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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小说《匹夫之责》转载 [打印本页]

作者: 归航    时间: 2005-8-23 16:04     标题: 小说《匹夫之责》转载

一部很好的小说,惹人深思





正文 第一章 劫后重生
(更新时间:2003-7-2 13:54:00  本章字数:4788)


  “好痛!”
  肖彦梁苏醒后的一个感觉就是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他吃力地从水里爬上岸,背上的刺刀伤和胳膊上的细铁丝不断提醒他必须要赶紧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大哥,若不是你拼死弄断铁丝,我肖彦梁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趴在江岸边一块大石头下的肖彦梁一想到那个国军士兵的脸,就不由得泪水长淌了。]

  肖彦梁本是南京下关的一名巡警队长,年28岁,日本鬼子12月13日破城后,就开始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他当时已经换上了平民服装,却依然被鬼子抓住和数千青年人一起被押往下关江边。

  鬼子用细铁丝把他们栓成一串,以防止他们逃跑。肖彦梁的后面栓着的是一个中年国军士兵,身材魁梧,胡子拉茬,脸被硝烟熏得漆黑。

  “兄弟,鬼子要杀掉我们。”那个中年国军忽然小声对肖彦梁说道。

  “啊?”

  肖彦梁大吃一惊。他本以为鬼子只是抓他们去当苦役,想到时找个机会逃出来----他自幼习武,个子不大,一身功夫却也了得,尤其是轻功,两三丈高的屋檐,一根竹竿什么的,一撑就上去了。

  “你看四周,凭白无故地把我们押到江边干什么!会水么?”中年国军一边继续说,一边开始来回弄着铁丝。

  肖彦梁往四周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江水在身边哗哗地流着,眼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也是被细铁丝栓着的------怎么也不象来作苦役的。

  肖彦梁没有答话,立刻学着中年国军的样子来回弯铁丝。

  铁丝很细,没多久,肖彦梁和中年国军两个人就与其他人分开了。

  当他们正弄着两着之间的铁丝时,四周围突然爆响起炒豆般的枪声。

  枪声响起的一刹那,中年国军猛地一下把肖彦梁扑倒在地,他魁梧的身子几乎把肖彦梁完全遮住。

  “听着,小子,不管。。。。。。。”

  声音忽然断了,肖彦梁只感到一股腥热的液体顺着耳边流下来。他知道那个国军中弹了。

  “咳咳,妈的,小子,不……不……管如何,你你你都不要动,赌一把,咳……咳……咳,看……能不能……”

  中年国军的身子猛地抽了一下,头一下子搭在肖彦梁的肩上。

  当中年国军扑倒肖彦梁的时候,铁丝受到一股大力,已经断了,肖彦梁想起中年国军的话,强压住跳起来往江边跑的冲动------枪声并没有停。

  肖彦梁一动不动,他知道脸上的血足以迷惑鬼子,他现在只盼着天快黑下来,噩梦早点结束。

  枪声忽然停了,耳边传来不少的呻吟声!

  “鬼子该走了吧?”肖彦梁心了慌得不得了。

  “啊~~~~~”一声凄惨的叫声让肖彦梁的心猛地一缩。

  “啊~~~~~”

  “啊~~~~~”

  ……………………………

  不同的地方,惨叫声不断响起,在江风的呼啸中,也伴随着鬼子的笑声!

  “狗日的,竟要赶尽杀绝!”肖彦梁一下子明白过来鬼子在干什么了!

  耳边已经响起了鬼子皮鞋踏在血水里“扑哧、扑哧”的声音了。

  肖彦梁知道生死关头来了,这一刹那,他忽然想起父亲母亲和巡警队里的兄弟来了。

  “他们,不会和我一样吧?”

