沉珂的手,冷冷地道:“因为我要她。”
  一语既出,无人不为之动容。
  云舒霭,七皇子云舒霭,从来淡泊沉静的云舒霭竟然会到自己四哥的婚礼上抢亲!
  云舒扬一怔,似乎不相信自己所听所见,半晌方怒极反笑:“你要她?你跑到我的婚礼上来抢我的王妃??”
  “还未礼毕,她还不是你的王妃。”云舒霭淡漠地,全然不理会云舒扬的怒火直欲焚了这凛炫宫。
  云舒奕也觉得甚是蹊跷,七弟,他从来不欲与人相争的,这是怎么了?
  “你敢!!”云舒扬怒哮。
  “我敢的。”云舒霭傲然地淡定地看住云舒扬。
  “我就看看谁能抢走我的人!!”云舒扬一挥手,旗下兵士迅速包围。
  “四弟--”云舒奕见事态扩大,开口叫道。
  “闭嘴!”云舒扬盛怒中口不择言,一声怒喝让云舒奕面上一窒。
  “四殿下,不可对太子无礼。”一旁的凛炫宫军师修颜小心地开口。
  “你也闭嘴!眼睛都瞎了吗?看不见今天是谁无礼?!”云舒扬瞪住云舒霭的目光如刀刃锋利,只恨不能将云舒霭当场刺死。
  云舒霭似乎未曾看见包围上来的兵将,白衣飘飞,风华依然淡静,他慢慢拿出一方金印,宝光四射。
  “烨火印!”一人惊呼出口。
  烨国烨火印,见印如见烨熙帝亲临,执印者所令皆为皇命,违者当以犯上做乱当即立斩不赦。
  这是每一个烨国人都明白的训令。
  除云舒霭和云舒扬外,其余人等都齐齐跪下,就连贵为太子的云舒奕见烨火印也不能不跪。
  “你仗恃父皇宠爱欺人太甚!”云舒扬怒吼。
  “那幸好我有势可仗。”云舒霭淡淡地道。
  云舒扬额上青筋暴绽,一声厉喝:“我就算抗旨逆天,也绝不允许你就这样抢走我的人!!”
  军师修颜心里暗叹一声,完了,只这一句,四殿下今天就再无力留人。
  果然,太子云舒奕闻言,慢慢起身,目光如电,沉声道:“云舒扬,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抗旨逆天??恐怕你还没那么大能力!”
  谁都知道烨熙帝自从年事已高,兵权大部分都交与太子手中--云舒奕一亮兵符,冷哼一声,层层令下,千军万马呼啸而至,一见云舒霭手中的烨火印又齐刷刷跪倒,声震天宇。
  云舒霭对云舒奕略略颔首,收起烨火印。
  立刻只听“呛啷”,只见剑芒炫目,云舒扬已被包围在剑阵中。
  云舒扬怒极攻心,长啸一声,就欲空手入白刃。
  修颜一把拉住他,在他耳边极低地说道:“殿下,当以大事为重。”
  云舒扬听得此话,浑身一震,双拳收紧至指结惨白,咬牙怒视云舒霭,口中切齿道:“沉珂,我对不起你。”
  “跟我走。”云舒霭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轻声对谢沉珂说到。
  谢沉珂一把拉下头上喜帕,定神看住云舒霭--这个要把她从婚礼上抢走的人。
  刹那恍惚,不为他清俊到极致的面容,不为他风华绝世的傲然与清冷,却因为他的全然陌生。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闯到她的婚礼上不惜动用烨火印地带走她?
  他看她的目光如此淡漠,如果要说是因为她的相貌让他有此抢亲之举,她自己也不能相信。
  那他是为了什么?他只说一句:“跟我走。”他说得如此笃定,那真当她是一件东西了,他可有想过她有何感受?
  “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会跟你走?”谢沉珂倔强地直视云舒霭,眼中并无畏惧--纵然她只是一介草民,可她也是个堂堂正正的人,她要跟谁,她自己选择!
  “跟我走。”云舒霭只淡淡地重复,依然拉住她的手,他的力气其实不大,但他的手冷入骨髓,而且越来越冷,似乎把她的手也冻结了,忘了甩开。他的眼眸沉沉地漆黑,里面有着什么是她不能了解的,幽幽倦倦。她就只看出一点,他带走她,绝非因为她本身。
  “我的夫君在这里,我不走。”谢沉珂看向云舒扬,那个给他千宠百爱的男子。
  云舒扬眼眶陡然湿润,声音沙哑:“沉珂,有你这一句,我也值了……形势强过人,你先去……你,你相信我。”
  云舒奕别有意味地看一眼云舒扬。
  谢沉珂喉中有些哽咽,却一力忍住不让泪水盈眸,她知道此时他的不得以,点点头,只道:“殿下保重。”便随云舒霭穿过千万兵将刀光剑影往外去,脊背挺得笔直,不可轻慢的骄傲。
  脚下的金合欢依然缤纷灿烂,但此时再走过,一步步碾碎的,尽是那曾经以为可以幸福的幻想。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1

霰云宫。
  云舒霭一步入内室就斜倚在窗前的短榻上,没有再看她。
  陆续有小鬟来欲带她去歇息,但她动也不动,只定定看着云舒霭的背影,她就要看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看看这样的对峙会有多久?
  静默。
  空气似乎都已凝结。
  终于,谢沉珂忍不住问到:“为什么?”
  “什么?”云舒霭没有转过头来,只轻轻地问。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倦意。
  “你为什么抢了我回来,又看都不看一眼?”谢沉珂咬着发白的下唇,竭力不让自己的委屈流露。
  耳边听到云舒霭的轻叹,然后是一句淡淡的:“我害怕。”
  “你也知道害怕么?”说不出是怨是怒,谢沉珂冲口说出,立刻,一柄长剑寒气逼人地直抵上她的颈际,一个黑衣的影子鬼魅般欺上来,森森地道:“不可对七殿下无礼。”
  “深檀,没关系,退下。”云舒霭轻声道,仍是没有回头。
  又过良久,还是谢沉珂忍不住发问:“你怕什么?”
  云舒霭缓缓起身,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看着窗外却道:“天色不早了,我也累了,休息吧。”
  谢沉珂一怔。
  云舒霭淡然吩咐道:“深檀,今晚不论有什么动静,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许进来。”
  “你要做什么?”谢沉珂紧张地问到。
  云舒霭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以为呢?”
  谢沉珂突然脸上浮起红晕,晶莹剔透。
  “很美。”云舒霭冰冷的手指轻轻划过她的面庞,如轻触绝世的美玉。
  这样的绝色,真的足以掀起一场战争,而且还是这么倔强真切的女子。
  云舒霭在心底轻叹一声。
  “不要!”谢沉珂突然有说不出的慌乱,一把推开云舒霭,她一个女子,一推之下并无多大力道,但云舒霭却直退了两步,一口鲜血吐在白衣上渲染一片触目的红。
  谢沉珂一惊,这才发现他的面色苍白得吓人,而且他的眉宇间也不复白日的傲慢,只有深浓的倦意。
  “不要紧。”云舒霭拿出一方白色丝巾,熟练地拭去唇边血迹,再将染血的丝巾扔进火堆,火光跳跃,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影子--影子,他的人看来也像淡白的影子,有种不能形容的飘渺。
  云舒霭携了她的手在床沿坐下,温言道:“对不起。”
  不待谢沉珂说什么,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她身上重穴,她就发现自己一动也不能动了。
  “你……”谢沉珂咬牙,一抹愤然更让她的绝艳光华夺目。
  云舒霭温柔地扶她躺下,自己却只合衣躺在她的身旁,长睫低垂,似乎已倦极入眠,什么都没有说,更是什么都没有做。
  谢沉珂慢慢放松,有些微的困窘和迷惑,这是个怎样的人呢?她全然无法了解。
  终究,一整天的混乱带来的疲倦盖过一切,谢沉珂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
  到这时,云舒霭才侧头抬眸静静看着她--他没有料过四哥迎娶的是这样一个女子,不同于宫中惯见的婉转承欢的女子,她的美丽是恣意盛放的,倔强自然的,坦荡明朗的,难怪四哥会珍之惜之,如珠如宝。
  轻叹息。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2

午夜。
  耿耿星河欲曙天。
  窗户一声低不可闻的轻响。
  云舒霭不动声色。
  一阵悠悠的清香飘进来,恍恍惚惚。
  云舒霭静静地屏住呼吸,从藏药的地方摸出一颗药丸抵在舌下。
  半个时辰过去,窗户又开始轻响,云舒霭薄唇边浮起一丝苦笑--四哥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江湖伎俩,而且还运用得这么拙劣。
  毕竟,毕竟不是江湖人啊。
  果然,翻身入内的就是四皇子云舒扬。
  云舒霭再望一眼沉睡中的谢沉珂,这样的女子,是值得一个男子亲自孤身犯险的吧。他也没有估计错,狂傲烈性如四哥,必定要亲手报复回来他的夺妻之恨。
  云舒扬一个漂亮的翻身,不惊微尘地落在地面上,身形一掠,一手已抱起谢沉珂,突地,手腕一凉--云舒霭的手指已扣上他腕上脉门。
  惊。
  云舒扬来不及去想为什么云舒霭没有被“冷香”迷倒,手一扬,袖剑出鞘。
  云舒霭运指如风,片刻间两人已拆了数招。
  若论武功修为,云舒扬强在内力深厚,招式刚猛,而云舒霭胜在灵动飞扬,应变奇佳。
  一时被云舒霭的指法缠住,轻灵中见凌厉,绵密纠结,使得云舒扬的至刚的内力无从发挥,颇有缚手缚脚之感。云舒扬心知如此缠斗下去,虽然于内力深厚的他有利,但此刻身在霰云宫,每多拖延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比云舒霭更耗不起。
  一咬牙,云舒扬反手一剑狠狠刺向云舒霭胸口,他料定云舒霭必定回手挡剑,那就定然露出肩上空门,他只要顺势点住云舒霭肩上重穴,自己就可以带着谢沉珂脱身了。
  不料,他一剑递出,云舒霭竟不闪不避,锋利的剑刃无声无息地刺入云舒霭的胸口!!
  鲜血立刻静静地蔓延在他如雪的白衣上。
  云舒扬大惊失色,他虽然恼恨云舒霭至极,但当他真的手刃云舒霭时,他的手却开始发抖,再握不住手中利剑。
  云舒霭眼中忽地现出一分依稀笑意--四哥,终究还是四哥,他并不存心置他于死地,哪怕他抢他的王妃,还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他!
  “七弟!”云舒扬颤声叫道。
  “四哥,对不住了。”云舒霭喘息着突然道。
  “是四哥对不住你!”云舒扬看着鲜血瞬间染红了云舒霭的白衣,看着那枚袖剑兀自插在云舒霭胸口,痛悔莫名。
  云舒霭也不拔剑,却眼神一冷,勉强扬声叫到:“来人!”
  魔魅般的十一条黑色人影立刻闪进来,见此情景向来木无表情的脸也不禁动容:“七殿下!”
  “四皇子行刺本王,给我拿下。”云舒霭冷然下令。
  “七弟!”云舒扬俊朗的五官扭曲起来--云舒霭他就如此不讲情面。
  “行刺皇亲国戚,依律当斩,先投入大牢。”云舒霭明显虚弱的声音冰冷彻骨。
  黑衣人上前,利落地几招扣住目瞪口呆的云舒扬,迅速拖出房去。
  云舒霭再支持不住,向后倒去。
  “快传太医!”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5

宫内大乱。
  人人都在传言发生在今晚的事件--四皇子云舒扬行刺七皇子云舒霭,已被七皇子投入大牢,而七皇子自己身受重伤,生死未卜。
  所有的太医尽皆战战兢兢,鱼贯而入霰云宫。
  太子云舒奕惊闻此报,立刻披衣而起,直赴霰云宫。

  霰云宫内室。
  谢沉珂已从迷香中醒来。一睁开眼睛,即看到满身浴血的云舒霭和那一枚插在他胸口明晃晃的利剑。
  太医们惊吓中面色惨白,都不敢拔剑。
  谢沉珂咬紧牙关,力求镇定,细细一看云舒霭伤口,蹙眉道:“没有时间了,这剑必须要拔,不然他真的活不成了。”
  她这一句“活不成了”吓得太医们全都扑通跪倒。
  “叫你们拔剑救人,你们跪什么??”太子云舒奕冲进来,见此情景,大怒。但他看一眼云舒霭胸口的剑,自己手也觉手软--这一拔,也许就生生送了云舒霭的命啊。
  僵持。
  只有血,在不停不停地流。
  谢沉珂面上褪尽血色--这不正应该是她所希望的么?他无理抢亲,他羞辱云舒扬,他--他死了最好!
  可是,不知道为何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回旋“他不可以死,不可以死,不可以,不可以……”,待要追问自己,为什么他不可以死,又是无言。
  无言。
  无言中云舒霭的面色分分苍白得宛如透明,全然失却生机的飘渺。
  谢沉珂心思凌乱,终一把握住剑柄,绝然道:“七殿下,这剑我必须为你拔出来,你忍着点。”
  云舒霭神思昏沉,恍惚地听她说这一句,失血苍白的薄唇边浮起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沉珂,就算死在你手里,我可以没有怨恨。
  谢沉珂没有时间细想他那一抹幽幽的笑意是为了什么,只凭着一时勇气一把拔起袖剑--云舒霭不曾呻吟,但他的薄唇立刻被咬破,伤处鲜血喷溅而出,溅在谢沉珂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和着一行忍不住的泪,凄艳滑落。
  太医急忙上前,为云舒霭的伤口止血,上药,包扎。
  谢沉珂脱力般地一晃,几乎站不住,云舒奕伸手扶她一把,道:“谢姑娘,谢谢你。”
  谢沉珂摇摇头,怔怔看着苍白如死的云舒霭,紊乱的心情纠缠为一片迷茫--为什么,为什么她心里会有刺心的痛,为一个在婚礼上把她无礼抢走的陌生人?为什么她不顾自己甘冒大险,迫切想救一个傲慢地欺侮自己夫君的人?她是怎么了?到现在,她仍然没有办法把眼睛移开,承认吧,她在为他担心,她担心得胸口的血脉都绞拧成了一团--终究,骗不了自己的。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6

疼痛。
  无处不在。
  剧烈的痛楚似乎正在将身体撕裂,他努力地想清醒,却陷入了更深的昏迷。

  “徐太医,霭他怎么样?”云舒奕拉过一个太医来问。
  “太子请移步。”徐太医一抬手。
  两人走到窗前,云舒奕皱眉:“你就直言吧。”
  “这个,七皇子本有宿疾,现下受这一道重创,又伤了心脉,加之失血过多,臣以为,臣以为……”徐太医低低说道,头越垂越低。
  “你说什么?”云舒奕的眸子陡然阴沉。
  “太子饶命……”徐太医腿一软跪倒下去。
  “起来起来,跪有什么用。”云舒奕烦乱地低斥,问道:“你告诉我有几成希望?”
  “若七皇子能完完全全不再劳神,静心修养,恐怕还有三成希望……”徐太医斗胆说到。
  云舒奕叹口气,望向昏迷中的云舒霭,唇边有丝苦苦的笑--不再劳神,静心修养,如果七弟
  做得到,那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一晚无眠。
  清晨。
  太子随从景弦小心地进来道:“太子,早朝……”
  “还管他什么早朝。”云舒奕烦恼地挥手,云舒霭一直没有醒来,他哪还有心情去什么早朝。
  “太子,皇上不在,您就是监国,现在谣言四起,您的早朝还是不要误了的好。这里交给我吧。”谢沉珂冷静说到。
  云舒奕听这一番话有些诧异,难得有如此明事理有担当的年轻女子。“替我照顾好七弟。那些太医,没个主心骨。”云舒奕看着谢沉珂的明眸沉声道。
  谢沉珂点点头:“是,太子。”
  云舒奕略略舒口气,转身出去。
  景弦心中不解,低声问道:“太子,四殿下是为了这个谢姑娘才被七殿下打入大牢的,您把七殿下交给他,这妥当吗?”
  “我相信她。”云舒奕深邃的眼眸里掠过谢沉珂明若曙光的眼睛,冷静而清澈--那是可以信任,托付的。
  “那位谢姑娘真的是绝色,难怪七殿下也看上了她。”景弦不愿见云舒奕神情太沉重,故意顺着话题找话凑趣。
  “哼,你个傻子,你以为七弟真是看上了她才闹出这一连串事来?”云舒奕摇头,“其间肯定有什么是我现在还不清楚的。七弟那个人,我还不清楚,他肯定有事瞒着我,单凭一个女人他还做不出这种事来。虽然……那个女人倒真是……”云舒奕话没说话,神情一凛,已步入朝堂。
  倒真是--倒真是--倒真是什么呢?景弦心里嘀咕着,暗暗觑了眼云舒奕--难道他的太子倒真是动心了不成?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6

霰云宫。
  太医们忙着诊脉,煎药,尽皆神色紧张无比。
  谢沉珂静静看着云舒霭,眉头微颦--他看起来情形有够坏的,如果不是时时都有太医诊脉而并未宣告骇人结论的话,她真的会以为现在躺在床上的已经是一个死人。她替他拔的剑,清楚知道伤势虽重,但也不到如此地步啊。
  谢沉珂拉住一个太医问:“七殿下怎么还未醒来?”
  “这个,因为七殿下素有心疾,再受重创,所以情形不大好。”太医擦擦汗,皱眉说到。
  “心疾?他年纪轻轻有何心疾?”谢沉珂也蹙眉。
  “说来话就长了……”太医正欲细说,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打断道:“许太医,你忙去,我来给谢姑娘细说。”谢沉珂看去,只见是一个面目清俏俊美的女子,环佩叮当甚是雍容。
  “永乐公主到。”霰云宫随从锦瑟急忙报上来,永乐公主云舒舞早抢在他前面快步走进内室。
  “民女见过公主。”谢沉珂依礼拜下。
  “不来这一套,我来看看七哥。他现在怎样?”云舒舞急切地探头。
  “公主,七殿下还未苏醒。”徐太医惶恐。
  “那你忙,”云舒舞转身拉住谢沉珂的手,拖她到窗前,细细端详她,叹道:“这等相貌,也真不枉我两个哥哥都为你发疯了。”
  “公主--”谢沉珂不安。
  “连我是女子,看着都觉得心动,也难为四哥七哥。我刚才在外面听你问七哥的事,我最清楚不过,我来告诉你。”云舒舞拉着谢沉珂坐下,叹口气说道:“七哥从小是我们这么多兄妹中最聪明的一个,父皇最宠他,时时都把他带在身边。七哥五岁那年,宫里混进来几个刺客行刺父皇,一箭射来时,七哥正与父皇下棋,那么小的七哥突然闪身挡在父皇身前为父皇受了一箭,后来好不容易箭伤好了,却从此落下病根,一直没好过。”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7

谢沉珂望一眼云舒霭,眼底有点湿润,心疼的感觉静默滋长。
  “所以啊,父皇的命可说是七哥救的,以后就愈发宠爱,但再不敢时常带他在身边,就怕再出事。”云舒舞看着面色白如苍雪的云舒霭叹息:“这次的事父皇知道后一定大发脾气。”
  “皇上还在离宫?”谢沉珂知道每年冬天烨熙帝都要去温暖的江南过冬。
  “是,二哥说先瞒着父皇,等七哥情形好些后再说。”云舒舞黯然,“其实今冬本来父皇要七哥跟他一起去离宫的,七哥那身子一冷起来最不好过,但七哥坚持留在宫里,真去了倒好了。”云舒舞伸手掠过谢沉珂浓云般的长发:“以前宫里人都夸我漂亮,看到你才知道什么是真的漂亮。你都不知道七哥他从来什么都淡淡的,从来没在哪个女子身上花过心思,连我,他怕也是当作弟弟看待,那天看他到四哥的婚礼上把你抢走,我真的惊得话都不会讲了。”
  谢沉珂沉默,不知如何回应,她心里清楚,不是的,不是如公主所想的那样,云舒霭抢她回来不是因为这个,不是。
  云舒舞没有注意谢沉珂的沉默,自顾自地说下去:“瞒着父皇也好,不然父皇一回来四哥真要完了。他行刺七哥,惹得七哥那么生气地把他投入大牢。父皇回来一定会顺七哥的意狠狠处罚他。”
  “公主,你说七殿下把四殿下投入大牢?”谢沉珂惊讶失色。
  “是啊,七哥已经连兄弟情分都不顾了。”云舒舞托腮,这三个人,四哥,七哥,谢姑娘,都让她生不起气来,但她又实在很生气,生气得不行!
  “他怎么这样……”谢沉珂失神,迷惑,怔怔望着静静躺着的云舒霭--他真的要置云舒扬于死地?
  云舒扬,四殿下,他有何苦为她如此??他是皇子之尊,何苦为他付出到此种境地??她不了解云舒霭,可是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应该了解他啊,为什么还要如此犯险?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8