  背上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肖彦梁知道那是鬼子的刺刀,顺着抽刺刀的动作,肖彦梁很好地掩饰了他因疼痛而产生的肌肉收缩。

  又是一下疼痛传来。

  “狗日的,又来一下。”

  肖彦梁心里骂着。听着鬼子的目标转向下一个,他再也无法保持清醒,昏了过去。

  ………………………………………

  当肖彦梁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鬼子已经走了吧?”

  “好痛啊!狗日的日本鬼子。”

  呜呜的江风里一片寂静,在确认周围没有人以后,肖彦梁慢慢爬出来,背上棉衣和伤口的扯动,让他不时大口喘气。

  借着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肖彦梁又仔细看了看中年国军。

  肖彦梁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活着,中年国军宽阔的身体当住了鬼子刺刀的大部分。抬起中年国军的头,满脸的胡子,铁青色的脸,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在向谁诉说着无尽的悲哀。

  肖彦梁忍住要落下的泪水,一咬牙,爬到江边,一翻身,滚入长江,冰冷的江水一刺激,肖彦梁头痛欲裂,但凭着对生的渴望,肖彦梁拼命往下游游去。

  ………………………………………

  天,已经有完全亮了。

  肖彦梁叹了口气,背上的伤痛和几乎结冰的棉衣,提醒他现在的危险。

  “必须找件干衣,不然,冻也冻死了。”

  肖彦梁微微辨认了一下方向,慢慢站起来向前方挪动。

  被江水侵湿的棉衣,又重又冷,外表结了一层薄冰,穿在身上象一副铠甲!

  沿路没有人烟,只有大量的尸体,看样子,是那些逃难的百姓。有被炸死的,有被枪打死的。

  肖彦梁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只想在这些死尸上找一件衣服!可是他失望了,这些尸体基本上都是衣不蔽体的,而且看样子,有不少尸体的衣服就是被人扒了,根本不可能有衣服换。他唯一的收获,就是拾到一根扁担当拐杖,支撑着向前走去。

  走走停停,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就在肖彦梁又冷、又饿、又累、又痛,心理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院子,而且那院子里的烟囱正冒着炊烟。

  肖彦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就在他走近门口时,突然两辆摩托车映入眼帘。

  “日本鬼子!”

  肖彦梁低呼一声,全身发僵,好一会儿才挺过劲来,赶紧走到一个稻草堆边上藏起来。

  “鬼子来干什么?”

  屋里传出的女人哭声和鬼子的淫笑声立刻回答了肖彦梁的疑问。

  肖彦梁的脸慢慢涨的得通红,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

  他向四周看了看,除了手中那根当拐杖使的扁担,什么武器也没有。

  握了握扁担,侧身望去,这是一个独门独户的院子,四间房,一间是厨房,里面三个鬼子正在忙呼着,门口两具老人的尸体格外显眼;另外两间的房门被揣开,没人;还有一间房的门是关上的,那个女人的哭声,应该是从那里传出的吧。

  院子里一个鬼子背对着院门,靠在椅子上晒着太阳,正在睡觉,看他那还没扣好的皮带,就知道他干完那龌龊事。

  肖彦梁握紧扁担,“干吧,死就死,一个够本,两个赚一个。”

  正要冲进去,厨房里一个鬼子站起身,好象要出来。

  肖彦梁赶紧藏好。果然,那鬼子哼着小调,向院门走来。

  “他是来搬稻草的吗?”肖彦梁想了想厨房里好象柴火不多,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肖彦梁看着越来越近的影子,放下扁担,快速取下胳膊上的细铁丝。

  细铁丝大约2尺来长,勒住一个人的脖子足够了。

  “大哥,今儿就用这铁丝替你报仇了。”肖彦梁一边在心里说着,一边缓缓调整着自己的精神和体力。

  小野宽二哼着小调出来取稻草。他今天很高兴,很兴奋,早上起来用过早饭,军曹就叫上他和另外三个同乡出城来“打猎”。一进入这个院子,他们就发现了那个姑娘,军曹兴奋得哇哇大叫,而小野宽二和另外三个人毫不犹豫立刻把试图阻止他们的老两口刺死。

  说实话,自从占领了镇江后,现在镇江城里基本上没有什么百姓了,每天除了军粮,几乎找不到其他肉食,更不要说花姑娘了,除了联队长那里有几个以外。小野宽二几乎要被憋疯了。

  “可恶的支那猪!”小野宽二嘴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是啊,要不是在镇江追一个花姑娘的时候,被一个藏起来的中国军人打了一枪,他小野宽二就不用养伤,现在也是在南京和中队的战友们庆祝占领支那首都的胜利了。

  “木植那个小子可真能‘干’呀。”

  小野宽二一边妒忌着木植,一边算着自己还要等多久。

  这时,他,已经走近了稻谷堆。

  刚刚抽出一把稻草,小野宽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晃,紧接着脖子一痛,登时无法呼吸了。

  “谁在袭击我?”

  这是小野宽二在人世间的最后意识,随后他就什么也不知到了。

  肖彦梁生怕鬼子没死,右腿膝盖依然紧紧抵住鬼子的腰,两只手拽着细铁丝用力向后拉,看着鬼子的脸变成猪肝色,屎尿齐出,知道鬼子已经死了。

  他抱着软软的鬼子尸体,小心地拖到一旁,开始检查鬼子身上的武器。

  “呸!”肖彦梁朝尸体吐了一口口水,“鬼子是来拿稻草的,动作一定要快。”他不断地提醒自己。

  鬼子身上有两个地瓜一样的东西和一把刺刀。那地瓜一样的东西,肖彦梁知道那玩意儿和手榴弹的作用差不多------在南京,他见过鬼子用这玩意儿向人群投掷,炸死炸伤一片人。掂了掂受里的手榴弹,肖彦梁苦笑了一下。虽然他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用,可是他不敢用,刚才杀那个鬼子的时候,背上的刺刀伤好象又迸裂了。

  叹了一口气,肖彦梁取下鬼子腰上的刺刀,刺刀有两道血槽,刺入人体一定回造成大面积的创伤。他又侧身看了看院子,一切还是原样,院子里的鬼子还在睡觉,刚才那鬼子的死,并没有太大的声音,鬼子死得也快----那细铁丝几乎把鬼子的脖子切断了。

  肖彦梁脱下鞋-----那鞋灌了水,走路一响一响的,蹑足走向睡觉的鬼子。

  近了!

  肖彦梁运足力气,左手一下捂住鬼子的嘴,右手刺刀在鬼子脖子上狠命一拉!血,登时如喷泉般射出,肖彦梁死死按住鬼子挣扎的身体。一会儿,鬼子软下来,不再挣扎了。

  肖彦梁抽出了鬼子的手枪,打开保险,快速走道厨房门口。

  似乎是对同伴还没把稻草取来不满,里面两个鬼子对了几句话,其中一个鬼子向外喊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一把刺刀从厨房伸出来,紧接着一个鬼子走了出来。一瞬间,他大吃一惊,他看见院子里原先正在晒太阳睡觉的军曹满胸口的血,头搭在胸前,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他正要张口喊出来,只觉得耳门一痛,眼前一黑……

  肖彦梁趁着鬼子刚出门看见同伴尸体一楞的那一刹那,左手抡圆了,一枪柄砸在他耳门上,右手一扬,刺刀准确地插在另一个发呆的鬼子咽喉上。那鬼子满脸的惊恐、不信……,喉咙“咝咝”出着气,手却怎么也取不下那把刺刀------刺刀的刀尖已从他的后颈处冒了出来。“扑”,鬼子倒在地上,两腿抽搐了几下,死了。

  肖彦梁抽出钉在鬼子咽喉上的刺刀,顺手在已昏迷的那个鬼子脖子上补了一刀,慢慢挪到那关着的大门口。

  屋里没有一点声音。

  “奇怪。”

  肖彦梁贴着门,心里想着。“怎么什么声音也没有?”