思绪凌乱,又想起那一日的大雪纷飞,被遗弃的她流落街头,就要被人硬生生绑入青楼,挣扎哭泣中,一个声音让所有人松手跪倒。
  “放了她。”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应该是我的女人。”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她泪眼朦胧中看去,只看到飞扬的眉,狂傲的眼--和突然之间柔软了他整张面容的温柔。
  他一把将她掠上马背,疾驰而去。
  狂雪凌乱,怒马神俊,他的怀抱却温暖一如春天,他一直对她微笑。
  一路奔波,最后他将她抱下马背时,她发现自己已身在传说中的烨城宫廷。
  他将她藏在金碧辉煌的凛炫宫,锦衣玉食,轻纱软红,千依百顺,无微不至。
  他宠爱她。
  他要正式地迎娶她,让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王妃。
  是他把她带入这宫里来,却让自己陷入阴森的牢狱,诡谲的风波。
  谢沉珂长长的睫毛一颤,一行清泪跌落在衣襟。
  “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忍不住了。”云舒舞鸟过地拉她的手。
  “公主。”谢沉珂突然直直跪下,“沉珂有事相求。”
  “你起来说。”云舒舞诧异,这看来脾气挺倔的女子怎么突然就对她跪下了。
  “请公主带我去看看四殿下。”谢沉珂道。
  “这……这与宫里的规矩不合……大牢不能随便去……”云舒舞为难。
  “求求公主,请公主带我到大牢,公主不必进去。我担心四殿下,不看他一眼,我真的不能心安。”谢沉珂目光凄恻歉疚,令云舒舞看了都觉心中疼痛,不能拒绝。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我就不信去看看四哥就能定我的罪不成。”云舒舞一咬牙断然说到。
  “拜谢公主。”谢沉珂拜下。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9

大牢。
  云舒扬在牢里如笼中困兽四处乱转。
  云舒霭,七弟,他就这么毫不顾惜兄弟情分??是,他行刺他是不该,可是都是他逼的!他不该抢走他的王妃,他不该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他,他最最不该的是在他虚晃那一剑时不挡开!
  那么聪明的七弟怎会看不出来他那一剑并非有心伤他?他只不过是想带走自己的王妃而已。他却一气之下把他投入大牢,但又不审不判,只让他在这里耗着,真比用刑还难受!枉费他一直把他当作最需要照顾的弟弟迁就疼爱!
  他的大业正在一飞冲天的关键时刻,现下被锁在这里,不就一切都成梦幻泡影?数年的苦心经营难道终成一场空?他不甘,不甘啊!
  忽然听见有人声:“公主,谢姑娘,大牢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还请回吧。”
  谢姑娘?沉珂?沉珂来看他了??
  云舒扬心中一阵狂喜,心念一转,目光定在那扔在一旁并未锁上他手脚的沉重铁链上,唇边浮起一丝残酷的笑。

  “我来看看我四哥,有什么不能的,闪开!”云舒舞斥道。
  宫中皆知云舒舞是最受宠溺的公主,性情娇纵,无人胆敢违逆,一队兵将只能让开放她们进去。
  “这样不会有事吧?七殿下早叮嘱过绝对不能有失。”一人不放心地低问。
  “她们两个女孩子,应该不会出岔子。”另一人口里这样说着,脚步不停,急忙跟上去。
  “四哥!”
  “四殿下!”
  在见面的刹那,两声呼唤俱是惊痛。
  “四哥,他们怎么敢这么对你?!”云舒舞转身怒视身后一群狱卒兵将。
  谢沉珂眼里见了迷蒙的泪,云舒扬的头上满是沁着血的伤痕,一双手也是血迹斑斑--他是皇子啊,他是那么狂傲飞扬的四皇子啊,何时受过这种苦?云舒舞兀自对那些人大发脾气,其实,若没有云舒霭的允许或是命令,谁敢动手?
  云舒霭,你为了报一剑之仇就如此伤害,折辱自己一同长大的兄长?况且,那一剑,如果不是你无礼逾越在先,又怎会刺在你身上?
  可笑的是她还为他担心为他心疼,为他冒险拔那一剑,为他不眠不休终宵守护。
  谢沉珂落泪。
  “沉珂,不哭。没关系,七弟他气消了自然就放我出去了。”云舒扬费力地伸出手来为谢沉珂拭泪。
  谢沉珂握住他的手,泪水就掉落在他的伤痕上,直沁进白骨。云舒扬痛得一颤,面上却依然微笑:“不哭啊沉珂,这点伤,不疼,让七弟出出气也就没事了。”
  谢沉珂心痛得不忍看他的微笑--是什么让他这样忍气吞声?
  “公主,谢姑娘,太子在四处找你们,还是快出去吧。”锦瑟匆匆进来道。
  “四哥,你先忍着,我去叫二哥给你主持公道。”云舒舞拉着谢沉珂快步往外去。
  谢沉珂回头,只见云舒扬就那样紧靠在牢笼壁上,望着她,一直一直望着她。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09

霰云宫。
  两人一头撞上云舒奕。“二哥--”云舒舞急着要说话,云舒奕却一挥手制止她,锐利目光看住谢沉珂问到:“你去哪里了?”
  “我们去大牢看四哥了,二哥,你都不知道--”云舒舞急切说到。
  “舞,我没有问你!”云舒奕打断她,依然看住谢沉珂:“你答应了我照顾七弟,却又跑去看四弟?”
  “那七哥醒没?”云舒舞又插进话来。
  云舒奕的目光愈见阴郁烦乱:“他醒了,但人不见了。”
  目瞪口呆。云舒舞的嘴巴张得可以含住一颗鸡蛋,谢沉珂也不禁动容--云舒霭,他受那么重的伤,能去哪里?
  “屋里不是还有太医在吗?”谢沉珂不解地问。
  “太医都被点了穴道,乱七八糟倒了一片,真是一群废物。”云舒奕拂袖而去,一路走一路令出如山:“再给我去找,就算把整个烨国给我翻过来,也要尽快找到七殿下!”
  “二哥,二哥--”云舒舞跟着追出去。
  谢沉珂慢慢走进内室,果然,屋内太医尴尬地歪倒,而床上已空无一人。谢沉珂苦笑,伸手为众位太医解开穴道,发现点穴之人手法并不重,看来并无伤人之心。
  “是谁点了你们的穴道?”谢沉珂问。
  “我们,我们只看到一个影子,实在没看清楚,然后他就抱起七殿下走了。”徐太医丧气地说到。“那时七殿下醒来没?”谢沉珂问道。
  “醒来了,还叫风冉进来说了几句话。”
  “风冉是谁?”
  “风冉和锦瑟是经常跟在七殿下身边的小厮。”
  “那风冉现在在哪里?”
  “他也不见了。”锦瑟进来说到。
  谢沉珂默默坐下,大牢中遍体鳞伤的云舒扬,重伤在身不知所终的云舒霭,纠缠如乱麻。
  天色渐渐暗下来,冬夜的风从窗缝中吹进来,很冷,像那一天云舒霭握着她的手的感觉,冷入骨髓,也像她看到血迹班驳困在牢笼中的云舒扬时的感觉,冷到心底。
  烨国的冬天,竟有这么冷么?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10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夜色已深浓如墨,内室里璀璨的夜明珠,光辉苍白。
  突然,静寂的夜色中有轻微的响动。谢沉珂心里一动,急忙迎出去,果然,一个高大的男子悄无声息地进来,他怀里抱着的不是云舒霭是谁?只是白衣的云舒霭裹在一袭纯黑的披风里,映得清俊面容分外苍白。
  “七殿下,风冉,你们可回来了。”焦急的锦瑟也赶出来。
  风冉对锦瑟点点头,直接走进内室,小心地扶云舒霭躺下,关切地看着他。
  云舒霭轻咳两声,低声道:“没事。你们都下去吧。”
  风冉和锦瑟无声地退出。
  云舒霭看着谢沉珂,居然若无其事地道:“我回来了。你在等我?”
  “太子看你不见了很着急。”谢沉珂冷然道,看着他浑若无事的样子,再想想大牢里的云舒扬,一丝怒气在她心里慢慢开始滋长,盖过了对他的担心。
  “我已经给了他一个合适的理由。”云舒霭淡然道,目光微茫只看着谢沉珂。
  “那请你也给我一个理由。”谢沉珂冷冷说道。
  “什么?”云舒霭的手悄悄掩上胸口,眉间的倦意强忍不住地深浓。
  “你为什么要那样对四殿下?”谢沉珂明眸直视云舒霭。
  “我不能告诉你。”云舒霭微微摇头,低低喘了口气。
  “我是他的王妃,我有资格听。”谢沉珂倔强地逼视云舒霭。
  “你还不是他的王妃!”云舒霭略略提高声线,猛然剧烈咳嗽起来。
  “那也是拜你所赐。” 谢沉珂冷冷看着他痛苦地咳嗽,看着他苍白的薄唇瞬间染作殷红,看着他胸前的白绫又沁出一片凄艳,看着他越咳越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终是开口道:“我给你传太医。”
  “不用,在书桌的……左边角落……有暗格……你把那个乌木的瓶子给我……”云舒霭喘息着断续说道。
  谢沉珂迅速找到那个隐藏得绝佳的暗格,一摸,果然有个乌木的精致小瓶。
  “里面的药……给我一颗……”云舒霭按住胸口,额上全是冷汗。
  谢沉珂抖出一粒晶莹的药丸,喂进云舒霭口里。终于,云舒霭慢慢止住咳嗽,无限疲倦地合上眼睛。
  “里面还有多少药?”云舒霭轻声问到。
  谢沉珂一看:“只剩五颗。”
  云舒霭极淡地一笑,竟笑出几分飘渺:“那也许可以撑过这个冬天吧。”
  谢沉珂看着手里的乌木小瓶,知道这是云舒霭的救命药了,他并不避讳告诉她这一点。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那么对四殿下?”谢沉珂不肯放过地问。
  “他行刺我,这个理由不够充分么?”云舒霭合着眼睛,声音低不可闻。
  “可是他是你的亲哥哥!而且是你先理亏,你怎么能把他关起来还对他用刑?”谢沉珂语气激烈起来。
  “我没有对他用刑。”云舒霭微微抬眸。
  “没有你的命令,谁敢动他?七殿下,既然做了又不承认,算什么英雄。”谢沉珂忽地转身走开。
  云舒霭不再说话,唇边一缕血丝缓缓滑下,既然谢沉珂不肯相信他,他便也不再解释--他已经背负了天下人的误会,不在乎再多一个--虽然,虽然,她是谢沉珂。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11

奕辰宫。
  云舒奕独自喝着酒,全不理会身旁如云美女的千娇百媚。
  “太子为何闷闷不乐?”太子妃长宁婉然一笑,柔声问道。
  云舒奕斜着眼睛看她一眼,以前也觉得长宁是很妩媚的女子,可是先在看来未免过于柔媚浓腻,失了风骨--是因为看过了谢沉珂么?看过了那样绝艳卓然的她,再看其他女子,尽成庸俗脂粉。
  “太子是在为七殿下担心?”长宁为云舒奕斟酒。
  “是。”云舒奕点头。他当然担心。如果云舒霭在这时有个不测,父皇一定会迁怒于他,责怪他没有照顾好他。到那时,他这个太子位能不能保住还不知道呢。
  夜空森寒,几颗欲明欲暗的星子闪闪烁烁,云舒奕长长地叹口气。

  清晨。
  云淡霜清。
  云舒霭伤处痛楚,整夜辗转。
  谢沉珂执意不肯与他同榻而眠,就那样在窗前凝立一晚。
  到了天明,两人都见憔悴。
  云舒霭深黑的眼眸幽幽沉沉,藏着说不出口的疼惜--这倔强的女子啊。
  锦瑟奉上药来。云舒霭勉强喝了几口,一阵轻咳,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
  “你又要去哪里?”谢沉珂转身问到。
  锦瑟白她一眼--什么你啊我的,对七殿下如此唐突无礼,她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云舒霭凝目看她,薄唇轻扬:“我可以当作是你在关心我么?”
  “我答应了太子照顾你,我必须要对他有个交代。”谢沉珂目光冷冽。
  “照顾我?那你过来。”云舒霭微微一笑。
  “做什么?”谢沉珂眼里满是戒备。
  “过来。”云舒霭握住她的手,谢沉珂面上一红欲挣脱,云舒霭淡淡笑着把一个什么放进她手里:“要能照顾我你得先照顾好自己,这枚袖剑够锋利,给你防身。”
  谢沉珂一看,正是那枚云舒扬用来刺伤了云舒霭的剑,她慢慢把它拔出剑鞘,寒光刺目,一时想起那一日把它从云舒霭胸口抽出来的情景,不禁一阵心悸,“呛啷”一声还剑入鞘:“我不要。”
  “为什么?”云舒霭不解,“不喜欢?”
  “恩。”谢沉珂闷闷地应道,这柄剑,沾了他太多血--奇怪地,她会介意。
  “我以为你会喜欢带着四哥的东西。”云舒霭淡然说到。
  谢沉珂心里一紧,而云舒霭已转开头去,锦瑟正在为他系上披风,他是真的要出门。
  “我和你一起--”谢沉珂话没说完,似乎屋里掠过一阵风,她的几个重穴已被封住。
  “扶谢姑娘去休息。”云舒霭吩咐锦瑟。
  锦瑟拉着脸,老大不愿意地抱起谢沉珂将她放在床上就闪身离开。
  云舒霭微笑摇摇头,亲手拉过被子为她盖上,温言道:“我不在,你放心睡一会儿。太子那边我自有安排,他不会过来,你不用担心。穴道半个时辰就会解开。”停了停,他忽然道:“沉珂,你等我回来,好不好?”说完后却又不等她的回答就转身在锦瑟的扶持下往外去。
  谢沉珂怔住,看着他瘦削修长得单薄的背影,听着他轻轻的咳嗽,心绪纷乱--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他到底在做什么?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16

凛炫宫。
  密室。
  云舒霭坐下,看着眼前垂头站的一个中年清瘦男子,目光幽幽的寒。
  沉默。
  “修颜,我给了你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可有考虑清楚?”云舒霭的声音清极寒极。
  “七殿下……”那垂首的男子竟是长伴云舒扬的军师修颜。
  “说。”云舒霭蹙眉。
  “此事完全是空穴来风,与四殿下绝没有半点关联。是宫里有人暗箭伤人,七殿下,你是聪明人,请勿听信谣言……”修颜跪下诚恳说到。
  “修颜--”云舒霭眼里多一分郁色,声音更见幽冷,“你还不肯说实话么?”
  “四殿下为人狂傲不羁,多为人所嫉,更遭人排挤--”修颜的额头上已沁出汗珠,展开一叠卷宗絮絮说着:“七殿下,你看,这是烨奕十一年冬,程王诬陷四殿下私结党羽,后为皇上澄清,这是烨奕十二年春,宁王诬陷四殿下……”
  “你看看这个。”云舒霭不愿再听下去,扔出一份书简。
  修颜伸手接过,一阅,面色惨变,云舒霭的目光清寒凝在他拿着书简的手上,突然沉声道:“深檀,把他拿下!”
  深檀立即飞身上前,利落地制住已经在发抖的修颜。
  “别装了,真正的修颜在哪里?”云舒霭一扬手,一杯茶泼上那人的脸。只见茶水融去了他脸上易容的痕迹,露出一张与修颜有八分相似的面容。
  “我,我,我,七殿下饶命啊……”那人扑倒,簌簌发抖。
  “真正的修颜在哪里?”云舒霭只问。
  “不知道,小的只是个干杂佚的,被军师找来要我背熟了那几句话,学着他的声音腔调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七殿下饶命,七殿下饶命……”看来他实在被吓坏,叩头如倒蒜。
  “深檀,你现在立刻去大牢,一定守住四殿下。风冉,你带人去把修颜找出来。”云舒霭不再理会他,断然下令,“在没找到修颜之前,要加紧削夺四殿下在烨国内布下的势力。”
  “是。”深檀和风冉飞身掠出。
  “锦瑟,炀国方面可有什么动静?”云舒霭注视密室墙上的地图。炀国是烨国的邻国,早欲染指烨国占尽天时地利的富庶,几十年来一直在边境蠢蠢欲动。
  “现在还看不出来。”锦瑟应道,不解地问:“七殿下,你怎么看出他不是真的修颜呢?”
  “他的手,修颜是四哥帐下军师,是个文士,向来养尊处优,怎么会有那么粗糙的一双手?”云舒霭淡然说到,轻轻咳嗽。
  锦瑟担忧地看着云舒霭,他的面色苍白如雪,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云舒霭喘息着靠在椅背上,微微蹙眉。
  “七殿下,我带了药出来,要不要服一颗?”锦瑟担心。
  云舒霭摇头:“只剩五颗药,留作不时之需吧。这段日子不会平静。”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17

霰云宫。
  谢沉珂躺在云舒霭的床上,鼻端绕上幽幽淡淡的冷香--云舒霭的味道。轻叹一声,那个谜样的男子,淡若清风浮云,却也如风如云般,让人无从捉摸。
  半个时辰过去,果然穴道解开,但她心绪凌乱,无法入睡,索性起来在霰云宫的庭院里茫然转悠。
  这里和凛炫宫完全不同。凛炫宫富丽华贵,金碧辉煌,而这里简单许多。长亭,水榭,回廊,并无镶金嵌玉,只是掩着翠竹几杆,映着清泉悠悠,明净清雅。只是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天气如此寒冷,修竹依然苍翠。
  谢沉珂望着那竹影摇曳,流泉丁冬的水榭,似乎看到云腈霭衣白如雪,迎风而立,全然不似这凡尘俗世世间人。怅望中不禁心神恍惚。
  “王妃。”一个低沉的声音惊醒谢沉珂--王妃?谁会呼她王妃?
  转身看到一个捧着果盘的侍从,“你是?”谢沉珂疑惑。
  “王妃,是我,修颜。”来人抬起头来,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显然经过易容,但他的声音谢沉珂听过很多次,假不了。
  “修颜,你来做什么?”谢沉珂问。
  “王妃。”修颜又唤一声。
  “我还不是王妃。”谢沉珂摇头。
  “在我们心里,你早就是四殿下的王妃。”修颜突然恭肃跪下。
  “修颜?”谢沉珂听到他那句话,心里一乱。
  “现在就只有王妃能救四殿下了。”修颜恳切地望着她。
  “你起来,说清楚。”谢沉珂蹙眉,“四殿下他现在怎样?”
  “四殿下被关在大牢里,受尽了折磨,我看等不到皇上回来定他的罪,他就要撑不过去了。”修颜声音哽咽。
  “七殿下还在对他用刑?”谢沉珂一阵心冷。
  修颜点头:“七殿下平日里就恼恨四殿下为人狂傲,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对他小心翼翼毕恭毕敬,这次公然抢亲就是为了煞一煞四殿下的风头。而四殿下为了王妃竟刺伤了他,他本积怨在心怎会轻易放了四殿下?”
  是,为人狂傲,谢沉珂明白云舒扬就是那样烈性的男子,意气飞扬,狂歌长啸,从来不懂韬光养晦。
  “可是,我能够做什么呢?”谢沉珂无奈。
  “王妃现在和七殿下在一起。七殿下手中执掌烨火印--”不等修颜说完,谢沉珂一扬眉:“你让我偷烨火印?不行。”谢沉珂自然明白烨火印非同一般,那关系到整个烨国的家国河山。
  “不是偷,只是借用。借来把四殿下救出大牢就可以了。然后我会陪四殿下暂时在外避一避,等七殿下气消了再回来。”修颜急忙道。
  谢沉珂沉吟犹豫--真有那么简单?
  “王妃是担心自身安危么?王妃放心,在下自有安排。”修颜急切地问。
  谢沉珂苍凉一笑:“自身安危?我这一切都是四殿下给的,就算殒身送命也是还给他,应该的。”
  “那王妃是答应了?”修颜松口气,道:“王妃放心,颜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不会伤及王妃,还能把这王妃的封号光明正大地昭告天下。”
  “我只是想把四殿下救出来,四殿下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坐视。至于其他的,我已经管不了了。”谢沉珂绝色的面容上浮起一抹苍冷,冷艳如一阕残歌。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19