  念头刚落,门忽然被拉开,一个赤裸的身影滚出来,那鬼子怪叫一声,刚站起来,手里的枪还没有端起来,肖彦梁一个抢步,人已经贴近了对方,右手递出,刺刀从鬼子的左下肋深深刺了进去。

  肖彦梁右手一绞,一抽,伤口几乎立刻把鬼子的腰给撕裂了,大股大股的鲜血涌出。鬼子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肖彦梁冷冷地看着那鬼子慢慢断气,身子一软,一下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剧烈的动作,几乎把心都给跳出来!

  肖彦梁以刺刀支撑着自己不要昏过去,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打开门的房间,他不知到还有没有鬼子,他手里还有一把上了膛的手枪。

  良久,似乎看见屋里人影一闪,肖彦梁立刻绷紧神经,抬起枪对着门口,手心已被汗水打湿了。

  “小鬼子,快点出来吧。”

  鬼子并没有出来,出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凌乱的头发,破碎的衣服,红肿的双眼,无一不是在述说着一场浩劫。

  肖彦梁看着她,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干裂的嘴唇张了张,轻声说道:“别怕,我不是坏人。”他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作者: 归航    时间: 2005-8-23 16:04

正文 第二章 苍天无眼
(更新时间:2003-7-2 13:55:00  本章字数:6841)


  你是谁?是母亲吗?梦里母亲温柔地摸着肖彦梁的头,慈祥的目光注视着他。
  “妈妈!”肖彦梁大声叫着,他趴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可是靠着的人却变成了那个中年国军。

  他不是死了吗?肖彦梁惊讶地看着他:“大哥,你还活着?”中年国军看着他,只是微笑,却不答话。肖彦梁看着他也笑了。

  渐渐的,中年国军的身影模糊了。

  “大哥,大哥,你要到哪里去?等等我。”肖彦梁着急了,大声叫着,可中年国军还是消失了。肖彦梁四周一看,不知何时,他回到了下关江边,到处是尸体。“哒哒哒……哒哒哒”“扑哧、扑哧”,枪声和鬼子的脚步声四起,但是却看不到一个人。

  ……

  肖彦梁惊出了一身冷汗,一下子醒了。

  “嘿,我这是在那里?”

  他趴在床上,盖着被子,背上的伤口已经包扎了,窗外黑漆漆的,床前桌上一盏煤油灯散发着橘黄的灯光。他慢慢爬起来,转身坐在床上,背上的伤似乎不那么痛了。

  肖彦梁记得他在杀了第五个鬼子后看见一个姑娘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来,是那位姑娘救治的我。

  仿佛是验证一般,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恩人,你醒了?我给你端碗粥来。”年轻女子看见肖彦梁坐了起来,赶紧过来把一件棉衣披在他身上,说道。

  “谢谢你。”应该是两天了吧,一口饭没吃,肖彦梁还真感到饿极了。

  年轻女子没答话,转身走了出去。

  肖彦梁这才发觉身上已经全部换了衣服,身子也被人槎洗过了。他一下子脸红了。

  门又一次被打开,年轻女子端着一只大碗和一个盛着咸蛋的盘子走了进来。

  肖彦梁任由那女子一勺一勺喂他粥,他实在是累了。

  粥熬得很好,稠稠的,带着一股子香味,是今年的新谷子吧?

  肖彦梁感到一阵舒坦,粥喝下,带着一股暖意,不断地驱散着疲劳。

  橘黄的灯光下,身穿浅兰色碎花棉袄的年轻女子专心地喂着,她的双眼充满了对肖彦梁的关切!渐渐的,粥碗空了。“恩人,我再去给你盛去。”年轻女子站起身说道。

  “不用了,谢谢你。”肖彦梁摇摇头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我昏了多久?”