霰云宫。
  谢沉珂在庭院里怔立许久,天色空茫,流云四散。
  沉寂中忽有一缕幽幽的箫声传来,超脱凡尘的冷彻,欲诉不能的缠绵,飘飘渺渺,如一根极细极韧的丝线,缠绕于心让人呼吸发紧。谢沉珂不自禁地随着箫声而去,走到云舒霭寝宫的窗前,茫然地听着,心里是微茫难解的悲喜。忽然箫声一滑,一个高音上不去,谢沉珂便听到了那熟悉的低咳。
步入内室,只见云舒霭斜斜靠在短榻上,手边跌落着一支竹箫,面色苍白如清凉明月,唇边却有一抹凄艳,静默望着她,目光幽微。
  “你回来了。”谢沉珂呐呐地,想到修颜,想到烨火印,一阵慌乱。
  “过来陪我坐坐。”云舒霭声音有点沙哑。
  谢沉珂沉默坐在他身旁。
  “刚才回来看你不在,我很担心,怕你不肯留在这里等我。”云舒霭静静看着她,温言道,“后来他们告诉我你在园子里。冷不冷?”
  谢沉珂摇摇头,垂下眼睫,他的温柔让人有沉沦的感觉--她不能想象如此温柔淡定的一个人也就是对云舒扬用刑泄愤的人。
  “你什么时候把四殿下放出大牢?”谢沉珂低声问到。
  云舒霭不回答,却淡淡地笑了:“我以前就一直希望回到家后有人对我说,你回来了。而不是冷冰冰一片参见七殿下。今天听到你那样说,我很开心。”
  “七殿下--”谢沉珂抬眸,对上云舒霭清清淡淡的眼瞳,那里的温柔,纠结成一片无可奈何。
  “沉珂,你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和四哥在一起,那么今天,可不可以请你今天不要想他?”云舒霭看向窗外渺远的天空,声音淡然,那份无奈却淡淡逸出。
  谢沉珂一笑,苦涩的苍凉的,开口道:“我怎么能不想呢。是他救了我,是他给我这一段安宁的日子,是他一直对我好。现在我好好地坐在这里,他却因为我在大牢受刑,七殿下,你要我不想,那是太强人所难了。”
  “我听你这样说,是不是应该觉得高兴?因为你对四哥有的只是感激和愧疚。”云舒霭静静地道。
  “可是在我心里,除了感激和愧疚,再无其他。”谢沉珂迎上他的眼眸,声音忽地一颤。
  “是真的吗?”云舒霭慢慢拢过谢沉珂鬓边一丝散落的发。他修长苍白的手指触到她的面颊--谢沉珂一惊,平日里云舒霭的手总是那么冷,冷入骨髓,可是现在却烫得炙人。谢沉珂顾不得许多,伸手一触他的额角,滚烫。
  “你在发烧。”谢沉珂不安,他明明在发烧,可是他的面色依然苍白得像冰雪揉成。
  “不碍。”云舒霭看着她,只问:“是真的吗?除了对四哥的感激和愧疚,你心里再无其他?”
  “我给你传太医。”谢沉珂避开他的目光,欺骗他和欺骗自己哪一个更容易?
  “不要。你回答我,沉珂,你回答我。”云舒霭握住谢沉珂的肩,直看进她明眸深处,冰火交融的苦苦追问。
  谢沉珂眼中泪光一闪。
  云舒霭颓然叹口气:“不要哭。我不问就是。”他放开谢沉珂,唇边浮起一抹苦笑,她回答了又如何,她心里有他又如何,她终究是四哥的王妃,他终究是要把她还给四哥的,因为--他给不起幸福更给不起未来。他又何苦逼问她?他又何苦逼她心乱?
  可是,也就因为明白自己时日无多,心有不甘,才想听她说一句她心里有他呵--不过,不过只是求她一句话,不过只求不负不悔不欺我心啊。
  诚何求?又何辜!
  云舒霭那一抹苦笑,伤人自伤地停在他血色凄艳的唇边,看在谢沉珂的眼里,是无路可退的心碎,泪水,断落如珠。
  “沉珂,你不要哭,我不再问……”云舒霭为她拭泪,心痛纠结。
  谢沉珂再忍不住,伏在云舒霭的手心,泪水冰冷漫延。
  还君明珠双泪垂,只恨相遇太晚。
  云舒霭双手绕上谢沉珂的肩,谢沉珂轻轻靠着他,沉浸在他身上清淡的冷香里,放纵自己不再去想所有是非纷争,所有对错挣扎,所有迷茫无措,不再问,不再听,不再说,不再想,只有这一个拥抱,温暖缱绻,氤氲一生的迷迭香。
  屋外风声回旋,屋内火光跳跃,两道人影相拥沉醉在这借来的幸福。
  “不用通传了!”陡闻一声清斥,只见云舒舞衣袂激扬冲进内室。随着她卷进来的一阵寒风,云舒霭忍不住咳嗽起来。
  谢沉珂立刻起身拜下,云舒舞怔一怔,看着她,一句话冲口而出:“四哥都要被折磨死了,你还这里和七哥卿卿我我!”
  谢沉珂面色陡然雪白。
  “小舞!”云舒霭低喝,止不住地剧烈咳嗽。
  “七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喜欢谢姑娘,你也把她抢过来了,你为什么还要折磨四哥?他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四哥啊!”云舒舞拖住云舒霭的手,眼中已有泪光闪烁。
  “我……我没有……”云舒霭伤处被咳嗽牵得一阵剧痛,痛苦地喘了口气说到。
  “你还说没有?走,你自己去看--”云舒舞拉起云舒霭就要往外去。
  云舒霭一站起身,眼前就是整片金星乱舞,继之以一片沉沉黑暗。
  “七哥!”云舒舞大惊,急忙大呼:“太医,传太医……”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19

“太医,怎么样?七哥他怎么样?”云舒舞紧张地直问。
  “七殿下伤势发炎恶化。”太医神情凝重。
  “我怎么知道他伤口恶化嘛,早知道我就不乱拉乱动他了。”云舒舞懊恼地要哭出来。
  闻讯赶来的云舒奕狠狠瞪了一眼云舒舞:“没事跑来胡闹什么。”
  “我又不知道。”云舒舞嘟囔。
  “一天到晚就知道到处惹事,无理取闹,以后不许再到这里来撒野。”云舒奕看着云舒霭苍白若死的面容,心情烦乱,不禁把话说重了。
  “我才没有撒野胡闹,我只是气恼不过,二哥,四哥被打成那个样子,你倒是不知道。”云舒舞咬着嘴唇赌气。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霭的意思?”云舒奕皱眉。
  “如果不是七哥的意思,谁敢动手?二哥,你没听到宫里那些人说得多难听了,大家都在流传七哥被美色迷惑,已失了常性!”云舒舞不平大声嚷道。
  谢沉珂退了一步,端着白绫伤药的手微微颤栗。
  “你少听宫里那些是非谣言!从此再有谁搬弄是非一定重处!”云舒奕也发火。
  “可是我自己去看了!我去大牢看了四哥,看到四哥一身是伤!二哥你就是什么都袒护七哥,还不就因为你这太子位是七哥让给你的!”云舒舞气急之下口不择言。
  云舒奕一个巴掌清脆地扇在云舒舞的面颊上。
  云舒舞浑身颤栗地怒视云舒奕,猛然转身夺门而去。
  云舒奕脸色灰败,废然长叹,吩咐道:“你好好照顾好七弟。”自己也往外走去,剩下一干呆若木鸡的太医和怔立床前的谢沉珂。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20

长夜凄寒。
  太医为云舒霭重新包扎了伤口,他一直昏昏沉沉地发着烧,连嘴唇都微微干裂。
  谢沉珂把丝巾浸了清水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近乎机械地一次一次又一次地更换丝巾,静静看着他苍白的面容--以前不知道一个男子也可以如此清俊优美,那份淡那份静那份清那份倦,那份清冷如水的温柔欲说还休的隐忍,谜一样不可猜测不能捉摸。
  在你心里除了对四哥的感激和愧疚,再无其他?
  他这样问。
  他明明知道呵,他明明知道她还有对他的担心,迷惑,恍惚和猝不及防的--心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不知道。
  知道的只是,这,是不应该的。
  云舒舞的话反反复复地在耳边回旋。
  --“四哥都要被折磨死了,你还这里和七哥卿卿我我!”
  --“四哥被打成那个样子”
  --“大家都在流传七哥被美色迷惑,已失了常性!”
  一字字,一句句,直迫人心力交瘁。
  矛盾的苦纠缠挣扎,她要怎么做?一边是负他千份情的人,一边是系她一生心的人,心事如乱麻,该爱的不能爱,想恨的不能恨。
  “沉珂……”不知什么时候云舒霭已经醒来。
  “你醒了。我叫太医他们进来看看。”谢沉珂勉强敛去眼里的心事。
  “不要。沉珂,你不信我?”云舒霭深黑的眼瞳永远看得一切清楚分明。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谢沉珂叹息。
  “可惜,在这宫里,眼睛看到的是最不足信的。”云舒霭声音里多一抹冷彻。
  谢沉珂站起身:“我不是这宫里的人,不明白你们那一套,我只知道没有四殿下我已经被卖入青楼沉沦风尘,我只知道我长这么大四殿下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只知道你在喜筵上莫名其妙把我抢到这里来,我只知道是你把他关进大牢打得他一身是伤!”
  “那你知不知道我听你说这些话的感受?”云舒霭合上眼睛,静静说到。
  谢沉珂一顿,凄然道:“可是,我说的都是事实,不是么?”
  云舒霭唇边浮起一丝苦笑,悲哀得令人心里发冷。
  谢沉珂看着他那样的笑,心底深处狠狠一痛,慢慢伏倒在床沿忍泪说到:“我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七殿下,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云舒霭抬眸看着谢沉珂眼里矛盾得那么辛苦的凄恻,欲言又止,欲说还休--不可以,不可以告诉她。他不想在她今后的日子里覆下一片阴影,她终是会与四哥相伴携手的,他不要让她知道她的夫君曾经沉沦在阴谋与野心的血腥中。至于他自己,也许,被她怨恨比较好吧。心有不甘,心有不愿,又能奈何?
  --矛盾的,不只是她一人。
  “对不起。”似乎能说的话只剩这一句。
  沉默。
  沉默得皇室宫廷雕梁画栋尽成荒寒。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烟花爆裂的声音。
  云舒霭一怔想起来:“今天都是元宵了。”
  烟花漫天,灯火温暖,想来竟是渺远得不可触及,“沉珂,陪我看一次烟花,好不好?”一生也许就只有这最后一次遥望那灿烂缤纷。
  谢沉珂停了停,终于,点点头。
  一次一次想要拒绝,却一次一次在矛盾中陷得更深。
  “准备步辇,我和谢姑娘去城楼上,不要惊动其他人。”云舒霭吩咐锦瑟。
  谢沉珂去外面看看,眉心一蹙:“外面风很大。”
  云舒霭目光一暖--她是关心他的。
  “无妨。”云舒霭微笑。
  谢沉珂细心地为他披上披风,洁白的貂裘流光溢彩,映着云舒霭漆黑明澈的眼睛,让人失神的高贵优美。
  云舒霭忽然道:“等等。”然后转头低声对锦瑟说了句什么。
  不一会儿,锦瑟奉上来一只精致的盒子。
  云舒霭从盒子里执起一支眉笔,温言道:“让我为你画一次眉。”
  其实谢沉珂的双眉如黛,不点而翠,本不需再描绘,可是烨国的习俗是在成亲后的第一天,新郎当为新娘画眉。
  云舒霭修长的手指执着眉笔,淡淡点染过谢沉珂清丽的眉,一笔一笔,描绘的是明知不该却又不甘放手的幸福。
  谢沉珂望着他,眼睛慢慢湿润。
  “七殿下,步辇准备好了。”风冉来报。
  “好,我们走。”云舒霭携了她的手。
  “谢姑娘,你把这个药带上。”锦瑟不放心,悄悄把那只乌木小瓶递给谢沉珂。
  谢沉珂点点头,小心收好,随云舒霭登上步辇。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23