  “恩人睡了一天了。”

  “哦,不要叫我‘恩人’,我叫肖彦梁,你叫我大哥吧。姑娘,你叫。。。。。。”

  “那,我就叫你大哥了。大哥,小女子叫许小菇。”

  肖彦梁点点头,说道:“以后我就叫你小菇吧。我想下来走走,你先出去吧。”

  许小菇答应一声,端起空碗和盘子退了出去。

  肖彦梁下床走了几步,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糟了,院子里的鬼子尸体和摩托车!”肖彦梁在心里叫了一声,慌忙开门出去。

  院子里黑漆器的,借着屋里的灯光,依稀看见地上竟然什么也没有。

  许小菇听见肖彦梁出来,也放下手里正洗的碗,端着灯走了出来。

  肖彦梁看了她一眼,从她的脸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你~~~~,你把那些鬼子尸体……”肖彦梁只觉得口干舌燥,好容易挤出一句话,担心暴露的心情已经被该如何与许小菇谈论白天发生在她身上的惨剧替代了。因为他忽然发现,无论怎么样,都不可避免的会涉及此事。

  沉默,灯光下许小菇的嘴唇已咬出了血印。

  “我把他们拖在那边墙边了。”出乎意料,许小菇并没有哭出来,淡淡回答道。

  “我去把灯拿来。”肖彦梁慌忙找个借口,随便稳定一下情绪。

  拿着灯的肖彦梁在许小菇的指引下来到墙边,也不知到许小菇哪来那麽大勇气和力气竟然把那五个鬼子的尸体拖过来。鬼子尸体被刺刀到处是洞,尤其是那个作孽的地方,肖彦梁眼里闪出了许小菇当时发疯般的动作。

  尸体堆在那里,象一堆狗屎,上面血已经凝固,脸上痛苦、惊讶的表情好象至死也不相信自己,大日本皇军的优秀士兵会被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国人杀死。

  “我们今晚必须把这些垃圾处理了,你没事吧?”肖彦梁回身看着许小菇。

  许小菇的身子明显晃了晃,摇摇头。

  “好,你给我拿一把锄头。”说这话的时候,肖彦梁心理忽然升起一股豪情,他,一个男人,一定要保护眼前这女子,一定要让她不再受伤害。

  肖彦梁跨出一步,伸出手紧紧抱住许小菇。

  女子在怀里挣扎了一下,便双手抓住男子的衣服“呜呜”哭起来。

  “哭吧,好好哭吧,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肖彦梁的声音也哽咽了,泪水早已滚滚而下。

  听了这话,许小菇哭得更厉害了。

  哭了一阵,许小菇离开肖彦梁的怀抱,擦擦眼泪,勉强露出一点笑容。“大哥,谢谢你,我这就去拿锄头。”

  看着走开的许小菇,肖彦梁叹了一口气,转身蹲下。他把鬼子身上的手榴弹、子弹盒、皮带都取下,翻了翻口袋,除了士兵证外,还有一些日本钞票。

  许小菇已经拿了两把锄头站到边上。

  肖彦梁走道门口,翻了翻摩托车,车斗里有二十七块大洋和三根金条,应该是鬼子从许小菇家里抢来的。

  两个人费力地把鬼子尸体抬上摩托车,推到两里外的田边。挖坑把尸体、摩托车、用布包好的枪和子弹一起埋了。手枪、手榴弹和大洋、金条肖彦梁没埋,揣在身上。

  干完这些,两人已经累得不行了。

  回到院子,肖彦梁对许小菇说道:“你累了一天,先去睡吧,我守夜。记着,和衣睡。”

  许小菇点点头,进屋去了,肖彦梁来到院子门口,把手枪拿出来,上好膛,靠在院们坐了下来。

  12月的天好冷,已经开始下雾了。

  “明天让小菇收拾一下,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肖彦梁开始盘算去哪里逃难。

  山里?不行,没船过不了长江,城里?更不行。

  算了,还是往西吧,听局长说委员长都撤到了四川,鬼子不可能打到那里的。对,就往西走,能遇到国军就安全了。

  想到国军,肖彦梁就想起下关长江边上救了他的那个中年国军。

  “大哥,我杀了五个鬼子,也算替你报了仇,你在九泉之下想必也能安息了。”

  肖彦梁心里一阵黯然,他又想起了父母亲。南京被日军攻破那阵子,他就和父母失去了联系。菩萨保佑他们平安无事吧。肖彦梁心里其实也知道按鬼子的作风,父母亲凶多吉少,他在被鬼子抓住时,亲眼见到鬼子在街上乱杀人。

  队里的兄弟呢,他们怎么样了?唉~~~~~~

  肖彦梁长叹一声,

  “小菇看不出来居然有那么坚强,换个人,恐怕早疯了。”肖彦梁苦笑着甩甩头,活动着冻冷的脖子。

  没想到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还能遇上这么一个坚强的女子。

  埋垃圾那阵子,两个人相互把身世给对方说了一下。许小菇家是个小户人家,有几亩水田,家里只有她这一个女儿,今年18了,本来许好人家,不想日本人打过来了,男方全家被炸死。他们原打算先避避风头,再逃走,不想……

  肖彦梁站起来,伸个懒腰,活动活动身子,侧耳听了一下,四周很安静。

  突然,许小菇睡觉的屋里传出她的哭声。

  “爹,救我,爹,救我……”

  肖彦梁疾步跑进屋,点上灯,却是许小菇正在作噩梦。

  他赶紧摇醒她,“怎么啦,作噩梦了?”

  许小菇抬起头,泪水还挂在脸上,两只眼睛楞楞地看着肖彦梁,忽地把头埋在肖彦梁怀里,低声抽泣着,双手牢牢抓住他的棉衣,似乎怕他会突然不见了。

  肖彦梁挪了挪身子,心痛地抱住许小菇,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

  “小菇别怕,大哥在你边上呢。”其他的安慰话他也说不出来。

  许小菇又沉沉睡去了。

  肖彦梁给小菇压了压被子,悄声退出屋,横竖没事,就在院子里练了一套太极拳。练完,精神了不少。看看天,已经开始亮了,正寻思着去做早饭,身后门响了,许小菇静静地立在门口。

  “你醒啦?再去睡会儿,我做早饭。”肖彦梁这时忽然才发觉许小菇竟然是那么美,就象一个女神。

  许小菇走到肖彦梁面前,手交叉放在面前,一双美丽的大眼看着他,看得肖彦梁几乎要把头转向另一方。

  “大哥,谢谢你。”

  “没什么,应该的。”肖彦梁几乎手足无措了,条件反射似的答道。

  “我来做饭吧,大哥你休息一下。”

  肖彦梁摇摇头。“还是我做饭吧,你赶紧收拾一下,吃过饭就走。记着把钱、房契、田契带上,其他的,尽量少。”

  许小菇想想也有道理,答应一声,回屋收拾去了。

  做饭的时候,肖彦梁把粮食全部埋好,可不能给鬼子留下什么吃的。

  …………………………………………………………

  吃过早饭,天已经完全亮了。肖彦梁把手枪、大洋和金条揣在怀里,手榴弹放在许小菇的包袱里。

  站在院子门口,肖彦梁和许小菇最后看了一眼“家”。

  “我们还会回来的,带着我们的孩子。”肖彦梁说完这句话,砖头看着许小菇。

  许小菇浑身一颤,惊讶地看着肖彦梁。肖彦梁的眼睛热切地盯着她。

  点点头,许小菇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挽起肖彦梁的胳膊,靠在他胸前,看着院子,重复着“我们还会回来的,带着我们的孩子。”那句话。