 城楼一角。
  云舒霭和谢沉珂迎风而立。
  夜空中烟花盛放出漫天的璀璨光华,映得长夜刹那有白昼的错觉。
  沉珂,你也就是我命里的烟花,给我刹那幸福的错觉。
  在城楼上往下望去,是烨国的三千河山。
  此刻,三千河山尽在灯火繁盛中,明亮辉煌,温暖闪烁。
  远远的可以看到欢庆元宵的人们手里的灯笼将京城的长街点缀如地上的银河,火树银花。
  繁华盛世。
  平安喜乐。
  为了这千盏灯火,为了这安定和乐,是值得任何付出一切的吧。这样的如锦如锈不应该有杀伐战乱,只要能守得它多一日的安宁,纵是化尘化灰,亦是不悔。
  云舒霭的眼睛映着点点灿亮,明若星辰,不悔呵,只是沉珂,当你明年与四哥并肩,再看这烟花,再看这灯火,你又还会想起我么?
  还是忘却了吧,沉珂,我还是宁愿你忘却的好,我情愿你不再想起。这一场烟花,这一片灯火,就让我带走,忘川之水也不能浇熄的灿烂沉醉。
  这时,一朵特别明丽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绽放,谢沉珂一笑,让空中的烟花也失了颜色。可是她的明眸里,却漾出烟水迷蒙--如果,如果那一日把她从漫天狂雪中带走的人不是四殿下;如果,如果把她掠上马背,披上嫁衣的不是四殿下;如果,如果身边的他并不是宫里的七皇子;如果,如果他与她都是那平凡世间儿女,一起提灯玩闹共享盛世,平淡也安然,无语也温暖……到这时,才明白沉落有多深--她已经在向上天希求一份幸福,与他一起的幸福。
  只是为什么,那样的幸福就是在想象中,也只带来生生不息的凄凉?
  “沉珂,我十岁那年,曾与二哥在元宵节偷偷溜出宫了一次。”云舒霭不愿她伤感,微笑说到。
  “是吗?玩了什么?”谢沉珂吸了口气,努力明媚一笑。
  “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父皇的禁卫军给抓回来。只记得听到满大街的小孩子都在唱一支童谣: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了回家睡。常常想起来都觉得很羡慕。”云舒霭说到,依然向往,“沉珂,你小时候也提着灯笼去上街玩么?”
  “没有,从小到大,师父都逼我练武。其实你也该看出来,我没有学武的资质,学了十几年,还是不成,就被师父赶出来了。”谢沉珂说得淡漠,眼眸却黯然。别的小孩子可以在父母膝下承欢,可以撒娇痴缠,而她从来就是在那荒冷的群山中,与孤僻严苛的师父为伴,被逼学武,血泪斑驳终一无所成,被弃街头。
  云舒霭听着,心中疼痛。
  “都过去了,现在我只是不明白,师父那么一个世外高人,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学武,为什么一定要在我身上耗费那么多时间,他明知道我是不成的。”谢沉珂漠然一笑,淡淡说到。
  云舒霭突然携了她的手道:“我们走。”
  “去哪里?”谢沉珂迷惑。
  “我们去提着灯笼上街。”云舒霭说道,他要给她一个能够多少弥补遗憾的夜晚,他要给她一盏灯火。
  方走下城楼,迎面遇见深檀。
  云舒霭上前几步和他低语,谢沉珂只断续地听到依稀一点“加紧……四殿下……不放过……一定……”这样的字眼。
  心沉下去。
  自责与愧疚都是没有意思的可笑无稽,谢沉珂的指甲刺进手心,痛的。
  深檀领命而去,云舒霭转身看到谢沉珂的神情,心中一冷。
  “沉珂?我们走?”云舒霭轻声唤到。
  “不去了。”谢沉珂摇头,“我突然想起来,大牢里没有烟花更没有灯笼。”
  “沉珂……”云舒霭胸口一痛,伸手欲握住她的手。
  谢沉珂却退开,一句话如霜刃般冷冷地脱口而出:“你不要碰我,你让我怨恨自己!”
  冷冽的风透胸而过,谢沉珂的目光比风更冷。
  “沉珂--”无从解释,涌上喉间的血都是苦的涩的,云舒霭的手迅速掩到唇边,千万灯火都旋转舞成天地倒转的晕眩。
  锦瑟急忙扶住云舒霭,愤然瞪住谢沉珂,七殿下的伤势一再复发,全都是拜她所赐。如此寒冷的隆冬夜晚,七殿下以抱病之身陪她同赏烟花,她就只会喜怒无常出口伤人吗?
  “太子殿下到。”随着一个声音,云舒奕快步奔上城楼:“七弟,你怎么在这里,让我好找。”
  “二哥。”云舒霭勉强应道,一阵剧咳,整个人不能支持地一晃,胸口的痛迫得人神思昏沉。
  “你这是--还愣着做什么,快送七殿下回宫。”云舒奕急道,“这里离奕辰宫近,先送七殿下去我那里,传太医。”
  云舒奕转头见谢沉珂木立风中一动不动,不禁奇道:“站着做甚,一起走。”
  谢沉珂咬着泛白的唇,登上步辇,定定望着合目喘息的云舒霭--每一次她伤他,痛的其实都不止是他啊。
  “这么冷的天,七殿下去城楼上做什么?”云舒奕蹙眉问锦瑟。
  “七殿下陪谢姑娘赏元宵夜景。”锦瑟低眉答道,声音里带着微微的负气。
  云舒奕闻言一怔,看向谢沉珂,那如雪光的容颜,卓然绝艳--看来七弟真的对她动心,这样的女子,本不是任何人能够拒绝。
  “倒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了,跑到这风口来赏夜景!”云舒奕叹口气。
  锦瑟看一眼谢沉珂,低声道:“还不是为了谢姑娘--”
  谢沉珂面色苍白,径自沉默。
  “锦瑟!是我……是我自己要来……”云舒霭立刻说到,又开始咳嗽
  “你先不要说话。”云舒奕看他咳得难受。
  “二哥,你送谢姑娘回霰云宫。”云舒霭不愿谢沉珂在这种处境为难。
  云舒奕点头,看谢沉珂连嘴唇都要咬破,心里一沉--难道,难道谢沉珂对七弟也……一时心中感触莫名。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25

霰云宫。
  谢沉珂独自默默坐着,回旋的风吹得帷幕晃晃悠悠,恰如思绪纷乱起伏。
  烨国的冬天,森寒的长夜,他的伤势是否又重了?而在大牢里的人,他可会冷?
  世人常说“恩情”二字,有恩是否就有情?有情又如何回报那份恩?只怕到头来,恩也罢,情也罢,都是亏欠。
  她只是一个平凡布衣女子,如果注定两难,她只能报了他的恩,再一死以谢他的情。
  烨火印,宝光四射,光华流转。
  谢沉珂衣袂飞扬,走进沉沉的夜幕。
  也许烟花震动了云层,这冬天的夜晚,渺渺地雨雪交集,打在脸上,彻骨的冷。

  奕辰宫。
  云舒霭喝了药,昏沉地睡去。
  云舒奕静静看了他一会,慢慢走出去步入书房,景弦早等在那里。
  “景弦,现在有什么动静?”
  “甘州,冀州四殿下埋下的重兵皆被七殿下削夺。”景弦应道。
  云舒奕点头:“老四的棋子已经基本都完了。”
  “可是四殿下还有与炀国的勾结。”景弦道。
  “那将是老七下一步剪除的目标。”云舒奕负手站在窗前。
  “太子,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七殿下不光明正大地做,何必大费周章闹出那么多不相干的事来?”景弦不解。
  “障眼法。他这场戏做得十足,足以让人们精神大振议论纷纷,而忽略了到底在发生什么。”云舒奕玩味地一笑。
  “小的愚鲁,还是不明白七殿下到底用意何在?”景弦疑惑--宫里近来确实谣言四起,都说向来聪敏智慧的七殿下一碰美色即常性全失,行事乖张无礼。那对七殿下又有何好处?
  “老七他只是不想自己的四哥成为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云舒奕看向远方,目光渐渐变冷,“他还相信,生在帝王家还有所谓的手足情深。”

  “太子,七殿下醒了,坚持要回宫。”一人来报。
  “霭,外面在下雪,何不等天明再走?”云舒奕打量云舒霭,他的面色还是苍白得血色全无。
  “沉珂,她一个人在霰云宫,会不习惯。”云舒霭顿了顿,轻声说到。
  云舒奕苦笑--是她不习惯,还是你放不下?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25

大牢。
  狱卒兵将见到烨火印,全都跪下,一路放行。
  看守云舒扬的风冉跪在谢沉珂面前问:“谢姑娘,这是何意?”
  “放人。”谢沉珂道,牢里的云舒扬猛地扑过来,看着谢沉珂手里的烨火印,近于狂乱地低吼出声:“烨火印,沉珂,烨火印--放我出去啊,快放出去!!”
  风冉为难:“七殿下现在身在何方?”
  “见烨火印如皇上亲临,你还问旁的人,那是要抗旨不遵吗?”云舒扬狂躁地摇晃牢门。
  风冉皱眉:“此事蹊跷,四殿下是七殿下亲自嘱咐我要看牢的人,不等七殿下亲自下令,我不敢随便放人。”
  谢沉珂心一沉。
  “那你的意思是七殿下要高过皇上了?!你知不知道就凭这句话就可以让你们这干人都诛九族!”云舒扬大吼。
  一片僵持的沉默。
  “风大哥,既然都见了烨火印,我们就放人吧,抗旨的罪,我们吃不起。”牢头期期地凑近,面露难色地低声道。
  “风大哥,我们都有家有口,谁都不容易,你就别为难一干弟兄了。”另一人苦着脸恳求。
  “风大哥,你是七殿下的人,有七殿下罩着,我们就难了。”
  一片人,齐齐望着他,辛酸沉重。
  空气都凝滞。
  风冉无可奈何,只能交出钥匙。
  云舒扬一阵狂喜,冲出牢笼,一把握住谢沉珂的手。
  “他没有给你上锁链?”谢沉珂忽然发现扔在角落的铁索。
  “没有。”云舒扬拉着谢沉珂匆匆往外去。
  谢沉珂心里只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云舒霭连锁链都没给他上,还会对他用刑么?此刻再看云舒扬,虽然头脸有些创痕,但精神甚好,全不似修颜口中重刑之下的奄奄一息。
  阴冷的影子渐渐在心里聚集,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谢沉珂只觉胸口一空,呼吸有点发紧,云舒霭,难道她真的错怪他了?
  “沉珂,把烨火印给我。”云舒扬急不可待地伸手来拿--有了烨火印,他的计划可就十拿九稳,这片天下,终归是他的天下!
  “不,我要回去了。”谢沉珂绝然说道。
  “回去,你要回哪里去?霰云宫?才几天工夫,你就把那里当家了不成!别忘了,你是我云舒扬的人!”云舒扬抓住谢沉珂的肩,恨恨地道。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26

“四殿下,快走。”一个人影牵着两匹马从黑暗中闪身而出,正是修颜。
  “跟我走。”云舒扬将谢沉珂掠上马背。
  谢沉珂挣扎:“不要,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把烨火印还给七殿下!”
  “少说胡话了,你还不明白烨火印现在到底应该是谁的么!”云舒扬狂傲一笑,“修颜,我们走!”
  “四殿下这边走,我已经买通侍卫。”修颜带着云舒扬向北行。
  “你要谋反?”谢沉珂一颗心如浸入深不见底的冰水中。
  “我的皇后,你就等着母仪天下吧。”云舒扬邪魅的笑容肆意飞扬。
  整个冬天的寒风似乎都卷进心里。
  谢沉珂拼尽了全力地一掌出,但她哪里是云舒扬的对手,云舒扬一边策马飞奔一边捉住谢沉珂的手腕狠狠一拉,谢沉珂的人就死死地被锁在他怀里,再无法动弹。
  挣扎中有什么掉落出来,云舒扬长臂一伸一把捞住,只见是那个熟悉的乌木小瓶。
  “风冷露?”云舒扬不信任自己有那么好的运气,“老七的救命药居然在你身上,真是天助我也!现在烨火印在我手上,他的救命药也在我手上,我就看他能奈我何?”
  谢沉珂心中撕裂般的痛,泪水簌簌落下,云舒霭,云舒霭,云舒霭,她的错,她的罪,万死莫赎!!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28