  雾已经散去,太阳也已经露出脸来,肖彦梁、许小菇并肩向西走去,向着他们的新的生活走去。

  。。。。。。。。。。。。。。。。。。。。。。。。。。。。。。。。。。。。。。。。。

  到中午的时候,两个人走了很远了,路上也遇到不少逃难的人,肖彦梁不愿意和他们走在一起,他认为那样目标太大,容易被鬼子飞机发现。

  现在他们来到一处树林里,坐下休息吃干粮。

  “累吗?”肖彦梁关切的问道。毕竟并不是每个姑娘都能走这么久的路。

  “大哥,不累。”许小菇一面递给肖彦梁一个饼子,一面说。其实她累得不得了,昨天的创伤还没好,又累了一天一夜,她几乎要趴下了。

  “胡说。”肖彦梁低声怪了一句。

  “老婆你要是累坏了,怎么能替我生孩子?”

  听了这话,许小菇抬起头,羞涩地看着身边这个男人。

  “大哥,你说我们生几个孩子?”

  “哈,最好一男一女,多了可不要累坏老婆?”

  肖彦梁打着哈哈,“老婆,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点水。”

  许小菇微笑着点点头。

  看着离开的肖彦梁的背影,许小菇有些痴了。

  在身心遭受巨大创伤的时候,突然闯进一个男人,并且还杀了鬼子救了她,真是菩萨保佑。他是自己的主心骨,自己这一辈子算是有着落了。

  许小菇完全沉浸在对以后生活的憧憬中。

  肖彦梁现在也是满心欢喜,走了一上午,离原来那地儿已有十几里远了,心中想着许小菇羞人的模样,脸已经有些红了。

  新田今天的心情非常非常地不好,手下昨天有五个人没回来,虽然是一个星期前由其他部队养好伤的伤员补充进来的,还不是很熟悉,但毕竟是自己部队的人,现在却失踪了。一早起来,刚吃完饭,就被中队长叫去痛骂,心理却不以为然:“一伙骄兵,让他们吃吃苦头也是应该的。”

  中队长骂完后要新田马上带队去找失踪的人。

  新田一听乐了,“终于可以出去打秋风了。”

  一队鬼子就这样坐着车出发了。

  沿途什么也没有找到,直到到了肖彦梁养伤的那个院子。

  很快,鬼子就发现了血迹。毕竟肖彦梁他们处理得还不是很干净。

  “八嘎。”新田大声骂了出来。想到大日本帝国皇军的优秀士兵被杀了,仇恨和怒火已经代替了打秋风的心情。

  判断了一下,他指挥队伍向前收去。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的难民,可里面并没有什么壮年人,不是老头老太,就是小孩,连花姑娘也没有,气得新田命令把他们全杀了泄愤。听着支那人临死的惨叫,新田感到一阵阵的快意。其实他很后悔光想到打秋风却没带一个翻译,不然可以审问审问。

  快到肖彦梁他们休息的森林了,新田的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穿浅蓝色碎花棉袄的年轻女子。

  “太好了,出来这么久,总算有所收获。”新田颓废的心情一扫而空,对着手下命令道:

  “士兵们,快看前面,有一个花姑娘。命令,分散包围活捉。”

  听见长官的命令,15个士兵登时来了精神,眼睛已经冒出禽兽般的目光。

  树林里许小菇小口吃着饼,肖彦梁还没有回来。

  “安定以后买点地,给大哥生个一儿半女,安安生生过日子。”