离开一下,回来再贴
作者: 乐乐    时间: 2005-11-11 19:28

这个女人是个猪。

太子,7殿下是猪头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19:29

Originally posted by 乐乐 at 2005-11-11 19:28:
这个女人是个猪。

太子,7殿下是猪头



太子未必是猪,你等着看:P
作者: 驴子    时间: 2005-11-11 19:40

吊胃口。。。
作者: 乐乐    时间: 2005-11-11 19:55

Originally posted by 九尾 at 2005-11-12 02:29:



太子未必是猪,你等着看:P


考,太子当然不是猪。他在利用他7弟削弱4弟,最后渔翁得利呢。
作者: shishi    时间: 2005-11-11 19:57

又是一个坑阿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20:10

霰云宫。
  云舒霭还走进内室,风冉就猛然疾掠进来,扑通跪倒:“七殿下,四殿下他被放走了!”
  “怎么回事?”云舒霭身形一凝,沉声问道。
  “是谢姑娘拿了烨火印去放的人。风冉没能挡住,罪该万死!”风冉伏首。
  “谢姑娘现在何处?”云舒霭口里立刻泛上血的咸腥。
  “谢姑娘跟四殿下走了。”风冉不敢隐瞒,更不敢去看云舒霭的神情。
  “备马。”云舒霭的声音清寒如冰,“深檀,你立刻整顿旗下精锐出发,我们一定要把他们追回来。”
  “锦瑟,你吩咐大内总管,准备喜筵,告诉他等我和谢姑娘回来就大筵宾客。”云舒霭拉着缰绳,忽转头吩咐。
  “是。”锦瑟辛酸,都到了这一步,七殿下他还在为四殿下掩饰!他依然还只求宫里那些锐利的眼睛只看到他的荒唐而看不到四殿下的阴谋。
  可是他自己呢,他自己的伤呢,他自己的痛呢,他自己的苦呢?又有谁顾惜?
  “七殿下,你有伤在身不能骑马!”风冉欲拦阻他。
  “四殿下毕竟是皇子,手中又有烨火印,我必须去。”云舒霭话音未落,人已如一片浮云策马掠去。
  寒风烈烈,吹得碎雪飞进眼睛,刺刺地痛,融化了,是那永远只肯倒流进心底的泪。

  出了宫门,风冉问:“七殿下,我们往何处追?”
  “青崖谷。”云舒霭道,“那里是烨国与炀国最奇险隐蔽的交界处,四哥一定会在那里停下。”
作者: 九尾    时间: 2005-11-11 20:12