  许小菇一面想着,一面摸着两只手腕上带着的银手镯,那是母亲在自己许了人家后给自己的。可惜母亲已经不在了。

  正午的树林安安静静的,冬日的阳光透过树梢,无奈地照在许小菇身上,也照在她周围渐渐逼近的禽兽身上。

  当许小菇被不远处枯枝断裂的声响打断思绪而抬起头的时候,她呆住了。

  她全身冰凉,惊讶、恐惧、绝望一起涌上心头。

  看着周围渐渐围上来的畜生,美丽的眼睛已经充满了泪水。她就象一只待宰的羔羊,被一群凶狠的恶狼环视。

  刹那间,许小菇一下子平静下来。

  她绝对不会再让自己落入鬼子手中,她情愿死。

  许小菇从脚边把包袱拿起来,手伸进去。

  早上走的时候,肖彦梁把缴获的五颗手榴弹放在包袱里,路上已经教会了许小菇怎么用-----许小菇当时笑着说学会了可以防身。

  许小菇悄悄握住手榴弹,拉开手榴弹的保险,拇指挂住住了弹环。

  真的很奇怪,当面临死亡而无法逃脱时,心情会这样平静。许小菇很诧异这一点。她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小时侯坐在田边看大人们劳作,想到了用稻草作的口哨。。。。。。

  “大哥,下辈子我再替你生孩子吧。”

  新田很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姑娘,她发现他们后,并没有象以前遇到的支那女人那样慌张,平静得有些可怕。新田甚至有那么一丝丝佩服。

  士兵们并没有长官的心思,他们现在就象看见一只羔羊的狼,有人已经流出口水了,几个离得近的鬼子已经放下枪,扑了过去。

  肖彦梁接了水正往回走着,心理盘算着晚上在什么地方歇息,小菇走了一天的路,肯定很累,支撑不住的,搞不好她的脚现在已经起水疱了。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在前方响起。

  肖彦梁一下子扑在地上,水全洒了。

  他这才看见林子外停着一辆鬼子军车,那爆炸声,就在。。。。。。

  肖彦梁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发黑.

  一只手死死地捂住嘴,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边上的泥土,眼睁睁地看着前方。

  新田看着安静地坐在前面的女子,心思却忽然飞到了远在北海道的家,家里的妹妹就经常这样安静地坐在田边看着哥哥从地里回来。

  当他看见几个士兵扑上去的时候,正要开口制止,却突然惊恐地看见那女子手里的包袱往外冒着烟!

  “手榴弹!”他大叫一声,快速卧倒。

  他知道了,失踪的五个人就是眼前的女人杀的,她的包袱里是那五个人的手榴弹。

  随着旁边几个人的卧倒,“轰!”那几个扑上去的士兵被一阵猛烈的气浪远远抛开。

  “天呐,那是什么女人啊!”新田趴在地上喃喃说道。

  一共死了两个士兵,三个受伤。其他的士兵已经被突然的变故吓得一楞一楞的。

  新田整理好队伍,带着大家向刚才自杀的女子鞠了一躬。清醒过来的士兵明白小队长的心情,也佩服眼前这刚烈的女子。

  收拾好同伴的尸体,抬着三个伤者,鬼子上了汽车,回去了。

  肖彦梁直到看不见鬼子汽车,才一跃而起,跑到许小菇边上。

  许小菇的身子基本上被炸烂了,已经看不清哪是哪了。

  肖彦梁“扑通”一下,跪在许小菇身边,抱起只有头颅是完整的身子。

  他哆嗦的用手清清擦去许小菇脸上的血迹,看着她安详的表情,再也忍不住干嚎一声,放声痛哭。

  “为什么自己要去找水,为什么自己要坚持独自走?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肖彦梁的脸紧紧贴在许小菇的脸上,“小菇,我们还要生孩子呢,还要带着孩子到老家看看,为什么,为什么呀?”

  ……

  傍晚的天空被快要落山的太阳映得红红的,树林里添了一座新坟。

  肖彦梁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了,现在他坐在坟前,手捏着面前的木版,上面歪歪斜斜地刻着“爱妻肖许氏小菇之墓。”几个字。

  肖彦梁抹了一把眼泪,抚摩着两只手镯,轻轻说道:“小菇,你先在这歇着,我去杀鬼子替你报仇,我会随时来陪你聊聊天,说说话,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吧。”

  肖彦梁坐起来磕了一个头,转身大步向林子外走去。

  身后,许小菇的墓被冬日的夕阳照着,仿佛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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