青崖谷。
  地势险峻,奇峰突兀,怪石嶙峋。
  云舒扬勒马停下:“我们就在这里召集人马。”
  修颜点头,向空中发出信号。不到半个时辰,就见空中出现一个相同的火花,依稀听到马蹄隐隐。
  “他们来得快。修颜,你先去炀国找到玄离太子,带兵过来汇合,我们今天就杀他个措手不及!”云舒扬一笑,玩弄着手里的烨火印,天下,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用自己的手将它变成他的天下,云舒扬的天下!
  修颜确认火花无误,方一拱手,策马驰向炀国。
  云舒扬低头,只见谢沉珂看着四周的神情很有几分奇异,问到:“你在想什么?”
  谢沉珂不看他,用力挣扎。
  “沉珂!”云舒扬一把将谢沉珂锁在自己怀里,握住她的下颌逼着她对上他的眼睛,“谢沉珂,不要忘了,你是我的女人!”
  “你为什么要骗我?”谢沉珂声音清寒至极。
  “如果不这样,我就还在大牢里,你也还在霰云宫和别人在一起!”云舒扬双眉绞拧,手上的力道一重。
  谢沉珂不愿呼痛,紧紧咬牙。
  “把你带进宫来的人,是我。娶你的人,是我。你就乖乖地等着做我的皇后吧。”云舒扬凑在谢沉珂耳边,气息魔魅。
  谢沉珂转开头去:“你对我有恩,我一直都明白,可是……”
  “没有可是。”云舒扬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偷窃烨火印私放人犯是什么罪?当诛九族!”
  “就算被车裂凌迟,我也是该的。”谢沉珂眼前纷飞过云舒霭如雪白衣,清冷眸光,说不出的凄苦辛酸,“我欠了你,也欠了他……”
  欠了你的恩,欠了他的情,终归亏欠。
  “欠了他?老七?你欠他什么?沉珂,是她把你不分情由地抢去,是他把我丢进大牢,怎会是你欠他?”云舒扬逼视谢沉珂,目光变得危险。
  谢沉珂明眸水雾氤氲,苍凉凄迷。
  云舒扬瞪着谢沉珂忍在眼底的清泪一泓,切切逼问:“你哭了。你这是为谁在哭?为什么在哭?”
  谢沉珂沉默。
  云舒扬一挥手,一掌重重打得谢沉珂跌落马背。
  谢沉珂默默挣扎着站起身,咬着发白的下唇,笔直地站在这荒冷的山野,看着云舒霭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云舒扬抓住谢沉珂的衣襟,一掌又欲挥出,终又忍住,切齿道:“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为什么?为什么最好的都要被他占去??好,我要你给我好好看着,看看最后赢的人是谁!”
  谢沉珂看着云舒扬,心中只觉悲凉,到了此刻,她已经明白云舒霭的用心,难道云舒扬还不明白么?
  云舒扬还欲说什么,但隐约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云舒扬冷哼一声看向远方,手中紧紧握着烨火印。
  天尽头,人影渐渐清晰,却见那一袭熟悉的白衣飘飞在这雪雨凄寒的暗夜,谢沉珂眼眶陡然一热,泪盈满眶--来的是他呵。
  云舒扬一惊,再看谢沉珂的神情,震怒:“是你给老七报讯?”
  “你到现在还不清楚吗?七殿下其实什么都明白--”谢沉珂摇头,云舒扬不愿再听下去,猛地封住谢沉珂的穴道,冷冷道:“他明白又如何?我就让你看看他能奈我何!”
  人影驰近,云舒霭翻身下马,平静说到:“四哥,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云舒扬怔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风冉上前,一扬手里的东西:“这是兵符。其中有安州南宫折,冀州许前,甘州韩烈,燕州苏易……”
  他每说一个名字,云舒扬的面色就苍白一层。
  “四哥,跟我回去吧。”云舒霭看一眼旁边的谢沉珂,压在心底的痛,丝丝缕缕地蔓延。
  “回去?”云舒扬冷笑,“回去伏法?你准备把我当街处斩还是五马分尸?!你以为我完了?早着呢。”
  但见云舒扬双眉陡扬,举起手来,手中的烨火印光芒四射。
  其余人等,不得不跪。
  云舒霭却依然静静站着,任风吹得他的衣袂飘飘扬扬。
  “见烨火印如见父皇亲临,你竟敢不跪,是要抗旨么?”云舒扬森森说到。
  “是。”云舒霭居然淡淡回答了一个重逾千斤的字。
  “抗旨形同谋反,其罪当诛。”云舒扬厉声道,心里却有什么在冰冷地滋长--那是恐惧。
  “我明白。”云舒霭淡然道,生有何欢,死亦何苦,况乎现在早死晚死又有何区别。云舒霭话音未落已出手如电,指风激扬。
  “你现在还敢与人动手,那是自寻死路了。”云舒扬看得见云舒霭胸口的血湿。
  云舒霭扬手,出招是从未有过的凌厉,劲急迫人的指风迫人窒息。云舒扬大是惊恐,他从来不知道云舒霭的武功修为竟到如此境地,逼得他手忙脚乱。
  云舒霭苍白的唇边牵出一缕血丝,慢慢成了一片凄艳,但他出手却越来越快,看得谢沉珂心底抽痛得不能呼吸,她明白他的一招一式都是在透支他最后的心力,伤人自伤。
  云舒扬慌乱中章法全无,身形一滞,烨火印就到了云舒霭手里。
  “风冉,立刻把烨火印送回宫去。”云舒霭只说了一句,手立刻掩到唇边,鲜血淅淅沥沥地从指缝中滴落。
  “七殿下,你的药呢?”深檀急忙扶住云舒霭。
  呆立一旁的云舒扬忽地想起自己手中另一个依恃,急促地开口道:“老七,你放我走,我就把药给你!”
  云舒霭看去,只见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他用来续命的风冷露--沉珂,沉珂,她竟然把他的救命药也交给云舒扬来作为威胁他的筹码??
  而谢沉珂此刻站在云舒扬身边。竟是不言不动,只静静看着云舒扬威胁他。
  心凉如水,一时间似乎漫天的雪雨都冷彻地飘落进心里,冷得蚀骨。
  云舒霭站直身子,竟然微微一笑,不是悲哀,不是痛苦,只是苍冷空茫。
  空外空。
  他那一笑直刺谢沉珂的胸口,如刀如割。
  “既然如此,那这药,我要来何用?”云舒霭轻轻抬手,一缕指风让云舒扬猝不及防间手腕酸麻,手中药瓶倾倒,那四颗珍贵的药丸就那样一颗一颗滚落在地,触雪即融。
  “七殿下!”
  “七弟!”
  数声惊呼。
  谢沉珂惊痛交集,终于冲破了受制的穴道,扑倒雪地,死命摸索,那是云舒霭救命的药啊,可现下全融进雪水,纵掘地三尺又何处去寻?谢沉珂一口鲜血猛地喷出口来,鲜艳地溅在雪地上。
  见她吐血,云舒霭身子一晃,想说什么但一开口鲜血即涌上喉间,不可止歇。
  云舒扬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止不住地微微颤栗,沉默中只听得到烈烈的风声回旋。
  谢沉珂泪落如雨,十指沁血。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云舒霭慢慢俯身扶起谢沉珂,轻轻摇头。目光交错间苍凉如水--如果注定离散,那何必相遇?既然相遇,却为何一路走来步步都是心碎?
  云舒霭看向云舒扬轻声道:“四哥,你刚才还叫我七弟,是不是?”
  云舒扬喉咙被什么堵得透不过气,说不出话来,半晌才能开口:“七弟,我只是想让你放我走,我不是存心……”那一缕手足之情,虽在权欲的浸染中面目全非,但始终幽幽缠绕。
  “我明白。四哥,你是应该怨我的吧。”云舒霭淡淡苦笑。
  “我不甘心。从小我就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过一辈子,父皇不肯给我的一切我都要用自己的手去争取过来!”云舒扬握紧拳头。
  “是我碍着四哥了。但我不想再看到有战乱,不想看到一将功成万骨枯。七年前,程际叛乱后烨国血流成河,尸骨成山的景象我不想再看到。”云舒霭低低说到。
  “你不忍看黎民受苦,你就忍心看我功败垂成?!”云舒扬长叹,这一生,空负壮志。
  “四哥,和炀国合作,何异与虎谋皮?不是可行之道。我已得了密报,炀国太后是立定心思做背后的黄雀。先让玄离太子助你谋反,然后在你与父皇,二哥两败俱伤时渔翁得利。四哥,回去吧。和--和谢姑娘一起回去,共享太平不也甚好。”云舒霭没有再看谢沉珂,怕多看一眼这样的话就再说不出口。
  云舒扬摇头:“我已经回不去了。”
  “可以的,四哥,我已经吩咐大内总管准备喜宴,你们回去就重新,好好地成亲,不会有人再来胡闹……”云舒霭低头咳嗽,似乎要呕尽心血的痛楚。
  云舒扬一震,到这一刻,前尘后事全都分分明明,如一记重拳击在胸口,痛得酸楚。
  “七弟--”云舒扬伸手扶住云舒霭瘦削的肩,喉中哽咽,“你何苦--”
  “四哥还当我是七弟就好。”云舒霭淡然一笑,飘渺恍惚。
  “七弟?七弟!”云舒扬抱住已不能支持的云舒霭,含泪大声唤到,只觉怀中的云舒霭如淡云清风渐渐散去。
  云舒霭的长睫慢慢低垂,刻骨的倦意如浪潮席卷,不如归去--到现在,他可以安心地放手。
  红尘万丈,终是辗转成一阕残梦,可幸江山依然如画,灯火依然温暖。
  雪,陡然下得大了,纷纷扬扬。
  身后的将士尽皆眼眶湿润。
  突然,一记清冷的声音切冰断雪地响起来:“云舒霭,我恨你!”
  无数长剑出鞘,寒光眩目。
  谢沉珂全不为所动,疾步上前,厉声道:“你以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就可以安心地死了?你真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我一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你!”
  云舒霭抬眸:“沉珂,对不起……”
  “你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演了一场戏,现在又自顾自地去死,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是个人,不是道具!”谢沉珂眼底泪光闪烁,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你说对不起,那你都还没有补偿我,你怎么可以就现在死掉?!”
  云舒霭歉然望着她,目光纠缠。沉珂,沉珂,也许温柔才是最痛的残酷。不该,不该温柔,不该心动,不该纵容自己沉醉一场。明知是一场烟花雪,何苦点燃。
  谢沉珂狠狠转开头去:“你对得起这国,对得起你的家,可是我呢?我又算什么呢?所以你不管怎样都必须活着让我怪你怨你,不准就这样死了让人恨也不能恨,怨也不能怨!”
  云舒霭眼中有什么晶莹地一闪,许久,轻声道:“我不死。”
  到这是,谢沉珂的泪水才偷偷地簌簌滑落。
  --明白他的“活”是胜过“死”千倍的辛苦啊。
  云舒扬心事万重,重重叠出说不出的心酸,声音沙哑:“七弟,我们一起回宫。黄泉碧落,我一定要再配出风冷露!”
  为什么最好的都要被他占去--他曾这样怒问谢沉珂,现在他才真正明白,那是因为云舒霭,他值得世上最好的。
  云舒扬小心地扶着云舒霭站起身,吩咐道:“风冉,准备马车再--”
  话未说完,被一声破空而来的尖利截断,不等众人看清楚,云舒扬的人已向后倒下。
  箭。
  一枚箭没羽地插在云舒扬胸口。
  鲜血迸溅。
  来不及说一句话,云舒扬的面色已变作死灰。
  点点的雪雨落在他的面颊上,不再融化凝结成冰。
  深檀立刻带领兵将四散布阵。
  “四哥!”云舒霭听到自己声音空洞地唤到,胸口一阵剧痛。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先去的一个,从未想过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长停止呼吸。
  “四殿下……”谢沉珂扶着摇摇欲坠的云舒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怔住,云舒扬,云舒扬,那么狂傲飞扬,甚至野心勃勃的男子怎么可能就这样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了?死亡的寒冷潜上心来,一片冰凉。
  由远及近的是得得的马蹄声。
  在逼近他们时戛然而止。
  只有一人一马慢慢上前,只见那人,雕裘华贵面目俊朗,却正是太子云舒奕。
  “二哥--”云舒霭只觉得透骨的冷,冷入骨髓。
  云舒奕一扬手,一人送上两只杯子,殷勤斟上美酒。
  “七弟,为兄特带来美酒,庆贺七弟镇压了一起谋反叛乱。”云舒奕笑得悠然,却令人心里发寒。
  “你杀了四哥?”云舒霭目光冷冽,眼眸幽冷如冰魄。
  “谋反,罪当诛。”云舒奕镇定自若地道。
  云舒霭看看他,再看看杯中荡漾的美酒,牵出一丝了然淡漠的笑:“二哥这是来送我一程了。”
  云舒奕不答却道:“七弟,你知道我做了太子以来听父皇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云舒霭沉默。
  云舒奕自己接着说到:“就是--若不是老七身子骨太弱--后面没说出来的半句自然是如果你身子好些,哪轮得上我顶着太子名头现世丢人。”
  天地寂静得听得见雪落的声音。
  云舒奕看着远方,接着说:“我做了四年太子。这四年里,父皇拿不定主意,第一个想到找你商量。大臣们遇到难事,第一个想到请你帮忙。连小舞都对我吼,我这个太子位是你让给我的。我这个太子,真比傀儡还不如。”
  “是霭僭越了。”云舒霭静静说到。
  “如果不是生在帝王家,你会是我最疼爱的弟弟。可是你也明白,我如果被废,那就连庶民都不如,我承受不起任何变故。”云舒奕看着云舒霭,坦白说到。
  云舒霭看了眼谢沉珂和身后护卫他的一干将士,开口道:“那请不要为难沉珂,不要为难他们。”
  谢沉珂心里雪亮,紧紧握住了云舒霭的手。
  “好。你手下将士,我绝不为难。谢沉珂--她会是宫里最美丽的太子妃。”云舒奕目光定在谢沉珂身上--女子美如斯,绝艳卓然,有足够的气魄母仪天下。
  云舒霭闻言眼眸一黯,感觉谢沉珂的身子突然僵硬。
  “深檀,风冉。你们先回去,我等会儿和太子一起回宫。”云舒霭吸口气转身下令。
  “七殿下--”深檀只觉不妥。
  “我的话也不听了么?”云舒霭咳嗽,低低喘息。
  深檀,风冉无奈,只能带领将士慢慢退去。
  “你去了后我会回禀父皇你是为了阻止老四谋反,心力交瘁而死,成全你一生清誉。”云舒奕说到。
  “谢谢太子了。”云舒霭淡然道,“我只是不明白,太子要取我的命,机会那么多,为什么要专程来荒山野岭。”如果不是听着他们谈话的内容,谢沉珂全料不到云舒霭如此淡定的口吻说的是自己的死亡。
  “你若死在宫里,父皇必定恼怒我照护不周,我不能冒龙颜震怒的危险。”云舒奕唇边有抹讽刺的笑。
  “也难为你那么多顾虑。”云舒霭竟也淡淡地笑了,看着身边的谢沉珂,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缱绻,“可惜今年元宵没能和你一起掌灯。”
  此时,风雪渐止,天色微明。
  谢沉珂突然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扬手,回眸一笑:“我为你掌灯。”
  --她优美的手,正托着冬日那初升的朝阳,淡淡暖暖,温煦如梦。
  云舒霭微微一笑,眼眶湿润。
  借着清晨的微光,才看清他们所站的竟是一处绝壁,前方不远就是黯沉沉的深渊。
  谢沉珂看看那不见底的深谷,转头望着云舒霭,笑容澄明。
  云舒霭眼中闪过一丝痛切的怜惜,想要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默默上前,握住谢沉珂的手。
  也好,这样也好。
  彼岸灯火温暖,何恋这世间天心难测,世情如霜。
  十丈软红铺陈不出残碎的幸福。
  雕梁画栋繁华不了心内俱成灰。
  能这样携手同归未始不是最最单纯的圆满。
  晨曦晴朗地照着两人安宁的面容,照着他们手携着手如闲庭信步地向前迈出那一步。

  刹那恍惚,云舒扬以为自己眼前一花,那一句“七弟”还犹自堵在喉间,眼前就只掠过白衣轻扬,人影已不见。
  “七弟!”云舒扬冲到崖边,声音颤栗。一眼望去崖底只有黯沉沉的漆黑,那衣不沾尘的清俊风华,那绝世惊艳的明媚笑颜,都在这深沉的漆黑里化作残梦的片段,支离破碎。再也,再也无从挽留。
  天地瞬间静止得可怕。
  “太子殿下……”身后的人小心翼翼地上前。
  云舒扬猛地挥落那托盘上的毒酒,跪倒在雪地上--他是要他死的--他就是来送他一程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着这一幕,他心里竟是撕裂的痛?
  他走了,她也跟着他走了。
  偌大的皇宫,权倾一世,那是万民景仰的天家富贵,可是从此再没有人淡淡笑着唤他“二哥”,再看不到那霰云宫日夜辛劳的单薄身影,也再没有人风姿卓然如寒梅映雪。
  是他将他逼上绝路,是他让他心冷心灰,所以向来淡定的他才会携了她的手决然地步下万丈深渊!
  云舒扬抬头望向那初升的朝阳--那是她为他掌的“灯”--清晨的阳光竟如芒刺般锋利,刺得人眼睛一阵剧痛泪流满面。
  天地沉寂荒寒。
(完)
作者: shishi    时间: 2005-11-11 20:46

还是当老百姓好
作者: 驴子    时间: 2005-11-11 20:52


皇宫争斗没有那么多情谊
作者: 青山    时间: 2005-11-11 21:51

Originally posted by 九尾 at 2005-11-11 07:28 PM:
离开一下,回来再贴


这时候走, 你也太对不起我们了吧?
作者: 所谓女流氓    时间: 2005-11-12 10:59

云舒扬猛地挥落那托盘上的毒酒,跪倒在雪地上--他是要他死的--他就是来送他一程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看着这一幕,他心里竟是撕裂的痛?
  他走了,她也跟着他走了。
  偌大的皇宫,权倾一世,那是万民景仰的天家富贵,可是从此再没有人淡淡笑着唤他“二哥”,再看不到那霰云宫日夜辛劳的单薄身影,也再没有人风姿卓然如寒梅映雪。
  是他将他逼上绝路,是他让他心冷心灰,所以向来淡定的他才会携了她的手决然地步下万丈深渊!
  云舒扬抬头望向那初升的朝阳--那是她为他掌的“灯”--清晨的阳光竟如芒刺般锋利,刺得人眼睛一阵剧痛泪流满面。
  天地沉寂荒寒。




什么意思?她不是死了么?写错名字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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